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街往事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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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宁德一都》 图书
唯一号: 130920020210000608
颗粒名称: 八仙街往事
分类号: K295.73
页数: 15
页码: 112-126
摘要: 八仙街其实就是清乾隆四十六年《宁德县志》中所指称的碧山街和当今的碧山路,和中街部分地段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被拆毁,在宁德县城墙于1939年被拆除前,今二月花商场)边库门蜿蜒伸展到林廷伸的”杂以数家住宅及为行客服务的小店,从库门进入下街的拐弯处,把护城河东北边的十多座民房、林廷伸家经营的“、林氏宗祠前的两口大池塘囊括进来,左边溪流坑弄(现称“)连接溪流坑住宅区,陈序昭家酒库(酒窖)边有一堵土石混砌约一人高的岩崖”倒是把原来从林祖仁宅前通过的那一段正道冷落了“客栈多是二层半的木构房。
关键词: 宁德县 八仙街 概况

内容

八仙街,其实就是清乾隆四十六年《宁德县志》中所指称的碧山街和当今的碧山路,是别名还是曾用名,它的涵义是什么,已经没人能说得清了。当代多数人对八仙街这一地域名称,越发陌生,因为,它现在已残缺不全,其中五分之四,即下街、“新桥头”、“池头坪”和中街部分地段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被拆毁,改造出了如今的“锦福城”;上街的“碧山别墅”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即被占用、改造,面目全非,而今是宁德市电信局的宿舍区。目前,只有还滞居在本街寥寥无几的原住民,和散居各地的原住民,以及懂得它历史的人们还留恋着,亲切地称呼它的这一老街名称罢了。八仙街已淡出了人们的记忆。八仙街,在宁德县城墙于1939年被拆除前,是护城河外侧的附城居民区。主区一道贯穿,从忠烈王庙(俗称“土王殿”,今二月花商场)边库门蜿蜒伸展到林廷伸的“碧山别墅”前,长约500米,路面通宽不足3米。沿道,约四分之一的上街部分,为碧山林氏后裔聚居地,大宅深院连延,路面用修整条石铺砌;余下的中、下街部分,以客栈为主体,杂以数家住宅及为行客服务的小店,路面用溪卵石铺排。从库门进入下街的拐弯处,右边分叉出一段叫做“新桥头”的小弄,尽处一石桥架在护城河上,连接城墙根,城墙被拆毁后,沟通上了沿墙址铺筑出的环城路。从下街起步,过十一幢房子,在右边又分叉生出条“后门弄”,把护城河东北边的十多座民房、林廷伸家经营的“一团春茶行”、林氏宗祠前的两口大池塘囊括进来,成为“池头坪”,这里也有一座石板桥,通向环城路。林氏宗祠(祠额由我国近代书法大家的谭组云题写)左右及后边的一丛“砖墙包栋”宅院也是上街的一部分。这些地方共同构成了八仙街。八仙街与外界交通的还有:林氏宗祠前一条小道,经过“泗佛兜”,通达“小东门”;左边溪流坑弄(现称“溪流坑二弄”)连接溪流坑住宅区;上街左侧,陈序昭家酒库(酒窖)边有一堵土石混砌约一人高的岩崖,崩塌后被人踩出了一道斜坡,接上一条石砌坦道,通过曝布坪和“碧山别墅”边墙,径攀天王寺和“日月石镜台”,从这里走的人多了,倒是把原来从林祖仁宅前通过的那一段正道冷落了。原居住在八仙街的有官吏、学者,更多的是小业主、小商人、手工艺人和自由职业者。八仙街有着自己辉煌的过去,有着小区域的文化传统,居民各有着自己的活法。
  客栈一条街
