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嘉靖以后闽东、浙南才有畲民见诸文字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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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当代视野下的畲族文化》 图书
唯一号: 130920020230005734
颗粒名称: 明代嘉靖以后闽东、浙南才有畲民见诸文字记录
分类号: K288.3-53
页数: 6
页码: 51-56
摘要: 本文介绍了从明代的文献看,在明代嘉靖以后的文献才出现畲民或畲人的记载,如徐(〓)的诗、谢肇淛的诗、游记、杂记中都有些记录,另外明代万历年间的罗源县志、福安县志也有所披露,但明代正德年间的福州府志等却没有一点蛛丝马迹,这种现象,似乎表明,畲民大体是在嘉靖以后才突然出现在闽东、浙南的,而在明代嘉靖之前,闽东、浙南地区似乎没有畲民存在。
关键词: 明代嘉靖 闽东 浙南 畲民

内容

大约在明代嘉靖年间以后,闽东、浙南地区的畲人或畲民才逐渐见诸文字。这主要与福州万历年间“芝社”的一些文人有联系,如徐(〓)(1563—1639),字惟起,一字兴公,侯官县(今闽侯县)人。童试后,摒弃科举,随兄作诗,以清新隽永见长。明代万历三十一年至万历四十二年(1603—1614),与叶向高(1559-1627)、翁正春(1553-1626)、曹学佺(1574-1646)、谢肇淛(1567-1624)、陈价夫等结成“芝社”,人称“芝山诗派”,徐兴公、曹学佺并称诗坛盟主。徐兴公工诗,擅长书法、绘画。终生未得一官,平日身处书城,自以为乐。他家藏书七万余卷,是当时国内著名的藏书家之一,“所藏多宋、元秘本”;毕生求书、藏书,尤精校勘,将所藏书辑成《徐氏家藏书目》,以便查考。凡来就读者无不乐于借阅,且为设几供茶。晚年生活潦倒。著有《红雨楼纂》、《闽画记》、《闽中海错疏》、《荔枝谱》、《榕阴新检》、《笔精》、《鳌峰诗集》等约50种,又曾重修《雪峰志》、《鼓山志》、《武夷志》、《榕城三山志》等。徐兴公一生从没离开过福建,在他的诗作中,曾提到福州北峰一带有畲人,如其在天启五年(1625)刊印的《鳌峰诗集》中有一首《芙蓉山下饭畲人宅》的七律诗,描述了在福州北部芙蓉山游历时,曾在山间的畲民家中吃午饭的情形,其曰:
  万峰行尽鹧鸪啼,中有畲人结屋栖,珍重教儿耕白犊,殷勤留客杀黄鸡。生从异俗声音别,往向深山面目黧。编竹为门长不闭,草间烟起午蒸藜。①
  在这首诗中,他提到,在福州芙蓉山的畲民居住的是茅草屋、竹编的门,他们耕种山田,养殖家畜家禽,还热情地“杀黄鸡”留他们吃午饭。他们有着与福州人不一样的“异俗”,语言也是“声音别”,与福州人不一样。此诗刊载于其1625年刊行的诗集《鳌峰诗集》中,表明此诗写于前此,也就是说,在1625年之前,徐兴公曾在福州地区北部遇见畲民。
  无独有偶,长乐人谢肇淛也写过类似的诗,其云:
  畲人百口负山居,苫竹编篱草结庐。客到科头相问讯,呼儿剪蕨妇烹雏。②
  在这首七绝中,谢肇淛也说,畲民住的是茅草屋顶、木构、竹子编的墙体的茅草屋,他们访问时,畲民热情“问讯”,煮“雏”鸡招待他们,不同的是,他看到的是一个小畲村,人口约有百人。
  谢肇淛为长乐人,字在杭,号武林、小草斋主人,晚号山水劳人。明万历二十年(1592)进士,历任湖州、东昌推官,南京刑部主事、兵部郎中、工部屯田司员外郎,曾上疏指责宦官遇旱仍大肆搜刮民财,受到神宗嘉奖。入仕后,历游川、陕、两湖、两广、江、浙各地所有名山大川,所至皆有吟咏,雄迈苍凉,写实抒情,为当时闽派诗人的代表。曾与徐兴公一起重刻淳熙《三山志》,所著《五杂俎》为明代一部有影响的博物学著作,《太姥山志》亦为其所撰。谢肇淛出生在杭州,但万历六年(1578)其父亲谢汝韶辞官回福州后,曾在福州生活至考中进士(万历二十年,1592)、外出当官。所以他青少年时在福州生活了14年,后也常回福州,万历年间与徐兴公、叶向高等结为“芝社”。