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雷陈爱的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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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畲族妇女口述史研究》 图书
唯一号: 130920020230007442
颗粒名称: 歌手雷陈爱的口述
分类号: K825.76
页数: 7
页码: 69-82
摘要: 本文记述了畲族女歌手雷陈爱能唱4000多首民歌,自编新歌600多首。她经历艰苦生活,当过童养媳,两次不幸婚姻,但最终找到幸福。她通过唱歌表达对生活的热爱和追求,歌声甜美动听。
关键词: 武义县 雷陈爱 歌手

内容

夏季的柳城充溢着荷香和莲香,农户几乎家家都在收获夏季的宣莲。当我向柳城畲族镇文化站王雪文站长提出要找畲族女歌手访谈时,王站长用他的摩托车载着我在两旁植满荷花的田间小道上穿行,找到了现居柳城畲族镇白马下村的有名的畲族女歌手雷陈爱。雷陈爱自17岁开始登台唱歌,60多年来参与嫁女人家的长夜对歌300多场;她能唱4000多首民歌,其中自编新歌600多首。雷陈爱的歌声以歌音婉转、甜美动听著称。她有个搭档叫蓝宝女,两人都出生在车门村,又同时嫁到白马下村,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经常在一起研讨山歌唱法和编唱新歌,出红台两人同台娚①歌,其歌风、歌音都很好,当地流传着一首赞扬她俩的民歌:“陈爱姊,宝女妹,两人唱歌结头对,细的(细为小之意,指宝女)歌音唱得响,大的(指陈爱)歌娘条条来。”1952年3月,雷陈爱参加浙江省少数民族民歌演唱会获得第二名。当时国内以及日本、德国等国的媒体均前往她家采访过她。初见面时,老人因为年龄大了,身体不太好,人显得有些蔫蔫的,但在讲述其歌手经历时,老人脸上立马绽放出光彩来。用她老伴钟老二的话来说就是,“一说起歌,她就活了”。②
  以下口述文稿是笔者根据2008年8月的一天,在雷陈爱家中对她本人、她的丈夫及儿子的采访整理而成。
  我今年77岁(2008年)。娘家在不足十户人家的车门村,距白马下村两三里路。兄弟姐妹六个,有三兄弟、两姊妹,自己排行老三。从未正式上过学,解放后上过一个冬天的夜校扫盲班,认得的字数得出来。
  我的娘家很穷,主要靠租地主的一亩地维持生计。打下来的稻谷、麦子基本上要交给地主,因此家里的主食是番薯和玉米,通常吃的是番薯粥,碗里难得见到几粒米,即使是玉米糊也是偶尔才有机会吃,一年四季均需吃野菜补充。住的是没有任何瓦片的、下雨天就漏的茅草棚。过去汉人看不起畲家人,畲家人穿的是破衣服,新衣服买不起,为了出门的时候有件像样的衣服,只能拿一只养大的鸡去地主家换一件他们的旧衣服穿,那时候日子过得很苦。
  我五六岁开始帮家里干活,放牛、养猪、砍柴都要做。稍大就做了童养媳,与其他童养媳不同的是我没有离开娘家,因此实际上是解放后,到19岁时我才嫁到婆家。但两口子经常吵架,性格合不到一块,婆婆对我也不好,常常不给饭吃。我在婆家实在待不住了,就离婚了。22岁时再嫁,与现在的丈夫过日子一直到现在。我的两次婚姻都是由大人做主的,娘说去你就得去,不像现在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做主。两次婚姻也没什么像样的聘礼、聘金,对方只是准备了一点肉、豆腐、菜和几斤糯米用担子挑过来给我娘家就行了。
  我23岁时生第一个孩子,那是1954年的农历三月十一。生大儿子的时候生了七天七夜,第三天已经见到婴儿的头发,但就是生不下来。为了能让孩子出来,公公把我的胸部捆牢,吊在梁上,希望孩子能掉出来,但这方法也还是不行。请了个土郎中,搭脉后说人已经不行了。后来公公到一个庙里求签,也说不行了。我的父亲不甘心这样没了女儿,到当地的岩山庙求神,这个庙与公公去的那一个庙不是同一家,结果我父亲求到了上上签。说来也神,孩子外公下午3点左右从山神庙下来,外孙6点左右就生下来了。
