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澳村农耕社会环境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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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滨海五都》 图书
唯一号: 130920020210001207
颗粒名称: 蒋澳村农耕社会环境略记
分类号: K295.73
页数: 6
页码: 104-109
摘要: 蒋澳村距城区不远,就在火车站边上,到旧城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但是六十年代初时,我随父亲挑稻谷到城关卖,早去晚回,恰好用了一天的时间。记得路上要过渡兰田溪。渡河之后,沿海边走,道路蜿蜒,见海水退潮,岸边礁石白洁。蒋澳村处于丘陵与海湾的交汇之地,蒋澳村后山海拔只有四五十米高。上述“蒋师公宫”的位置原先就是海边。今宫后墙外有若干巨石交叠,原来是海边礁石。蒋澳村四周的下凡、马山、小塘、土尾、由澳等几村,早年间自然环境大体上都是一样的。蒋澳村的对面山也就是马山村的后山,海拔不超过百米,而且四周都是平地水田,只有一小段与“细头岗”联系。豹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使人觉得是一桩奇事,但这件事能够说明当时生态环境相当好吧。
关键词: 宁德市 蒋澳村 社会环境

内容

蒋澳村距城区不远,就在火车站边上,到旧城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但是六十年代初时,我随父亲挑稻谷到城关卖,早去晚回,恰好用了一天的时间。记得路上要过渡兰田溪。渡河之后,沿海边走,道路蜿蜒,见海水退潮,岸边礁石白洁。
  当时蒋澳村是个“小公社”,辖郑岐、增坂、兰田、下凡、汤湾、后湾、马山等数十个大队,范围大约是现在漳湾镇一半的版图。邻近村有小塘、由澳、土尾、下凡、马山、中村等,相距都在千米之内,村庄之间隔着塘田和丘陵,各村的生活、生产方式大体相同。现在这些村庄的区域内有师范学院、火车站、会展中心等,大道纵横,已是宁德城市最精华的地方,将来还会变得更加不同。因此回顾蒋澳村陈年旧事点滴,给后人一些记忆。
  蒋澳村现在全村有980余人,六十年代初,记得是300多人。村里好几姓,其中以倪、陈、卓为多,此外还有黄、雷、兰等数姓。村名为“蒋澳”,的确是蒋姓人家最先定居在这里。村庄在唐末后梁乾化元年(911)开基,可称是“千年古村”。
  村庄民间信仰,透露出一些古老的信息。如今,村里有“蒋师公宫”,门额上有“蒋山正境”四字,宫内大殿正中供着蒋氏四兄弟神像,是当地的土主,受全村数姓人的香火。前年,因火车站工程,发掘了蒋氏之墓(其原址在今火车站前闽东路与金马北路连接处附近山坡上),墓中发掘出骸骨和一些瓷片等。原墓前有一方宽约四五十公分,高约一米余的石碑,上书“蒋公之墓”,证明蒋氏是这里开基者,所言不虚。传说蒋氏兄弟分别当法师、务农、豆腐和烧炭。
  职业多种,或许说明这里已有一定人口。此后卓氏定居这里。我们倪氏定居此地也有880年了。家谱载倪氏祖先原在福安,后迁洋中莲下,再迁宁德城关,最后定居蒋澳。到城关时,当时可能尚未有城,据说定居在今南门附近的“下司井”附近,结寮务农,因与另一人家不睦,争纷之下,就迁到了海边的蒋澳村。
  “蒋师公宫”,除供着蒋氏土主之外,还供着陈太尉、齐天大圣、柳将军、白大圣、白将军、临水夫人等神衹。每年正月十五,均有社戏、游神等活动。村中另有一处宫,供五谷大帝。
  蒋澳村处于丘陵与海湾的交汇之地,蒋澳村后山海拔只有四五十米高。上述“蒋师公宫”的位置原先就是海边。今宫后墙外有若干巨石交叠,原来是海边礁石。我们倪氏祖厅,建于大龙岗山坡,海拔在二十米左右;更早定居的卓氏,其祖厅旧址在倪氏祖厅后二三十米远的山坡上,原来的石阶、柱础历历可见。可见,当年先民来此定居,都选择了面海背山的向南山坡。蒋澳村传说是“白虎拖球”之地。山为虎形,传说古时山前海边有九个墩,意为球。我小时,还见过“九墩”中间的两个。实际上就是在海滩边上混合着碎砖瓦、杂物的土堆,或许就是早年间定居者遗留下的垃圾杂物吧。每个墩有十余平方米,高二三米,上面种着芭蕉、竹子等,如今这些墩早已被平整建了屋子。
