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市图书馆

在畲族风俗习惯里，众所周知的是他们的民歌，但必须说明一点，任何对畲族文化的描述，如果没有提到他们独一无二和非常有趣的歌唱传统都是不完全的。幸运的是，中国的学者已经在民歌这一题材上发表了许多好论文，很多都介绍得相当详细。但是，还有一些问题仍然要提出来，在这个现代的和每天都在改变的时代里，畲族人的歌唱风俗习惯在方法和形式上是否有改变呢？如果有，应该会发生哪些变化呢？是什么原因使畲族人改变他们的歌唱风俗，如今这些改变的结果对畲族文化有什么影响呢？
  在这篇文章里，我将要提出这8个月以来在闽东地区针对这些问题进行调查研究总结出最初的一些观察结果。目前，我的调查研究正在进行，并且我的结果还未出来，然而我搜集的这些材料已经足够说明一些相当有趣的现象，希望这些材料会引起大家更深层的讨论和调查。
  畲族歌唱风俗的过去和现在
  有看过畲族歌唱风俗方面论文的人都有一个最普遍的印象。那就是畲族人都会唱歌，过去这种感觉差不多是对的，但准确地是我已了解许多年纪较大的畲族人，据他们所说在他们小时候通常到处都可以发现一些人根本不会唱歌。那是因为一些人觉得学唱歌太难；还有一些人认为他们嗓音不好或者唱得难听，所以他们不选择学唱歌。现在我从浙江、福建和江西三个省中所调查的资料清楚地表明畲族人口中只有一小部分继续他们传统的歌唱风俗，这不是说只有一些人懂得唱歌，事实上，在过去许多人会，现在如果他们要唱的话，他们仍能唱。但事实上遗留下来的畲族传统的歌唱活动大量地减少了。显而易见下一个问题是：为什么？是什么的发生导致了在文化上这样一个戏剧性的变化呢？
  这里面的疑惑首先可以考虑畲族中的一部分人现在到底是唱还是不唱中得到解答。下面一些资料是我从闽东地区霞浦县20个村里调查到的。无论是在福建其他一些地方还是在浙江、江西所得到的资料都没有什么显著的差别。据我调查，大部分年龄超过40岁的人有或者曾经有畲族传统的歌唱能力，这并不意味他们有能力唱就一定唱，年龄在30—40岁之间，包括那些根本不会唱的，歌唱水平有限的，唱歌有一定困难或没有困难的人们组成了一个混和组。最后年龄在30以下的大部分人很少在提高他们的歌唱能力，尽管年龄在15岁和15以上的人小时候有受过一点训练也是很平常的。我还要说明这只是一个大概的趋势，并不是绝对的规律。
  纵观上面的资料我们可以看到15岁和15岁以上的年轻的还在继续学唱歌，这就要求他们至少要在3—5岁以后才能开始学唱，因此我们可以断定大约10年以前或者可以说是1986年以后，学唱歌的活动大幅度地下降了。这个假定与提供信息给我的人说的是完全一样的。他们认为畲族唱歌活动在10年或10以前开始下降。直到我了解到1986年“改革开放”和“现代化”才真正影响闽东地区的时候，我发现寻找发生在那时期相同的事件并不困难。“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大约在1986到达闽东地区，这种感觉不是来自官方的统计数字，但却是居住在闽东地区的霞浦人，包括汉族与畲族人民的总体感觉。
  这种感觉简单地说是因为1986年后闽东地区的生活有了巨大的改变，新技术、新产品进入这一地区并开始被人们所应用。新工业和新商业贸易在这个地区涌现出来，大部分的生活条件向许多好的方面发展，我常听到一个独特的说法那就是日常生活看起来更忙了，而且空闲的时间比过去少了。总之，很清楚“改革开放”和“现代化”给闽东人民带来了许多变化，并且引起人们生活方式的改变，但畲族生活方式什么方面的变化对畲族歌唱风俗有这么大的影响呢？大部分的答案在于畲族人的看法有了发展。
  现代中国的进步
  “改革开放”概念一部分是指对中国人有利益的现代化技术、方法和信息在思想认识上的开放，无论如何这些能被现代世界所理解和应用的技术、方法、信息清楚地说明了每个民族首先应有足够的教育。因此“改革开放”对中国人，当然也包括畲族人在内，带来的感觉是提高教育的重要性。而且特别是他们的孩子，调查中我常听到畲族学生说他们父母亲告诉他们：“学生必须念书，没有时间学唱歌。”他们父母亲告诉我也是一样的话，通常还加上一句：“唱歌没有用。”过后我将回到“唱歌没有用”这个问题上。这句话的含义指现在教育是最重要的，而且读书的时间不够，哪有时间学唱传统民歌呢？
