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市图书馆

疍民在文学艺术方面的表现主要是疍歌船谣。
   这些歌谣的题材非常丰富，关于生产劳动方面的可以归纳为起锭歌、拔船歌、讨海歌、渔歌等，关于生活和情感方面的可归纳为情歌、自叹歌、疍家（渔家）谣、划船歌等。
   闽东疍民的歌谣高亢、悠扬、粗犷，非常深情，唱出了地方特色，也唱出了疍民的悲欢。大多是因境随情即编即唱，没有固定的文本（而且疍民因为群体失学，基本上不识字，也没有文本）；也有一些长篇的叙事歌谣，内容相对确定，在族群内部口耳相传。如今，这些悠远的歌声都已经淡入历史的深处，疍民的后代也不再唱它，只有在文化单位搜集、整理的有关资料里才可能看到很小的一部分记录歌词的文字。
   这里采录几段《渔民情歌》（用福安方言唱）以飨读者。
   头前一条什么船？细看正是阿妹船。
   阿妹给哥问一问，明年齐妹结共船？ 沿江讨鱼浪滔滔，阿哥船头受风波。
   手把网子丢过去，又要回头看老婆。
   沿江对面一对山，阿哥齐妹上鱼摊， 买来好花给妹戴，今晡齐妹这过暝。
   东港出去面向东，先钓鳗鱼后钓鱼亨， 鳗鱼亨要食虾米饵，虾米做饵线难捻。
   东冲出海面向西，祖宗三代做曲蹄， 人人骂我曲蹄仔，细腻忖起好孤凄。
   一把橹柄丈八长，二人摇橹像拜堂， 船头会起三尺白鼻浪，橹柄随浪扑水忖。
   脚踏船仔倾一倾，阿妹心情说哥知， 我哥不知我妹意，我妹笑哥痴又痴。〔20〕 再选录一组《一粒橄榄》（仍用福安方言唱）。因闽东的“溪利船”外观像橄榄，这些疍歌就以“一粒橄榄”起兴，随编随唱，淋漓尽致地表达了疍家青年的情感世界，是一曲感人至深的情歌。下面这一组足让读者体会疍歌的大胆、泼辣。
   一粒橄榄两爿尖，下船郎仔快活仙， 风仔溜溜真快活，那惊天气做霉天。
   一粒橄榄两爿梭，没情没义曲蹄姆， 昨晚齐哥怎么约，今旦船仔撑过河。
   一粒橄榄两爿锹，这次齐哥去福州， 省城地方真有趣，有食没睡也欢心。
   一粒橄榄两爿芯，朋友千万合单身， 单身无妻没要紧，全暝会睏透天光。
   一粒橄榄两爿尖，齐妹真是有姻缘， 面仔白白亲一嘴，船垛同眠赛神仙。
   一粒橄榄两爿青，郎君十八正后生， 劝你争气出力做，贪花贪色没相干。
   一粒橄榄两爿真，我妹讲话真有心， 叫妹一定要同意，莫叫你哥做单身。〔21〕 长溪下游赛江的船民、渔民中间流传着一首渔歌，又称作《柴贩歌》，诉说旧时疍民在沿海贩运木材的艰辛；按贩运路程，南唱至福州，北唱至浙江沈家门、天津。根据采录者罗承晋先生称，完整的歌词可达万余字，全部用福安方言唱。笔者根据罗先生的采录，将其中的片段略作整理，与读者共享。
   心间一本《柴贩歌》，慢慢开口唱一坨。
   柴排掼起米糖柴，大小市场真作佳（好看）， 米糖打索长又长，行船郎仔好心酸， 开霜积雪都有份，日头如毒照样行。
   桥下开船到西凉，多少希望空一场； 次次街中去买货，身上总穿破衣裳。
   西凉上去马蹄江，纸牌又新烛又红； 但愿好风转到家，辛苦莫再没裤衩。
   马蹄上去是马鞍，自幼行船行到单（今）， 后生行船有人荡，老人行船没相干。
   马鞍马尾未见拖，座座码头处处瓜（停）； 也有上船和上岸，店头看看没钱花。
   马尾上去到琯头，船仔开去满溪流； 街中鱼肉白米饭，袋里没钱卖（不会）到兜。
   琯头上去是金溪，看见流水好孤凄； 今年挣钱何处去？何苦落海做曲蹄！ …………[22] 凄婉，忧伤，如泣如诉，很能引发“苦命人”的强烈共鸣。可惜曲调和唱腔都已无法复原，只好无可奈何地任其流逝于历史的黑洞之中。
   【注释】 〔1〕郭志超《闽台民族史辨》第335页，黄山书社2006年版。
   〔2〕宋·乐史《太平寰宇记》卷一百二《东南东道十四·泉州·风俗》。
   〔3〕瞿宣颖《中国社会史料丛钞》上册，第391页，上海书店出版社1985年版。
   〔4〕〔11〕明·陆以载《福安县志》第一卷《舆地志》。
   〔5〕明·何乔远《闽书》卷之三十八。
   〔6〕清·张光孝《咏官井》，转引自《宁德地区志》第2177页，1998年版。
   〔7〕清·李拔《福宁府志》卷之四下《地理志·水》。
   〔8〕《甘棠镇志》第147页，厦门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
   〔9〕唐·于兢《恩赐琅琊王德政碑》，该碑现存福州市鼓楼区庆城路闽王祠内。
   〔10〕明·陆以载《福安县志》第三卷《兵食志》。
   〔12〕清·李拔《福宁府志》卷之十四下《学校·风俗》。
   〔13〕清·李拔《福宁府志》卷之三十四《杂志·坛庙》。
   〔14〕巫歌《奶娘传》，《中国歌谣集成·福建卷·福安市分卷》第89页，1992年编印。
   〔15〕汉·许慎《说文解字》。
   〔16〕宋·李昉等《太平御览》卷一七〇《州郡郊》。
   〔17〕清·陈寿祺《福建通志》卷五十五至五十七。
   〔18〕徐宗泽《中国天主教传教史概论》。转引自顾裕禄《中国天主教的过去和现在》第44页，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9年版。
   〔19〕李健民《天主教在闽东的传播和发展》，见《宁德师专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0年第1期。
   〔20〕〔21〕《中国歌谣集成·福建卷·福安市分卷》第183—184页，1992年编印。
   〔22〕参见《甘棠镇志》第348页，厦门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