  不知始于何时,八仙街曾以客栈一条街闻名于世。称之为客栈,因它既留宿旅客,又方便其堆存一定数量的货物。客栈多是二层半的木构房,店面宽,进深浅,几乎每家间仅以一面木板壁相隔,毗连成片,一声咳嗽,邻家听得清。多数客栈是亦居亦栈,每家一楼是男主人理事兼休息房、灶间、厕所及栈货;二楼则在家眷睡房外,安排几间住客;顶楼低矮,被形象地称为“半楼”,一般用于存放家、寝具及杂物。这些客栈规模小,收费适当,在1955年,每客每晚收费0.15元。虽然当时大米一斤0.08元,0.1元可买到4粒鸡蛋,可这收费包含了住宿、堆存货物、代煮饭菜和提供汤水。如果需要店主协助进行大宗贸易活动,则另给费用。这类客栈中,李庭香(别名“妹细”)家规模最大,店面宽,进透深,客房多,有单间有统铺,是客栈中唯一用上自来水的店家,收费又不增,所以住客也多。八仙街中还有两家不住店主家眷的纯客栈,其中一家是陈泰元祖上创办并沿袭下来的,房屋高大,占地约有0.4亩,三面砖围,正面木构,栈内单间多,设施好,收费略高,经济条件好的行客喜欢住这里。客栈睡房,单间的在二条长板凳上架七块木板,统铺的则由二、三组板凳、单数木板块组成,各上铺“草荐”,“草荐”一头卷起二、三圈高,作枕头,放上草席和被子,就成了床;房内放一只陶尿壶,一张小桌,一盏小煤油灯,几双木屐,板壁上钉几枚钉,供挂衣服和杂物,除此别无他物。夏天的八仙街,蚊子特别多,客栈里备有能驱赶蚊虫和苍蝇的“棕叶掸子”,会给各房分发一、二面蚊香,有的还会于黄昏时,在店内大陶缽里燃起艾草薰赶蚊虫。进入盛夏,街上一些客栈、私宅敞开大门,临街摆张竹床或搁面木板,边上点环蚊香,就能乘凉睡觉,好在过去社会治安良好。在严寒季节,客栈会在一楼大堂上生起炭火炉,让住客烘身子,因为怕火灾,睡房中可就不让用“火笼”了。
  八仙街的客栈主要收住本县西部大山区,及古田、屏南、罗源部分乡、村的陆路挑夫、行客。几乎每店都有自己的“熟客”,从虎贝乡下来的,多住黄志传客栈,古田县一带下来的则住李庭香和“细兔”家客栈。山客、挑夫们源源送下茶叶、箬叶、烟叶、棕片、纸筋、笋干、桐油、漆和竹制粗纸等山货,屏南县产的“六刀纸”和叶大、韧度强的茶水洋箬叶在同类货物中最为抢手;采买运上咸鱼、海鲜、青苔、盐巴、壳灰、食糖、蒉草(海草)、煤油、布匹和日用百货。
  年中每届“梅雨”季节,海边人送上“梅螺”;清明节后,天气回暖,跳鱼(俗称“沉条”)开洞上市,五月的跳鱼号“寸金”,腹部有两条黄卵带,个大肉肥,最受欢迎;四、五月间〓当旺,郑岐村人钓的〓个头大、肥实,最容易卖出,连沿海乡人也会上这里买,以便制作〓酱,但过了五月,就没人要了,俚语称“六月〓,胜过屎”;“立冬”后则是二都蛎担拥入了八仙街,经受霜雪后的海蛎肥嫩可口,是办“好事”酒席桌上的佳肴;青苔,是附生在滩涂上的一种海藻,是养猪的好饲料,沤烂后还可做肥料,春季开始大面积生长,沿海人采集、晒干后,挑运上八仙街待售。每当这些季节,挑夫、渔夫和小商贩特别多,狭小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人声嘈杂,送货的、收货的忙成一团。山客收购后,先给梅螺、〓加盐“压鲜”,又在一只只阔口浅底的圆“篾屉”里铺上箬片,然后装上梅螺、〓,再把这些“篾屉”整叠捆绑成担。跳鱼则需到起步当天沥干上篾屉装担,它的生命力顽强,只要是身体湿漉漉的,就能熬上一天,但,在前一天夜里可要让它喝足水的。另把将死的挑出来,用粗铁线把一尾尾跳鱼从鳃、嘴间串通起来,放在燃烧的稻草上燎成赤褐色的干货。天气炎热时,海鲜容易死亡、变质,挑夫们在下半夜就上路了;屏南、古田县挑夫的腿力特别好,挑一百多斤重的担子,一天能跑一百多里路。
  当夜幕低垂,店家在门前挂上风灯,店里点亮大煤油灯,有的大店为了招徕住客和方便进、出货,会悬上贼亮的汽灯。夜深了,还不时有人在溪卵石铺的路面上,拖着木屐,发出一长串清脆的“叭哒”、“叭哒”声,好在八仙街人已习惯,梦境依然香甜。这个季节的八仙街,除上街外,一片水湿,因此外街人调侃它是“滥街”。路面上跳跃、爬行着出逃的跳鱼、和人们挑出抛弃的“红骹蜅(招潮蟹)”、海螺等海生物。那时候的儿童真快乐,他(她)们三五成群蹲在屋角,争比谁拥有的“红骹蜅”跑得快,谁的海马、海星个头又大又漂亮,还通过摔黄瓜鱼脑石(俗称“黄瓜鱼牙子”),组合成数种式样,争大小,赢牙子。以前,八仙街的男孩子很“富有”,都拥有装满一、二只小木书箱的黄瓜鱼牙子。
