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市图书馆

霞浦畲族凤凰装服式由花领衫（上衣）、拦身裙、裤子、大裙、腰带、绑腿、绣鞋花等组成。其中，因上衣服斗①和领子上刺绣着满满的动、植物纹样，花领衫故而得名。东、西路式凤凰装既有区别又各自有着十分鲜明的民族特色，均是畲族服饰文化的典型代表。在实地调查期间，笔者常常被凤凰装的美丽所折服，同时惊叹于霞浦畲族人民的智慧和卓越的艺术创造力。
  第一节
  西路式畲族服装
  一、西路式畲族服装种类
  1．花领衫（上衣）
  西路式花领衫为右衽大襟小袖样式，纹饰主要集中装饰在前大襟上端区域，俗称“服斗”（图3-1）。服斗由“花池”②和“花脚”③两部分组成（详见本章第二节）。“花池”越多，服斗内的刺绣纹样越美丽丰富。花领衫左前襟掩向右腋下系带，将右襟掩覆于内，右襟又系带于左腋下，由于所用传统苎麻面料为畲族家庭手工织造，幅宽很窄，故花领衫的前大襟中心线和后身中心线均为拼缝；领子为中式立领，类似于汉族传统的旗袍领；左、右两袖为连袖结构，袖身拼接，袖长及手腕，袖口内有蓝色棉布条拼接装饰，衣身左右两侧开衩（图3-2）；衣后片比前片长约2.3cm，隐喻凤凰美丽修长的尾巴，是畲族图腾文化的体现。
  霞浦畲族人传统上把花领衫划分为“三红衣”（三个花池）、“二红衣”（两个花池）、“一红衣”（一个花池）（图3-3）。它们是以胸前服斗装饰纹样的多与少来区分的，其他部位没有差别。“三红衣”的纹饰最为华丽繁复，旧时只有有钱人家的小姐才有资格穿着。一般人家的女儿根据自家的经济情况，只能选择制作“二红衣”或“一红衣”。“三红衣”和“二红衣”“一红衣”均为盛装，大都为节日或正规礼仪场合穿着（视各家的经济状况而定）。畲族女子出嫁前“做表姐”就常盛装装扮。“做表姐”是霞浦畲族相沿久积的婚礼习俗：畲族姑娘出嫁前，男家要把举办婚礼的日子帖送到女家，女家把这日期写到红纸上，用红帖一封套着，带上线面或鱼做“手信”送到舅舅家，让舅舅知道成亲的具体时间，邀请即将出嫁的外甥女到家里做客，然后到姨、姑家等表亲家做客，并与所在村落的青年男子们斗歌比唱。如女子所对的歌多且好，就会被村里人欢迎，甚至邀回家中尊为上宾，如女子不善对歌，则会被人看不起。
  由于妇女要承担许多繁重的体力劳动和家务活，为了避免在劳作过程中将刺绣纹饰磨损，畲族女性在平时劳作时穿着大襟和领子上只有简单几何刺绣纹样的花领衫，畲族老妪平日基本上也是如此穿着（图3-4）；或是把花领衫反穿在身上，这种反穿方式只存在于霞浦西部畲族区域中（西路式畲服），至今畲族村中的老人还保留着这种穿着习惯（图3-5）。因此花领衫内里的制作较讲究，衣身接缝处基本做净，几乎没有毛边，反面服斗没有刺绣纹样，仅沿襟边缉一条红色明线作为装饰（图3-6）。
  图3-4日常劳作的西路式花领衫
  图3-5反穿花领衫
  2．靠仔衫
  “靠仔衫”是畲语，即马夹（图3-7），是女儿出嫁时，父母为其定做的嫁衣之一，是“做表姐”时穿着的衣服。“靠仔衫”的含义是女儿嫁到夫家后早生贵子、养儿防老、老有所依。它采用畲族传统手工纺织的苎麻面料制作，颜色多为靛蓝或黑色。它的样式与清朝后期的马甲类似，没有袖子，立领，领面绣满花卉等纹样，对襟，前襟正中两块长方形的装饰区域中用手工刺绣着动、植物图案，如竹鹿平安、喜鹊闹梅、凤凰等纹样，色彩绚丽（图3-8）。衣两侧腋下部位分别有一块梯形布片，上面绣满牡丹、荷花等花卉纹样，一方面起到美化装饰作用；另一方面起到连接前、后衣身的实用功能（图3-9）。
  3．拦身裙
