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一九三九年春，国民党鲁苏战区总司令于学忠，率五十一和五十七两个军到达鲁南山区，指挥山东的抗日游击战争。一九四〇年，蒋介石指示山东划分游击区，在各游击区内，党、政、军三位一体，执行“限制异党活动办法”，公开反共。于学忠根据这一指示，把山东划分为三个游击区。津浦铁路以西，划为鲁西游击区，以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主席沈鸿烈兼任鲁西游击区指挥官。津浦铁路以东，沂蒙公路东西之线以北，划为鲁东游击区，以五十一军军长牟中珩兼鲁东游击区指挥官。津浦铁路以东，沂蒙公路东西之线以南，划为鲁南游击区，以五十七军军长缪澄流兼任鲁南游击区指挥官。
  缪澄流别名开原，辽宁清源县人，东北讲武堂第五期毕业，曾任东北军一六旅旅长。他当时任五十七军军长，兼鲁南游击区（十七个县）指挥官。驻山东临沂县东南五十华里之东盘一带。五十七军辖一一一师常恩多及一一二师霍守义两部。常恩多师辖三三一、三三三两个旅，共有六六一、六六二、六六五及六六六等四个团。
  繆澄流通敌有据
  一九四〇年夏天，五十七军六六六团第六连连长郝继贤，伙同两个连的兵力，逃进赣榆县桃林镇的一个伪据点内。这个据点的头子李东坡，原是缪军部一个被撤职的上校副官处长，和郝继贤素有交往。这次郝又带进去两个连的兵力，更取得李东坡的信任和重用。增长了这个据点的实力和气焰，影响了六六六团的抗战士气。六六五团和六六六团都是三三三旅的建制。这个旅驻在东盘以北五里的越庄，归缪直接指挥。旅长万毅向缪澄流建议，以全旅兵力解决桃林镇伪据点，以煞投敌邪风，振作抗战气势。但缪澄流不接受这一建议，缪军部有一上校附员俞文卿，和桃林镇的李东坡是朋友，他们都是讲武堂五期的同学，和郝继贤也有交往。缪决心利用俞文卿进桃林镇，通过私人关系，和李东坡商谈，企图要回这两个连，息事宁人，不必打仗，以免伤亡。俞文卿为此事曾多次往返，但毫无结果。
  九月中旬六六二团从皖北阜阳领运弹药，回到军部东北八华里的井家沟，待命分发弹药，归军部直接指挥。这个团的团长孙焕彩，因为送交三三三旅一万发七九步枪子弹，得与万毅和六六六团长刘晋武会面。他们在谈话中，谈起该团投伪的两个连，至今无结果。还说到六六五团团长董汉卿，前几天奉缪密令，带着一个名叫范隆槐的营长，到桃林镇伪据点，为那两个连的事，还与日军“酒井”师团的参谋“辛修三”，特务辛荣幸雄谈判，也没有头绪。谈话至此，刘晋武哼了一声说：“前天晚间我请‘臭鱼’（指俞文卿，有吸毒癖）吸大烟，他说：他往返桃林几次，人家日本人说他代表不了缪军长，必须带兵官团长以上的才可以代表缪军长签字。‘臭鱼’还说：这回咱们军当不当汉奸，就看你们有枪杆的将军啦！”刘说了这些话，两眼看着万毅，万沉默，不说话。他只问刘晋武：“弹药都接收完了吗？你招待孙团长用晚饭吧，我没有厨子。”同时又对孙焕彩说：“明天我到六六二团，和你谈谈”。