  客栈业有季节性,淡季时,住客不多,好在很多店主身怀他技。“九采(指)”擅长针灸;细兔兼营豆腐,她还养了一只“八哥”,见人经过,它就嗲声呼唤:“卖豆腐啊!”惹得人不能不买;有的养母猪;有几名店主则为人代笔,文革破“四旧”中,他们把一大堆发黄的“典妻契底”等古字纸兜出,当街付之一炬。现在想起,让人跺脚惋惜,这些纸片可是那些年代底层妇女生活的活证啊! 八仙街拥有经济、地理和人脉优势,或许,通过经营发展,终于塑造成为了客栈一条街。当年虽然很风光,但它的历史可能并不久长。从地理位置上看,这里紧贴护城河,在冷兵器年代,护城河沿是不允许有阻碍物、掩蔽物的,可能是清朝后期兵备松懈,且宁德这块福地自戚家军平倭后,就远离了战火,民间乘机占地建房,连延成片。这就可以理解,所以:青砖黛瓦的大宅院依偎在碧山山麓,而护城河沿基本是木构小房(客栈)。即使雄踞河沿的“一团春茶行”,也可能是清光绪中期才建设的,建成后,很多民房、客栈则利用它的侧墙或后墙附建,包括“砖墙包栋”的原“安息会”。从建筑结构上看,那些客栈都是清、民年代的形制。或许是清末三都澳开关后,大量机制的日用品、布匹等货物涌入,而内地特别是山区的土特产得到外界青睐,内运外输源源不断,活跃了宁德西部山区及周边山县与外地的贸易交往,激活了这里的客栈业。八仙街东接忠烈王庙前当年城内最繁荣的商业区,距海运、渔业码头的“船头街”仅一步之遥,从这里顺“十八坊”大道,即通上西部大山区的主干道。虽然在“下尾街”也有客店,但它方便在海道上往来的行客住宿,设施虽好,收费也高,且多不具备“栈”的功能,离“十八坊”大道也远;虽然在“北门外”也有客栈,上“十八坊”大道也方便,但区区几间,不成规模,不是山货、小海鲜、腌制海产品的集散地,离城内又远;所以,陆路行客大多选住购、售货物便利,服务功能齐全,熟人熟店多的八仙街。
  八仙街客栈行业,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开始,因政府逐步开展对“私”改造运动,推行“公私合营”,组建起了乡、村供销合作社,又因“农业生产集体化”,劳力高度集中,客源少了,平时多是各乡区供销社的一些挑夫留宿,而逐渐萧条,随着1965年“宁古公路”筑成通车,交通便利了,这个行业在这时彻底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风光各行业
  八仙街演化成客栈一条街后,服务于山客、挑夫的一些行业、家庭作坊应运而生,林林总总,其中有的在当时的宁德县还称得上只此一家,别无他号呢!这些行业繁荣延续了客栈一条街,与之同发展共休戚,留下了历史印记,让后人不时愐怀。
  新桥头饭店。新桥头弄道长约80米,路面宽不足3米。弄道中,有在宁德久负盛名的“瑞昌”药材店主人姜氏住宅后院和一家杂货店、两家渔货店,余下的地段是饭店,一家紧挨着一家。饭店里只供应“草包饭”,这是把稻米,或是由稻米、粳米、秫米混合的“三合米”,分装进一只只蒉草编织的草包中,扎口,堆放在锅中煮成的。煮后的饭粒渗透着淡淡的海草香味,抱成一团,糯润可口。“草包饭”分大、中、小三类: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大包的装十二两(当时十六两合一斤)米,值一角钱;中包的半斤米,值八分钱;小包的四两米,值五分钱。行客在这里吃过饭,往往还要买上一、二包,挂在扁担头,备作途中便餐。城里人为了应急或尝鲜也常来买“草包饭”。饭店里只蒸煮几种咸鱼、蚵,主要是带鱼、瓜兑(腌制黄瓜鱼)、黄梅仔、蝊干(龙头鱼干)和带柳(小带鱼),还有切成片的卤猪头肉,用小缽装着,任客人选买。没有蔬菜。有时也免费供应洒点虾米的捞饭米汤。那个年代,挑夫、山客们下县城,来去匆匆,由于赶路程,赶海鲜,且翻山越岭艰难险阻,忌讳也多,因而,大多选择在据说出行“四方吉”的“寅时”(凌晨3—5时)就动身了,这里的饭店可能因之就少开早饭,而每届中午,小弄中则人挤人,从饭店中散发出的蒸气,裹着饭香弥漫在街道上空,久久不会逸去。食客们或围坐在“八仙桌”边或散坐在长板凳上,托着“草包饭”,吃得满足。这里由此被赋予了“昼店”、“草包店”的雅称。它是宁德早期的快餐店。它的经营不但方便了住客的饮食,更是繁荣巩固了八仙街的客栈业。
  新桥头弄道还见证了著名的宁德县“十八坊”的去向。以前,县城北门外从三元宫前至单石碑大樟树下的这段大道上,次第树立有构建于宋以来的不少石牌坊,可谓“坊林”,至清末尚有十八座,人称“十八坊”,其中有功名坊、德政坊、孝节坊,已知的年代最早的一座署“孝廉坊”,是宋绍兴三年(1134)为孝子陈嗣光所立。石牌坊中,三元宫前一座与另三座各拥有三间四柱二楼,每坊八面夹柱石上都蹲踞有一只高大威武的石狮子,使牌坊更显得气势恢弘和庄严。