  全村有二百来户人家,百余幢屋子,其中旧厝约占一半。倪氏祖厅是现存最为古老的建筑之一。祖厅不知道何年所建,不过在明代时曾重建。时值七都林聪尚未到京城当尚书,因此也曾前来。林聪的母亲倪氏为蒋澳人,因此算是蒋澳人的外甥。倪氏祖厅为三进,正殿三开间。明厅高两丈六六,梁架上再设斗拱,托起藻井。门楼有石刻对联“明伦训士衍系旧家声,尚德缓刑遗风垂世裔”,字迹苍古,为明代旧物,都说是林尚书的手书。祖厅内供着开基始祖倪公满汇及夫人杨氏的神主牌。近年整修祖厅,只换去一些朽木,保持了古建筑的原样和大部分原构件。厅的石阶、天井等,也都是明代以前古物。
  当年的蒋山,想来就是海中岛屿,其东一里左右,隔着一片水田,有小山俗称“细头岗”。山自中村发脉,上有元代中村贤人韩古遗之墓,山脚与塘田交界处,原有两眼相距一二十米的泉水,当地人称为“牛鼻”。泉眼如桶般大小,水量很大,冬季时泉眼上雾气蒸腾。如今,韩贤人墓仍在,但“牛鼻泉”因数年前有人欲拓其水量,用了炸药,可能炸爆了地下水路,泉水也不存在了,只留了个水泥井。
  蒋澳村四周的下凡、马山、小塘、土尾、由澳等几村,早年间自然环境大体上都是一样的。多依靠小山丘陵,或据守一处高地,紧傍东湖,港汊通向外海。古时候,这一带的交通可能主要还是靠船,有一定规模的船运贸易。如今蒋澳村边的港道已经看不到痕迹,但下凡村附近的“黄心港”还残存有一、二公里长,宽有三四十米。听说小塘村前的稻田中,早年间曾有一条运盐船沉入海中,一船的盐尽埋土里。后来尽管围海成了塘田,但沉船的位置上永远种不好庄稼,成为一处奇怪的半荒地。这个位置只在小塘村前,今天可能仍然能够指出。
  自从清朝乾隆年间,马山村前围了白井塘后,这一带村庄前后陆续围了一些小型塘堤。据说仅漳湾一带,自清到民国时期,就围了三十多处小型塘堤。蒋澳村附近,就有下盤塘、东楼塘等。蒋澳村前的塘堤,至少围了百年以上了。从地理上看,因为蒋澳塘离陆地更近些,可能比白井塘更早围垦。蒋澳塘略呈长方形,东端就在前述之“牛鼻泉”附近,西面靠海,用一条长约三百米的土堤隔离海水。整片塘田宽约二百四、五十米,长约七、八百米,面积有二百多亩。这些塘围起后,粮食产量得到提高,各村均兼有农耕和水产之利。但是,随着人口增加,小村成为大村,对土地资源的压力也明显大了许多。
  五、六十年代,我们蒋澳村人平均水田大约一亩。我家五口人,每年收地瓜米二、三十担。分水田六亩左右。当时种植高秆水稻,产量不高,稻谷大部分用于征购,或换些下饭菜等日用物资,因此全年口粮绝大部分是地瓜米,很少吃白米饭。六十年代初全国性饥荒,村里粮食极为紧张,普遍挨饿。
  土地面积少,生产粮食不足,但蒋澳村在东湖塘围垦之前,颇有一些渔业之利。村里有人常出海捕鱼,主要是每年立夏到夏至这一段时间,官井洋大黄鱼发海,漳湾村靠海各村,都有“瓜对船”下海。听我父亲说,解放前他捕来的黄鱼主要是加工成咸鱼鲞,有一年还挑到霍童一带卖给了红军游击队。
  此外,就是讨小海,有蛏、〓、蛤、弹涂鱼、各种蟹类等。我们蒋澳村传统的海滩,除了村前之外,还有些远到铁基湾外,要开着船去讨海。
  五、六十年代东湖塘围垦之前,村前的塘田里鱼、螺、螃蟹极多。有的时间,螃蟹要从水田里爬过水沟产子,村里有人搬一口瓮放在沟旁,再用竹篾在水沟中围个口子,铺上一片竹篾,成一通道,人坐在一旁等着抓螃蟹。大约12点到下半夜2点之间,螃蟹成群结队爬出,捉一只就丢在瓮里,一夜间可捉几百只。多得根本吃不完,就用盐腌了送人。鳗鱼是从海里到淡水中的鱼类,成鳗就生活在溪河、水田、沟渠中。那“牛鼻泉”中就有鳗鱼和鲆鳑鱼。用木棍捅一捅,尺把长的鳗鱼就钻入泉水深处石质的孔洞中去。想起来,历历在目。有时水田沟渠排干了水,鳗鱼集中在闸门旁的水坑中,数量很多。有一次我看到村里人捞了大半个“割〓箩”。这箩的箩口直径一米二、三,较扁。鳗的幼鱼也极多,俗称为“鳗丝”,一年中某个时间会从海里向淡水游来。当时,塘堤闸门内的沟渠中,鳗丝极多,用抄网就可轻易捞几桶。当时没有人吃这种像虫子一样的东西,也不值一片钱。
