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沃里油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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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滨海五都》 图书
唯一号: 130920020210001239
颗粒名称: 难忘沃里油茶场
分类号: S794.4
页数: 8
页码: 176-183
摘要: 宁德飞鸾白马山前,有一个小山村叫沃里,不过百来户人家,平时不怎么显眼,可在1958的火红年代,这里却因为出现过一个由粮食系统创办的油茶场,也曾经远近闻名,风风火火过一个时期。上世纪五十年代以前,白马山附近的沃里、沃坪一带群山荒丛中,生长着许许多多大小、疏密不同的油茶树。原始油茶树经垦复,除去杂草、灌木后,面目一新,因享受到充足的阳光和养分,很快便开花结果。
关键词: 宁德市 沃里村 油茶场

内容

宁德飞鸾白马山前,有一个小山村叫沃里,不过百来户人家,平时不怎么显眼,可在1958的火红年代,这里却因为出现过一个由粮食系统创办的油茶场,也曾经远近闻名,风风火火过一个时期。
  千山花白万里香飘
  上世纪五十年代以前,白马山附近的沃里、沃坪一带群山荒丛中,生长着许许多多大小、疏密不同的油茶树。也不知是盘古开天地时留下,还是那一代祖宗种植的,人们都已无从查考。这一带虽然土壤肥沃,但由于荒草、树木的侵扰,油茶树身矮小,无法与之争夺阳光、养分,生机受限,生长不好,大多无法开花,能结出果来的很少,因而少有人光顾。年复一年地自生自落,或烂入土壤,或生长发芽成新树,代替老死枯萎的一代。数千年延续下来,偶尔有些好事的人,也拣了一些回去,用土设备压榨出一些茶油来,作为点灯、供佛,或妇女们养发之用。
  1958年,中央作出发展木本油料作物,大力垦复、种植油茶、油桐指示后,福建省林业部门曾派出勘察队到各地进行过踏勘,其中一个组到过宁德的白马山一带,发现了这一大片天然油茶树,十分惊喜。据他们估算,大约有1.5万到2万亩之多,便向省里和宁德县写了一个报告,建议对此林进行垦复利用。并提出在地势较为平坦的沃里村设立油茶场。
  建议得到省粮食厅(油茶属粮油作物,当时由省粮食部门管辖)和宁德县委重视,宁德县立即行动,由县粮食局出资,并委派范学胜同志为场长,从县里抽调数名干部组成班子,在飞鸾乡、社帮助下,赶赴沃里村筹备。他们借用沃里村一祠堂设场部办公室,并从飞鸾,三都附近乡镇农村抽调300多名农民,自带生产工具和日用品赴沃里集中。油茶场将这些人分别编成四个中队,各任命了队长、副队长。在当地干部带领下,分赴沃里、沃坪、施家山、高忠洋等4个村,借用当地群众房子住下来,立即开始披荆斩棘,对那里荒山中的油茶林,展开轰轰烈烈的垦复工作。
  经过1958—1959年一年多时间努力,他们共垦复油茶林13000多亩,对林木稀疏地块,则用新育苗木进行适当补植。同时,为提高经济效益和林木生长速度,还进行林粮间作和多种经营:由省粮食厅从印度调来核桃种子,种植5000多亩;省、县粮食局,还供应多种经济作物种子,如玉米、花生、荞麦等,各种500多亩。
  原始油茶树经垦复,除去杂草、灌木后,面目一新,因享受到充足的阳光和养分,很快便开花结果。1959年入秋后,白马山上油茶树,到处结果累累,场里300多名人手不够,还发动附近各队小学生帮助一齐采摘,当年便收下油茶籽100多担,(第二年又收了近200担)上交给国家,为荒年粮油供应缓解了部分困难。