  西路式拦身裙的造型呈梯形，款式类似于汉族旧时的围裙（图3-10）。裙内的装饰图案也是沿着裙上沿和两侧边（底边除外）呈梯形排列。为了制作方便，上端的两角作角中心线分割，裙身主色为畲族传统的黑色或藏蓝色，裙边饰有黄、红、蓝、绿等色彩斑斓的镶边，好似美丽的彩虹。裙身上刺绣着繁复的动、植物和人物纹样，最常见的是凤凰和牡丹纹样（详见本章第二节）。遗憾的是，新中国成立以后拦身裙的动物和人物纹饰走向式微，精湛的刺绣工艺和图案也不复从前，图3-10(b）为钟李发师傅凭记忆依照传统制作的拦身裙。拦身裙的纹饰逐渐简而少，只在裙身左、右两边保留单一对称的花篮纹样（图3-11），显得较呆板，缺乏生气。
  4．裤子
  霞浦畲族女性旧时穿一种长过膝的半长裤，宽阔的裤腰头、裤脚，与汉族的大脚裤造型基本相同（图3-12）。裤子为青（黑）色素面，没有刺绣纹饰和花边，穿着时，向右或左折叠多余的裤腰量，用布带系紧。新中国成立后，逐渐改穿现代筒裤，与汉族直筒裤无异。
  5．大裙
  大裙是畲族女性结婚时专用的长裙，平时并不穿着。西路式传统长裙为黑色素面，腰部有均匀的褶皱，长至脚背，呈大A字造型（图3-13）。穿着时，大裙从前向后围于腰间，系于白衬衫上。新中国成立以后，民族关系得到很大改善，受汉族影响，现在有些地方已改穿红色长裙。
  二、西路式畲族服装纹饰
  凤凰装是霞浦畲族女性走亲访友、重大节日和婚嫁所穿着的服饰，也是其身份和美丽的象征。在福建“罗源式”“福安式”“漳平式”等七种畲族服饰类型中，唯有“霞浦式”凤凰装的装饰纹样除了植物造型外，还包括了动物和人物造型。而“霞浦式”凤凰装又以西路式的传统装饰纹样最具代表性。
  1．纹饰的种类
  西路式凤凰装纹饰的种类繁多，主要包括动物、植物、人物和器皿等，这些纹样经过形式上的变化、组合，集中装饰在凤凰装花领衫服斗和拦身裙上。在福建罗源、福安、漳浦等地的畲族服饰中，唯有霞浦畲族凤凰装上才有人物刺绣纹样。
  （1）动物纹样：凤凰装上出现最多也最具代表性的动物纹样是凤凰，象征畲族始祖三公主至高无上的地位。还有龙头鱼身造型的鳌鱼纹样（图3-14），用于记忆和怀念始祖盘瓠。其他常见的有蝴蝶、喜鹊、蝙蝠、鹿、鹤、狮子纹样（图3-15），其中大多数动物纹样与植物或器皿等纹样组合成适合纹样形式，象征着美好的寓意。
  （2）植物纹样：包括牡丹、梅花、荷花、石榴、竹子、松树、卷草等（图3-16），花卉大多以折枝、缠枝的形式出现，其中牡丹是最常见的纹样。“鹅脚牡丹”是畲族传统牡丹样式，因花瓣造型好似鹅的脚趾，故而得名。现今，鹅脚牡丹纹样已逐渐被写实的牡丹样式所代替（图3-17）。
  （3）人物纹样：人物纹样除了“八仙过海”“刘海戏金蟾”“姜太公钓鱼”等神话传说，还有“孟宗哭竹”“许仙与白娘子”“许士林拜塔”等历史文化和戏剧故事（图3-18）。此外，盘瓠传说、龙麒娶妻等图腾崇拜的纹样，也以特殊的方式叙述着畲族祖先的故事。人物题材的纹饰在新中国成立前广泛运用于霞浦东、西路式凤凰装上衣和拦身裙中，现仅保留于水门、牙城一带东路式凤凰装上衣中，西路式凤凰装人物纹饰已基本消失，为动物和植物纹样所取代。
  （4）器皿纹样：西路式旧式拦身裙两边的花池中经常运用“暗八仙”中的“渔鼓”“笛”“剑”“阴阳板”“葫芦”“扇”等器皿纹样，上端花池刺绣“如意”“犀牛角”“灵芝”等器皿纹样与之相呼应。“宝瓶”是花领衫一直使用的器皿纹样（图3-19）。“花篮”纹样传统上常与牡丹等花卉纹样组合在一起，新中国成立以后以单一的形式装饰在拦身裙中（图3-20）。
  2．纹饰的布局
  西路式凤凰装纹饰主要集中在花领衫（上衣）的前大襟（服斗）、领子和侧开衩部位。服斗由花池、花脚构成，凤凰是其中最常见也是最经典的纹饰。西路式服斗由少则一个、最多三个的花池组成。花脚紧紧围绕着花池右下端外围，总体呈反向“L”造型（图3-21）。
