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市图书馆

相传早时候，浙江金华府有个穷人名叫钟汉生。提起这个人，我们畲族人都晓得他救蛇得宝的传说。我今旦就讲这回事给你听。
  钟汉生这人上半世很苦，快40岁了才生下一个孩子，到50岁就死了老婆。孩子嫩，阿奶老，一家人整天只好饥一顿饱一顿地度命。俗话讲：“船漏偏遇顶头风。”本来日子就不好过啦，那年又遇着荒年。富人家还好过，钟汉生可就苦上加苦了。厝里能当能卖的全败光啦，还是救不了饥荒。眼看一家三口就要饿死了，怎么办呢？想前思后，只好横心卖孩子啦。他独独一个仔，要卖当然不舍的。但忖到不卖也是饿死，卖了还会留仔一条命，就硬口气，骗阿奶讲，带仔去买米煮饭。孩子听阿爸讲带自己去买米，忖这下有白米饭吃，不等阿婆点头，就牵着阿爸的衣襟，快活地去了。到了街上，刚好遇上一个北方的生意人，这人年近半百还没仔，正愁百万家财没人传呢。他看面前这孩子虽然饿得只有一层皮，但眼神还是机灵的。越看越好惜，就花了几十两银钱买了孩子。这孩子人虽嫩，却晓得事，见阿爸要卖自己，目汁成把撒下来。汉生劝说：“仔啊，你好好跟这个人客去，阿爸养不活你……”话未讲好，也只流泪。一直望到生意人带孩子走远了，这才拭拭眼水①，向街市走去，忖买斗米煮饭。
  走没多久，汉生就听到人声嘈嘈。抬头一看，见面前围着一群人。他挤进观看，原来是一个半老人提着一头老蛇在卖，正和旁人争价钱。汉生望了蛇一眼，只见碗大的蛇正视自己摇头摆尾，目汁涟涟地流呢，就像要自己救似的。汉生见这蛇居然通人性，尽人不求，偏来求自己，又可怜又无奈，忖龙又脱不了脚。愕了好一会儿，想自己反正家破人亡，倒不如将这卖仔钱去买这蛇放生，积份阴德。主意打定，咬咬牙，横横心，买了蛇，送到河边放生了。原来这蛇是东海龙王太子，因贪看金华好风景，没留心才给人捉去，好得遇着钟汉生这式的好人，才保得平安。他回到龙宫，就将这事奏给龙王听。龙王就叫巡海夜叉，送一副宝贝去答谢钟汉生的救仔之恩。
  再讲汉生放了蛇之后，也没钱买米，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去。他还未到家，夜叉就把盘送到他厝里。这时候他阿奶正饿得头昏眼花，懵懵懂懂中听到门响，还认为是汉生籴米到家啦。听了会儿，又无声无息，就拄杖扶墙摸出来看个究竟。来到前面，连人影都没看到，只见桌上多了个八角盘，黑溜溜的，和乞食碗共样。她气哪，忖自己家穷，谁人就这式上门来欺负。老人家恨起来，撑到桌角，举棍砸去，只听“咣噹”一声响，碗没碎，反见碗角金光一闪，弹琴唱曲声音随起，好酒好菜摆满桌面，香喷喷的。老人家从来未见到这式的稀奇事，愕在一边，半天合不上嘴。
  汉生这时正好走到厝门口，嗅到一股香味，连忙推开门。他看到满桌好菜，听着琴曲声音，好生奇怪，便问阿奶是怎么回事。老人家这才回过神来，就从头一二说了。汉生说：“既然这式，先吃再讲。”扶了阿奶坐下，拔来饭箸就母子俩边吃边攀讲，都认为是好心有好报，一定是救了蛇命，它来报恩的。
  单讲这盘名叫八角金盘，比聚宝盆还奇特。每敲一个角，就有一样东西凭空飞来，连敲连有。钟汉生到此才富起来。他靠这宝贝，在金华买下十八间当铺，跷脚搁手地享起福来了。过了几年，尽事满意，就忖仔，决意要走遍天下寻仔。当下和阿奶商量说：“今旦孩儿要去寻孙子，快就一两年，长要三四年。好得家里有伙计相帮，你就享你的福。”说着，打开手上韵折扇说：“若有人拿着孩儿这把扇来当，他就是你的孙子，莫管开价多少，银钱照付。”交代清楚，自己就打点包袱上路了。钟汉生这边起身去北边寻孩子，孩子也在河南张榜寻人做干爹。他这时候人也大了，讨了媳妇，生了孩子，钱财有，就因死了养父，忖寻个干爹来尽尽孝顺之意。可是寻来寻去，总没一个中意。钟汉生走了几个月，也寻来这所在，听说有这事，也去看一看，虽然父子早早离散，但亲情还是自然在的。两个人一见面，总觉得熟，就这样选中啦。钟汉生忖“不晓得这孩子会不会孝顺？且试一试。”开口说：“要我做你干爹，就要事事听我的话，合我的意。”孩子应：“会使得啊。”就这式，钟汉生在河南过起了安乐王一样的日子。透日想尽办法享乐，未两年，家财就给花得快光了。那年，他60岁，早早就吩咐下去，说要演两台戏来做热闹，从十二月一直做到二月，酒呢，每天要给看戏的人吃个畅快。你说什么家产会受得了这式花销？寿未做好，孩子媳妇就开始愁银钱了。汉生见孩子全天愁眉苦脸，也晓得家底掏空啦，只是不开口，特地试试他有多孝顺。
  看看正月过完，二月就到，戏班的钱也该付了。拿什么去付呢？孩子和媳妇就暗中商量要当了店面、房屋来打发戏班。这时，钟汉生完全明白这孩子就是自己的亲生仔，也知道孩子会理解他孝顺他。顺便拿出折扇，对他们说：“我这把扇你自己拿了到金华府任何一间当店去，要当三千两银拿来花销吧。”孩子见阿爸说的认真，就拿着扇子去了。
  到了金华府，找到当铺要当三千两银子。伙计早就得到吩咐，即刻带了孩子去见汉生阿奶。老人一见这折扇，就晓得孙子到了，问过详情，付了银子。他就将这银拿回去打发了戏班。到这时候，汉生才把卖儿救蛇，得宝富贵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也把自己故意寻仔试仔的事说了出来。孩子听了，才晓得是亲阿爸来试自己的。一时全家大欢喜，打点行李，回浙江金华府大团圆去了。
  故事就说到这里。

①眼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