  1950年夏秋间,政府为了堵塞“曲尺塘”溃口,起用关押、拘禁在城区原有的2个牢狱和3个临时拘留所里的犯人,由县大队监押着拆除了“十八坊”,然后在巨石下垫上圆木,石上捆长绳,由“犯人”拉着,依靠圆木的滚动,艰难行进。有的料石构件重达数千斤,需要滚运二、三天时间。料石顺护城河沿拉着,拐进新桥头,这里不但路窄,溪卵石路面凹凸不平,而且连接库门处是急弯,人们费了好大“功夫”才渡过这里,经下尾外街径送填海现场。料石构件大部分填了海,余下的则运到当时中共宁德县委会驻地(现区政府接待处、行政服务中心)架构部分办公室木板地面,那些大石狮则被就地掩埋。
  八仙街渔货店。这几家渔货店,店面上各用方形阔口浅底竹筐或圆形阔口浅底木桶装着各类咸鱼、蚵、鲞、海蜇皮、盐和品种不多的干、淡海货,而在店后则排列着装满鱼货的木楻,批量供应。这里不卖鲜活海鲜。住宿在八仙街中的山客随时能在这里选买上自己需要的海货。
  阮陈鎚膏药店。从下街进入,一眼就能看到他家小店门前悬挂着的一串店标,这是由三块形似膏药的斜方形木板串在一起组成的。他家的膏药是其祖上针对疖、痈、疽等皮肤病而研制的。坊间又传说为一名受过他家救济的乞丐传授的。膏药有用于尚红肿与已破溃两类,各有大、小贴膏数种,售价便宜,一贴仅一、二分钱。敷贴后见效快,没有不良反应;便于携带,贮存。行客往往要带些回家备用,城、乡有不少人会跑到这里来买。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年迈八十的“陈鎚奶”坐柜台,她常备一只压上火的竹火笼,当有人来买用于已溃口疖、痈的膏药时,她会把装膏料的小铁罐放上烘热,又根据患处大小用厚布剪出一片方块,涂上药,再从一只小磁瓶里倒上些许灰色粉末,揉匀,让患者贴上,或者带回去。人们传说,这些粉末是用刚出生尚未开眼的乳鼠烤干碾成的,当邻里与阮家人闲谈中聊及时,他(她)们往往不置可否,从而更加深了人们的揣想。
  李斗斗药丸店。这是八仙街中唯一标出了店号,且只专售一味药丸的小店。“李斗斗”三个二尺见方的行书大字镶嵌在侧墙上,引人注目。李斗斗药丸专治“过力”,所以又被称为“过力丸”。“过力”一词,相当于现今所说的体力“透支”、营养不足,积久成病,导致身体疲软,不思饮食,甚至皮肤、眼球泛黄,腹部鼓胀。在过去物质贫乏,营养不良,又要高强度劳动的年代,人们容易患上这种病。李斗斗药丸疗效明显,服用一、二料后,一般能肿退黄消,所以在山区和“五都下”一带很有市场。药丸类似现今的“六味地黄丸”般大小,呈褐亮色,辛香扑鼻。一日服一把量,用饭汤送服。患者一般都买上一、二斤,约服用一个多月。由于李斗斗药丸名闻城乡,人们自然又关心上了它的配方。坊间传说它由十多味中药和大麦、黑枣、桂圆等组成,其中有“针砂”、“桂末”,甚至说有俗名“屎虫”的“五谷虫”,听起来让人恶心。历史在发展,社会在进步,现代人们的物质生活优裕,卫生、医疗条件改善,健康水平提高,用这种药丸的人越来越少,李家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终于停止了生产和销售。但,至今老一代人还念念不忘李斗斗药丸。
  箬片加工业。箬片加工是街中重要的家庭加工业。箬片,即是叶大质厚形状完整的竹叶排串而成,用于衬装水湿的海产品和外运商品茶。因本街是部分渔产品的主要集散地,又拥有“一团春茶行”,边上有“彭官记茶行”,平时对箬片的需要量很大。山客们源源送下箬叶,街上的杂货店、客栈中也都有箬叶、箬片出卖。平时,街上的妇女向茶行、客栈、杂货店称出一些箬叶,根据规格要求,在家加工。工艺简单,用小竹签先把箬叶平面横串成排,再把排串成方形或长方形,即成。活很轻松,但要小心,少撕裂,且工钱低,即使手工很灵巧的人,一天下来,也只能赚上一、二角钱。城内不少妇女也参加加工,赚些零用钱。或许这是宁德早期的家庭加工业。设想,在包装物落后的年代,如果没有这些勤劳妇女的贡献,可能就没有当年宁德茶叶生产和八仙街客栈业的繁荣。
  布板加工。不敢称为业,街中只有几家妇女在店、家务之余,把家中或从邻里处收来的“退役”衣、被等剪成小布块,然后在长大木板或门板上一层稀糊一层布地粘贴上五、六层,晾干后修边,就成了一块块约长2尺宽1.5尺的布板。山里人会不时捎买些回去,让家里妇女有了“纳”鞋底的原料,用巧手制作出一双双舒适、美观的布鞋。城内贫家妇女闲暇时也做一些,部分出卖,但难于找到买主,往往寄在八仙街亲友家代售。一张“布板”制成耗时费日,仅值几分钱,勤劳贤惠的女人们辛苦地帮撑着家庭。
