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市图书馆

明朝头个皇帝朱元璋，小时候一头烂疮，臭殃殃的，这一带畲家人都讲是臭头皇帝。他的故事，我从头一二讲给你听：
  一、三妖投凡胎 姥姥生皇帝
  元朝末，朝廷腐败够熬，偏遇大旱瘟疫，百姓受苦受灾难讲尽，到处结一群一帮的反了，反了！天下大乱。这时，天上玉帝看元朝气数尽了，就叫狮精、虎精、狗精下凡去平定天下。这三个妖精兴吉吉①的，都忖到凡间做皇帝。他们一齐要落福州城投胎哩。
  福州鼓山寺有个得道和尚叫智清，一天，他屈指一点算：哎！不好了！这三个妖精如在福州出世，日后打起来，这里百姓要受大苦灾，连鼓山寺也难保呀！他立刻传令寺门众和尚，报通福州城内外百姓，连夜筹摆一百只大鼓，一百面大锣，一百支神铳②，三百名壮士，在闽江口两边摆开八卦阵，听候智清号令。果然，第二天，三妖精乘坐一堆乌云，向福州城滚来。这时，只见智清黄旗一舞，一声令下，紧锣密鼓顿下大响起来，众多百姓喊声震天，那神铳火炮更是威猛。轰！呯！轰呯！齐向那堆乌云射去。那三妖精没忖着，这一惊非同小可，当下被锣鼓声、人声、神铳打得晕头转向，逃跑不及。狮精逃到沔阳郡投胎，叫陈友谅；虎精逃到闽东柘荣县出世，叫袁天禄；狗精逃到安徽凤阳府投胎，叫朱元璋。
  单讲朱元璋投胎。凤阳府一户朱姓人家，俩老七十无子①。这一天，老婆婆做梦，土地公送个男孩子给他，醒来觉得奇怪，就告诉老公，老公讲也做了同样的梦。过了个把月，果然腹肚一天天大起来，十月临盆，就生下朱元璋了。
  二、石鼓验王身 古井脱身险
  朱元璋快要出世时，凤阳府上空，接连三天乌云遮日，天昏地暗的。这天，元朝皇帝坐朝，接受百官朝拜后，命国师拿出照妖镜照一照。这一照，满朝文武百官，连皇帝都大惊失色啦！镜中现出一个满身发华光的男孩来。那国师慌忙奏道：“凤阳府要出王了。镜中这小孩就是王，这时还末出世，请皇上赶紧派兵去杀掉，以免日后江山被夺。”皇帝当即下旨：“包围凤阳府，凡六十岁以下怀孕的妇人，全都杀绝。”可怜凤阳府那三天三夜，不知被杀了几多妇人啦！该不死，朱元璋是投胎七十岁的老妇人，未被杀害。降生时，全座厝都发华光了。那天上乌云全都散去啦！这一来，元朝廷以为那小孩被杀掉了呢。
  光阴易过，朱元璋到了九岁的时候，父母双双染病过世啦！朱元璋从此无依无靠，就上街讨吃。一头一身都生疮烂脓了，真够臭气！每时每刻不知几多苍蝇围着他飞转咧！谁人一见他都赶紧躲开。
  可惜，有一天朝廷国师又拿照妖镜来照。一照，又看到凤阳府有个满身发华光的人啦！这下御林军又包围了凤阳城，国师也亲往督查。他们在凤阳城门口，放一面石鼓，用牛皮张在石鼓面上，把城里五十岁以下的男人都赶出城门，经过石鼓时，要拿锤打一下，如是打不响石鼓的就放过。意思是讲，若凡是真命天子，就会打得牛皮张的石鼓响了。朱元璋也被赶出城来，那一头一身臭气，实在难闻呀！守门的以为这个烂臭的乞食仔，怎么会是天子呢，朱元璋还没走到石鼓跟前，官兵就大喝一声：“快快滚开去吧！”朱元璋就这式逃脱了。
  所有的人验过了，石鼓都不响。这下国师觉得奇怪啦！就问守门的官兵：“有没有放过一人？”官兵说：“只放过一个全头全身烂臭的乞食仔啦。”“嘿！就是这一个了，赶紧迫去抓来！”
  不知出动了几多兵，追呀！追呀！朱元璋看到兵来追他了，就赶紧往山里跑，跑到一个古井边，就跳古井底下去了。说来也奇怪，无数蜘蛛当下就把古井口，布满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那追兵满山搜尽都不见这个乞食，来到这古井，见蜘蛛网那么多，量想这井下是不会有人的，这帮兵又向前追去。朱元璋爬出古井，赶紧从小路跑，向山头岗面逃走了。
  三、放牛恨畲民 入寺当和尚