  九月十五日，万毅一个人骑脚踏车到井家沟。他和孙焕彩见面问：“你领弹药回来，见到师长没有？”孙说：“见到啦，他还说起投敌两个连的事，他有病，心情不好。已经写签呈请病假休息。他还问这次带回多少弹药，分给本师多少？”万问：“对于昨天刘团长说的事，你怎样打算？”孙不回答，而反问万：“昨天刘谈的话，是否属实？”万答：“属实！俞文卿已和我谈过（万和俞过去在三四旅时是换帖弟兄）。万又说：“最好劝师长不要请假，请他领导咱们抗战。我到这师来时间短暂，师长对我印象不深。你是师长知遇最深的老部下，比别的团长不同。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请求师长领导我们抗战到底。”孙焕彩听了这番话以后，相信万是诚恳的，并认为万敢于把这样的话告诉他，那就是信任他不会去向缪告密。于是孙即向万表明态度：他完全同意万的观点，并说：他相信常师长抗战到底没有问题，但“一一二师的霍师长是不是和我们合作呢？”万说：“霍守义是投机分子，不可通知他！我告诉你：政治路线不同，家人父子兄弟不能合作！”
  当时万携带一具有自动拍摄装置的摄影机，两人合摄一影，以示所见一致，合作无间。
  常恩多仗义锄奸
  孙焕彩和万毅谈话以后，便马上把他们所谈的各种情况以及万毅明确表示的态度，写一密报送给常恩多师长。并要求他在报告上批示他的决心，以便孙、万准备一切。常恩多师长当即在这件密报上批示了“完全同意”四字。孙焕彩根据这一批示，写信给六六六团团长刘晋武，要他注意搜集军部一切动向，注意曾去过桃林镇的团长董汉卿有无什么表现，以及临沂城的敌情变化。没有等到刘回信，万毅旅长又一人到井家沟庄外，相机与孙接谈联系。孙当即把常恩多师长批示的决心，以及常已决定不情假，并最近要来军部见缪等情况，完全告知万。万很高兴地返回越庄。
  就在这天（十八日）晚上，缪澄流命孙焕彩带两个营，即夜出发，到宿迁县陆墩圩子和棋盘子庄，给三三四旅荣子恒所属的六六八团韩子佳营，送给养代金，同时迎接战区总司令部参谋长王静轩和军统特派员贺元，掩护他们安全通过陇海铁路。十九日，所有这些人都全部到达东盘。军部对他们进行招待，并布置会场，演戏欢迎，十分热闹。
  二十日上午，常恩多师长从莒县福兰官庄来到东盘军部。见到缪澄流后，他问他请病假休息的签呈是否批准了。缪安慰他说：“不用请假，可到赣榆县县长朱爱国那里，选一个清静庄子休养治疗。”
  常恩多到达军部之前，万毅在军部附近的路上迎接他，已将缪、日、伪合流的经过，向他当面作了报告。常坚决表示，同意除奸，一定要抗战到底。常由军部返回师部的途中，经过井家沟，到孙焕彩团用晚餐，指示孙听万毅指挥，并说：“二十一日晚，由你团抓缪归案，不准打死他。”
  这天军参谋处上校处长徐鸿恩和作战科长朱贵如，传达缪的指示，要万旅明（二十一日）晚，归还一一一师建制；六六二团归军部直接指挥。孙焕彩因此到军部与徐、朱二人接洽该团的驻地和任务，朱贵如对他说：“暂住原地，明天不移动。为了欢迎王参谋长和慰劳荣旅领弹药部队，晚间在军部演戏。军部已通知万旅不动。”
  这天下午，六六六团团长刘晋武，准备了一桌酒席，请俞文卿、董汉卿和孙焕彩会餐。刘、孙事前研究决定，拿俞、董二人作缪澂流勾结敌伪的人证，因而在会餐后将俞、董二人关押在六六六团团部。由万毅对俞文卿说明：常师长命令他们仗义除奸，抗战到底。只用他们二人作证，没有别的意思。拘束几天，不必惊恐。董汉卿十分恼怒，大骂不止。只好把他绑起来，关在卫兵的房子里。