  石第四灰炉。灰炉在池头坪,临护城河而设,与“一团春茶行”隔小弄道倚石板桥相邻。在东湖没围垦前,满载壳料的船只乘涨潮能驶泊石桥边,然后卸上灰炉店。壳料中,蛎壳烧成的灰细、白,韧度强,为上料,是灰墙壁的首选;蚶壳厚实,烧成的灰较粗糙,是中料;花蛤、海螺等杂壳质差,烧出的灰粗糙,韧度差,是下料,一般用于筑“三合土”、砌“空斗砖墙”和“白水秧”田间中耕的除草除虫与施肥。这里生产的壳灰,主要销往西部山区。宁德人传统的人生奋斗目标是“企厝做墓讨媳妇”,盖房子、筑墓、农业生产都需要大量壳灰。这座灰炉占了地利,销路自然通畅。宁德海滨,灰炉比比皆是,这座灰炉本不足为奇,但石第四擅拳、杖术,精“青草医”,为人倜傥,因而街上的年轻人爱上这里聊天,请他教几招,指点“交手”,或者协助推“风扇”烧壳灰、搥水灰,在那个缺乏娱乐氛围和场所的年代,这里俨然是年轻人的乐场。
  染布店。街上只有一家,是近代浙江省平阳县人租用黄细云店开设的,用化学原料染布,据说,当年城区也仅此一家。染布,当代年轻人在电视、电影上或在外地旅游时才看到,且工艺较复杂,花色品种多。其实,宁德县早在明、清时期即拥有传统的兴盛的染布业,至今尚有菁靛沤池、曝布坪遗址和辗布石可寻,但,工艺相对落后,以染兰、黑地缀白花为主。八仙街染布店则通染蓝、黑等“深色”的旧衣裤和少量布料。过去经济落后物质匮乏的那些年代,贫民们缺少衣饰,传统美德也教育“暴殄天物,必遗后忧”,从而“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人们把褪了色的衣裤染一染,就可以欢欢喜喜地过节过大年了。城、乡民众经常送来衣裤、布料,特别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中,人们利用从日本进口的化肥外包装布袋,染上蓝或黑色,缝制成夏衣或被套用,使这家染布店的生意红火了一阵。
  一团春茶行。这是家声名显赫的巨型家族企业,由居住在上街“碧山别墅”里的林廷伸创办。行址在新桥头与池头坪之间,临护城河开二个大门,一在正面,架一木桥于河上,通城内,二在池头坪通城的石桥边。“一团春茶行”经营至上世纪三十年代末,因日寇大规模入侵,我国陷入战乱,交通阻塞,百业俱废,经济崩溃,民生凋蔽,而停业。
  共和国成立后,茶行被政府使用,相继在这里创办了红星米厂、新生米厂、县政府招待所、第一旅社,文化大革命中宁德县两大派对垒时,成了其中一派的据点和关押人员的地方(详见本辑《宁德“一团春茶行”》)。
  之所以把“一团春茶行”放在最后写,一因年代已远,文字、实物资料缺乏,二因笔者有个谜没有解开:是“一团春茶行”造就了客栈一条街,还是客栈一条街成就了“一团春茶行”? “一团春茶行”制作精制茶所用的初制茶,据故老相传,主要来自本县西部大山区。或许是,那里的茶叶及各类山货经宁德县的“茶盐古道”源源送下,而民生必需的盐、海货、日用品等物资又盈盈输入大山区。八仙街拥有经济、地理和人脉优势,通过经营发展,终于塑造成为了客栈一条街。
  八仙街上还有陈鉴清的“卫元药店”,河润、愚仈纸伞店,林永记酒库,陈志魁、鼎和(又名“细嫩”)父子传承及林春生的咸酥花生店,打铁店……
  悲愤说事件
  林振翰“虎口余生”。1920年的一天,林振翰跋涉在四川永川县太平镇的路上。他这时任川南盐务稽核所首席主任会计兼代所经理,赴重庆料理公务后返所,由于为人低调,不事排场,竟一把雨伞一具行囊,混身于行旅众中,当途经永川县太平镇时,被惯匪劫持上山,禁闭匪巢达二十一天,备受折磨。林振翰一方面冷静应对,保持警惕,保护自己,一方面设法通知盐务稽核所。他在《永川遇匪记》中记述:“……匪徒监守渐松,然彼愈松,余愈格外留心。某日上午,二人外出,其余三人均熟睡,余正欲如厕,不得已等他们起来才敢出去,盖恐匪徒埋伏他室,不说我是大解,直以乘机脱逃,我必无幸矣。余在匪巢间,匪徒问所抢劫的赃物是否余的,余以匪心不测,除无关紧要衣服外,稍值钱者虽是余的亦不承认。”四川盐务稽核总所得到消息后,认为“其为盐务必不可少之人”,不惜以二万八千金赎出,林振翰得以死里逃生。有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果不其然,翌年,川滇战争爆发,四川盐运使张英华去职,拟任人“慑于川中诸将之不易与,未敢遽就职”,中央政府为了杜绝军人觊觎盐务,擢升精通盐政、盐务,又以人品学识为刘湘、杨森等为首的川中将领所雅重的林振翰继任。