  花领衫中的三红衣，其服斗花池中的装饰纹样一般都有其相对稳固的空间方位：具有吉祥寓意的组合纹样如凤凰与牡丹、鳌鱼浮亭等，一般都装饰在前襟止口线上的“L”型花池斜上方狭长且相对宽大的平面空间里；梅花鹿与竹子等纹样位于此“L”型花池下方相对较小的竖向平面空间里（图3-21），如果服斗中间的花池在末脚有拐弯（图3-22），则此空间基本上固定地装饰着宝瓶纹样，梅花鹿与竹子纹样则位移到中间花池下方长方形的空间里；在中间花池上方的斜长空间用喜鹊闹梅等组合纹样填适其中；其他空间则自由安排适合动、植物纹样（图3-22）。此纹饰布局在二红衣或一红衣中又有所改变，且没有一定的规律，但都遵循一个适合空间的布局原则，合理地进行安排。西路式花领衫服斗花脚均刺绣卷草纹样，没有空间布局上的变化。
  因装饰纹样的不同，西路式花领衫有凤领、龙领、花领之分（图3-23）：凤领领面的纹样是凤朝牡丹；龙领领面的纹样是双龙戏珠；花领领面是以花卉纹样为主。其与美丽的服斗纹饰首尾相连，相得益彰。
  拦身裙也是西路式凤凰装纹饰较集中的地方。拦身裙内的花池呈梯形，与裙形相契合（图3-24）。花池内的纹样精美繁缛，分布较自由随意，主要以人物和动物纹饰为主。只有蝴蝶纹样固定地设置在梯形花池上端夹角处。新中国成立以后，逐渐被左、右对称的吉祥“花篮”纹样所代替。
  3．纹饰的色彩
  西路式凤凰装纹饰的色彩主体以玫红色为主，黄色、绿色、蓝色为辅，以金色在花蕊、宝瓶瓶身、鹿身等处作最后的点缀，花池内动植物、人物等纹样的外轮廓均以白色“勾勒”清晰。霞浦畲民在生活和生产活动中，找到了色彩搭配美学的形式和规律，以玫红色占据大面积比例，黄色、蓝色、绿色则反之，把金色和白色作为分离色调和其中（图3-25），色彩鲜艳饱和，绚丽又不失柔和，既对比变化又和谐统一，俗中见雅，韵味十足。
  4．纹饰的造型、构图和风格
  西路式凤凰装纹饰比较写实，接近传统中凤凰的形象，其装饰重点在翅膀上，翅膀往往正面对称打开，尽情舒展，显得雍容大气。在西路式服饰凤凰和牡丹组成的纹饰中，各式各样的牡丹花置于两只凤凰中间，俗称“凤朝牡丹”（图3-26）。但凤凰纹样除了这种正、侧面的构图，几乎没有其他的样式，显得过于程式化。西路式花卉植物纹饰，形态多样，有正面、侧面、全开、半开、花苞等形态，并打破了传统对称的单一组合形式，形成了以正面全开的花朵为中心，向左、右波浪式对称展开，按一定间隔比例在左、右相应的位置安排另一种形态的花朵（通常都是侧面花），并在间隔之间的空间里穿插花苞、花蕊和小叶片等，整个图形寓变化于统一之中，给人以连绵不断、生生不息之感，常用于领部的装饰，深受当地畲族人的喜爱。西路式还有一种特有的叠花式构图，成片的花朵重叠在一起，整个构图看似随意，实则安排巧妙、疏密得当、主次分明（图3-27）。西路式花脚都由卷草纹样组成，变化较少，形式单一。犬牙、老蛇骨等几何纹样，装饰在服斗花池、衣侧缝开衩和领子的边缘（详见第五章第二节）。
  第二节 东路式畲族服装
  一、东路式畲族服装种类
  1．花领衫（上衣）
  东路式花领衫（上衣）与西路式花领衫的款式基本相同，亦为右衽大襟小袖样式，东路式花领衫纹饰集中在胸前服斗和领子部位。服斗亦由花池、花脚构成（图3-28）。领为复领，由大立领和小立领组合而成；大襟从左向右覆盖小襟，一直伸到右腋下侧布，然后在右腋下系扣，且小襟的长度短于大襟的长度；连袖，袖身有拼接，袖口内有红色棉布拼条装饰，只能单面穿着（图3-29）。
  2．拦身裙
  东路式拦身裙身基本呈长方形，红色印花土布做的宽腰头，腰头左、右两侧缝有系带；靛蓝色或黑色裙身，有的裙边滚有红色印花土布条。裙身正中装饰着一块正方形的淡绿色素面绸布，现在也有用淡绿色印花绸布代替的（图3-30）。裙身仿佛有两层，增加了层次美感。
  3．大裙
  东路式大裙与西路式大裙一样，是畲族女性结婚时穿着的长裙，平时不穿着（图3-31）。大裙色彩为黑色或靛蓝色，素面，裙身由两片重叠而成，腰头重叠处有均匀的褶皱，长至脚背，呈大A字造型，裙下摆装饰简单的机织几何花边，穿法与西路式相同。
  二、东路式畲族服装纹饰
  1．纹饰的种类
  东路式凤凰装纹饰主要包括动物、植物、人物、器皿等。由于东路式拦身裙没有纹饰，故东路式年轻妇女的花领衫往往是各种纹样的集中展现。
