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态文化语境与族群分类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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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族群边缘:“畲”汉边界形成、发展与变迁的历史考察》 图书
唯一号: 130920020230003824
颗粒名称: 一、生态文化语境与族群分类
分类号: K288.3
页数: 3
页码: 246-248
摘要: 本文从生态文化语境的角度重新审视了中国古代民族史中的“畲”族群分类问题。
关键词: 畲族 生态文化 族群分类

内容

在古代中国,由于受到大一统观念的影响,不论是汉族还是少数民族的民族史的撰述,都体现出了诸如“夷夏同祖认同、华夷一家认同、共属中国认同、华夏文化认同”的大一统意识。①在这种观念指导下,华夏文化在几千年的民族史撰述中一直处于被表述的中心,四方“夷狄”则处于从属地位。而在具体实践中,华夏民族自春秋战国以后,在与周边非华夏民族的互动过程中处于绝对的优势地位,表现为华夏族及其文化不断向边陲扩张,最终使得各个非华夏民族淹没在华夏族的“海洋”中,或者成为“华夏海洋”中的“非华夏孤岛”。
  因此,在重新审视我国古代民族史时,我们必须将历代有关于“非华夏”族群的文字记载置于当时的社会情境来分析,具体来说:一是在汉文化语境下,这种记载多大程度反映了文字记载者的立场、态度及情感,而作为文本的历史记忆,其又反映了当时什么样的历史心性?二是这种记载中的文化特征,是否能够反映“异族”的实际情况,即这种客观的文化特征描述能否与“异族”的实际认同情况相一致?或者说,对“他者”只是文字记载者单方面的认同?
  本书认为,“畲”作为一个南方非汉族群,其在历史上出现并非偶然,需要在生态语境和文化语境下对其作一番考察。
  首先,自然生态是任何一种族群和文化产生的最基础因素。正如我国历史上形成的游牧—农耕文明的生态界线,自然生态上差异导致了文化的差异,从而形成了文化特色截然不同的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畲”作为原始的、粗放的耕作方式,与精耕细作的汉族农业也存在一条若隐若现的生态边界,这种自然生态的差异在族群文化特征上打上鲜明的烙印,这种迥异于“他者”的文化特征,成为“他者”族群观察另一个族群的切入点。根据英国人类学家泰勒给文化所作的定义,文化应该包含了人类经历的各个方面①。按照这种定义,一个族群的文化特征应该包罗万象,而作为文字记载的族群,其呈现给后人的文化特征,充其量不过是一些静态的、被认为的诸多特征中较为典型的、有异于他者的特征。
  笔者通过梳理中国古代农业的变迁认为,“畬(畲)田”的耕作方式广泛存在于人类社会中,历史上除了那些被称为“畬田”民族外,包括汉族在内的其他民族在某一历史阶段,也都曾经从事“畬田”农业“畬(烧)田”农业。之所以有“畬田”民族的称谓,其主要原因在于:随着汉族农业技术的发展,在汉族社会中,“畬田”的耕作方式逐渐被精耕细作农业所取代;而在一些非汉族群中,“畬田”农业作为一种技术要求不高、较易实施的粗放农业,仍一直被沿用。
  随着代表农业文明的汉族文化不断扩张,“畬田”农业与精耕细作农业在一定的区域内遭遇,由此产生了生态的冲突。这种冲突首先发生在两种生态文化的锋线,即在两种生态文化的边界地区是生态矛盾最集中的地方。在中国古代,长城沿线被视为游牧文化与农业文化冲突最集中的地方,长城的分布与走向基本上反映了两种不同生态系统的分界线。生态的冲突带来族群文化的冲突,游牧民族和农业民族在历史上曾发生过族群冲突,长城正是这种族群文化冲突中的历史产物。“畬田”农业与精耕细作的冲突在唐宋时期成为一个显著问题,其中的一个表现是唐宋时期,许多有关“畬(畲)”的诗文中大量出现。这种现象的产生,与唐宋时期中国经济文化重心南移不无关系:随着帝国华夏化进程加快,中国南方各个地区得到不同程度地开发,北方汉人带来的先进农业与被认为是原始农业残余的“畬田”农业遭遇时,这种文化冲击(cultureshock)使得“畬(畲)”作为一种猎奇、述异、诗化见诸汉人知识分子的笔端。
  尽管也有大量诗人对“畬(畲)”不吝溢美之词,但无法改变整个主流文化对“畬(畲)”及从事该经济方式人群的看法,特别是当“畬田”农业与精耕细作农业在资源上发生冲突且有所加剧时,“畬(畲)”作为一种文化标签常贴在那些从事“畬(畲)”田农业的非汉族群身上,目的就是将其边缘化,从而使其在生态、文化资源分配中处于弱势地位。正如韩起澜(EmilyHonig)在研究上海的苏北人时指出,历史上许多苏北人是移居上海的难民,棚户区居民或苦力劳工,但并不是每个被称为苏北人的都是来自江苏北部,精英集团曾对苏北人这个社会类别进行建构,“对于江南人来说,苏北身份的建构和归属部分地确立了一个类别,对照这个类别,他们就能界定自己并最终以上海人身份自诩。”①当然,也有一些苏北人不断建构自己在上海的身份,并有一些人对这种地域歧视进行抗争和抵制。刘志伟在对珠江三角洲“沙田一民田”族群格局的研究中也有类似的结论。②可以说,这种类似由“农村—城市”籍贯而产生的社会分层,并以某类人作为标签贴在一个族群上的社会现象,在各个时空中均能发现。需要指出的是,这种标签并不是刚开始就存在,我们以“农村—城市”分析:
  第一,甲群体和乙群体刚开始均在农村地区,二者的经济文化特征差别不大,二者不存在较大的资源竞争关系;第二,甲群体所在区域由于自然生态、社会经济、政治文化等原因,区域经济发展,成为城市;乙群体所在区域经济社会变迁不大,仍是延续着农村的经济社会形态;第三,大量的乙群体进入甲群体所在区域,占用了甲群体所在区域的资源,并对甲群体资源占有造成一定的威胁;为了将乙群体边缘化,削弱其竞争力,甲群体建构乙群体的“标签”身份。这种构建其他群体社会类别的行为,目的在于提升甲群体的族群认同,从而达到对乙群体的控制。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甲群体对乙群体分类是基于其籍贯。殊不知,在本群体的数代或更早以前,自己的先祖也是与乙群体同类。当然,可能存在甲群体对本族先祖进行建构的问题,关于这点笔者将在稍后论述。
  通过“农村—城市”结构转换的分析,反观“畬田农业—精耕细作农业”结构,我们就可以更好地理解生态文化语境对于人群分类的重要性。掌握了发达农业技术的汉人,早已经将先祖曾从事的“畬田农业”选择性地失忆了,将南方一些非汉族群称之为“畲”,是汉文化语境下的产物。同样的,将聚落形态的“洞(峒)”作为一种族群分类,同样是文化建构的产物。

知识出处

族群边缘:“畲”汉边界形成、发展与变迁的历史考察

《族群边缘:“畲”汉边界形成、发展与变迁的历史考察》

出版者:海洋出版社

本书从族群边界的理论角度,重新审视畲族形成、发展、变迁的历史过程。在承认族群客观历史文化的同时,重点研究历史上“他者”(主要是汉族)对“畲”的社会定义以及“自者”(主要为南方非汉族群)自我族群认同的过程,研究具有一定的创新性和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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