  事后,林振翰据遇难经历著成《永川遇匪记》一书。林振翰的业师,我国近代著名的文学家、翻译家、书画家林琴南老人根据这个题材,绘成了《虎口余生图》相赠,书、画一出,海内文人竞相题咏,成为一时文坛盛事。《虎口余生图》一直张挂在“碧山别墅”内。共和国成立初期,“碧山别墅”被占用后,林振翰所有的著作、手稿,毕生辛苦收集到的全国各地各类盐标本,林家所有的书、画等物,经八仙街的溪卵石小道,由政府吱嘎吱嘎地运出了数天。从此,《虎口余生图》这幅有极大文物价值的画作不知所踪。
  林振翰次子殉难于重庆防空隧道窒息、践踏大惨案。1941年6月5日,农历辛巳年五月十一日,世界记住了这一天,宁德县人记住了这一天。这一天,由于日本侵略军对重庆市长时间的狂轰滥炸,导致避难在防空隧道里的数千名平民死亡。据说,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间接死于轰炸人数最多的一次惨案,即重庆较场口大隧道窒息惨案。惨案中,林振翰的次子、重庆大学学生林世冶蒙难。林世冶,字克京,生于中华民国七年,岁次戊午,即1918年,死难时,仅23岁,值风华正茂,蓄志报效国家之时。噩耗传来,八仙街人,宁德县人为之哀痛、惋惜、愤慨。
  “猫炮”大爆炸。1956年初夏的一天,在下街,蓦地一声闷响,随后接连一阵爆响,巨大的声浪把街道两旁人家的店门板震得纷纷倒下,接着熊熊火光从陈泰元客栈(其时已公私合营)腾起,人们惊慌失措,不知所以。还好县公安局就在边上,旋即警报台响起了凄厉的火警鸣声,附近街道的民间救火队员们,头戴竹帽,或手执铁丫,或手拎小桶,纷纷涌来。通过及时奋力抢救,虽然偌大一座客栈被烧、炸倒塌了,但火势被控制,保住了木板房粘连在一起的八仙街下街。在这场突发事故中,年仅十四岁的傅怀佺被炸身亡,有十多人受伤。
  这场突发事故是由于在制作“猫炮”中,不慎触发,引起了连环爆炸和火灾。宁德腹地山高林密,野兽众多,一些乡人用兽夹、土枪、“山猪坎”打猎。“猫炮”,是外地人在宁德县制作并贩卖的,工艺不复杂,是把炸药用油纸包扎成丸子,包外再“滚”上熟桐油,晾干即成。用时外包肉食,放置在人迹罕到而野兽经常活动的地方,当野兽踩到或嚼食时,当即炸成死、伤。大丸子乒乓球般大,能炸倒山猪、金钱豹等大型动物,小丸子似“龙眼”大,炸山猫、土狗等小型动物。这次一伙四、五人驻店长期制作的据说是浙江平阳县人。初期,生意很好,雇了一些人帮助包扎和“滚油”,后来售量削减,就辞退助工,但为了能方便得到熟桐油,保留了客栈斜对面雨伞作坊师傅的儿子傅怀佺。
  土炮从天降,炸死无辜人。1967年,宁德县文化大革命两大派间的“文攻武卫”斗得炽烈,高音喇叭的喧嚣声,不时爆发的枪炮声,搅得市民们心惊胆战,惶恐不可终日。“重阳”后的一天午后,碗窑粮点职工邹文发在自家客栈的后院(原是石家小酒窖,被邹家买为后院),和儿子同床午睡,突然一颗土炮从天而降,砸开瓦片和椽条,直落到文发的身上,把腿炸断,血流不止,经抢救无效而死亡,年仅二十多岁。儿子腿部也负了伤。事后,两派各执一词,推诿责任,据说,此血案至今未破。
  游戏人生事
  八仙街人好乐。几个人凑在一起,吹拉弹唱就乐开了。从这里走出了好几位原宁德县闽剧团里的主角。街上的男人大多会下象棋,陈泰元的伯父是高手,他可以同时与两人走“背棋(盲棋)”,现代的佼佼者是李庭香及李世豪父子;孩子们走压三棋、打算盘棋、摔黄瓜鱼脑石、拍柿子核、转荔枝核;女人们则热衷于四色牌。其中还有: 削甘蔗(或称“破甘蔗”)。甘蔗,在以前是人们季节性零食和春节期间普通谢礼的必需品之一,因此,当年南门桥头下、筱场等村村民在芦坪洋种植有大片甘蔗。每当甘蔗上场,八仙街上的年轻人就邀结上阵,斗削蔗。对弈时可以单人对单人,也可以人数相等的一伙人对仗另一伙人;无论单斗、团伙斗,甘蔗用多少根,一般事先都有约定。对弈时选取条直、粗壮的,先把蔗尾段切去,把头部劈尖;削蔗刀略半圆形,厚背利刃,短柄,对弈时共用一把,或各自备;准备一条高板凳,或找处登上站得平稳跳下方便的地方,“李斗斗”门边有座石臼,年青人就经常在这里斗削甘蔗。斗时,轮流登高,双方一人各削一刀,最后,把削下的蔗皮连接,长者胜短者输,输者付买蔗的钱,蔗则一起吃。斗削蔗时,蔗头朝下立在石、砖平面上,斗者把削蔗刀竖起,用刀柄在蔗尾横截面上点稳蔗条,当稳定时快速操刀在横截面边沿往下削下去,并用力一捥,把蔗皮削下。如果蔗皮没削下,下一人借这处裂缝,一刀就能削得更长,占了便宜。陈振章是斗削蔗的高手,他临场不急躁,手腕力道强,每每胜人,团伙相斗时,争着邀请他加入自己一方。