  自从古井逃脱后，朱元璋身上的烂疮好多了，那头上的瘌痢也没那么厉害啦！他一山翻一山，又讨食讨了两三年。大概有十二三岁啦，一天，行到一个山头村讨食，被一户人家收下看牛。他和一帮看牛小孩一起玩时，总爱做头。一天，几个人学戏班做戏，他坐在石头顶上做皇帝，叫其余小孩做朝臣跪拜他，很威风。当轮到其余的小孩坐到石头顶做皇帝，朱元璋去朝拜时，那做皇帝的小孩，都会滚跌下来叫腹肚痛哩！再讲朱元璋看牛是随意乱看的，他将牛放山后，自己就去玩了，任凭牛去吃田园稻谷青菜。这个山头村庄畲民多，畲民的田园谷禾、番薯、青菜，常常被朱元璋看的牛，吃的吃，糟塌的糟塌。有一回，一位畲家妇人，看牛吃她菜园的菜，用竹鞭打了一下牛，把牛赶走。朱元璋见了就说、“我日后若有出头，就要把你们畲民统统杀尽！”谁知他后来果然当上皇帝，畲家人不知被杀了几多哩。
  东家看朱元璋这式放牛，腹脐窟都气歪了。没长久就给辞退了，他只好又去当乞丐。后来又跑到一个和尚寺去做了和尚。他是皇帝命的人，做和尚也特别。有一回，寺里和尚头都出外题缘去了，叫他看佛殿。他在佛殿转来转去，没事做，就跟释迦佛、十八罗汉、各个菩萨瞒笑搭聊①。他对菩萨说：“你们都听着，今旦日头这么大，在这殿里做什么？一个个都快到天井下去曝日头吧。”也真是“皇帝圣旨口”啦！那一尊尊菩萨，自己都动起来了，一个个真的都走到佛殿外天井里曝日头。和尚头回来了，看到那么大一尊尊菩萨，怎么都到殿外天井底下来？朱元璋笑了笑，说：“你们个个各就各位，都回到佛殿里去吧！”这些土菩萨又都很听话，自己动起身，一个个回到佛殿，坐的仍旧坐好，站的仍就站好了。和尚头见了大惊起来，这个和尚仔不是一般人啦。这寺是不能留他的。过了几天，和尚头就讲了许多好话，劝朱元璋自己出外谋生去了。
  四、伯温得天书 鸭童显天子
  朱元璋离开和尚寺后，来到一个大村。刚好这村一户财主有一群田鸭没人看，他就去帮他看鸭。财主讲有吃没工钱，他也肯。这时，他已长大成人，身材高大。这个“皇帝命”的人，看鸭也特别，肚子空了，就抓一头鸭来，捏死用黄土浆把鸭全身涂起来包好，放在柴草堆里去烧。熟后一掰黄土，连毛都脱光了。鸭肉香喷喷的，一头一顿正好吃。说也奇怪，他吃了一头田鸭，就会飞来一头野鸭①充数。一群田鸭都被吃光了，换成一群野鸭，照样不会飞掉。
  再讲刘伯温，他是浙江青田县人，是元末进士，当过小官。后来怎么去帮助朱元璋打天下，当明朝头的丞相呢？这要从刘伯温得天书讲起。
  在刘伯温做官的地方，有个后生子叫三朴，少时读过几年私塾，为人忠厚老实。父母过世后，单身一人，靠上山砍柴换米度日。有一回，他带一包午饭到一座山里去砍柴，饭包挂在树上，砍了半天柴回来，饭团不知被什么吃掉了。接连几天，都是这样。三扑饿了肚子，不甘愿。这天，照例挂好饭包，他手拿柴刀，装去砍柴，过一会儿，又蹑手蹑脚地回来，躲在挂饭包的近兜偷看。大概等了一时辰，看见一头老猴跑来，摘下饭包解开就吃。三朴小心从背后过去，一下把猴抓住：“原来是你这老猴、害我几天都没昼吃。”边骂边举起柴刀要砍。老猴忙说出人话：“别砍，我不会白吃你的饭，今旦教你一件东西，山湾中那块大石头下有三本天书，你拿回去看。”三朴得了天书，回家就看，许多字看不懂呀。他看来看去，看到一条要女人的法术。他就试着念起这条咒语。念着念着，厝门口就有一个又一个女人进来了，一群又一群进来了，女人挤满一房间、一灶前、一厅堂啦！怎的叫这许多女人回去的咒语，不知道念。这下出事了。村下人，邻近村人的老婆、女儿都跑到三朴寮里去了，就告状告到刘伯温那里。这下三朴被抓到县堂受审。只好如实交出三本天书，承认前后经过。刘伯温看了天书后，也试念着要女人的咒语，真的衙门里也来了很多女人。刘伯温赶紧念退去女人的咒语，女人又都散走了。刘伯温信了。果然是天书，就赐三朴无罪，还赠给银两回家。刘伯温得了三本天书，知道三妖下凡，要改朝换代啦，就弃官装个算命先生，一路去寻真命天子了。
