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南大路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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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宁德一都》 图书
唯一号: 130920020210000760
颗粒名称: 一、南大路
分类号: TU984.114
页数: 5
页码: 342-346
摘要: 行人走在桥上并没有意识到脚下踩的是桥,正是《民国宁德》一书中提到的另类人物彭友年和他的老母亲经营的小杂货店。南门兜一带的居民都喜欢到他店里购买鲜鱼和咸货,鱼店的隔壁是一家小糕点铺。这家豆腐店也是很为南门兜人所信任的老店,每天早晨主人在它脚上系一枚铜钱,店主这时从它脚上拿下铜钱”豆腐店再过去就是店面比较大的酱园,是南门兜居民酱、醋、食油的唯一供应者。每一两天会把路边和垃圾堆里拣来的,字纸炉的对面是一条由南大路往东通到较场的小路,也会替年迈的曾祖父用三枚铜板去这家杂货店买一小包“
关键词: 宁德县 南大路 南门

内容

南大路始自离城门只有几十步的德化桥。它把南门兜分成几乎相等的南北两半。由于桥面与路齐,行人走在桥上并没有意识到脚下踩的是桥,而桥的左右两边都盖有吊脚楼,右边一座前店后屋,正是《民国宁德》一书中提到的另类人物彭友年和他的老母亲经营的小杂货店。如书中说的彭友年身材高,五官端正,人也和气,只是他的母亲却十分严苛,做起生意来,锱铢必较。“彭记友年”对面的那座吊脚楼较大较坚固,不像彭记友年那一座看起来摇摇欲坠。它也是前店后屋,是父子俩开的肉铺,有时我早晨上学经过店门前,会遇见他们正在杀猪。看起来生意不错,只是由于抗战时期,通货膨胀,民生凋敝,肉店终于倒闭了。肉店的斜对过是一家由一位老人经营的鱼货店,对顾客态度亲切,南门兜一带的居民都喜欢到他店里购买鲜鱼和咸货,如:带鱼、黄花鱼、咸白鳓、虾皮等等。鱼店的隔壁是一家小糕点铺,只卖光饼和米糖之类,一枚铜板就可买到两块光饼。往前是一户居民,是我远房本家的房子,然后是家豆腐店。和鱼店一样,这家豆腐店也是很为南门兜人所信任的老店。有故事说,从前有一户人家养了一只会说话的八哥,每天早晨主人在它脚上系一枚铜钱,它就会飞到豆腐店,会叫“豆腐,豆腐”,店主这时从它脚上拿下铜钱,给它一块豆腐,它吃完后就飞回去。豆腐店再过去就是店面比较大的酱园,是南门兜居民酱、醋、食油的唯一供应者。这两家店铺之间的墙壁前,砌有一个两三尺高的“字纸炉”,一位老人,也是我的本家和邻居,每一两天会把路边和垃圾堆里拣来的“字纸”在炉中烧掉。据他说:“字是圣人的眼睛,扔在垃圾堆里是大不敬,要遭雷殛的!”(据《淮南子》记载,仓颉造字:“天雨粟,鬼夜哭。”这里提到的圣人指仓颉)。字纸炉的对面是一条由南大路往东通到较场的小路,长不过二百米,路名叫下路(或叫下路下,指靠较场这一带),它的尽头在我家大门旁边。豆腐店的对面又是一家比“彭记友年”店大一点的水果杂货店,我小时用两三枚铜板就可以在这里买到一截甘蔗或糖蔗,也可以买到李子和桃子,多花几枚铜板还可以买到几个枇杷。当我才四、五岁的时候,也会替年迈的曾祖父用三枚铜板去这家杂货店买一小包“头号烟”。由于店铺位于南大路的中段,便成为南门兜人聊天消遣的地方,这也是七八十年前南门兜的一景或当年的风气使然。