  茶籽采摘后,养分集中在花蕾上,油茶树便很快开出白花,为来年生育引蜂传粉。1959年秋冬之际,油茶场附近的白马群峰千山万壑,处处白花遍地,形成一道特别风景线,着实喜人。省粮食厅为推广油茶生产,便在沃里召开示范现场会,全省各县100多名代表集中到这里现场观摩。沃里村一度呈现旷古未有过的热烈场面。
  援农救荒开发中止
  正当油茶场热火朝天地进行经营建设,各项事业蓬勃发展时候,我们国家却遭遇连续三年自然灾害,农业全面歉收。当时白马山上各乡村农户,每人每天只供应半斤原粮(稻谷),农民饿得没法,只能上山找野果挖野菜充饥,浮肿病人成千累万,田园大量抛荒,无人耕种。有些地方草长得比人还高,许多乡间道路都被蔓草侵蚀,或只剩下中间小小一条通径,当时有一首歌曲形容当地景象:
  登临白马看荒年,山雾茫茫不见天。
  万落千村无煮火,家家户户断炊烟。
  黄颜衰老门边倚,大肚男夫床上眠。
  乱草逢蒿埋路径,山猫野兔寝田园。
  四邻但听妇婴哭,百里不闻鸡犬喧。
  这就是令人至今难忘的一九六0年。
  当年秋冬,党中央提出“全党动员,全民动手,大办农业,大办粮食”号召。各地区各部门迅速调整了工作部署。各项正在建设中的工程和厂场纷纷下马,遣散由农村抽调来的农业劳动力,让其回乡种田救荒。油茶场本属农业生产场地,按上面精神,没有强调一定要下人,但因为来的都是农村主要青壮年劳力,这时农村开放小自由,允许农民小规模开荒和种自留地,自己产粮救荒。
  这个政策对他们有很强吸引力,因他们来场后,家中大多留下妻儿和年迈父母,看见别人都在热烈地开荒种粮,家属当然都盼望他们回去。因此,在场无法安心生产,个个归心似箭。场里范学胜等领导们研究后,认为“留下人,很难留下心”,“留蜂不做蜜”。因此干脆开会宣传当前政策形势和油茶场前景,并宣布让工人们自己选择,来去自由,自愿留场者让其留下,给予一定工资待遇;愿意回农村的,一律让其自由回去。这一宣布,300多人中一下子走掉90%,只剩下30来人,场部决定撤消原来四个中队,将所有留下来的人集中到沃里所在地来,组成一个队继续工作。
  为适应当时种粮救荒形势,油茶场决定暂时停止油茶的垦复和种植,1961年1月起,全力集中于种粮和发展肉、菜等食品生产,多种经营,以适应饥荒形势。为让留者安心工作,便利用场里自产剩余粮食,适当地提高劳动工人的食粮补贴标准(每个参加劳动生产者不论干部、工人每天每人给予半斤实粮补贴)。在那个人们只问食粮多少,不计较工资的年代,这样高粮补,自然巩固了留场队伍。
  当时许多外地工厂,工程纷纷下马,都向原籍地遣退工人,其中原属农村来的退回农村去,原属城镇人口的,宁德县为了不增加城镇人口,减少粮食供应,便成立“压缩城镇人口办公室”(由马国祚当主任),将这些人全部往三场(农场、林场、茶场)遣送,沃里油茶场因此又暂时接收了几十名城镇户口的工人。
  1961年,当闽东各地处在半饥饿状态,人们都在为粮食、农副食品供应不足而苦恼的时候,沃里油茶场却获得粮食和各种经营大丰收。全年共收下薯米200多担(因山猪猖獗,大部被毁),养羊300多头,牛20多头,蛋鸭400多只,菜鸭、鹅等200多头,使职工生活得到极大改善。
  保种保粮存亡之战
  1961年春,宁德饥荒严重,中央福建省委为追究有关领导人员责任,宣布改组宁德县委,派出以肖文玉、王安珍为首的5人工作组,按管宁德县委工作,原来的县委常委8人中,包括第一书记史光华,第二书记王峻峰在内共6人被停职反省。工作组号召全县人民投入抗灾救荒,并大量从外地调粮支援。粮食供应已被压到最低点,城镇居民每人每月定量減至21斤,农村人口每人每天只分给半斤原粮(稻谷或薯米),除了“瓜菜代”外,家家户户都上山下田,找野果野菜,挖蕨根,“猴毛头”等充饥。在那个年月里,不但生产队集体地里粮食,甘茹等保不住,大多被人偷收偷挖,有的乡村集体食堂、仓库也被盗,甚至连种子都保不住,被偷光了。鉴于这种严重状况,接管宁德工作的省工作组领导提出“保种,保粮,保命”口号。要求各级干部,切实保好粮种,以备来年春耕。