  凤凰、鳌鱼仍是最常见的动物纹样，兔子、松鼠、蝴蝶、喜鹊纹样也常被刺绣于花领衫的花池内；植物纹饰有牡丹、梅花、菊花、石蒜花、花树、桃子、萝卜花和叶、蕨菜等，种类繁多，更接近日常生活（图3-32），兔子、松鼠等动物纹样常与桃子、萝卜花和叶组合在一起，十分别致，独具特色（图3-33、图3-34）；人物纹饰经常是单个人或两个人，常见的有“刘海戏金蟾”“姜太公钓鱼”“梁山伯与祝英台”，还有《隋唐演义》里的人物，如秦叔宝与罗成等（图3-35），众多人物的“八仙过海”图案却十分少见，盘瓠传说、龙麒娶妻等图腾崇拜纹样缺失；器皿纹饰最常用的是“宝瓶”纹样，“花篮”“书宝”“纸宝”纹样（图3-36）也经常出现在花领衫的花池内，“渔鼓”“笛”“剑”等暗八仙纹样则很少见到。
  东路式花领衫花脚纹饰主要由中国传统纹样和几何纹样构成，种类繁多。中国传统纹样有正万字纹、斜万字纹、盘长纹（畲族称“六耳纹”）、三角雷纹、回纹、三字纹等（图3-37）；几何纹样包括瓦纹、水纹、水滴纹、米牙纹等（图3-38）。米牙纹呈细长、尖锐的三角形，造型形象逼真，通常与瓦纹一起作为边饰刺绣在服斗花池和花脚的边缘（图3-39）。以上两种类型的纹样或同类或相互组合在一起（图3-40），构成了东路式花领衫花脚独具特色的纹饰。
  2．纹饰的布局
  如图3-41所示，在东路式花领衫服斗纹饰平面空间内，主要由三个“几”字状矩形花池分割组合而成，其中两个“几”字状矩形花池是相连且边缘线是相互平行的封闭平面空间，另外一个是紧沿“几”字状封闭矩形花池外轮廓走向的没有外框限制的开放平面空间（第三个花池）。它们相互套连着，由前右大襟的止口线向里平行按大、小顺序依次排列开。花脚紧挨着花池右下方外围，是呈卧倒的“L”状造型的纹饰组合。靠斜大襟止口最大也是最外围的“几”字状花池，其顶端矩形的宽为2.2cm、长为6cm，在此竖向平面空间内，安排单独的适合纹样，如立着的宝瓶纹样或刘海钓三脚金蟾纹样；第一个“几”字花池两边空间，上方空间长为15cm，下方空间长为12cm，宽均为1.8cm，由于此平面空间是狭长的形状，基本上均安排动、植物组合纹样。第二个“几”字状花池顶端宽为3.2cm、长约3.5cm，在接近正方形的矩形空间里，梁山伯与祝英台或秦叔宝和罗成等双人物纹样并排立于其中，成为东路式花领衫（三红衣）中唯一有固定位置的纹样；此花池平面上方空间长约12.5cm，下方空间长约9cm，宽均为2cm，基本上设置动、植物组合纹样（图3-42）。第三个“几”字状花池，相对于前两个平面空间封闭的“几”字状花池，没有边框的限制，适合较大面积自由灵动的纹样，畲族最具代表性的牡丹与凤凰纹样装饰于其中，雍容大气的风格特征得到了充分展现（图3-43）。
  东路式花领衫的领子上亦绣满装饰纹样，传统上基本以花卉纹样为主，根据花卉纹样的不同，分大花领和小花领（图3-44）（详见本章第四节），新中国成立后，领子纹样日趋简洁，常装饰三字纹、盘长纹等中国传统纹样。盘长纹，畲族人称之为六耳纹，因其有上、下、左、右六个角，故而得名。由于大领领面狭长的空间限制，盘长纹（六耳纹）也由方形变为长形，适合于其中。也有直接用红底印花土布或白底红碎花土布制作大领领面的（领面上没有刺绣纹样，图3-45），但小领领面均刺绣小花纹样。犬牙纹、三角形瓦纹等几何纹样作为辅助纹饰，固定地装饰在服斗和领子边缘。东路式拦身裙上没有刺绣纹饰。
  3．纹饰的色彩
  东路式凤凰装花领衫纹饰更加绚丽多彩，主体一般以大红色为主，橙色、黄色、绿色、玫红色、白色为辅，蓝色极少使用。也有少数“武绣”①的花领衫（图3-46）只有红色（大红色和粉红色）和白色两种色彩，整体呈红色调。“文绣”②的花领衫纹饰色彩，红色也占据色彩约90％左右的面积，绿色作为红色的补色，以线条或小色块填补其中，恰好起到了点缀、衬托的作用，围绕在旁边的白色、黄色或橙色作为分离色，使其色彩关系既对比又不失协调（图3-47）。