  刘伯温寻到凤阳郡地带，忖找到狗精朱元璋。他找呀、行呀！这一天，朱元璋把鸭赶下河，自己仰面躺在草地上，鸭竹竿横在头顶上，手脚摊开就睡去了。刘伯温走到他身边，一看，这看鸭人头平额宽，两耳垂肩，倒长的一副好相。再细看睡相，哎呀！一条竹竿横在头顶，手脚岔开，正是一个“天”字。看着看着，朱元璋侧转身，拿下竹竿，挟腋窝，那竹竿正好横身而过，两脚随着一弯，正是一个“子”字。哦！“天子”两字。刘伯温大欢喜，叫醒朱元璋，两人互通姓名，谈了起来。刘伯温当下没明讲，只叫朱元璋跟他去学算命。朱元璋忖，田鸭都吃光了，也就答应跟刘伯温去学算命。把鸭交给财主后，就和刘伯温一起上路走了。受怪这财主，拿着看鸭竹竿，怎的喊，怎的赶，都没法把那群野鸭赶回家呀！他怎的晓得，这是群野鸭，只听皇帝朱元璋的话，不会听他的话呢？财主赶过来赶过去都没用，气起来，一竹竿打下去，那一群野鸭“呼噜”一声，全都飞走了。
  五、三妖争帝位 狗精坐朝廷
  刘伯温决意帮朱元璋夺江山。他向朱元璋说了元朝该末啦，也讲了天下群雄四起的势头，叫朱元璋招兵买马打天下。朱元璋听了刘伯温的话，很高兴，就招兵买马。不久，占据了凤阳府，接着攻下南京城，占领了江苏、浙江一大片地盘，声势大振。这时，福建柘荣的虎精袁天禄，占据了福宁府几个县。那湖北沔阳的狮精陈友谅，占据了江西九江，南昌、攻入福建邵武。袁天禄也知元朝气数到了，就想先投靠朱元璋，日后再作打算。他派部下给朱元璋送钱粮，自己又带银两到南京当面奉献。朱元璋大欢喜，与袁天禄见了好几次面。可是朱元璋每次见袁天禄，尿就流一裤。回回这式，不知什么缘故，只好去问刘伯温。那刘伯温是看过天书的，当然知道原因了。他说：“天机不可泄露，我若说了，犯欺君之罪。”朱元璋说：“爱卿尽可如实说来，恕你无罪。”刘伯温说：“那袁天禄是虎精，大人是狗精，狗见虎，就会惊得尿流一裤的。大人若想得天下，就要先治虎精。”朱元璋问：“有何妙计？”刘伯温说：“只要袁天禄祖家柘荣，围起城墙就好了。”第二天朱元璋召见袁天禄就说：“如今兵荒马乱的，赐将军老家柘荣围筑城垣，以安民心。”袁天禄跪下拜谢。不久柘荣城墙围起来了。这下虎被城围住，就没用了。袁天禄也就病死了。
  朱元璋治死袁天禄后，刘伯温又献计说：“现在与君争天下的人，只有沔阳陈友谅了，必须先灭南方陈友谅，然后北上征服中原，才可夺取江山。”朱元璋依计，带兵攻打陈友谅。可是攻城攻不下，沿长江水上打，又败下来。他又去问刘伯温，为什么回回打败仗呢？刘伯温说：“陈友谅是狮精，你是狗精，自然斗不过狮精的。这要想法巧胜。”朱元璋听后闷闷不乐。一天他看到稻田里有头小老鼠在吃稻谷，稻杆被弯下来又直起，吃不到，后老鼠把稻杆咬断后，谷穗倒下来吃。他才想到要捣陈友谅狮精的老窝。当下就叫来几个心腹士兵，乔装成农民，星夜赶往沔阳挖开陈友谅父母的墓，将两瓮骨头倒入江中。传说这式是根脉断了，狮精不灵，城被朱元璋攻破，人也被抓去杀死了。朱元璋乘胜驱兵北上，灭了元朝，当上明朝第一个皇帝。那陈友谅死后，变成一头怨鸟，天天飞来落在朱元璋宫殿湔叫：“给我江山！给我江山！”朱元璋知道这只怨鸟就是陈友谅变的，就说：“除非你给我做儿子，才能给你江山。”从此，这只怨鸟不见了。传讲是去投娘娘的胎，给朱元璋做了儿子，就是后来的永乐帝呢。

附记： 〔1〕据王麟清、陶孝通采录的汉族传说朱元璋，少时替外舅放鸭吃鸭，放牛吃牛，牛吃完后，将牛尾插入崖壁，骗说是跑到崖里去了。又说陈友谅祖上造坟，因吝钱财，拔菰插草。掘池通海，家财散尽而不能完工。朱元璋兵掘坟，捉杀鲤鱼，友谅因此兵败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