  沃里油茶场是国营场,口粮原本可由国家保供,但该场范学胜场长(以下简称老范)颇有远见,他看到白马山一带乡村灾荒十分严重,许多队连种子都吃光了,预料到1961年春耕种苗肯定是个大问题。水稻谷子或可由国家调给,但作为当地农村主粮的甘薯种很难留住,一旦被饥民吃光,大量的山坡农地春耕季节会因无苗可种而抛荒,将造成更严重后果。因此,他决定把当年场内所收获的甘薯,能用作种子的全部留下来,并在场部及附近砌窖保存。
  1961年春初,当沃里大队粮食收光之后,一些饥民便把目光盯到油茶场甘薯种上,场外保存的看不住,连连遭窃,渐渐被偷光,最后只剩下场部围墙篱笆内的几窖“保命种”了,场里就连日连夜的加强了警戒。
  一个月黑风寒的晚上,工人们睡下不久,外面忽传来“不许动,站住!再动,我就开枪”的喝声,只听篱笆叭喇一声,一个瘦影越出墙外逃跑了。原来当天下午,沃里村一个叫“猴鸡”的人,曾在篱外窥望一会,被场干部朱某某发现,因此人曾有小偷小摸前科,偷过场里不少农作物,老朱认为他看了路径,晚上肯定会再来,因而早早地埋伏暗处等待,果然不出所料。不过这次虽然未抓住他,却已把他吓得屁滚尿流,从此后,沃里村几个善偷者再也不敢踏进油茶场一步。剩下数窖薯种终得保了下来。
  1961年开春后,由于“自由一季”政策的贯彻,允许农民开荒、种自留地,农村抛荒土地逐渐被开垦起来,可这时正如老范所预料的是:春分将至,各地找不到薯种育苗,干部,农民急得像热锅上蚂蚁,毫无办法。这时油茶场便把场部附近黄土坪一块5亩多的新开荒地,用高竹篱笆围圈起来,把保存下来的甘薯种全部下到那里,并筑起草楼,派4个工人、干部,带上枪支武器,日夜轮班护守和进行施肥浇水等培育工作。经过一个多月的精心培育,终于长出茁壮薯苗。各地社队干部农民闻讯,纷纷前来登门求供,油茶场一时门庭若市。来者除飞鸾附近各社队和本县各乡镇外,邻近的罗源、连江和福安、寿宁等地农民也来求援。由于货源紧缺,当时市场薯苗价高得惊人,每百株从开头卖五、六元,后来涨至八、九元。油茶场供给他们的,只算1.5元,但为充分发挥种苗效能,每人只限供500—600株,不让多买,让他们拿回去后作为母苗扦插培育,待长出藤蔓后,再剪下种植,这样每株又可分植四、五株至七、八株,为当时缺苗社队和农民解了燃眉之急,为宁德救荒和农业生产复苏立下了汗马功劳。
  薯苗的紧缺,偷苗现象也相伴发生。但因油茶场看的紧,外有高高的竹篱,看守的人又掌握武器枪支,偷窃者不敢造次。强偷强抢不行,于是就便用种种手段,勾通内部看苗的人来设法偷。
  一天晚上,天很黑,下着蒙蒙细雨,我和老范、工人陈占好三人在场部谈了一会工作,因不放心苗地,便一同去看,半路上一个人迎面匆匆而来,老范打起手电筒一照,发现他棉大衣背后露出几株薯苗来,而此人正是负责看管茹苗的生产领队陈某某,老范叫住,把薯苗卸下,共6捆,600多株,老范问他拿给谁的,他吱呀不语。后经查明,此人系与沃里村一妇女关系不正常,那女人向他要,他不得已才去冒险,监守自盗,偏偏又被碰上。因此人是场里生产领队,平日里工作积极负责,很被看重,老范交代我们不要声张,给他保留面子,以利此后工作。但纸终包不住火,后不久,还是传遍了全沃里村,只得将他换了。
  是非功过谁与评说
  油茶场自1960年遣散大部人马支农后,开发基本停止,此后便未再上人,30多人的队伍虽时有进出,但基本上一直保持到1962年下半年。由于农业形势大大好转,粮油短缺现象已大为改观。这时,国家对企业经营提出“整顿、巩固、充实、提高”八字方针。油茶场的主办单位——宁德粮食局,它是属于商业单位范畴,要执行经济核算的。1958年,当上级决定把建设油茶林场任务交由粮食部门经办的时候,那是“大跃进”运动特殊时期,他们在匆忙中接过这个担子,当时确实没有人敢去考虑经营效益的事。4年的经营现实,使他们不得不面临着以下两个问题:
  其一,油茶属木本油料作物,是个需长期投资才能产生效益的项目,一片油茶林从种植到开始收成,起码5—6年时间,核桃树更要9年,前期管理成本浩大,要有相应的资金长期不断投入,才能有效果。垦复天然油茶林,固然成效快,当年就能见效,但由于天然茶树品种不齐,产量少,管理起来颇费工夫,难予规范,经济上往往收不付支,更划不来。
  其二,实行林粮间作,本来是林业投资中实现长短结合,降低成本最好方法,很多林场都实现了,效果很好。但沃里这一带,当时山猪活动猖獗,油茶场种下的数百亩玉米、高梁、花生、荞麦等作物,全部被毁,颗粒无收,种下的200多亩甘薯,也被毁之过半,余下部分,还是依靠筑楼派人日夜看守,才得以保存下来。因此,在这种地方,林场要实现自给经营很难做到。
  总之,油茶林场是个必须靠长期投入经营才能有成效的事业,粮食局没有更多的资金来支付长期亏欠经营。在粮油供应困难年代,它的存在也许还有必要,但1962年后,随着农业形势好转,油料供应不那么紧张了,它的存在就失去前提和基础。
  油茶场从1958年兴办到1962年,其间共经历了4年多时间,究竟它的兴办,是功,还是过?给国家、人民带来的是利、还是害?它的上马,是对,还是错?其间,人们曾经有过不同的争论和见解:说功者认为:油茶场大干快上,干部、工人艰苦创业,短时间内就创出成绩,是个创业典范;况且,在它存在的1958—1962年期间,为国家生产了一定数量的粮食和油料,为上级部门供给了部分肉、蛋等食品,缓解了当时部分灾荒困难。并在困难岁月里,对沃里村饥饿农民借出一些粮食,救活了不少饥民。特别是在苗荒的1961年春天,为当地农村农民供应了成百万株薯苗,为农业复苏,立下了不朽功勋。办场过程有一定损失,但是功大于过。
  说过者却认为:上油茶项目是盲目经营,垦复花了那么大力气,劳民伤财,最终还是放弃抛荒,浪费了大笔资金,得不偿失,本是不该上的项目。
  不过,大多数的人都认为,判断事情,不能离开那个时代背景,沃里油茶场诞生在“大跃进”年代。那时国家严重短缺食用油,在“以粮为纲”方针指导下,为避免粮油争地,提倡大力发展不占田地的木本油料作物,这个方针在当时无疑有它正确的一面。1962年后,随着农业形势的好转,粮油生产的恢复,食油紧张的缓解,再不用费大力气,不计成本地去搞木本油了。它的历史使命,到了终结的时刻,及时退出,也是正常的。当然应该承认,油茶场的仓促上马,其决策过程显然过于粗糙,不妥之处,也可引为今后教训。
  1962年底,粮食局经过县领导同意,决定把沃里油茶场移交给有专项事业经费开支的县林业部门,合并到飞鸾林场,由林业部门管理。而飞鸾林场接收后不久,又因自身原因,被缩减为飞鸾林业经营所,人员规模大大缩小,管理上力不从心,只得放弃了沃里这块地盘,把全部人员迁移到飞鸾浦岭,原来经营的万亩油茶林和核桃树等作物全部交给当地农村大队代为管理。
  曾经风风火火一阵的沃里油茶就这样匆匆地结束了它的暂短使命。而它的辉煌故事,长久留在当地几代人民心中。

附注

作者简介:吴培昆,1950年11月福安农校毕业,参加土改。先后在团县委、工业局、林业局、合成氨厂、市(县级)体改委工作。1994年退休。现住蕉城。

知识出处

滨海五都

《滨海五都》

本书主要分为五都概述,古村选粹,工程见闻,文化习俗,临海生计,名人事略,社会杂记几个部分。有文章“沿海乡镇简介”、“二都村杂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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