  万毅召集全旅官兵开会，同时把领弹药的六六八团第一营长韩子佳也请来参加（韩是万毅担任六六八团团长时的老部下）。因为韩营这时和缪澄流、荣子恒都正在东盘军部演戏会场里看戏。把他请来参加这个会，是预防在逮缪时和韩营发生冲突。韩子佳到来后，万旅长便明白告诉他：“缪与敌、伪合流，我们要抗战到底，奉常师长命令，逮捕缪澄流归案法办。你是否同意？”韩表示拥护。万说：“就由你营在演戏会场里抓缪奸归案。我已命令孙团全部包围了东盘外围，严禁出入。”这时韩子佳向万要手令。万毫不思索，拨出自来水笔就在便条纸上写：“缪澄流通敌有据，着即拿获归案法办。万毅，九月二十一日。”韩拿到这一手令，匆匆而去。孙焕彩和刘晋武都说不应给韩手令，恐有泄漏，贻误时机。二人要求赶早行动。万旅长说：“韩子佳可靠，你们不必担心！”于是孙焕彩便回团布置队伍去了。
  韩子佳回到东盘，把万的手令交给他的旅长荣子恒。荣看了即时送给缪澄流。缪看后一言未发，立时随荣旅韩营急奔沂河渡口。时已夜九时半，韩、缪等渡过沂河，一同逃去。及至六六六团第三营长彭景文率部赶到东盘，已经迟了。当时与特务营二连发生冲突，打死一排长，守住军需处。孙焕彩以六六二团一部分兵力看守丁庄朴炳珊副军长住宅、七十五瓦电台、山炮营上校营长张楷，收容军部各处人员，并将逮缪未获的经过情况，电告常师长，请示如何处理善后问题。
  万毅旅长带着彭营追过沂河，未见缪、韩的踪影，次日使率全旅向福兰官庄师部集结。孙焕彩则暂留在东盘附近，看守军部。主要是防止朴炳珊、电台、炮兵营等逃往一一二师霍守义那里去。同时注意收取荣旅电台和特务贺元的电台拍出的电报。半夜以后，收到缪澄流由荣旅电台发给常恩多师长的电报一件，文曰：“获三（常恩多别号）兄：派员到桃林镇与伪军交往，事曾有之，主要是为要回六六六团逃去的两个步兵连，兄等因而误会，情有可原，无怨无尤，弟已半生戎马，饱尝风味，弟遥往战区于总司令部投案，听候处理。尚希确掌部队，勿生枝节，幸甚！弟缪澄流，九月二十二日。”又收到缪拍给蒋介石的电报一件，主要内容：“一一一师三三三旅旅长万毅，被中共策动，马（二十一日）晚捣毁军部，两师部队完整。职带必要人员，先到战区于总司令部听候处理。云云。孙焕彩将缪拍出的两件电报都送给常恩多师长。常就在这天用明码发出通电，电文主要内容：一一一师师长常恩多，仗义锄奸，抗战到底。又拍给蒋介石一份电报，主要内容：缪澄流与敌人酒井师团签订互不侵犯，共同防共密约；本师忠党爱国，抗战到底，于马（二十一日）晚仗义锄奸，士气振奋，坚持抗战，不胜待命之至；常恩多率部万毅、孙焕彩、孙维嵩、刘晋武。蒋介石对这一电报的复电主要内容：该师长虽云忠党爱国，但难辞误国犯上之咎……。
  常恩多收到蒋介石责难他的电报之后，即集合四个团长开会。这次会没有叫万毅旅长参加。原因是这四个团长都认为万在西安事变时就已倾向共产党。所以对他很不信任。其他参谋长、副师长不重要。三三一旅旅长唐君尧是缪澄流的亲信，早已被常拘禁。这四个团长都是常一手提拔起来的，实力在他们手里，所以必须和他们讨论一切大计，取得一致意见。在会上六六二团团长孙焕彩表示，不直接反驳蒋介石的电报，可向战区于总司令陈明原由：缪澄流勾结敌伪，事实俱在，证据确凿。本师仗义除奸，有功无罪。总司令应通电嘉奖，鼓舞鲁苏战区抗战正气，煞住投靠敌人，曲线救国的无耻歪风。常当即根据这一意见，电请于学忠向中央陈明本师义举有功，应予奖励。俾明辨是非，伸张正义。但于学忠在复电中，只要求把已被拘禁的董汉卿、俞文卿及副军长朴柄珊、三三一旅旅长唐君尧、六六一团代团长关世栋等五人，护送到沂水圈里，由总司令部分别处理，其他问题，一概不提。常师长不满意这一答复，复电总部要求派人来本师接收这五个人。于同意这么办。