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市图书馆

走近乐天居，迎面是朝北的大门楼，青砖砌的，上面及周围墙头攀满常青的薜荔藤。夏天，父亲曾取那成熟的果实给我们做凉粉吃。门楼上用白灰凸塑“乐天居”三字。大门厚重，白铁皮包油漆木门，人称铁门。大门东侧是宁一中围墙，我小时候曾与同学在门楼厅里做游戏。由大门楼往南走，是花岗岩长条石砌的小路，宽约2米。路两侧是菜地，东侧间种果树。
  沿小路向南十多米，东侧是池子，约有四五十平方米，本来挺深，听说后来有人落水而用土填后种菜，地势仍较周围低，此地仍旧称为池。从池向南走，是由好些一抱多粗的太湖石砌成的假山，故该地段号假山。靠近假山的池边有一株瓜子黄杨，一人多高，树干直径约20公分。这种树不易长大，树龄准是不小了。假山东侧靠近宁一中围墙，有一株年代较久远的紫薇。紫薇长夏花盛，我们对它颇有感情。
  假山中有一积年而成大丛之南天竹。我到过许多园林，未见大逾此丛之南天竹。假山西侧小路边有一丛木笔（紫玉兰），还有一丛夜合花，紧挨着木笔。夏日黄昏，乳白色夜合花徐徐开放，满园飘香。有许多人，包括隔壁宁德一中的学生等，曾在此留影。五十年代中，假山南侧曾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那果实很有意思，象麻络调羹边上缀几颗粟色豌豆。
  小路西侧与池相对的是块约6×8平方米的空地，有一约1.5×1.2平方厚重整石为桌面的石桌，四边上有琢过的长条青石当凳子。小时候我们常在这里“办酒席”，这方地块便叫石桌。小路与石桌上搭架种葡萄、瓜、豆。
  小路往南与东侧假山相对的是棵高大的黄皮果树，常有人来挖其根入药。除了果熟上树采摘外，平日里我们也喜欢攀这棵树。它分枝多，甚至台风来时我们姐弟几个也曾多次坐在这棵摇头晃脑的树上。
  楼房外小路两侧各有一石几，长、高各1米多，宽约40公分。石几外有一架葡萄、三棵枣树，其中一棵老白枣树干约一搂粗。楼房外面的园子统称“坪”，是约1000多平米的果园，间种农作物，曾有四棵红瓤番石榴树，干径1尺许，果子将熟时，白头翁等鸟儿早就发觉，比人更先光临了。
  进石几路东侧是棵树干直径约一尺的红瓤柚子树，春末夏初花繁香浓，我们曾拣花送茶站收购以窨茶。沿小路向南走，左侧是曾经种马蓝的地块，面积约三十余平方米。马蓝又称大青，菁草。可制蓝靛（菁靛、青靛）。此即青出于蓝之原物。花期长，紫白色的花开时也挺好看，夏秋割下茎叶，不知送往何处。这些马蓝消失于五十年代中期。马蓝地往南又是一架葡萄。当年这几架葡萄收成时大多用来酿葡萄酒。乐天居的葡萄酒（汁）及葡萄醋是可入药的。
  经过这葡萄架再往南便是隔住“荔枝头”的围墙。小路尽头是通向“荔枝头”的小门。进入小门，西侧号称“荔枝头”，约7×30平方米。中有三株树干直径约50余公分，高逾两层楼的老荔枝树。树上常有鸟兽藏身，所获荔枝曾用于酿酒。也曾有渔民来买荔枝树枝干，用以染鱼网不腐。荔枝头还长了几棵枣椰（伊拉克蜜枣）树，但不比县医院那棵老枣椰树，尚未结果便随乐天居消失了。
  除了种植，乐天居也曾不断进行养殖。早年间黄皮果树以西一块地，与邻家隔墙，约3.2×15平方米，是祖母买了乐天居后又买的，作为圈牛的牛栏所在。当时为了供应牛奶，祖母养了几头牛，多的时候有5头。每头牛还都有名字，请人饲养，后移漳湾岭后请一妇女分养。母亲说小时候喝过羊奶，取至自家养的羊。
  红瓤柚树下曾有几年养群鹅。我父亲当年从福州带回意大利蜜蜂，从而我们都与蜜蜂有了“交道”。