  在一九五八年砍树烧炭炼钢铁以前,蒋澳村附近的丘陵山头,多有大树。如蒋澳村后的大龙岗上,有几株松树有两三人合抱那样大,还有粗大的樟树、榕树,有一年砍下一株大樟树的旁枝,用来做碾米厂里机器的轴和轮。
  树林茂密,就有野兽。大约是1962年或1963年,正是田里水稻长高的时候,这里打死了一只百余斤重的豹子。那天,我哥哥在村庄对面二、三百米远的山上放羊,发现豹子后大声喊叫,我和几个小伙伴听到叫声,跑到村前观看。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只豹子从山上跑到村前稻田里,隐藏在高秆水稻中。一些人不知厉害,前去搜寻。马山村有一位绰号为“茶米干”的青年人最先发现,用石头扔。不料惹起豹子发飙,扑向“茶米干”。我们亲眼见到他被豹子扑倒三回,衣服都被抓得稀烂,头、身上满是鲜血。“茶米干”拼命搏斗,将豹子的头死死按在稻田中。好一会儿,一位名叫“富荣”的人,执卜克枪抵近,朝豹子头上开了三枪。那时一些干部有佩枪,这人是蒋澳公社干部,兰田村人。后来村里有人讲富荣是“打死物”,意思是这只豹子早已被“茶米干”闷死在泥水中了。死豹子后来被拖到马山村剥了皮。当时没有人敢吃豹子肉,只用豹子的骨头熬制了“虎骨胶”。“茶米干”当年二十来岁,现在还健在,据说几十年了,头上伤疤还明显可见。打豹子的详情,他是最清楚的。
  蒋澳村的对面山也就是马山村的后山,海拔不超过百米,而且四周都是平地水田,只有一小段与“细头岗”联系。豹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使人觉得是一桩奇事,但这件事能够说明当时生态环境相当好吧。
  当时这样的自然环境,不是蒋澳村独有的。物产丰饶,民风淳朴,气候温和,青山绿水,是这一带村庄共有的特点。邻近蒋澳村的各个村庄,或大或小,都有一些风水的传说,总的都体现了一种农耕时代“宜居”的特点。或许是因这样的环境,被认为是“好风水”,又或者这一带临近城区,所以这一带丘陵小山上,很有一些大墓。旧时城关的大户林家、蔡家一些规模很大的祖墓建在附近的小山上。但近年建设,有的被迁移了。至于细头岗的“贤人墓”,埋葬的是中村人韩信同,他是元代的一位大学问家,历史上是很有名气的。当地人传说这个墓是个“沉棺穴”,棺木自行沉入地中,实际上可能是年代久远,地面建筑残缺了吧。
  中村之名,据说是因为居于“五都之中”,距蒋澳村直线距离大约有二三里。尽管这个村子已经开基几百成千年,至今这个村子很小,也只有几幢屋子,繁衍增加的人口,或许都迁居到外地去了。
  农耕时代,在人口不是太多的条件下,这一带的村庄的自然条件是相当好的。但在人多地少的情况下,人们的生活状况相当贫困。就蒋澳村来说,村中没有巨富人家,屋子建筑也远不如城内或一些大的地方。传说中,罗隐路过村子,说:“蒋澳蒋澳,层层叠叠(村里屋子依山层层建筑)没有官做;小塘小塘好大家,水在锅里沸,米在他人家。”这当然是戏言,但也说明如蒋澳、小塘这样的村庄,一般的人家无余资,的确既没有出过当官的,少有富绅地主。
  当官要有读书人,蒋澳村读书人不是太多。至少在我祖父、父亲那个时代,村里是请外地私塾先生来开斋,教些粗字。解放初的五十年代,开始有小学。六十年代初我上小学时,到四年级时,同年级只有五个人,学校就办在祖厅里。因此,改革开放前,外出工作的人也不太多。随着经济与社会进步,如今,村里的大学生、中专生已有几十人,有的人还成为博士。
  说起来,以蒋澳村为中心成立了蒋澳公社,这或许是蒋澳村历史上光彩的一页。但这段历史不长,“文革”刚刚兴起时,小公社取消,蒋澳村与马山村合为一个大队,称为马山大队。而今,蒋澳村、下凡村和马山村这一带,实际上已经是新城区的一部分,不仅人们的生活方式与生产方式有了巨大变化,连自然环境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开基千年的古村,农耕社会的一页即将完全翻过。

知识出处

滨海五都

《滨海五都》

本书主要分为五都概述,古村选粹,工程见闻,文化习俗,临海生计,名人事略,社会杂记几个部分。有文章“沿海乡镇简介”、“二都村杂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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