再往回走便是蕉城众多的奶娘宫之一“鹤承境”。它面积不大,大门朝着南大路,进了小天井就是殿堂,堂中神龛上一尊泥塑的,真人大小的奶娘像。造像的艺人手艺不凡,奶娘被塑成柳叶眉,丹凤眼,蒜头鼻,樱桃嘴,一身凤冠锦袍,极似唐伯虎笔下的仕女,也有点像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传说她是民间崇拜的救产扶胎的临水夫人。殿堂左右两边的墙顶上,还各有十多个手抱小孩儿的小女神(宁德方言叫“婆姐”)。殿堂左边开一小门,通往看庙人住的小屋,也有一门朝着下路。这座奶娘宫平时十分安静,偶尔有妇女来求神问卜,抽“签诗”。“签诗”指一筒竹制的,每根写有一首七言古诗的竹签。求神抽签的人点上三支神香,跪在奶娘神像前,双手摇晃筒子,让诗签掉出一支,然后请上面提到的那位拣字纸的老人解释诗中包含的吉凶。记得抗战胜利后,曾经有一位由城里来的教书先生在这里设塾,教南门兜没有上正式小学的农家和渔民的子女认字,课本正是以“彙集诸杂字,教汝初学生”开头的《五言杂字》,但后来因入学者太少而停办。平时庙门前还有一个炸蛎饼的摊子,三枚铜板一个,所谓蛎饼,馅里并没有海蛎,只是一小撮葱叶。但小朋友也可把从溪上捉到的虾或小螃蟹拿到摊上炸着吃,有时还炸“水淀”(龙头鱼)又香又脆,老人说:“味道好极了!”奶娘宫最热闹的时候,是农历春节。除夕一到,宫里就摆开了几张赌桌,这时南门兜一带的渔民和平民百姓就会聚在一起,赌起牌九来,一直到元宵夜,宫里都是香烟缭绕,烛火通明,赌博的叫喊声和在赌桌中间穿梭戏闹的儿童叫喊声交织在一起。而奶娘的塑像在春节前就换上新衣。家在下路下弄口,与奶娘宫小门相对的“准道士”的两个大儿子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套保存得比较新的袍服,哥俩一起给法相庄严曼妙的奶娘脱下旧袍,换上新衣。这种由大男子给圣洁不可亵渎的女神脱衣换装的做法,真是既可笑又吊诡,看来蕉城各境的奶娘都有这样的遭遇!到了元宵夜,“准道士”本人则头戴方巾,身着道袍,手摇“吉令”(铜铃),口念诵词:“福建省福宁府宁德县鹤承境……”民国以降早已废除福宁府的建置,而在他的诵牒里却仍保留不变。这又是一种滑稽可笑的老皇历!我小时曾听老年人说,早年宁德和霞浦争当府治所在,两县相持不下,结果从两县中各取清水一桶,过秤,看哪一县的水质重,府治便设在那一县。宁德水轻,霞浦胜了,府治叫福宁府。
  从鹤承境奶娘宫正门出来,经过下路下弄口,南面第一家店面比较空,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这是“准道士”替人卜卦和算八字的地方。宅的对面是一家卖酱油、醋和食油的店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酱油店的旁边弄口上就是南门兜唯一的一家中药铺。店主苏怀仁是从福安来的,他人很和善,说话还带有福安的口音,除了抓药外,也会治一些小病。药店门面虽小,但店里的红漆药柜排得非常整齐,更显得店主人品格高贵,十分敬业。在这里买药也可以赊账。药店所在的弄堂很可能就是和下路相对的上路,过了这个弄堂口,再往南就是南大路上的一家富户,他家的后面是郑厝弄。这里还有几户人家,往后走是汛塘溪和战场溪之间的一片田野和荒地,据民间传说,这里是古时“驸马厝”的花园所在。