  一些成年人告诉我影响畲族唱歌的其他因素是：第一参加唱歌的业余时间比过去要少得多。第二唱歌活动方面的花费比以前要大得多。第三安排住宿和唱歌活动的难度增加了。前面所说的第一点是有争议的，但后面两点是绝对正确的。今年我亲眼看见了在一个畲族传统节日里完全失败的歌唱活动，这活动不是由政府举办的。后来举办活动的人只说他们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办举办和宣传象政府组织的那样。事实上，在当今社会里举办唱歌这项活动与过去相比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这三项因素已大大影响了唱歌活动的次数。还有一点，政府用于帮助他们举办这项活动方面的资金在大量减少，因此，即使政府负责举办的唱歌活动与过去相比次数也少得多。
  有关畲族歌唱风俗从过去到现在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我们可以从上面的讨论中得出两个清楚的结论。第一是对老一辈人而言，他们唱传统民歌的次数大量地下降了。第二是年轻人中新歌手产生的人数少得太多了。下一个问题应该是：我们怎样看待这个情况？最重要的是，畲族人对自己民族这种现象的看法又是如何呢？
  有关文化的改变和对唱歌的看法
  当看到这正在改变的文化时，我们这些从事社会科学工作的人必须与自己这种互相矛盾的情感作斗争，一方面我们怀念传统文化，看到传统文化的改变感到忧虑和迷惑；另一方面，象我一样做为一个人类学者，我们很清楚所有的文化都要改变而且在不断地变化。通常文化的改变是人为的。因此，我们这些外族人必须去接受和理解他们的文化改变，并且了解文化改变的发生和从一些风俗进化为另一些风俗是一件有趣的事。
  我在前面提几个父母亲和年纪比较大的人说：“唱歌没有用。”认真看待这个问题，我们同时可以看到正确和错误的两个方面。因为畲族家庭成员努力用他们所有的时间和精力仅为餐桌上的食物，孩子身上的衣服和送孩子上学而奋斗着，很难看出唱民歌有什么价值。但我们也发现长久以来唱歌对畲族人在社交和实用方面具有很大的价值。民歌对无法接受正规教育的孩子们提供了一个了解他们自己历史，有关他们著名领袖，他们祖先等的机会。一些歌曲在教育他们树立良好的道德规范方面具有较大的价值。其他一些给他们提供了好的农业生产经验，并且一些畲族人在他们歌本中用上和歌曲内容意思一样的文字作为一种学习的方法。据他们对我说歌唱活动特别有价值的是一种作为给畲族年轻人寻找配偶一个重要和方便的方法，一些年轻人觉得遗憾，因为这么大的好处现在没有了。毫无疑问，唱歌活动从过去到现在一直给畲族人民的社交活动和实用方面带来很大的好处。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唱歌没有用”这句话同时有正确和错误的两方面。
  关于畲族唱歌活动减少的感想，我从给我资料的人中了解到一个有趣的说法，那就是“没关系”。他们的答案是矛盾的，因为我问他们区别畲族人最重要的特点是什么，他们其中一部分的答案是畲族民歌，因此唱歌有关系。可能他们更好的答案是唱歌风俗现在已经改变，所以他们也没办法。事实上这句话是他们问答没关系时的感想，有些给我资料的成年人坦率地说，他们关心唱歌活动的减少，一些年轻人他们愿意唱，就是找不到学唱歌的时间和方法。
  综上所述，看起来“现代化”既带来了好处，也带来了一些问题。另外，我在这篇文章里没有提到的其他因素也影响这些问题。如果在文化改变上存在一些问题，畲族人民和领导他们自己应该去解决这些问题，可能他们可以找到一个办法那就是象中国其他少数民族那样在自己的民族学校里学习包括唱歌、历史和文化方面的课程，或者他们可以发现其他方法来满足他们的文化需求。继续下来的问题是“我们仍能说畲族人在唱歌吗？”给我资料人的态度已很容易回答这些问题，唱歌人数比过去少没有关系，唱歌活动比过去少也没关系，重要的是每年有人在什么时候和什么地方继续他们传统的歌唱风俗，那就足够了。我也是这样认为，不论多少人，不论多少次，毫无疑问畲族人在继续唱他们的民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