  4．纹饰的造型、构图和风格
  东路式凤凰装中的凤凰纹饰，从形体上看更像喜鹊，翅膀较小，装饰重点放在头部和尾部。头部羽毛以不同的色彩分层刺绣，嘴和眼睛好似花蕊，整体造型好像一朵美丽的花瓣；尾部中间的一根羽毛造型较厚重、写实，旁边的尾羽则概括成数条婉转流畅的线条，有着流水般的韵律和节奏。有的单只凤凰或站或俯于折枝牡丹上，也有两只凤凰上下遥相呼应的；有的凤凰身体相互紧贴正在欢会，有的则回望来路、展翅欲飞……形式变化多样（图3-48），各式各样，形象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充满人情味。东路式服饰凤凰纹饰造型丰富多变，既概括、洗练，又十分生动传情，是传统凤凰形象的提炼和升华，现代感十足。此外，凤凰纹样造型灵活多变，顺应花池外框曲线，适合于其中，与牡丹等植物纹样构成别具一格的构图形式，与其他花池内纹饰形成鲜明对比，同时又与之相呼应，使服斗纹饰既有对比又不失协调感。东路式凤凰装纹饰整体特征造型大胆、概括、写意，形式多样，富有创造性。
  东路式花卉植物纹饰分为大花纹样和小花纹样，给人的总体印象是热烈、奔放，具有强烈的形式感和丰富的想象力。大花纹样是在写实的基础上加以变化，花朵大小有别、正侧分明。侧面花朵都是剖面式的，能够看到花蕊，造型仿佛一只展翅飞翔的蝴蝶，不同弯曲程度的弧线组成了层层花瓣，花蕊呈闭合状被包围在中心，形成未完全开放之势。正面花朵则以花心为中心，以一个大圈套一个小圈的形式构成（图3-49）。东路式花卉或动、植物纹样组合在一起，常以对称形式、均衡形式、镜像形式出现在花池中（图3-50）。由正面或侧面的三朵等同的大花或小花的组合纹样，也时常有序地排列在花池里，简洁而明快，通常刺绣于花领衫服斗花池和大领领面上；小花纹样是东路式凤凰装特有的纹样装饰形式，是以单纯的线条构成的一种抽象花卉纹样，以花心为中心，花瓣以抽象的线条形式对称式地向左、右两端延展，极具概括力、想象力和创造力（图3-51）。通常以对称或镜像形式刺绣于花领衫大、小领领面上（主要是小领领面），服斗花池内也偶有装饰。东路式花脚运用的纹饰种类丰富多样，有瓦纹、水纹、三字纹、万字纹、三角雷纹、正四角回纹、斜四角回纹等，一般都由两种纹饰如瓦纹和水纹、回纹和瓦纹、三角纹和瓦纹等组成，呈倒着的“L”造型，位于服斗的最下方，紧挨着花池的底端，与花池纹饰首尾呼应，两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图3-37～图3-39）。
  第三节 霞浦畲族服装的文化内涵
  一、浓厚的崇祖意识和教化功能
  霞浦畲族凤凰装象征着一只身披五彩羽毛的美丽“凤凰”，不仅是标识性的畲族服饰文化符号，而且还具有浓厚的崇祖意识和重要的教化功能。畲族没有本民族的文字，霞浦畲族人通过以绣花针代替笔，以纹代字，通过刺绣工艺把“三公主和盘瓠的传说”的生命密码书写在身上，用体温去温暖、怀念、追思先祖。在霞浦畲族的婚礼仪式上，新娘必须穿上龙凤图腾纹饰的凤凰装，表示对畲族始祖传说的认同，对勤劳勇敢的“龙犬”与“三公主”的纯洁爱情追思与怀念。霞浦畲族至今还保留着“寓教于服”的传统，即母亲要在得闲时，指着那些凤凰、鳌鱼（犬）、古代人物故事等刺绣图案向孩子口述畲族历史。一方面传承着本民族的文化，以求在汉族为主体的社会中保持强烈的民族认同感；另一方面启蒙、培养孩子正确的人伦道德观念和对大自然的喜爱、敬仰之情。
  二、自然、朴实的审美观念