  花会。八仙街路边,天王寺岭下的曝布坪,场地广阔,周边地势较平坦,可以聚集数百人,这里曾经是宁德县城进行花会活动的主要场所之一。用于花会,场中树立一桿“天灯”,这是一根粗壮的长毛竹,顶部用辘轳联系,高挂着一盏上盖圆锥形竹斗笠长亮着红蜡烛的红灯笼,桿底部放着香炉、烛台。“天灯”在这里的意义是,一为供奉神灵镇守,二为悬挂签袋,同时招徕押彩人。“天灯”前架设写着36名花会名目的大木坪。
  八仙街及周边乡里日常生活用语中充斥着“花会”用语,如“‘安士’走(避)洞里去”、“‘鸭姆’再装嘴是扁的”、“贵贵不做做贱胚”等等。贵贵不做做贱胚,说的是,以前有个赌徒,沉湎于“花会”,把家产输光,连老婆都卖了。一日,他上外婆家诉苦,请求外婆向在一伙花会中为大庄家的舅舅疏通一下,透个“底”,赢点钱,让日子过得下去。舅舅爽快地答应了,要外甥这场在“元贵”名下押一点,但告诫他不得告诉他人。外甥当下可高兴,仿佛就要钻进“钱洞”了,但他连一日三餐都难度,哪有钱押,只好苦着脸向人借,可人家都不理这个没有能力还钱的穷赌棍,他被逼得急了,只好悄悄告诉人家,这场会开“元贵”,自己肯定能赢钱还钱,并叮嘱保密。外甥为了多赢钱,找了好些亲友借本钱,情急之下也都说明了原委,并一一要求保密。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传十,十传百,结果押这场花会的人特别多,大多把银元押在“元贵”名下。开宝那天,舅舅要“保二”(赌场的伙计、保镖)们多带些箩筐上场。那个外甥和赌徒们好不容易等到开宝,不料却是“占魁”,大家傻了眼,而庄家“统吃”,“哗啦啦”扒进了好几挑银元。外甥这下输得可惨,他气急败坏地上外婆家论理,外婆也气舅舅,责骂他不该“‘元贵’不做做‘占魁’”,害得外甥既输钱又丢人,舅舅笑呵呵地说,不用急,犒赏的那箩银元在后厅搁着,自己挑回去花吧!“‘元贵’不做做‘占魁’”这句话传开后,历经时日,演化成“贵贵不做做贱胚”,意思也转化成了:不珍惜为人所贵重或所处的优越环境,偏要作贱自己。
  传说归传说,其实,花会的组织和运行程序很严密。花会庄家由好多人组成,基本是里社中家道殷实,有文化,能说会道的“头面”人物;庄家各拥有一定股份,按股份集合资金开场,花会进行中,赢时按股份分得钱财,输时按股份出钱赔偿。在大庄家的宅院中选择一处地方,或者购置、典一座适合的房屋,在这里议事、出签;这里要设坛,供养着很多“护会”神灵;这个场所被称为“坛”或“场”。花会里还要雇佣一些精明强干,甚至懂拳术的人来当“保二”、勤杂,负责场上安全和协助收钱、理赔。据说,八仙街人虽拥有理想的花会场所,部分人对赶场押彩也趋之若鹜,却从来没当过花会庄家。试想,可能因为,上街林氏族人“诗礼传家”,洁身自好,或从政、经商、任教,或实业、耕读,不屑厕身于鱼龙混杂的花会间;余下的本地籍杂姓街民,大多是贫民;外籍迁徙入的,如部分客栈老板,或许因迁入时间不长,根基未稳,也不敢显山露水地置身庄家行列。
  花会有36个名目,分别是:林太平、林艮玉、陈吉品、陈攀桂、陈逢春、陈人生、陈日山、陈安士……黄坤山、刘井利、翁有利、徐元贵。每个名目都有个取象精灵的别名,如林太平是“飞龙精”,林艮玉是“蝴蝶精”,陈日山是“鸭精”、郑天龙是“石精”,徐元贵是“虾精”等等。
  花会每天都开盘。先是庄家们于前一天晚上悉数集合坛中,屏退闲杂人员,一起喝酒聊天,至二更时分,捧香祷告护坛神灵,旋即指定一人进入出签密室,此时正届三更,由他根据仙神圣灵的启示,其实是把握近日花会态势,从36个名目中抽出一签,放入签盒,再装进签袋密封。如果要开二场,则如法炮制,再抽一签并密封。掣、封签完毕,打开小窗口,递给守侯在窗外的大庄家,由他安排若干名庄家、“保二”等人,护送到“曝布坪”,高悬在“天灯”上,并保护、守侯在那里。这个过程称为“花含蕊”。出签这人从进入密室起,不许有任何声响传出,尤其不许跟任何人讲话,吃喝拉撒都在里面,直到开签后。第二天,天刚启明,城乡各地及外县人各揣着钱,簇拥到“曝布坪”中的大木坪周边,或胸有成竹,或徘徊犹豫,但最终各在择定的名目上押下了“彩金”,然后烦躁不安地等着开签。场上人员用簿子逐一记下了每个名目上押彩人的姓名和钱额,并高声报告。临“午、未时”(上午11时0分至下午3时0分),场上庄家先后数次大声吆喝:“封场啦,要押的快来押呀!”“午、未时”间开签,称为“花开吐蕊”。此时,押中名目的,一块银圆赔三十六块银圆,押在其它名目下的则“统吃”。如果本日开二场,押彩者还可以“滚押”,即,第一场押了某个名目后,还可以“滚”押第二场的任意一个名目,如第一、二场都押中了,则按第一场一元赔三十二元计算后的钱额,作为第二场的押彩金,再按一元赔三十二元计算。如果第一场押对,第二场押空,则二场彩金都被“吃”了。正是由于诱人的巨额利益,促使人们对花会趋之若鹜。
