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市图书馆

畲汉民族之间情缘深深，今年惊蛰后的一天，幸随省作家采访团登山，拜谒了福安市文物保护单位——钟氏神牌供奉祠堂。
  夯实的土墙包围一座长方形的传统民居，坐落在市西北高度大约200米的大林村仙岫山坡地，榜书“钟氏宗祠”。趁坂中畲族乡干部去传唤村里畲家后生前来启锁开门的片刻，端详这座朝向东北的祠堂，似乎印证了“后背有靠，左右有抱；有成面前有水，水中有泡”的风水地貌。祠前丘陵、山坳一层层下降，视野及于远方，富春溪从北向南蜿蜒流动，溪后是影影绰绰的东山。
  跨进大门，即高脚戏台的背部，沿左右骑楼下边的廊道绕至天井，迎面是四楹撑起的一个大敞间，宽、深均约15米，梁上悬匾为“颍川世泽”。其间有一副祠堂联，文曰：“颍水长清，念先泽流传又分支派；仙山拱秀，顾后人继起同此峥嵘。”寥寥26字，概述了对河南祖居地及祖先的缅怀，对钟姓播迁的回顾，对客居地的钟爱以及对后裔繁衍、崛起的寄望。于是，畲族悠久而神奇的“盘瓠传说”仿佛再现：帝喾高辛爵封“盘瓠忠勇王”，并首肯与三公主缔亲，18年后，帝又赐忠勇王之女名淑玉，赘钟志深为婿，封“颍川郡敌国侯”……
  面对古戏台的正堂后壁（西侧）如南、北两侧，离地约1.5米的木构神龛似马蹄形圈拢，龛头摆一列香炉，龛体玻璃窗里头，上下3层供列钟姓自唐朝迄清朝的祖宗神牌400多块。奇罕的文物令观者倏忽处于悸动、缄默之中难以自拔。它们究竟是多少钟氏先人投影的物化，从而浓缩为畲族编年史的部分篇章？千余年一瞬出露，恐怕谁也难以精确计数，周全诠释。它们悄无声息，却述说着遥远岁月，述说着世乱时艰、刀耕火种、万里迁徙，也述说着一个民族追远、怀祖、报本的虔诚祀奉。假设参照畲族几个族姓的谱牒，从明末清初畲家沿水陆两路流播至闽东算起，或者从清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始建这座祠堂算起，不也已经好几个世纪？这般重视族姓传统的陈设，无疑是宗族体系凝聚的精神支柱。
  估量林林总总、雕技精湛的神牌，绝大部分刻制于清代。除了正中一块高达1.3米、宽约0.5米，其余高度都在0.8米、宽度0.3米左右。结构分为6脚的稳定木座与托起的木牌两部分。整体从上往下，拥有圆雕衔珠翘须的龙头，双侧镂空雕双龙或双凤，中央宝蓝色打底浮雕敕封的神位，基座矗着围栏，悬着吊柱和木流苏，其间还嵌着“寿”字和云头、花卉，百结、方胜等等镂空图案。所有的文字、纹样都髹以赤金。考究的工艺，毕显木雕高水平，为研究畲族灿烂的文化提供了珍贵的实物佐证。
  若是适逢祭祖的重大节日，平时空落落的庭院就焚香设供，歌唱舞蹈，行礼如仪，人众追溯和彰扬民族始祖开基以及历代宗亲建业的伟绩，展示浓郁的民族风情，可惜我没有赶上这样的日子。
  如果把反思作为认识历史、铭记过去的必要途径，那么这座独特的祠堂便是教育的课堂；如果祈福禳灾的祭典是一个民族企求自身繁荣昌盛、幸福富裕的表征，那么这座独特的祠堂又是聚众议事的会场。所以，这座独特的祠堂，今天仍然启导着畲家兄弟姐妹更加热爱本民族，建设新畲乡……我如是想。
  （199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