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我从延安来到山东省，通过地下党的关系，到山东省长山县长山中学当起了“体育教师”。刚与该校马耀南（回族）校长接触，即了解到他富有民族正义感和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愿真诚地同共产党合作抗日。他在地下党的教育和影响下，从各方面支持我们在该校内进行宣传，组织抗日活动，给我们展开抗日工作，创造了很多有利条件。以后马耀南同志正式加入了共产党，并任清河军区司令员，一九三九年五月，在桓台地区与日寇遭遇，激战中壮烈牺牲。不久我们便以办“民众夜校”作掩护，举办了游击干部训练班，很快训练出六十多名骨干。他们回到长山、桓台、邹平等县的各个村子以后，抗日的火种开始在广大群众中点燃起来了。
  “民众夜校”结业后，我们就腾出手来，直接参加长山中学抗日宣传队的领导。
  有一天，我和姚仲明同志（当时是我党的地下党员，任长山中学教务主任），带领着宣传队，来到长山县西南的董家庄，这里既是原长山县八区区队部所在地，又是董家庄完小所在地。宣传队来到后，首先指导八区区队部如何积极发动群众奋起抗日，把早已准备好的人员、武器、弹药，迅即组织起人民武装，待机而动地打游击战。同时召集董家庄完小的教员、学生和赶集的农民开了大会，宣传了抗日救国主张，给了广大人民很大鼓舞，启发了斗志，增强了抗日必胜的信念。坚定了马函三营长领导的抗日武装，长期坚持这一地区的信心。（马函三同志自一九三七年底即活动在长山八区方圆百里的长白山区域内，一九三八年夏又随山东纵队第三支队杨国夫司令转战南北，一九四○年三月调任长山县长。不幸于一九四三年秋，被周村日寇纠集邹平、章丘、淄川等县敌顽包围，在大“扫荡”中壮烈牺牲。）
  到董家庄这一天，正是集日，董家庄的小学教员，在街头空地上搭起一座用桌子、门板拼成的戏台，宣传队就上台表演起来。赶集的农民听到锣鼓和乐曲声，纷纷汇集到台下来。
  宣传队先演出活报剧，一个日本鬼子把一个小孩挑在大枪刺刀上，挥舞着枪取乐。小孩的母亲从后台哭叫着追逐出来，和那个日本鬼子拚命，可是被一枪托打昏在地上。日本鬼子正要打第二枪托时，后台冲出一位白发老人，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朝日本鬼子后脑狠命砍去。
  这出活报戏的内容十分简单，可是台下农民的反应却十分强烈。宣传队从这个村演到那个村，从这个镇讲到那个镇，收到了很大的宣传效果，鼓舞了群众的抗日斗志。
  我们一个圈子兜下来，又回到城里，刚放下背包，电话局仇道明局长跑来说：你们回来得正好，“双枪将”想溜啦！“双枪将”原是人们给驻扎在当地的外籍国民党军队所取的诨名，因为他们大都一手拿钢枪，一手拿鸦片烟枪。他们要逃跑，不足为奇，不过我们很想知道他们逃跑的准确日期，以便安排下一步的行动。
  来报信的仇局长，是刚从专科学校毕业的学生，年纪不大，有民族正义感，经过我们的教育争取，他的思想有明显的进步，常常在深夜里给我们出版的《抗战小报》送新闻稿，还主动利用业务上的方便，替我们秘密发行报纸。
  我们向他打听：“双枪将”啥时溜走，能搞清楚吗？他肯定地说：“能！”
  “很好”，我们对他说，“不过希望你对这个消息暂时保密。”他连连点头，又恳切地说：“我这个倒霉的局长，也不想再干下去了。姚老师、廖老师，你们去打游击，我也跟着去，行不行？”
  仲明紧握着他的手说：“当然行！我们非常欢迎，到时候一定通知你。”
  当天夜晚，党小组开紧急会议研究决定，只待国民党军队撤离长山县境，我们就立即行动。第一步，把长山中学师生带到“长山飞地”（飞地，是旧社会官僚军阀在他们原籍以外的县或省所占有的土地。他们弄飞地，主要为了逃避田赋，这里指的是长山九区卫固村）；第二步，宣布武装起义，马耀南和我为正、副司令员，开展抗日斗争。同时确定在行动之前，先把第一步行动方案，个别通知在校内的民先队员，要他们做好思想准备。
  第二天，是旧历十一月二十二日，长山东关逢集，太阳出来的时候，集场上的人已经挤得满满的，粮市和牛市也开始了交易。突然间，东南方向传来一阵嗡嗡的响声，蓝色的天空出现了两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大，响声越加震耳。有人大叫起来：“飞机！东洋鬼的飞机！”
  人们四散隐蔽，两架日本轰炸机俯冲而下，接着一大批炸弹直倾下来。过了不大一会儿，国民党军队便从小清河方向弃守阵地溃散下来。他们营不成营，连不成连，押着拉来的民伕，抬着官太太和装得满满的箱子，拚命向南逃窜。
  往日威风凛凛的长山县衙，一刹时变得空空如也，“县太爷”和他的全班人马已不知去向。长山、桓台、邹平这一片祖国疆土就这样沦陷了，这一带的人民就被践踏在日本法西斯强盗铁蹄之下了。
  我们立即召集长山中学在校师生开紧急动员大会。会上，仲明同志大声疾呼：“同学们！生死已到最后关头，‘国军’逃走了，祖国的命运已担在我们肩上，我们决不允许日本鬼子横行霸道。我们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我们应该下乡去，团结民众，创建一支抗日游击队。同学们，愿意跟学校走的，请自动报名吧！”
  仲明同志的话音刚落，一百多双拳头，哗地直举起来，一百多人同声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誓死不做亡国奴！”
  大会结束后，根据师生年龄、体力及家庭等方面的情况，我们确定：第一，年龄太小的学生暂时不参加，回家先住一个时期；第二，家庭不同意的，先回家做说服工作后，再去要去的地方找队伍；第三，家里有武器的，尽可能取出带上。
  经过挑选，六十多名师生自愿跟随学校行动。这些“秀才”排成三行走出了长山县城，别看他们赤手空拳穿着大褂，但他们胸中充满着爱国热情。他们接受了党的领导，要和工农群众相结合，与民族敌人进行生死的搏斗！就在这长山城东南方的黑铁山山麓，一支只有三支步枪，八把大刀的抗日游击队建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