于是就派遣总部少将参谋处长高仁绂，上校机要秘书郭维城和少将高参张佩之等三人，于十月七日来到莒县福兰官庄一一一师师部。次日师部召开欢迎总部委员大会，高仁绂表示代表于总司令慰问一一一师的官兵，同时接朴副军长等到总部去，根本不提除奸行动的功罪问题。他只是要求交出朴、董、唐、俞、关五人，急于返回总部。常师长开完欢迎会之后，于晚间又集合四个团长开会，主张不交这五个人。并说明本师不同意这种只求息事宁人，不分功罪的办法。次日高向常师长提出急于返回总部，请派队护送，以策安全。当晚常师长再次集合四个团长开会，研究如何答复高和委员们的要求，以及还要不要于学忠这个桥粱。常表示：“我们现在还需要这个桥梁，由他向中央要我们三个多月的经费和冬服费，并要速派飞机空投总部；还需要他命令霍守义不要妄动，以免两师间发生冲突。”最后派六六二团团长孙焕彩带一个营，护送总部委员们和五个人证去总部。九日上午出发，夜间通过台潍路，十日上午到达沂水县圈里庄，将五个人证交给总部。十一日上午，于学忠接见孙焕彩，询问东盘事件经过，当前敌情以及队伍状况。孙在回答中强调：四个团兵力集结，士气振奋，一致要求攻破桃林镇伪据点，夺回逃进去的两个步兵连；要求枪毙缪澄流，整肃军纪；并要求总司令公布命令，以常师长继任五十七军军长职务，坚持鲁东南敌后抗战到底。孙又说：本师绝大多数官兵对总司令都很尊敬。总司令任河北省主席时，直接指挥本师，每月给养比过去多发两个星期细粮，而缪只发一个星期，还要扣旷。于学忠说：“缪违法，应受刑事处分。但他是张汉公（张学良）的部下，看在汉公的份上，我不能杀他。军长职务，由两个师长分任一正、一副。”孙问：“谁正、谁副？”于说：“已电请中央，回电后再公布。霍师长早有电来，决不会妄动。你们师的经费和冬服费，最近中央派飞机送来，并在总部空投场投下。桃林镇伪据点，暂不攻击，可严加监视，来年开春，再采取行动。你回去向你们师长说，请他放心，今后对中央的事情，我一定负责到底。”孙焕彩于十一日午夜返回本师。十二日面见常师长，报告完成去总部任务的经过，并将于总司令所说的一切向常传达。
  常师长第二天找刘晋武和孙焕彩两个团长谈话。他首先问：“你们两人为什么对万顷波（万毅别号）那样冷淡？”刘说：“我们旅长这个人可不是容易处的。从前一二〇师师长贺奎把他送到商水监狱，押了好几个月。若不是‘七·七’抗战，还放不出来。原因是在西安事变前他就倾向共产党，人们传说他已是共产党员。我们这次除奸，本来是有功的，反而遭到中央责难。师长记得今年夏天，缪为什么把他从六六八团调到军部，也把师部王维平秘书调到军部同受考查？都是共产党问题！这次抓缪，他不给韩子佳下手令，缪怎能逃走？”孙焕彩说：“万旅长这个人是不讲感情的，他在前些天对我说：霍守义是投机分子，不能和霍合作。又说：政治观点不同，家人、父子、兄弟不能合作。他现在和参谋长接近，和抗演六队那些男女演员们接近。他不同团长们谈话，表现很不正常。有时和抗演六队的队长陆万美谈的很热烈，但听不清谈的什么。”常听了这些话以后就不再问了，只唉了一声说：“咱们对缪的问题还没有完，内部可不要分裂。你们不要把万顷波当敌人呀！你们四人好好想想吧，不应排挤万顷波，回去吧。”
  四个团长同到师参谋长陶景奎的屋里，陶说：“于总座有电报来，本师经费与冬服费，已拨给重庆办事处，由总部驻重庆办事处处长郎贯一向有关部门请求，用飞机空运总部。”同时说：“五十七军军长一职，由两个师长分任，霍师长任正军长，常师长任副军长仍兼一一一师师长”四个团长问：“这个电报师长看过了吗？”陶说：“还没有看到，因为译电员先送到我这里，我等到办公时间再去呈给师长。”孙焕彩说：“咱们费了许多人力、物力，结果就这样完了，真难以理解。”陶说：“这个电报是用商量的口气，不是命令式的，还有商量余地，是先探探部队的反应和态度。”