  畲族人自古以来一直生活在山区，过着“刀耕火种”和狩猎的日子，大自然是他们取之不尽的生活和美的来源。霞浦东、西路式畲服上的动、植物纹饰丰富多样，他们把林野间、村落里常见的植物花卉如竹子、向日葵、石榴花、牵牛花等，家禽、野生动物如松鼠、喜鹊、鹿、兔子、蝴蝶等都绣在凤凰装上。不仅如此，霞浦地区的畲族艺人在绣上衣服斗图案时，从不打底稿，而是通过丰富的生活累积和超凡的想象力，对现实物象进行高度概括、夸张变形，使纹样造型和空间布局呈现出纯真、质朴、无拘无束的形式美感。在实地考察中，笔者常常陶醉于那里的青山绿水，体会到自然赋予人的一种生命能量和创造力。正因如此，对世代生活、劳作于这片青山绿水之中的霞浦畲族人来说，这种特殊的地理生存环境塑造了他们热爱自由、崇尚自然、质朴达观的民族性格，形成了以自然、朴实为美的审美观念和不拘一格的创造力，由此而成的独特审美意蕴成为其民族文化的共同重要组成部分和显著特征。
  三、吉祥寓意的表征
  霞浦畲族凤凰装不仅有相同的审美表现形式，还包含共同的审美情感和内涵。由于历史原因，长期的迁徙造成畲族人分散居住于深山之中，势单力薄，故而他们热切渴望通过繁衍来实现自身的发展、壮大和昌盛。这种生殖繁衍的意愿以纹饰的形式鲜明地寄托在凤凰装上。蝴蝶是霞浦东、西路式凤凰装上经常运用的主要动物纹饰之一，在畲族人心目中是带有生殖繁衍的寓意。霞浦西路式拦身裙上的蝴蝶纹饰，十分突出醒目，程式化地被固定在裙身花池上端左右两角，仿佛在守护着女性的生殖器官（图3-52）。几乎每一件东路式上衣服斗花池内都有蝴蝶纹饰，通常与盛开的花卉纹样结合，表现传播花粉之象，实则喻示生殖繁衍之意；狮子是以前畲服常用的纹饰，现已走向式微，基本不再运用。狮子被畲族人当作驱邪镇宅之神外，还被当作子孙繁衍、家族昌盛的象征（图3-53）；东路式凤凰装上的兔纹饰，成双成对地追逐、嬉戏、欢爱，充满了对生殖本能的渴望（图3-54）。
  人物纹饰多取自于汉族古代戏剧故事，如借梁山伯与祝英台的人物戏剧造型，常常用来隐喻一对男女欢会的情景，此纹样鲜明地寄托了霞浦畲族人民对于家族兴旺、生命繁衍不息的美好期盼与崇拜。此外，受汉族传统吉祥文化的影响和汉化，凤凰装形象地承载了畲族人民对美好幸福生活的祈福、向往和热爱，鲜明地体现出祈福纳吉的文化特征，如霞浦东、西路式凤凰装上衣，都喜欢在服斗花池内竖向位置固定地安排花瓶图案，“瓶”与“平”谐音，引申为“平安”的意思，瓶口常插牡丹，与凤凰纹饰组合，寓意着平安富贵、人丁兴旺（图3-55）。如此的吉祥图案在东、西路式凤凰装上比比皆是，几乎每种纹饰组合都有美好的寓意：鳌鱼浮亭寓“独占鳌头”之意（图3-56）；八仙人物和暗八仙器物纹饰代表着快乐和长寿；一对喜鹊寓意“双喜临门”，喜鹊踏梅花称“喜上眉梢”（图3-57）；鹿与竹纹（图3-58）表“平安吉禄”之意；鹤与松树寓意“长寿”（图3-59）；龙树纹象征着福寿绵绵不断等（图3-60）。纹饰均以谐音、比拟、象征、隐喻等手法进行吉祥寓意的演绎，一代又一代传递着霞浦畲族人民美好的意愿和祝福。
  第四节 霞浦畲族东、西路式服装的区别与联系
  霞浦东、西路式畲族服装均是围绕以霞浦县城关为中心的汉族文化圈逐渐形成的，同属于霞浦式畲族服饰文化类型，有着十分鲜明的民族特色，是畲族服饰文化的典型代表。霞浦东、西路式畲族服装既有区别又有联系，区别在于花领衫和拦身裙造型、纹样、局部结构上存在着差异，联系表现在文化上的紧密相连，总体上共性大于个性。
  一、霞浦畲族东、西路式服装的联系
  1．非平面性审美特征
  霞浦畲族东、西路式花领衫（上衣）纹饰布局都具有非平面性的审美特征，这体现在以下方面。
  （1）纹饰在东、西路式花领衫（上衣）中的布局安排：东、西路式凤凰装在人体穿着状态下，呈前、后、左、右、上、下三维立体效果。纹饰安排布局于东、西路式花领衫（上衣）的前胸襟部位，且连片成一个装饰整体（服斗），与其他服装部位自然而然形成一种相邻或相连的空间关系。东、西路式花领衫（上衣）纹饰正位于此三维空间中醒目的正前方主体视觉中心，从此角度出发，纹饰在花领衫中是立体的而非平面的空间布局。