在万历四十年(1612)初夏,他约了几位朋友一起到福州的九峰、芙蓉、寿山诸山游玩,这其中就有徐兴公,他们回来后,谢肇淛写了一篇游记讲述了此次游玩的事,文中云:“郡北莲花峰后,万山林立,而寿山、芙蓉、九峰鼎足虎踞,盖亦称三山。云五代时高僧灵训辈各辟道场,聚众千数,丛林福为一时之冠,至今父老尚能道说也。万历壬子(1612)初夏,余约二三同志,共命杖屦,以九日发,届期而方广僧真潮至,盛言险嚱不可行状,于是,陈伯儒、吴元化、赵子含俱无应者,独与陈汝翔、徐兴公策杖出井楼门,就筍舆,而僧明椿亦追至,明椿盖熟诸刹为向导者也。”换言之,谢肇淛这次出游是与徐兴公、陈汝翔和释明椿一起的,向导为释明椿。
  后来他们一行人到了芙蓉山与寿山之间,想去游芙蓉洞,“芙蓉之背,政当寿山之面,而径路纡迴,又非人所常行,荻芦荟蔚,虎狼窟穴,兼以积雨,渐泥腐叶相枕藉,腻滑如脂,行者蹴淖则濡,践箨则仆,登石则喘,循畦则陷。初,舆者踬,易奴掖之。俄而,掖者踬,余与客无不踬者,凡十余里,止一畲人家,杀鸡为黍,采笋蕨以相劳也。”因不知芙蓉洞在何方,就向畲人“问芙蓉洞,曰:去此不远,但荒塞数十载矣。”谢肇淛问畲人:“能从我乎?”畲人“曰:能!”于是,他们一行人中“腰镰者二,秉烛者一,持刀杖而翼者二”。但这一路似乎很难走,“初尚有径,三里得石潭,潭前峭壁石室,宵然高可三丈许,广如之意,其是而非也。过此皆丛棘矣,畲人先行除道,众猿接而登,萝刺钩襟,石稜齧足,既乃越悬崖、蹑危彴,手攀足移,目眩心悸,又三里许至洞。题曰:灵源岩,不知何代人书也。洞不甚高而平敞明净,石涧涔涔下滴,洞傍土锉坍毁,曰是嚮年流僧所居处也,洞而比禺有坎,低窅无际。燃矩入之,鞠躬委蛇,步步渐高,上漏下湿,积泥尺许,既高復下,廼又豁然如外洞高广,自此无復路矣。石上蝙蝠无数,见火惊飞而烟焰蓬勃。余亦不能久留也,麾从者出,昏黑中升降,颠蹙几至委顿,遂取故道归至芙蓉。”③
  也就是说,谢肇淛、徐兴公他们在芙蓉山区遇到一畲家,在那里吃了中午饭,其菜有鸡、竹笋、蕨菜等,在吃饭时,谢肇淛向畲人打听芙蓉洞,畲人告诉他们具体位置,但也告诉他们,那里已很荒凉了。看来,这些畲民除了有自己的语言外,也通福州话,所以可以与之交谈。谢肇淛请畲人带路,这一畲家的主人欣然答应,并带了些工具为他们带路去探访俗称芙蓉洞的“灵源岩”。
  因此,此次九峰、芙蓉、寿山之游,谢肇淛是与徐兴公等一伙的,故他们的诗词所描述的事情应该是同样的,也就是在福州北部芙蓉山中遇见畲人,在其家中吃午饭,后来这一畲民又作为向导带他们去探洞的事。根据谢肇淛游记的表述,这事发生在万历四十年(1612)。
  根据乾隆《福州府志》云:“九峰山在四十都,距城七十里,山颠奇峰九出,圆秀峭拔,与寿山、芙蓉旧称三山,有石曰龙迹”。“芙蓉山距城六十里,山形秀丽若芙蓉,别麓有洞曰灵洞岩”。“寿山距九峰十里,与芙蓉、九峰对峙,有石莹洁如玉,可为印章,盖珉属也。详物产。去山十余里有五花石坑,今开凿尽矣”。④
  由此看来,这些地方距离福州府城大约在六十到七十里,在万历四十年,那里已有畲民居住,而且他们在此居住有年,否则他们不会对芙蓉山的灵源洞如此熟悉,知道它已荒废多年了。
  万历三十七年(万历己酉,1609)谢肇涮在太姥山游历时,也在那里亲眼见到过“畲人”在太姥山中烧垦山田,如:
  自正月晦日抵长溪,即苦淫雨,连旬面壁,客况凄然。二月望,稍霁,出城而雨作,踉跄返,为行人所笑。归邸中,作诗诅雨。既二日,乃大霁,遂携崔茂才征仲、周山人乔卿,以十九日发。过台州岭……既过湖坪,值畲人纵火焚山,西风急甚,竹木迸爆霹雳。舆者犯烈炎而驰下山,回望十里为灰矣。日未落,宿杨家溪,与乔卿、征仲缘溪流竹荟中行,穷于樵径而返。……万历己酉(1609)二月二十四日记。⑤
  事后,他也写了《游太姥山道中作》与《太姥山中作》两首诗对此次游历进行记录,其中《游太姥山道中作》也提到了畲民山田烧垦的情况,该诗云:
  新晴山气转氤氲,野鸟钩辀处处闻;溪女卖花当舞道,畲人烧草过春分。数行岩瀑千层雪,一线天梯半岭云;迢递前村何处宿,竹篱茅舍曰初曛。⑥