  常师长看过陶景奎所说的这一电报之后，又集合团长们研究。团长们一致说：“可由陶参谋长拟稿复电，陶参谋长领衔，请总司令垂念常师长坚贞抗战的意志与行动。此次锄奸，忠党爱国，有功无过，表现了本战区抗战到底的决心，纠正了一些歪风邪气，如以功绩及两师长的年资衡量，军长职务应以本师长胜任。”这个电报发去之后，总部参谋长王静轩写给陶景奎一封信，劝本师团长以上的带兵官，接受于总司令对两个师长分任正副军长的安排，以免中央往下派军长。常师长看过王静轩的来信，气愤地说：“我不当这个副军长，我愿意归于总司令直接指挥。”即日给于学忠电报，不同意霍守义任军长。为此总部又派员，以及用电报、书信，几经往返磋商，历时一个星期。最后决定两个师归于学忠直接指挥。缪澄流调西北胡宗南部办干训班，其余五个被送总部的人除朴炳珊病死外，其余都留在总部干训班任教官等职务。东盘除奸问题到此告一段落。
  万毅被扣押
  一九四一年二月，一一一师归总部直接指挥，所部分驻莒县和日照两个县的山区。师部带三三一旅驻日照境内竹睦、左墩一带。三三三旅旅长万毅，带六六五团张昭骞及六六六团刘晋武驻在莒县大店寨子里。过春节的时候，张昭骞和刘晋武两团长，同来竹睦师部向常师长贺节，顺便到了三三一旅旅长孙焕彩处（这时孙焕彩已继唐君尧而任旅长）。在谈话中谈起：万毅旅长对团长们生活腐化，吃空额太多，很不满意。团长们对旅长的八路军作风也接受不了，他在每个连都安插一个士兵作耳目，经常个别向他汇报连、营、团一切情况；尤其他利用夜间，带一、二随从兵，到八路军教五旅旅长梁兴祚的旅部开会，两团长怀疑万有投八路军的可能。因此他们对各自的部下密作布置：如果他们到旅部开会两小时不回团，营、连长就不接受旅长直接指挥行动的命令；如果一天不回团，营、连长就直接带队伍找师长去。以防万把他们拉到八路那边去。两团长又谈到他们今天去见师长时，把万的行动作风都向师长面报过了，如果师长不撤换万，他们二人就都辞职不干了，以免被万暗算。孙焕彩问：“师长怎么答复你们的？”刘说：“师长很不耐烦地说：“你们不应排挤万旅长，他不会暗算你们。你们回去放心整顿队伍，我一定想办法，叫万旅长来师一趟，我俩商量商量。”孙焕彩问：“你们旅为什么不在大店区就近要柴草、给养，反而要往返一百八十里路到师里来领？”刘说：“大店区长是八路军派的，万旅长不准我们向区里要东西，一切都向师里要。我们今天回团，明天万来给师长贺节，你可和万谈谈旅里情况，最后给我们写封信，告诉我们师长和万商量的结果怎样，使我们安心整顿队伍。”
  第二天上午十点，孙焕彩到竹睦庄师部，等候迎接万旅长。在师部陶景奎参谋长的办公室里，陶说：“师长患感冒，很不愉快；万旅长今天来给师长贺节，师部还没有准备招待的菜饭呢！”孙说：“我准备了，请参谋长和副师长一同到我旅部去会餐。”孙、陶二人一同到庄外去张望万的来临。上午十点半，万带一名随从，一名女眷（某一连长家属），到庄外下马。二人迎上去互相握手，万急于见师长贺节，陶说：“师长患感冒，尚未起床，请先到我的办公室谈谈。”这时候刘忠颜副师长也从五莲山王庄后方师部来向师长贺节。便同到陶的办公室。谈到十二点，师长仍未起床。