  （2）服斗纹饰的立体视觉效果：凤凰装中的动、植物纹饰基本上来源于当地畲族人的自然生活中，如兔子、松鼠、桃子、萝卜叶、石蒜花、菊花等。这些纹样的本源真实地存在于畲族人的日常生产活动中，应用到凤凰装中，虽然造型被一定程度的改观，但仍包含且散发着强烈的生命力。畲族“做衫师傅”①通过对生活的观察和积累，简单而特殊的刺绣工艺手法，赋予这些纹饰的花瓣、花蕊、叶子、枝茎等立体饱满的造型，使之栩栩如生，用针和线塑造了类似于半浮雕式的装饰效果，纹样及其之间的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创造出凤凰装纹饰一种别致的立体空间布局格式。
  2．服斗纹饰的平面空间布局
  东、西路式花领衫纹饰空间布局的第二特征是它的平面性，即其审美的平面空间性。相对于非平面性特征，凤凰装纹饰审美的最显著特征还是二维平面空间内视觉关系的秩序与规则，而这首先体现在花领衫服斗纹饰整体平面空间内的布局。
  （1）纹饰在服斗平面空间内的整体布局：服斗是东、西路式凤凰装面积最大也是最集中的纹样装饰平面空间，均由花池和花脚两大部分构成。花池与花脚在造型上相互契合，巧妙地构成了东、西路式花领衫（上衣）服斗纹饰平面空间的整体布局形式。
  （2）花池与花脚的方位与比例：花池占据了服斗纹饰面积的绝大部分，是由动、植物和人物等纹样组成的装饰主体，位于服斗纹饰平面空间的正上方，亦是视觉的物理中心，十分突出醒目。花脚位于服斗纹饰平面空间的右下方底端，所占的面积很小，起着点缀、衬托、强调花池装饰主体的辅助作用。花池与花脚在服斗中的位置与比例，主次分明，一放一收，相得益彰。
  （3）服斗花池内纹样的布局：动、植物和人物等纹样在东、西路式花领衫（上衣）服斗花池内的布局，并不是由畲族约定俗成的某种传统民俗决定的，而是做衫师傅衡量花池不同平面空间横向、纵向的宽窄、长短尺寸，是否适合安排某种造型的纹样，分区域进行安排。做衫师傅经过三年学徒期的锻炼，服斗各种纹样造型及其刺绣手法已熟记于心，刺绣时无需用笔描稿，则是凭借经验用心和绣花针在服斗平面空间内描绘纹样，边“画”边绣，使纹样逐步地布满服斗整个平面空间。在此过程中，还可以不留痕迹地根据需要适时地修改、调整刺绣图案，使其之间的视觉关系更趋合理和精美。
  3．服斗花池平面空间内的留白
  在现代平面设计中，虚无与空白的表现形式被称为“留白”，即指版面未配置任何图文的空间。花池平面空间内的留白，是指没有五彩纹样刺绣的黑色或靛蓝色衣身布底平面空间。实质上是畲族做衫师傅凭借多年的经验，边绣边比画，恰到好处地拿捏，在理性与非理性的复杂考量与感性抉择中，以针代笔“画”在服斗花池平面空间里，构筑了纹样在服斗方寸平面空间内的造型、大小、疏密与虚实关系。是介于设计与非设计之间的一种平面创作活动，即服斗纹样平面空间构筑形式——视觉关系秩序与规则。
  在东、西路式花领衫（上衣）服斗花池的方寸之间，纹样与布底之间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动静相宜、疏密得当。畲族做衫师傅在服斗纹饰的绣制过程中，每个纹样及其之间的衔接、穿插都经过缜密的思考和安排，看似简单，实际操作难度很大。有时一不小心哪个纹样绣多了或绣少了，留白就会出现疏密不当，每一个增加的地方或减少的地方都是不可或缺移易的，于此用“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在走访东路式做衫师傅兰清桃在绣制服斗“刘海钓三脚金蟾”纹样的过程中，金蟾的右边身体绣得向里弯曲些，留下的黑色布底面积稍大，使得纹样在整体视觉关系上不够协调到位，最后加了一根水草纹样作为补充（图3-61）。西路式做衫师傅钟李发在绣制服斗的过程中，也做过类似的平面空间内纹样之间的虚、实调整。
  除此之外，霞浦东、西路式服装有着共同的文化表征，如龙（盘瓠）、凤凰（三公主）共同的民族图腾信仰、相同的审美表现形式与审美意蕴和内涵（详见第三章第三节），体现了霞浦畲族人民的智慧和卓越的艺术创造力。
  二、霞浦畲族东、西路式服装的区别
