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市图书馆

很久以前，我们畲族人家中，有一对夫妻只生了一个孩子。当这孩子六岁那年，他爹就死了，剩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母亲辛辛苦苦把孩子带大，穿的吃的件件为孩子操劳，每次进山耕地或砍柴回来，都带些山果给孩子吃。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也都留给孩子吃。
  日子一年一年地过去了，孩子也一年一年地长大了，而母亲却一天天地衰老下去，不能进山砍柴，也不能下地种田了，只能在家煮煮饭，做些家务事。想不到这孩子却对母亲嫌恶起来，不是吵就是骂，使得老人家不敢在他面前说话。有时看到儿子脸色一变，母亲就吓得全身发抖，成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不久，村里新迁来一户畲家人。这家有个姑娘，聪明美丽，每天上山牧羊，能唱很多很多好听的山歌。她见到什么就能唱出什么。从天上的星星月亮，到地上的花草鸟兽，和人世间的苦辣酸甜，她都能随口唱出许多歌来。每天她赶着羊群上山坡唱歌时，这个嫌恶母亲的后生仔就跟在她后面听，越听越喜欢，有时竟忘了耕地。
  一天，母亲送饭来。他嫌迟了，边吃边骂，吃完后还将饭碗掷过去打母亲，又说以后若不早点送来，就不放过她。可怜的母亲，吓得抖抖颤颤，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
  这后生仔干活的地方，离姑娘牧羊的地方不远，他锄了一会儿地，看到小羊两脚跪在母羊腹下吃奶，就问那姑娘：
  “为什么羊仔是跪着吃奶呢？”
  “为什么？”姑娘对他不孝敬老母的事，早就看在眼里，今天，见他问羊仔吃奶，便唱山歌答道：
  天上乌鸦最孝顺，地有羊仔最知母；
  乌鸦啼哭守母死，羊仔吃奶就下跪。
  今日阿哥为哪桩，诸事不提问羊娃？
  阿母待哥心肝肉，阿哥待母是哪般？
  后生仔听了姑娘的歌声，不觉勾起重重心思，一时无言答对。这时，草坪角落里传来老鸠鸪的啼声和小鹧鸪的讨吃声，两人一齐走到跟前一看，只见老鹧鸪有气无力地把它刚刚衔来的一条小虫，送进小鹧鸪的嘴里，然后颤抖几下，就倒在草丛里死掉了。这时，牧羊姑娘又唱道：
  鹧鸪鹧鸪你真苦，喂了儿子自命故；
  鹧鸪鹧鸪命故了，小鸟长大可知母？
  姑娘的歌声还没唱完，后生仔的脸色苍白起来。他想到母亲辛苦养大自己的情景，羞惭地感到自己虽然是人，还比不上羊仔和乌鸦！母鹧鸪为仔命故了，我母亲年轻守寡，辛辛苦苦把我带大。花了多少的心血呵！我怎么能长大了，还不知母呢？他自责自问，心里难过极了。真是痛悔莫及！正在这时，老母亲从山坡那边一步一拐地送饭来了。后生仔“啊”地叫了一声，便向母亲奔跑过去，连手上的锄头，也忘了放下。他本来想跑过去迎接母亲，向母亲认罪的；可是，母亲不知孩子有了悔悟，见他手里握着锄头，以为是要跑来打她，吓得转身就跑，不料才跑几步，就被树根拌倒，一头栽到树头上，当即死了。那树头被鲜血染得通红通红。孩子痛苦极了，把母亲安葬好后，常抱着那棵被母亲鲜血染红的树头大哭。后来，他边哭边把这块被血染红的树头挖回家中，
  将血红的一片取下制成木牌，写上母亲姓氏，逢年过节，就对着木牌跪拜痛哭。
  以后，畲家人为了纪念自己祖先，便都学着样子，用树头制成祖牌，漆上红色，写上祖先姓氏，放大厅堂或祖龛上。逢月过节，家家户户都要在祖牌前摆上几碗酒菜，以此寄托对祖先的哀思，形成了畲家世世代代祭祖的一种隆重仪式。又因牧羊姑娘是用唱歌，来使小伙子迷途知返、痛改前非的；从那以后，村里学唱畲歌学编畲歌的人，就越来越多，渐渐成为畲家生活中，最普遍的一种活动了。
  口述：雷盛成 雷盛坤 雷官圣
  宁德市金涵畲族乡人
  采录：谷梅
  （原载《畲族传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