师部确未准备招待万旅长和刘副师长的饭菜，于是孙请万、刘等到左墩庄三三一旅旅部会餐，决定明天上午再向师长贺节。陶景奎推辞不去，说要等候师长起床后，请师长划稿。孙、万、刘三人边走边谈，一个小时后到达三三一旅旅部，酒菜已备好，同时请来师部军医处长周荣庭，政治部主任龚晓清，军法处长侯晓鲁，军需处长戴玉琳等人。吃完饭，大家离开席位，漱口擦手。就在这时，孙焕彩命令少校副官张文汉要下万毅的自佩手枪。孙向万说：“前天你的两个团长来师贺春节，向师长控诉你与八路军教五旅梁兴祚来往密切，两团长对你没有信心，他们请求师长想办法，否则两人一同辞职。师长今天感冒未起，其实是为这个问题伤脑筋。他俩说听我的回信。我想只有请你为团体着想，写一个因病请调附员的签呈。”万听完这话，亳未迟疑，立即拨出自来水笔，写了一个因病请调上校附员的签呈。这时刘忠颜说：“正好你同我一路回后方师部，五莲山下老君堂、大王庄一带去骑马、游山、打牌……。”
  副官张文汉早已准备好拘禁万毅的房子和卫兵，叫万去休息。刘忠颜和孙焕彩一同回竹睦师部，将万因病请调为附员的签呈交给参谋长陶景奎。陶即时拟电报告于学忠。因常师长在一个星期前，已电报于学忠：本人因病在师休养，师长职务由参谋长代拆代行，所以这件事当时没有向他报告。
  第二天早晨，万毅写一便条给孙焕彩，主要内容：“你对我这个办法，使仇者快，亲者痛，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独人父母，是极不道德的行为……。”孙看了这一便条，亲到万的住所，告诉他：今早饭后就送他到师部，同刘副师长一同到后方师部休息。要他不必怀疑。这时刘副师长派人来请万同走。孙送他们走后，便到陶参谋长的办公室。现在他们对师部也要进行清理：把陆万美带的抗演六队，准备全部送回总部（抗演六队原来是国防部第三厅厅长郭沫若办的）；本师在南通招收的抗战政宣队和本师成立的干二队，都集中在后场圩子里，准备把干二队的学生分发给各团当文书军士，把政宣队分别资遣；因为这些人都是大学生，尤其是孙卜菁、邹强，在上海读书时都加入了共产党。
  常师长的病一天天更加沉重，据军医处长周荣庭说：是肺病吐血，体温上升，没有重大敌情不必见他。他的病是自刘、张两团长见他之后加重的。他现在心情烦躁。躁在扣押万旅长的当天夜晚，孙焕彩已给刘、张两个团长拍去电报，说明扣万的经过，叫他们注意掌握部队，并注意八路军梁旅的动向；大店寨门卫兵要用可靠班长带班；并说明现师长正在病中，过一、二天后师长当另有电指示。
  过了五天，孙焕彩向常师长报告了万毅请调附员的经过；并报告了万已同刘副师长到后方师部休息；已保荐刘晋武续任三三三旅旅长，师长表示同意。六六六团团长缺，令本部中校参谋关靖寰明天去接事；六六二团团长缺，以该团中校团附孙立基升充；请陶参谋长拍电报告总部。只有一天的时间，总司令部即复电批准，所有新任人员都分别到职任事。外边的谣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毅）。”也平息了。莒、日两县县长也敢来师部取联系，送柴草了。
  三月中旬，后方师部的刘副师长被马摔伤，要求把万毅接回前方师部。陶参谋长派六六二团第一营营长李毓坤接万回来，交师部新兵队少校队长董俊银负责监管，住在李家彩圩子里，由师部发给伙食费，禁止万出入，不准与任何官兵交谈，每天伙食要经过董俊银检查。已经几成犯人的待遇。一个月以后，又把万移交给六六二团第二营营长阎普监视，比董俊银尺度放宽了些。阎也曾把万的精神苦闷对孙焕彩说过几次。但孙说：已经交给师部，他已无能为力了。