  荔枝树下有鸡舍，也放养鸡群、鸭群、吐绶鸡。一次姑婆养的番鸭下了好些蛋，被荔枝树落叶遮住，发现一堆鸭蛋时，大家都很高兴。当时提倡养猪，所以我们还养过一只猪。猪粪坑是我随父亲亲手打的三合土坑，除拾菜皮、拔猪草也种大麦，一尺长割下喂猪。
  早年，乐天居“坪”西侧还有大片芭蕉树，雨打芭蕉固然很有诗意，但是因为杂草丛生，长石条铺就长长的小路路基下并未填实，有许多洞穴坑道，又是地处郊野，故常有虫豸藏身。乐天居里光是见到蛇的种类就不少。听说祖母长侄年轻时，曾见一大秤杆那样粗的蛇。
  乐天居故事难以尽述，但不能不提提乐天居的楼房，楼房为土木结构的两层洋楼，坡顶，高窗宽廊。
  从石几进去，小路西侧面对原先种马蓝的，便是朝东的住宅楼，一若西欧小筑。房前是天井即前院，外有矮墙，上以瓦作花格列左右，中为两高于矮墙之方柱2米多高，约隔1.5米而成的再一门户。天井近方形，分两层，里层略高，外层略长，三合土地面，进天井左右是对称的两个长方形厨房与膳厅，隔着天井相对。各有一门朝天井，面积各约20平方米。厨房位于住房大门的外侧，还有一门通向一楼走廓，有三窗、三面采光、瓦顶、兰灰色土墙。住房一楼高约3.4米以上，有前廊，两侧是卫生间，大玻璃窗，外层是褐色百叶窗，光线、通风皆佳。一楼正中是前厅与后厅，前厅宽大，以花格及两门分隔前后厅。地面不象是光用三合土，不知有否诸如以糯米或加猕猴桃藤根茎捣汁之类掺合，总之，那地面光滑结实，近乎石材。前厅明亮，大门左右各一个窗开向前院。厅两侧房间对称，为套房，前间约23平方米，后间约12平方米，杉木地板，垫高约30公分，地板下中空。前间经踏斗垫脚入房，门双层，后间各有一门通向后厅，挨着荔枝头的左侧房，其后间门小，开向楼梯。前厅两侧各一3米左右长厅堂凳，似英伦塔桥，这凳上各两个带抽屉小方桌，充茶几之用。我们小时候午睡便躺在这有靠背的长凳上，一张凳躺两个小孩。后厅放张白木乒乓桌。二楼亦杉木地板，中间是楼厅堂，不分前后间，但有前后廊。两侧是对称的约三十余平方米的大房间，各有三个大窗户，每窗由里到外皆为铁纱窗、玻璃窗、百叶窗三层，铁纱窗中有一小窗。两窗开向园子或荔枝头，各有一窗开向后院。各有两门，开向前后廊，前廊两端各一个小房间，前廊及小房间朝东（前）共有五个同样的小阳台，各不足1.5米宽，拱券。靠外为木栅，高约1.2米，里各有双扇黑漆木推拉门。小房间阳台通向厨房屋顶。小房间仅6平方米多，有一扇大窗户，只有玻璃窗与百叶窗……
  1972年夏天，乐天居被迫以5000元结束了它的存在。园中珍贵的柚木、黄扬木和木质佳、花纹美丽的枣木及渔民欲以染网的荔枝树等等数十棵果树统统一文不值……
  时日匆匆白发多，回眸往事总蹉跎。酸甜苦辣寻常品，在在凝成岁月歌。确实，众多往事留在记忆中，化成不尽的怀念。录二词，是少年的我在乐天居生活的速写吧。
  少年遊
  铁门常闭乐天居，晨起鸟窥书。挈灯朗月，书山学海，探索费踌躇。
  课余鹅兔长关照，少小习樵锄，赤日炎炎，朔风怒号，愿岁月无虚。
  画堂春
  燕来新绿茁平畦，园蔬果木萋萋。葫瓜豆荚罥诗题，试比高低。
  假日系情旦暮，何妨手足沾泥。耕耘苦里有甘醅，汗水休提。
  旧乐天居成为往事，但是现在它已发芽，据我所知，宁德又有几个名叫乐天居的地方，真希望都能继承旧乐天居内在的真善美。

作者简介：本文节选自《漫忆乐天居》 1965年福安卫校毕业，先后在寿宁县坑底、芹洋公社保健院、寿宁县医院、宁德市（原宁德地区）医院工作，2001年退休。现住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