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歌能当白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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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福建畲族百年实录》 图书
唯一号: 130920020230006744
颗粒名称: 山歌能当白米饭
分类号: J642
页数: 4
页码: 461-464
摘要: 本文记述了雷启秋是一位致力于畲族山歌传承的民间文学家,他全身心投入收集、整理和创作山歌,出版了《光泽畲族山歌》并发表了多篇相关论文和民间文学作品。他的执着和努力展现了对畲族文化的热爱和不懈追求。
关键词: 雷启秋 畲族山歌 民间文学

内容

走田埂,攀小径,过横排,油茶林下飘来清脆的山歌声:
  去年没米到至今,唱支山歌当点心;
  山歌能当白米饭,哥哥能当高丽参。
  唱歌的是一位村姑,见我们驻足听歌不对歌,又丢了一首山歌过来:
  你说无歌我有歌,我的山歌好几箩;
  拿起一箩同哥唱,唱到明年割早禾。
  畲家妹子就是不一样,遇见陌生过路人也能顺手拈歌逗你唱。赞叹好奇之余,我们踩着山歌来到山下问:姑娘,你这歌是哪学来的?
  姑娘羞红着脸,双手搓着衣角说,告诉你吧,想学山歌,那里有一位畲族的山歌王。我们的山歌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顺着姑娘所指望去,田间卵石小路尽头一栋被枣树环抱的木屋展现在眼前。
  为山歌出本书
  脸庞红润,满头白发稀疏,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俨然一副老学者模样的雷启秋正伏案写作。见我们到来,雷启秋先是既惊异又欣喜地打量,紧接着又是端凳又是让座倒茶。得知我们的来意后,老雷既像遇到知音又像遇到久别的亲人,说山歌,道山歌,满口都是他心中的山歌。
  树长千尺也忘不了根。雷启秋解放初参加工作,1983年8月,因病提前从光泽县寨里镇党委副书记岗位上退休。本来,两个女儿都在城里工作,又都在城里成了家,老雷有那样的职务,在城里过晚年是有条件的。但老雷没有接老伴往城里迁,却随着老伴往山旮旯里钻,回到养育他的老家——光泽县司前乡司前村的李家坊这个畲族聚居的小山村。
  选择当然是有理由的。有雷启秋创作的山歌为证——
  城里哪有畲乡好,山清水秀牛羊跑;
  发掘山歌土文化,文明建设少不了。
  雷启秋是骑在牛背上听着山歌过的童年,又是边干活边唱山歌过的青年时代,参加工作后虽然离开了生养他的小山村,但心里却忘不了那伴他成长的畲乡文化和畲乡山歌。如今总算可以告老还乡了,城市的繁华和便利怎拉得住老雷返故里那颗心?
  老雷说他心很急是不无道理的。畲家山歌作为民族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随着时代的脚步和畲汉文化的日趋同化,其特色已越来越难分辨。光泽县拥有20多个畲族聚居点,唱着山歌繁衍了几百年,却没有一本像样的山歌集。如今,山歌在不少后生眼里,成了没意思的土货。山歌的凝聚力、生命力愈见减弱,已到了自生自灭的境地。所以,老雷回乡后,一没帮儿子种田种菜、照料牲口,二没被人拉去建庙造神当头首,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畲家山歌的收集、整理和创作之中。
  “我现在是在抢时间。”雷启秋说,畲家山歌也是民族文化的瑰宝,可会唱的大都是老年人,又没文化,再不抢时间收集、整理,过了这个村就没有下个店,太可惜了!
  山歌好比接力水,前人卸挑后人接;
  出了懒汉是悲哀,水流半截便枯竭。
  老雷哼完这首即兴山歌后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有生之年为畲家山歌出一本书,出一本《畲家山歌集》。
  听老伴唱山歌
  退休回家那年,雷启秋54岁。出于方便考虑,他把头一个收集山歌的对象选在了自己相濡以沫的老伴身上。老伴叫雷桂喜,比老雷大3岁,出生在本乡举安村一座高山顶上名叫顶古庵的畲家小寨子里。
  畲家人自古以来爱唱山歌,就像四川人爱吃辣一样。上山唱,下田唱,休息唱,男婚女嫁唱,正月拜年唱。总之,除了闭眼睡觉不唱外,其余时间都是唱山歌的时间,山歌简直是畲家人的第二食粮。据说,以前新女婿正月去给岳父拜年,晚饭后,岳父家的族人都会相约而来考新女婿的山歌。唱得多,“考官们”喝酒;唱得少,新女婿喝酒;一首歌不唱,女婿便要受双膝顶磨磨豆子的处罚。
