山东省图书馆

我追随国民革命军第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张自忠将军多年，每当谈及将军的为人，心情便久久难以平静。我虽年逾八旬，但四十多年前与将军相处时的一些感人至深的情景记忆犹新。今将回忆片断，琐记如下。
  （一）
  一九二二年，张自忠在西北军冯玉祥部任学兵团副团长，我任学兵二连司务长，当时因部队扩充较大，粮饷十分困难，不发军装，只可暂借款购买军装。时值严冬，我曾三次借款购买棉军衣。有一次集合军官开会，张自忠见大家均已穿上棉衣，惟有我仍穿着单衣，当即问我：“为什么还穿着单衣，借去的钱干什么用了？”并命军需官查我的账。当他得知我借的钱都贴补到士兵生活里去了以后，立即改变了对我的态度，并派人买来棉衣亲自给我穿上，使我深受感动。
  （二）
  一九三〇年，冯玉祥联合阎锡山反蒋，于是发生了中原大战。当时张自忠任二十五师师长，我在该师任副旅长。我率一个团的兵力防守河南省许昌东南的小庄和一个围子阵地。战斗中我军这个围子阵地失守。我率部冲杀，经过激烈战斗又把阵地夺回来。张自忠得知这里战况激烈亲来前线督战。见我军伤兵很多，张自忠将军就命其随从人员往师部背伤兵，并且自己也背着一个重伤号还扶着一个轻伤号到师部包扎急救。士兵见此情景深受感动，士气更加高涨。
  （三）
  一九三八年，在徐州以南与日军一个旅团作战，身为五十九军军长的张自忠将军脱掉棉衣亲临火线指挥，率部南北夹击敌人，一举克服了小蚌埠，迫使敌人向东逃窜。这时在东边预先埋伏好的一团兵力当即予以截击，给敌人以沉重打击，缴获了大量战略物资，大大振奋了我军士气。
  张自忠将军的部队军纪是比较严明的。部队出发后总是派人到各村庄去检查，对违犯军纪者严加惩戒；给老百姓造成损失也照价赔偿。一九三八年台儿庄大战后，随之徐州撤退，他负责掩护部队退却，途中发现一个士兵骑着毛驴，后边跟着一个老头儿，张自忠将军询问之后，知道士兵抢老百姓的驴骑，当场便将那个士兵枪毙了，放尸路旁，以教训广大官兵。撤退中，张自忠将军且战且走，自己一直走在部队的后面，苦战三天，使大部队安然转移。在撤退中，他还沿途收容我军伤兵，并用所有的车马往后方运送。而他自己则徒步行军，脚磨破了，鲜血淋漓亦在所不顾。官兵见此情景皆为之感动。他平时爱护士兵，战时关心伤员，因而成为一员深受官兵拥戴的将领。
  部队到达湖北当阳县时，县长乘四人抬小轿前往迎接，并另带一台四人小轿前往迎接准备给张将军乘坐，受到张自忠将军的训斥：“国难当头，你还摆这样的官架子！”县长只好下轿与张将军步行至县城。
  （四）
  一九三八年十一月至一九四〇年五月，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张自忠所部在鄂西、襄阳、宜城、钟祥、沙市、荆门、南樟、宜都一带驻防时，每至农忙忙季节，均令所部官兵帮助农民播种收割，并调动所有军马车辆参加农业劳动。有时他自己也赤脚下田帮助插秧，深受百姓称道。
  一九四〇年初，他兼任右翼兵团司令，指挥部队二、三十万人。在对日作战中，他从不把友军放到危险地带而保存自己的实力，总是把自己所率领的三十三集团军放在敌人锋芒所指的正面，而又总是以他直接率领的五十九军冲锋陷阵，不管是在临沂之战还是襄樊战役中，他都是这样做的。
  对日作战，不管战况如何激烈，他都身临火线实地指挥，而且把总司令部设在敌人炮火射程之内。有一次敌炮打毁了指挥部的房顶，他仍然坐镇总司令部，指挥若定，给了敌人以沉重打击，迫使敌人不敢轻举妄动。一九三八年临沂战役中，在展庄战场上，我军一天打退了敌人六次进攻。在战斗激烈进行时，张自忠将军急乘马来到离展庄很近的范庄察看战况。他到二十六旅旅部（在范庄）后，对旅长张宗衡说：“我走在半路上，听说前方伤亡很重，战况激烈。又看到展庄象起火一样，我以为这个村子不行了。实际上还在我们手里，你们打得很艰苦，应该嘉奖。”而对作战失利的三十九旅旅长，则让副官送去他写的八个字的亲笔信：“患难多年，军法无亲。”亲身督战，严于军法，成为张自忠军队每战必胜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