  从这首诗中,谢肇淛点明畲人山田烧垦的时节是春分。其次,他谈到在往太姥山途中所见到的畲民与当地土人的住宅都是“竹篱茅舍”,而并非只有畲人才居住在茅舍中。其三,在诗中他提到了“半岭”这一地名,而半岭那里确有一条官道经过。总之,在游记中,他说他从长溪(今霞浦县)出发,途径“湖坪”时看到畲民在烧垦山田,下山后夜宿于“杨家溪”。换言之,他们这次去太姥山游览是从霞浦县城出发,经过半岭、湖坪、杨家溪等地后才进入太姥山风景区。其诗里提到的“半岭”在今霞浦县水门乡,游记中提到的“杨家溪”则属霞浦县牙城镇,所以他们是在到达杨家溪前见到畲民在烧垦山田,因此这湖坪应在霞浦县的水门乡境内,或许就是今天的武坪村。如此看来,谢肇淛等见到畲民烧垦山田的地方应在今霞浦境内。
  正因为谢肇淛常在闽东各地游山玩水,所以他对当时闽东各地山区的风土人情比较熟悉,也曾在闽东各地的大山里见到一些与当地土人别异的畲民,故他在他的《五杂俎》中写道:
  闽女巫有习见鬼者,其言人人殊,足征诈伪。又有吞刀吐火,为人作法事禳灾者。楚、蜀之间,妖巫尤甚。其治病、祛灾,毫无应验,而邪术为祟,往往害人。如武冈姜聪者,乃近时事也。吾闽山中有一种畲人皆能之。其治祟亦小有验。畲人有苟、雷、蓝等五姓,不巾不履,自相匹配,福州、闽清、永福山中最多。云闻有咒术,能拘山神,取大木箍其中,云:“为吾致兽”,仍设阱其傍,自是每夜必有一物入阱,餍其欲而后已。⑦
  综合上述情况看,谢肇淛、崔征仲、周乔卿他们在万历三十七年(1609)在霞浦县境内见到畲民,谢肇涮与徐兴公他们在万历四十年(1612)时在福州北部的芙蓉山附近见到畲民,谢肇淛的《五杂俎》最早应刊行于明代万历四十四年(1616),也就是说他在前此已了解到福州、闽清、永福(今永泰县)山中生活着一些畲民,他们与明代中期以前生活在闽粤赣地区的畲瑶的生活基本一致,如有“苟、雷、蓝等五姓”,“自相婚配”,“不巾不履”,与闽粤赣地区的畲瑶不同的是,“闽山中有一种畲人皆能之”法术,“其治祟亦有小验”,而且“闻有咒术,能拘山神”。换言之,从他所见到的某些畲民使用“咒术”,而非以附体的方式来“治祟”和“拘山神”的现象看,万历年间在闽东的某些畲民已懂得法术,有着“法师”的身份。
  此外,在一些万历年间编纂的县志中,偶尔开始有一点畲民的记载,如万历四十二年(1614)罗源县知县、岭南人陈良谏主修的《罗源县志》卷之八《杂事志》记曰:
  (罗源县在万历)三十九年(1611)群虎为虐,知县陈良谏祷于神,率畲民擒获四头,其害遂息。⑧
  由此看来,在万历三十九年(1611)时,罗源县有些捕户(猎户)是畲民。
  万历二十五年(1597)福安县知县、浙江乌程人陆以载宗修,邑人选贡监生陈晓梧等纂辑的《福安县志》卷之一《舆地志·土产·谷类》云:
  稻,早稻、晚稻、秫稻(又名糯谷)。诸稻形有长、扁、尖、圆,色有黄、黑、红、赤,芒有长须、无须,种类名号不齐。又有一种山稻,畲人布之山坞。⑨
  此外,我们也翻阅了一些万历以前编纂的志书,如明代正德十五年(1520)刊行的《福州府志》,但里面却找不到畲民的蛛丝马迹,看来在万历年间,闽东地区的各地如福州府城北部、闽清县、永泰县、罗源县、福安县、霞浦县(当时称长溪)甚或浙南等地才突然冒出了一些畲民。而且这个年代以后,畲民移徙闽东、浙南的现象似乎越来越多,以致万历年以后的闽东、浙南等地的官方文献中,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关于畲民的记载。换言之,由这种万历之前的闽东、浙南地区官方文献没有畲民记载的现象看,闽东、浙南的畲民应该是在闽东、浙南地区遭受一些动乱,人口锐减,形成促成移民的拉力的情况下,以及在王阳明镇压闽粤赣地区的畲瑶起义,对畲瑶杀戮甚狠,形成促成移民向外移动的推力后,才逐渐迁徙过来的,因而导致嘉靖以后的闽东官方与私人的文字中开始出现畲民、畲人的记载。

知识出处

当代视野下的畲族文化

《当代视野下的畲族文化》

出版者:海峡文艺出版社

本书遴选会议论文44篇,分为三部分。包括畲族传统文化的历史传承;畲族文化价值与现代性发展;区域互动背景下融合发展与新畲村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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