  秋初，总司令部政治部主任周复（江西人，蒋介石嫡系），给常师长电报，要求师部派员送万毅到总司令部特务二营市查。师部派六六二团一营营长李毓坤送万去总部。行前陶参谋长指示李营长向万要望远镜和照像机。万坚决不给，并大发雷霆。李营长把这情况据实报告，陶说：他带到总部也保存不住，何不作一个人情，既不肯给，就算了吧！嘱咐李一路上要特别注意他，不要闹出事来。于是万毅就这样被解送到总部。
  师里要派队伍去阜阳领运弹药和新兵，师长决定派孙焕彩带两个步兵营去。师长当面指示孙：双十节出发，带六六二团一、三两营。孙途经战区总部（圈里东北约二华里的徐庄），见了于总司令，报告奉命去阜阳领运弹药，请于电驻阜阳办事处发给步、机枪弹、手榴弹等。总部党政处上校科长兼机要秘书郭维城找孙到他家，郭谈：万毅现在特务团关押，周复对万特别仇视。他要求孙对周复不要谈万的事。孙说：“常师长指示：总部各处对本师除奸问题帮忙很多，着我代表他请各处处长明天上午会餐，下午出发去阜阳。在此势必与周复见面，我注意不提万顷波问题就是。”郭又嘱咐孙说：“不要在总司令前说万的是非，东北同乡在这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应该力求团结。”孙说：“你不知道，我俩本来很好，除奸时我俩合谋，亲如一人。我如有害顷波之心，那时向缪告密，岂不是早杀了他吗？这次扣他，主要是因为他和刘、张两个团长闹矛盾，师长为他们不和伤脑筋……。我这次去领弹药是师长亲自指示的，他根本没提顷波的问题。他也不问周复是何许人。他常骂本师政训员是‘刮民党’，好吃懒做。他告诉我，在阜阳那个地方，多数人给缪澄流擦粉。尤其是何柱国那里，叫我不要去，何不讲公正话，还想拉我们的人。这是后方家眷给他来信讲的事实。”
  三三一旅旅长孙焕彩到阜阳后，除办理领运事务外，还派人分批护送从后方来阜阳的一些眷属去山东防地。并催促在阜阳的六六一团团长孙维嵩带同四川来的新兵营营长徐振和先期回山东防地。孙维嵩返抵山东后，一九四二年七月三十日电告孙焕彩：于总司令部被敌“扫荡”，全部来本师防区大李家彩，已驻两个多月。常师长病仍不见好，现由刘副师长主持一切。他要求孙焕彩趁青纱帐期间，速回防地。
  常恩多“八三”起义
  常恩多仗义除奸是一九四〇年九月二十一日。五个月以后，一九四一年二月，春节期间，万毅在日照县左墩子庄三三一旅被扣押。当年秋天被解送到鲁苏战区总司令部。此后蒋介石屡次严电催促于学忠杀害万毅，于学忠迄未执行。这样拖了一年之久。到了一九四二年八月，经蒋介石一再严令，于已不敢再行硬抗，万毅的生命遂处于危险之中。
  八月二日，总部党政处上校科长兼机要秘书郭维城听于学忠说，蒋介石又来电报逼他杀害万毅。郭问：“总司令能不能解救万毅？”于说：“这次不能再不执行蒋的命令了。”郭听了这句话，就急往纸坊庄去见一一一师师长常恩多，哭述于学忠已经决定执行蒋介石的命令，杀害万毅，要求常师长进行抢救。常把自来水笔和手表交给郭维城说：“再干一下子！”（意思是除缪奸已干了一下子，现在要再干一下子，采取行动，救出万毅）立时集合全师团长以上官长开紧急会议。常师长不能起床，令六六二团团长孙立基和他的随从副官刘万胜，分别将副师长刘忠颜，三三三旅旅长刘晋武，参谋长陶景奎，政训处处长龚晓清等押交师工兵营第二连关押，令六六六团包围于总司令驻地大李家彩，六六五团以两个营协助第六六六团。