  “曝布坪”上开花会的同时,有人场外开“白仔”。这伙人分别在邻里和亲友中登记本日需要押的名目并收取押彩金,等到大场开签了,按大场名目、方式收钱和赔钱,如同当今的民间“六合彩”。开“白仔”,方便了一些女人、老人和腼腆的人去押花会,赌棍们趁机搜括民财。坊间调侃,妇女有三痴:花会、细〓、温州鸡,于中可体味到花会对人们的诱惑力。
  花会外有“会仔”,只有6个名目,分别是:陈人生、陈日山、陈安士、陈吉品、陈攀桂、林太平。
  开“会仔”,通常在人流量大的地方找一个角落,在农村,还利用大厅、祠堂、宫庙,摆上一张小“八仙桌”,上铺写着6个名目的布块,或上搁一面写着6个名目的簸箕,一名庄家,一、二名“保二”即可开张聚赌,老练的赌棍,往往一人开局。开“会仔”的,以前,出牌人往往头戴南门人讨小海贯用的圆锥形斗笠,身穿蓑衣,双手缩在蓑衣里,从贴身的小签筒中摸出一条刻着名目的角或竹制牌签,鞘入只能装一签的小牌匣中,扣紧。从临出牌直到开牌前一瞬,出牌人都是把下巴搁在桌面上,脸无表情,眼睛直视前方。如此造作,一为防止赌徒从出牌人的眼神、面部表情、肢体的些微反映中破解押底名目;二为据说身穿粗糙、刺人的蓑衣,能阻挡押赌人“请”来探底的鬼神。如今,人的心理素质强了,庄家再也没那样打扮;妇女社会活动活跃了,开“会仔”的女庄家比比皆是。
  与诸多赌局相比,押花会因为高赔率,更能吸引人,也使不少沉迷此局的人倾家荡产,甚至卖妻鬻子。为此一些赌徒想方设法去探“底”,想得最多的是祈求鬼神指点。传说,有几名赌徒在一处荒山上找到一丘古墓,墓门已坍塌,瞧得见墓孔里散架的棺木和瘆人白骨。赌徒们即在墓门前垒石为灶,架锅起火用甑子蒸米,米上分插36支各写着花会名目的竹签,蒸了一个时辰,米成了饭,饭面凹凸不平,其中一处把一支竹签高高鼓起。赌徒们高兴极了,认为是亡魂显灵,赶上场,在那支竹签名目下押了银圆,谁知却真被押中了,然而再次依旧操作,却总是不灵了。八仙街人说:“庄家一肚子蝦蟆仔”,意思是:花会的庄家们鬼点子多,机灵善断,应变能力强。传说,有天掣签前,大庄家迷蒙中梦见一名青脸神将闯进家来,用钢鞭指着他,喝令:“明天开‘安士’!”大庄家惊醒,心想:来者不善,居然能突破坛中诸多神灵的护卫,这个指令不能不遵;但如果遵令,将要大亏本。琢磨一会,偷偷要出签人掣“安士”,然后挥笔写下一首“白字诗”:“筒外挂‘安士’,筒内有肠毛肚;谁人猜得对,一枚赔三十五。”叫人第二天一早就贴在场上显目的地方,并要“保二”们留意场上动态。第二天近“花开吐蕊”时,有伙人各背着沉甸甸的钱袋气喘嘘嘘地赶到,但看了“白字诗”后傻了眼,交头议论:大神降乩指示和场上庄家的“白字诗”都说这场开“安士”,天下哪有这么便宜事?犹豫中,“保二”们吆喝着催人押彩,声称要封场了,那伙人商量:大神乩示不能不遵,不能全信,于是在“安士”名下随意押了几枚银圆。开签了,不曾想竟然就是“安士”。这伙人悔恨得直跺脚,原来他们在一处荒废的古寺后山找到一座颓塔,整顿场地后,摆开供品祭神,神上乩指示:本场开“安士”,于是,他们各倾资金,亲友们也寄附不少资金,赶来押彩,谁知被场上张挂的“白字诗”搞蒙了。当这伙人正不知所措时,大庄家走过来再三抚慰,并掬了一些银圆送给他们。当这伙人回程时,庄家叫了人尾随了解情况,并把镇守那颓塔的“大神”请到坛中供养、守护,避免“他”为赌徒降乩指示。
  花会狂热了好一阵,至1934年,在民国政府倡导推行新生活运动中被取缔。从此,曝布坪冷落。但,“会仔”或暗中或明里还继续着,直至今天。

知识出处

宁德一都

《宁德一都》

本书主要内容分为街区村落、经济活动、文化民俗、人物事件、老街风貌、姓氏源流、社会杂谈、志书札记等8大类,共100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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