  当年的大年三十夜里,我父亲赶到庙里上了一炷清香敬神,然后父亲又再次祈求神,如果生下来的孩子能养活、带大,那么到第十年的时候,再给庙神敬一只公鸡,结果又抽到了一支上上签。后来我儿子顺顺利利养大了,后面生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也都顺产。
  那时候妇女坐月子期间也要干活的,烧饭、拔猪草、烧猪食这些活都要做。当然如果家里有条件,把茶籽卖了换点钱买到生姜,①会烧放了糖的生姜蛋给产妇吃,②偶尔产妇也能吃上米粉干和白米饭。有句土话叫“男子侬(方言,意为男人)要吃走丈人家,女人家要吃坐月子”。在孩子满月后,我就背着孩子下田干活。女人除了下田和男人干一样的活,还要养猪、养牛。养母猪的时候是很辛苦的,要保证它的饲料。如果生了猪仔,多的时候猪仔有七八个,要把猪仔养到6个月大才能拿去卖。一天到晚都没歇空(方言,意指休息)。那个苦,说着都要哭啊!
  我什么农活都会干,除了不会造房子。①我会耕田种地,曾经当过十多年的生产队长,挣8个工分(满分为10个工分,只有个别壮年男劳力能挣到满分)。当队长除了白天要分派队员的劳动任务,晚上还要组织队员评分(即评工分)。我们村里的人说,看看我个子这么小,这边的媛主家(方言,意指女人)只有我这么会做。唉,我是做了一辈子啊。
  日子过得辛苦,所以要唱歌。比较正式地唱歌主要在婚庆、“三月三”和外出比赛的时候。平时干活的时候想唱就唱。我认为唱歌是不用别人教的,不吹牛,我可以随时起头唱,看见什么就唱什么。一般来说,人家有结婚嫁女这样的喜事邀请你到他家里唱歌,吃好晚饭后开始唱到第二天早上7点,一个晚上唱800首爱情歌天还不亮,要唱1000首爱情歌天才亮。①唱一晚到天亮,人家会给你60斤谷。“三月三”的对歌也很热闹。②
  我这辈子到过杭州、衢州、金华、丽水去参加唱歌表演和比赛。22岁时第一次到杭州,当时宣平去了6个人,住了半个月。那次要求既会唱又能跳,其他人只会唱,不会跳,只有我两样都会。最后表演时,就请了我一个人去。跳舞是我爷爷的兄弟教的,跳的时候要穿上绣着花片的民族服装,就像做戏一样。我44岁时到金华去表演、比赛,一共有8个乡镇的人参加,我头一个上场,最后哪个也唱不过我。后来金华去过七八趟。金华电视台好几次到我家来拍片。七八年前,日本、德国的电视台都到我家拍过片,那个日本人还在我家待了一个多星期,除了拍我唱歌,还拍我一家的生活。
  我大儿子1977年结婚,到我儿子这一代结婚的时候,我们也尽自己的力量给女方一些聘礼。给媳妇备了8套衣服,其中有一件是毛衣。另外,我还准备了三个“8”,即肉80斤,糯米80斤,①黄豆80斤。儿子与女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又给她包了两块钱的红包。结婚那天,对方知道我唱歌厉害,派了女方的叔叔和我对歌。最后对方的亲戚和来听歌的人都说:“这个人真有本事!”
  我家最热闹的时候是80年代,我自己嫁女儿的时候,本来准备了17桌客人的宴席,结果来了28桌的客人。来了么都是客,都是来听对歌的。女婿家请了两个丽水那边的男的和我对歌,最后还是唱不过我。
  我丈夫解放前断断续续念过一点书,读了小学课本的一册、三册和五册,前后加起来有两年吧。所以,他认字,我基本不认字。他有几本歌词的手抄本,有的是以前传下来的,有的是自己创作的。有时外出比赛,要编好歌词的时候,他会给我写。我娘家和夫家老一辈会唱歌的人不少,我哥哥是歌手,我老倌(方言,指老公)也会唱,大伯夫妻也都会唱;到了我儿子这辈,他们会唱的不多,儿媳妇能唱一点;到了孙子辈,他们都不太会唱了。现在真正会唱歌的年龄都要在五六十岁以上了。

知识出处

畲族妇女口述史研究

《畲族妇女口述史研究》

出版者: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

本书综合人类学、民族学、社会学等学科知识,就畲族妇女的婚姻生活、社会角色、社会生活等方面进行了探讨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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