日暮后开始行动。六六二团第二营布置于簸箕口，孙立基布置完毕已是夜半十二点以后。他给于学忠打电话，于问：“什么事呀？”孙立基说：“我们要借总司令特务团的枪用用。”于立时放下电话，穿上蓑衣，戴上草帽，只身走出大李家彩东便门，经过张家石望，急奔黄墩第一支队朱心斋的部队。这时是八月三日上午五点，总部各处人员陆续赶到黄墩与于会合。党政处上校科长兼机要秘书郭维城带特务团第二营王营长，保护着万毅，直奔圣宫山以西，八路军解放区，等候常恩多师长。这天是一九四二年八月三日，故通称谓“八三”起义。一一一师六六六团全部，六六五团一个营，总部特务团第二营随同常、万、郭起义。正式参加八路军为新一一一师。师长常恩多病故，万毅继任师长。
  于学忠在黄墩收容总部各处人员和特务团第一、三两营。这时工兵营二连少校连长朱传钧将关押的刘忠颜、刘晋武、陶景奎、龚晓清等人，释放出来。一一一师残余尚有六六一团全团，六六五团两个营，六六二团第二营，服从于学忠命令。于略加整顿，于八月十五日，写信给领运弹药的三三一旅旅长孙焕彩说：经过“八三”事件后，一一一师急待整顿。原来的副师长刘忠颜调归总部任执法分监，以三三三旅旅长刘晋武继任副师长，仍兼该旅旅长。并说已电中央保荐孙为一一一师师长，团长以下人员，由孙安排。催他早日回来，从速整顿。于本人则率总部人员，回西山区五一军防区。
  孙焕彩于八月十八日由阜阳领运回鲁，驻在山东日照县徐家沟，继任一一一师师长。
  常恩多起义以后，我有一次去见于学忠，在闲谈中，于说：“常师长这个人真奇怪，他临死还要去投共产党。他在师干训班毕业时，请我去讲话，我去了以后，他们想胁持我，叫我下令五一军和五七军同时一起投八路军。我当时对部队军官讲话说：西安事变后，张副司令被蒋介石扣押，当时我去见蒋介石，蒋介石卧在躺椅上，作出他在被捉时把腰摔伤，忍着伤疼的样子，大声怒色对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扣押张汉卿，我就看你们东北军红不红？！你们东北军如果有一部分红了，我就杀了张汉卿！’大家想一想，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呢？于是众军官恐怕张副司令被杀害，都不投共产党了。最后只有一团附某（忘其名）率两个营的样子，投奔共产党。”从于学忠这段话，可知常恩多想投八路军似非一朝一夕了。
  当时的山东省府主席沈鸿烈对于缪澄流是大力支持的，因此他对常恩多的反缪行动极端敌视。在常恩多仗义除奸，把缪澄流赶下台去的时候，沈鸿烈到五一军军部找我，说常恩多是共产党，要我和他联名通电，讨伐常恩多。我说：“我已接到缪军长的通电，他自己承认和敌人来往，因部属反对，他自愿下野，这怎好讨伐常恩多？”沈因为我拒绝了他的要求，当时曾大发脾气。他是东北军的老将领，资格比我高，动辄依老卖老，我不好当面斥责他，但对于他的行为甚感愤怒。缪澄流被赶下台后，沈即迎接他和他的随从人员数十人到省府附近居住。不久，于学忠恐怕缪在沈处有其他阴谋活动，乃令缪移到鲁苏战区总部附近居住。一九四一年夏，沈鸿烈赴重庆时，携带缪澄流去西安。听说缪到西安后，投奔了蒋的嫡系胡宗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