乾隆年编的《宁德县志·民居》一节有“南关曰郑厝后门(驸马郑士懿居焉)”的记载,则现在南大路郑厝弄后面的“驸马厝”及其花园的传说当非空穴来风。但宁德学者黄澍先生在其《宁川杂记·郑驸马之谜》一文中考证,所谓宁德在两宋年间各出了一个驸马,即徽宗朝的郑南和理宗朝的郑士懿,“从年龄看……他们是同一年龄段的人,不可能成立翁婿关系”,黄先生在文中还明确指出“在《宋史·公主传》,凡是下嫁的公主,都记录其驸马的姓名和官职,就不曾见到郑南、郑士懿的名字”。由此可见民间传说和《乾隆县志》关于南门兜郑厝弄后面有“驸马厝”及其花园的说法是不真实的。
  走出了郑厝弄,又是南大路独此一家的理发店,还是前店后屋,可能一家几口人都在这里。理发师傅是个跛脚人,手艺好,人又和气,在南门兜人缘非常好。记得我小时候到他那里剃头,花十来个铜板就够了,而每一回交钱时,他总要退给我一枚,笑着说:“拿去买光饼吃!”理发店的对面也只有二三户人家,其中店面闲置的一家就是《民国宁德》中提到的“益和”茶行的旧址。茶行是我幼年时的好友周云樵的祖父和父亲经营的,曾经在南门兜盛极一时。往南又有一条沿着南较场北边拐弯到我家东墙边同下路交接的小路,走几步就到汛塘溪靠近出海口的石桥。它又是南大路东边的一条小弄堂。弄堂对面解放前有过一家粮店,但为时不久就关门了。隔壁就是著名诗人林文瑄——南门兜及蕉城人都尊称他为圭甫先生——居住的“南庐”,它一边是旧式的房子,大门也朝南大路,紧靠着路尽头的一座牌坊;一边是和旧式房子相连,只隔一道墙的西式楼房。
  南门兜地处城外,文化、经济、风气均较城里落后,城里的人也多少瞧不起南门人。我上小学时,城里的同学常唱着“南门侬摆气,笠斗毛蒂。红糟烫粉,带鱼排面”的歌谣嘲笑我。但在南门兜这块近于村落的地方,却有“南庐”这样一座书香门第和圭甫先生这样一位受人敬仰的饱学之士,无怪乎“南门侬”不分长幼妇孺,也不论有没有文化,大家都认识他,都认为他是南门兜的光荣和骄傲!老先生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均受过良好的教育,他的次子国章更是民国时期宁德屈指可数的留学生中,唯一就读于日本早稻田大学金融专业的大学生。圭甫先生十分爱国,1945年日本投降,台湾光复时,他以伟大的爱国诗人陆游自况,特地在大门前贴一幅楹联,上联为:“老见九州同,我比放翁真幸福。”陆游初次出仕便在吾宁,因此这幅楹联当年备受蕉城知识界的称赞和传诵。
  “南庐”对面有一座废弃已久的小庙,只有一个破旧的殿堂,并无神位和神龛。解放初这里曾办过一所初小。看来这里正是黄澍先生在其著作《宁川杂记》中所说的“昭忠祠”。他的文章提到“祠内有六七面青石碑,刻政府(指满清政府——笔者)和台湾郑成功作战时阵亡士兵的名单”。如此精确地刻有阵亡者的姓名,无疑是清政府建的祠。不过祠竟如此矮小,乾隆年编的《宁德县志》也未提及,因此我倒怀疑“昭忠祠”顾名思义会不会是明末遗民为了悼念郑成功反清复明,兵临宁德,在南门外战场溪一带同清兵决战时牺牲的战士?所以祠曰“昭忠”,恰恰又建在战场边上,以至有清一代无人敢于过问,《县志》也不予记载。

知识出处

宁德一都

《宁德一都》

本书主要内容分为街区村落、经济活动、文化民俗、人物事件、老街风貌、姓氏源流、社会杂谈、志书札记等8大类,共100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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