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市图书馆

清代乾隆版《宁德县志》抄录《连江县志》的一段记载：“更闻，公（指戚继光）既平连江，移兵宁德，以其子为前锋，传达‘退缩者斩’。其子登白鹤岭，见倭势甚盛，回首欲有关白，立斩以徇，三军股栗，临战无不以一当百，于是尽歼群倭，遂平福宁路。”《宁德县志》接着写道：“公但有此子，宁人感而伤之，因并塑其子之像于庙，配祀无疆。”这段记载，使后人相信：戚继光斩子是在宁德县白鹤岭，祀于功德祠。但是，仔细分析这段记述，参考有关史志，可以说：戚继光“斩子”，是后人编造的。
  一、从上述这段文字看，戚继光在白鹤岭“斩子”，是嘉靖四十二年（1563）；宁德县第一次编写县志是万历十九年（1591），“斩子”距编志不过28个年头。万历版县志对倭寇侵扰，记叙详尽，而对“斩子”，只字未提。至清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宁德第二次编纂县志，对戚继光“斩子”一事，不作直接记述，而是抄录《连江县志》，还慎重地附上一句“事见连江县志”。后人就以此为依据了。其次，嘉靖四十四年的《建功德祠记》以及祭文，其内容都没有说到“斩子”之事。第三，白鹤岭两侧，留有明、清及民国的摩崖石刻二十余处，也没有发现有关戚继光“斩子”的片言只语。《连江县志》这段文字开头的“更闻”二字，足以说明是道听途说，敷衍而来的。传闻之事，不足为据。
  二、戚继光有几个儿子，在抗倭期间，有没有“以其子为前锋”？可以看看《中国历代名人传丛书·戚继光》一书。该书对戚继光的婚姻、家庭，是这样记述的：“次年（嘉靖二十四年，1545），戚继光便结了婚，由妻子王氏主持家务。“结婚这年，戚继光18岁。之后，“戚继光中年时因无子嗣，娶妾生祚国、安国、昌国、报国、兴国”。长子祚国生于隆庆元年（1567），而戚继光由连江至白鹤岭，是嘉靖四十二年（1563），这年，长子祚国还没有出生，何来“以其子为前锋”。
  三、县志戚继光“斩子”的记载促使传说流传，以讹传讹，因而“斩子”地点不仅有宁德白鹤岭，别处也有。《闽都别记》第301回；回目上联“严军令戚参将斩子”，文中描述倭寇至福州北岭，戚继光以其子为先锋，传令“直往破贼，回顾者斩”，其子回顾父至未，令即拿斩。《仙游县志》载：“戚公至莆田，将出师，烟雾四塞，其子印为先锋，勒回马，且求驻师，公怒其犯令，杀之。”还有传说，戚印是戚继光早年的义子。传说归传说。在白鹤岭、北岭，被斩者是“其子”，在莆田被杀者为“戚印”。这戚印和闽剧中的戚狄平，同是由编志者和编剧者编造出来的，均不可信。
  不论白鹤岭或北岭，莆田或漳湾，是亲生子或义子。《福宁府志》、《明史》及有关史志，都没有看到戚继光斩子的记载。即使是经过艺术加工的《明史演义》里戚继光也没有“斩子”情节。
  四、《历史大观园》1991年11月号，刊有《戚继光斩子之谜》一文。作者刘智雄先生既相信史志及戚继光年谱找不出戚继光斩子的痕迹，却又因“《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所录戚继光的《纪效新书》条中也说‘以临阵回顾，斩其长子”和明末文人沈德符说：“戚继光斩其子……此军法所不贷，不得已也。”的记述，怀疑戚继光“斩子”似乎事实存在。刘先生只好把戚继光“斩子”当作一个“谜”。
  其实，戚继光写《纪效新书》之时，其长子尚未出生。《练兵实纪》成书之年，其长子不过五岁。不可能发生以其子为前锋，而被“斩”于福建境内之事。而“若犯军令，就是我的亲子侄，也要依法施行，决不干预恩仇。”这是戚继光的两部著作中都记述，但只能说明他军令之严的一种示意而已。
  至于沈德符（1578～1642）在戚继光病死之年才九岁，比戚祚国还小十一岁。对戚继光一生戎马生涯，所知几何？更不是“斩子”的目击者。后来，由于他熟悉掌故和朝章典故，“颇具史料价值”，就根据戚继光的军令条文，凭空想象，演绎成戚继光的人生事迹，编造“斩子”故事，还发出“此军法所不贷，不得已也”的感叹。以假混真干扰了历史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