  不唱山歌软低呆,山歌唱来乐开怀;
  山歌不要铜钱买,只要心中唱出来。
  说起这首山歌,雷启秋便想起年轻时妻子雷桂喜与人对歌的情景。那是一家亲戚做六十大寿,吃完寿宴,所有亲戚便在屋外烧起篝火,然后百余人围着火打山歌擂台。一唱一对,全部用畲语,七字一句,四句一首歌,不拘形式,或男女对唱,一唱一对,或一个人单唱,头俩人对唱获胜者为擂主,然后迎接挑战,最后获胜者便为本次的“山歌王”。那天,从晚上篝火燃起唱到次日天亮,雷桂喜把所有挑战者打败荣登“山歌王”宝座。过后,雷启秋问她:你还有多少首歌没唱?雷桂喜说,边唱边编,见啥唱啥,唱好人也行,贬坏事也可,谈情也行,说爱也行,祝愿也行,劝世也可,哪有唱得完的山歌?但刚才那位挑战者一首歌没答上来是不应该的。说完,她便唱了起来:
  妹唱山歌哥喜欢,山歌唱来我心宽;
  妹妹山歌唱得好,唱得俩人笑弯腰。
  如果不是身入其境,真不敢相信山歌有如此凝聚力——就那么唱来唱去,竟能将上百人的心拴到一起,乐个大通宵!在畲家人心里,山歌还是兴奋剂,劳动再累,日子过得再苦,只要一唱起山歌便显得苦中有甜;山歌还是催化剂,双方有隔阂,互相有误会,只要一起唱了山歌便随之烟消云散。
  岁月飞逝,眨眼间雷启秋与雷桂喜一个年过半百,一个年近花甲了,一个老眼昏花,一个记性恍惚。雷启秋为了把老伴脑子里藏着的山歌掏出来,又是直接听记,又是制造触景生情的氛围,听一句记一句,记一句引一句。老伴劳动时,他捧着本子跟着;老伴忙家务时,他也拿本子跟着。尽管如此,雷启秋还是有点失望:因为老伴毕竟老了,再也找不回当初赛歌时的擂主风采了!
  雷启秋心里更感受到“抢救”二字的分量。
  山歌能当白米饭
  雷启秋至今还记得老伴临终时的那句话。
  那是1998年初夏的一天,中风4年之久的雷桂喜即将离开人世之际,紧紧握住雷启秋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我没能把所有的山歌唱出来,你可要把山歌的书写出来!”
  把老伴送上了山,雷启秋对自己说了一句“夫妻情重终有别”,又投身到山歌的收集、整理和创作之中。他开始走出家门,走村串寨,像辛勤的蜜蜂一样,向畲家兄弟姐妹征集山歌,宣传挖掘山歌文化的意义,大讲创作新山歌与精神文明建设的关系,还利用夏天纳凉和雨天休息时间,发动大家开小型赛歌会等。每到这时,雷启秋便忙得不可开交,又是鼓掌喝彩,又是做记录。实在记不下来,就用录音机录,然后带回家逐字逐句记在本子上,常常一忙就是半夜,吃饭都要儿子、儿媳催叫再三。
  我插秧来你相帮,好比冲锋上战场;
  左手拿秧右手插,插得横行对直行。
  叫唤人人歇半霎,个个弓腰都不答;
  秧根未牢莳未扎,看好鹅儿与泥鸭。
  这首《插秧歌》是雷启秋在看插秧时构思创作出来的新山歌。雷启秋在搜集、整理流传于民间的老山歌的同时,还着手从现实生活中寻找山歌创作题材,讴歌新生活,赞扬真善美,针砭假恶丑。雷启秋文化不高,文字表达常感力不从心,于是他翻词典,拜高手为师。本乡退休干部洪景新文化功底厚,楹联创作多次获大奖,雷启秋就拜他为师,一有什么新山歌便带上初稿登门请教,半个月俩人必聚一次,谈联说对,切磋推敲,一坐就是半天。久而久之,雷启秋不但山歌创作日见增多,受洪景新影响,也学会了写对联。村上人逢年过节或红白喜事,都请他去写对联。而雷启秋在写对联的同时,也收集山歌和山歌素材。
  从退休回乡时的54岁到今年的80岁,雷启秋搜集、整理、创作山歌已有21个春秋。到目前为止,雷启秋案头已有新旧畲家山歌1000多首。他撰写的《光泽畲族山歌》、《光泽畲族渊源考》和民间故事《东瓜南瓜打官司》、笑话《两个月光光》等近20篇论文、民间文学作品已在《闽北日报》、《光泽文史资料》及《光泽报》发表。老雷还从他收集、整理、创作的1000多首山歌中精选了200多首,自己掏钱印了一本《光泽畲族山歌》。
  “山歌能当白米饭”,当然是艺术的夸张,但雷启秋为了发扬光大畲族文化的那份执著的确到了废寝忘食的境界。这,就是雷启秋和畲家山歌的故事。

知识出处

福建畲族百年实录

《福建畲族百年实录》

出版者:福建人民出版社

本书汇集了百年来,特别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福建畲族的“三亲”(亲历、亲见、亲闻)史料,全面、真实、客观、生动地反映了畲族百年来的发展与变迁,记录了畲族的风俗习惯、民族传统,也反映了畲族人民为中国的革命和建设,为福建发展所做的杰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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