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市图书馆

豆丁，尽穷。没地土，种不得五谷；没盘钱，做不得生意……，思来想去，就想了个古怪的法子：他赤条条下溪去，摸来半篓“石斑”、“溪白”大小鱼儿，削出一大把竹签，每条鱼儿的屁股上都插上一条竹签，然后排上篾匾到街上叫卖。“街望”闲汉就围上来，好奇地问：“咦，你这鱼儿怎么都多了根竹签。”豆丁正儿八经纠正道：“不叫竹签，叫竹箭，我家三代祖传绝招：射屁股箭哩。”
  啊！射鱼屁股箭，真神箭手！个个争着来买，半篓鱼转眼卖光。后来，神箭手名声也越传越远，越传越神。
  这个县有座大山岗，出了一条花斑大老虎，伤人无数了。知县老爷写了告示，着人四处张贴。哪位壮士若能除去这大虫，赏纹银三百两；有人举荐打虎英雄者也可赏银十两。
  告示贴出好久了，未见一人揭示。一天，里正想起神箭手豆丁，就禀报知县：“在下晓得一个神箭手，他的绝招是专射屁股箭。”知县一听，着实高兴，就令里正，带了一群衙役，去找这神箭手。
  神箭手对自己的绝招，好比哑巴吃汤丸，心里有数。他忙一推三六九说：“我不贪那银子，也射不了什么花斑猛虎。”他说什么也不去。里正和衙役把这话传给知县，知县老爷发性了：“好个大胆，身怀绝技，不为民除害，枉为人子！”他掷下三根火签，众衙役进村子，连架带拖将神箭手弄到县衙门里。知县喝声如雷：“我限你十日，杀死花斑猛
  虎，敢道个‘不’字，乱棍打死。”
  这可是弄巧成拙了。神箭手一出衙门就自己掌嘴，打摇了三颗大牙。在劫难逃了，思量来划算去，没有什么好办法。横直总是死，不如上山卜一卜。看看期限到来，他当真准备了硬弓利箭，跑到酒店里，罐了三壶黄汤。他酩酊大醉，呜呜咽咽地哭着，又扯开嗓门嚎叫似的唱着。跌跌撞撞登上大山岗。一道斜坡，中有一株大楮树，树间一个大树杈，神箭手站在树杈间想喘口气。一阵腥风，那只花斑猛虎潜来了。立在坡坂上，猛见树丫站个汉子，它可乐颠了，兴起摆摆头，摇摇尾，前爪一按：“吼”的一大声，一纵身，从坡坂上扑来。神箭手被那腥风一冲，一个后滚翻，早倒滚坡下去。那花斑猛虎，劲用太足了点，那一扑，不偏不倚，把腰干卡在树杈间，挣不出身来。神箭手早被惊得三壶黄汤化一身冷汗，连脚跟都湿透了。他看虎在树杈间，拼命挣扎，说时迟那时快，他从背上抽出一捆利箭，一根又一根狠命地捅进老虎的屁股眼里，捅没到箭翎哩，血喷如泉涌。老虎扭了几扭，一命呜呼。神箭手寻来棒棒，下死劲把虎撬下树杈。
  等到天亮，神箭手大摇大摆踏进县衙门，冲县太爷一叉手，威凛凛叫：“花斑猛虎，让我收拾啦。不信，叫人跟我看去。”衙役们舞刀提枪的跟到那坡坂，果然树下倒着黄牛样的大虎，屁股上插着一簇利箭。跟来的人都失愕啦，张着嘴怎么也合不扰，好半天才一片惊呼：“着神呀，箭射得正中屁眼，好一个打虎英雄！”县太爷下令，披红游街。讯息早哄动三村五堡，四方八面百姓赶集来。闹哴嚷，争看死虎，看打虎英雄。县太爷当众奖赏神箭手豆丁纹银三百两。
  神箭手一向穷得“叮当响”，骤然赏得三百两纹银，一时却没主意了。想自己一座破寮，连门也关不合，哪里藏这三
  百两纹银呢？弄不好被人偷去，更不好还要搭上这一条虎口里赚回的小命哩。想来想去，日夜不敢合眼，什么时候门窗外风吹草动，他在寮里就发威叫喊来壮胆。
  再讲这村里有哥儿俩做贼为生。哥儿俩胆子泼天也似的大，贼哥说：“豆丁这回发财了，纹银三百……”贼弟说：“我们何不下手偷他个净光？只是他射一手好箭，专射屁股眼，老虎都受不住他一箭，你我肉做的屁股……唉。”贼弟头脑灵点，想了半天说：“也不用怕，他不过射得屁股，屁股想法子护住，不就得了。”“怎么护？”“有啦！我们把系鞘绑到腰上，再用有耳的小铁锅，挂在系鞘上，屁股整个不就让小铁锅包住了？”贼哥大喜。哥儿俩就用小铁锅罩住屁股，天一黑就摸到神箭手门外，支耳听听寮里没什么声音。神箭手其实没睡，正强打精神坐着熬夜呢。贼哥贼弟撬起门，一撬，神箭手就吆喝起来。一吆喝，贼哥贼弟就往回撒脚跑。神箭手“呀”地拉开门，贼哥贼弟一听，以为箭已上弦，脚跟踢到后脑勺，拼老命逃跑。哥儿俩腰上都挂着烟杆子，烟筒头是黄铜的就“叮当当”敲着铁锅，逃得越快，准响得越紧。贼哥叫：“这家伙神箭真真利害，这么准！好在我们系上铁锅，不然，屁股早已像破米筛子啦。”
  讲述者：钟金弟 男 51岁 畲族
  寿宁县莲花墩农民
  采录者：郑锦明 男 39岁 汉族
  寿宁县文化馆干部
  附记：
  〔1〕据福安雷玉秀口述，蓝升禄采录，是穷女婿竹签插跳鱼屁股，送岳父寿礼而神传。岳父揭示，穷女婿带箭上山寻进虎洞，虎倒退进洞，屁股窟被箭插进，虎猛跳落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