  西路式花领衫服斗是由1～3个类似英文字母“L”造型的花池组成，纹样集中装饰在此封闭的平面空间内。服斗花脚与花池截然分成两个区域，既相互独立又相互衬托。东路式花领衫服斗花池造型比西路式花领衫服斗花池向内直线多拐了一个弯，呈“几”字状。
  最里圈花池内牡丹和凤凰纹饰紧沿第二个“几”字状花池的外轮廓线蜿蜒而上，与下侧方的花脚纹饰连成一体，形成一个没有外框限制的“几”字状开放平面空间（图3-62）。这是东、西路式畲族服装最显著的区别特征之一。
  霞浦东、西路式花领衫服斗纹样除了在造型、构图和风格上有所不同，纹样的构造形式也有差异。西路式花领衫服斗纹样只有单一的构造形式，缺乏变化。如梅花、牡丹、蝴蝶等纹样，样式几乎是千篇一律，只有大、小和多、少之分，重复地布局在适合的服斗平面空间内。东路式花领衫服斗平面空间内，同一种纹样为了适合花池不同区域的封闭平面空间，在造型、大小、动态等方面产生着相应的变化。如石蒜花纹样，就目前田野调查走访所见的东路式凤凰装中，发现了四种不同造型的石蒜花纹样，分别位于三件凤凰装服斗花池不同方位的平面空间内，亦圆亦方，亦长亦短，亦大亦小，因“地”制宜、恰如其分地装饰于其中（图3-63）。这是东路式凤凰装中最典型的纹样适合变化。除了花卉纹样，动物纹样亦是如此。蝴蝶纹样经常被装饰在同一件东路式凤凰装服斗花池内的不同方位。在服斗最外围的“几”字状花池下方面积相对较大的矩形平面空间内，一对展翅飞翔的蝴蝶一左一右围绕着花朵的纹样正适合于其中。但当花池空间面积不够大的时候，蝴蝶纹样的动态是静止的，翅膀展幅不大，长度和宽度均小于飞舞的蝴蝶纹样（图3-64）。
  霞浦东、西路式花领衫结构的区别主要在领子和前衣身的长短上。西路式花领衫领式为单领；东路式花领衫领式则为复领，分大、小领。西路式花领衫左、右前襟的长度相同，前身衣下摆长度相同，并略长于后身衣下摆；东路式花领衫的前右襟片衣长比前左襟片短约14cm，两者一高一低，不在同一衣下摆线上，前、后衣下摆长度相同（图3-65）。
  西路式拦身裙造型呈梯形。裙内的传统刺绣纹样主要以动物和人物为主，沿裙上边和两侧呈梯形排列，形成梯形花池，一般为1～2个花池。动物纹样以蝴蝶、凤凰为典型代表，鳌鱼、狮子、鹿、八仙过海、梁山伯与祝英台等动物、人物纹样也较常见。新中国成立后，拦身裙纹样逐渐简化到只有两个牡丹花篮装饰于裙身左、右。东路式拦身裙造型近似长方形，裙内没有刺绣装饰纹样，只是在裙中央装饰着一块接近正方形的淡绿色素面绸布或绿色印花绸布。
  东、西路式凤凰装的服装构成和形制基本相同，区别首先在于凤冠、发型、花领衫服斗和拦身裙上的纹饰及其布局，其次在花领衫袖口、衣摆、领子部位存在着细节上的差别。它们在文化上紧密相连，构成了极具民族特色的“霞浦式”畲族服饰，承载着畲族原始的图腾崇拜观念、祈福纳吉的吉祥文化观念和自然朴实的审美观念，是畲族服饰文化的共同表征，是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①服斗：花领衫前大襟上端集中刺绣着动、植物和人物等纹样，形成较大面积的装饰区域，俗称“服斗”。 ②花池：少则一个、多则三个的造型类似于斜着的英文字母“L”，从花领衫前大襟的止口线向里按大、小顺序依次平行排列开，其形状好似种植花卉的池子。 ③花脚：紧挨着“L”型花池右下端外围呈反向“L”造型的纹样，仿佛是花池底端铺垫的美丽基石。 ①武绣：花领衫图案少而简单且刺绣工艺较粗糙，当地畲族人形象地喻之为“武绣”。 ②文绣：花领衫图案繁复、精美且刺绣工艺精细，当地畲族人形象地喻之为“文绣”。 ①做衫师傅：霞浦畲族凤凰装制作工艺是师徒式的代代传承，学徒期一般为三年，期满艺成出师，就可自立门户，成为“做衫师傅”。平时这些做衫师傅在家接上门活，遇有订婚畲族女性，则被邀请至女方家专门为她们制作嫁衣（凤凰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