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迃仲黃實夫毛詩集解卷第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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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李迃仲黄實夫毛詩集解四十二卷》 古籍
唯一号: 110720020230006023
颗粒名称: 李迃仲黃實夫毛詩集解卷第三十七
分类号: I222.2
页数: 19
页码: 一-三十八
摘要: 本文主要讨论了《诗经·颂》中的《清庙》篇,介绍了其创作背景、主旨以及作者对“颂”的看法。
关键词: 李迃仲 黄实夫 诗经 注释

内容

三頌
  黃曰詩之有頌何也盛德不居成功不有以吿天
  地以報祖宗豈直大其事俊其辭以誇當年耀來
  世而爲是美觀哉周之有頌人以爲作於成周太
  和之時而不知其始於文武積累之日自文武積
  累而至成王自風極而至於頌其所由來者遠矣
  魯頌之作曰頌僖公非吿神明也曰居常與許復
  周公之宇皆願之之辭非成功也聖人思西周之
  盛而不可得幸而有僖公之賢而魯人尊之聖人
  之心若曰魯周公之後也而其所以得人心者又
  如此吾又何貶焉故春秋謂之魯春秋而詩亦有
  魯頌所以尊周而存商頌所以仁前代此三頌之
  說也而亦聖之意也
  清廟之什詁訓傳第二十六毛詩周頌
  清廟祀文王也周公旣成洛邑朝諸侯率以祀文王
  焉
  於穆清廟肅雍顯相濟濟多士秉文之德對越在天
  駿奔走在廟不顯不承無射於人斯
  李曰周公之營洛邑見於召誥洛誥按書召誥曰
  越三日庚戌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洛汭越五曰
  甲寅位成若翼曰乙卯周公朝至于洛則達觀于
  新邑營越三日丁巳用牲于郊越翼日戊午乃社
  于新邑越七日甲子周公乃朝用書命庶殷侯甸
  男邦伯則是周公營洛邑之時諸侯皆在也至於
  成洛邑以朝諸侯則於書無所見按車攻之序曰
  宣王能內修政事外攘夷狄復㑹諸侯於東都焉
  東都即洛邑也宣王中興復於東都之地以朝諸
  侯則是成洛邑以朝諸侯雖其書無所見而車攻
  之序言復㑹諸侯於東都亦可以見也鄭氏曰成
  洛邑居攝五年時孔氏推廣之曰周公成洛邑在
  居攝五年其朝諸侯在六年明堂位言踐天子之
  位以治天下言六年朝諸侯於明堂即此時也愚
  竊以爲不然按書云在十有二月惟周公誕保文
  武受命惟七年則是周公成洛邑在於七年非在
  於五年周公成洛邑之時諸侯皆在遂因而朝諸
  侯非成洛邑在於五年朝諸侯在於六年明堂位
  之言不足信也其曰周公踐天子之位朝諸侯於
  明堂亦非也夫周公特攝其位而巳曷嘗踐天子之
  位乎周公所以朝諸侯者特相成王以朝諸侯而
  巳周公非自居南面而受諸侯之朝也朝諸侯率
  以祀文王者洛誥所謂王在新邑烝祭歲文王騂
  牛一武王騂牛一此所以謂祀文王也孝經自昔
  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不敢遺小國之臣而況
  於公侯伯子男乎故得萬國之歡心以事其先王
  治國不敢侮於鰥寡而況於士民乎故得百姓之
  歡心以事其先君治家者不敢失於臣妾而況於
  妻子乎故得人之歡心以事其親自天子至於卿
  大夫尊卑雖不同而必以盡其所有合其歡心以
  事其親然後爲孝故爲天子者必合天下之歡心
  爲諸侯者必合一國之歡心爲大夫者必合一家
  之歡心然後見其事先君之孝必盡其所有以祭
  也周公成洛邑朝諸侯率以祀文王則是能合四
  海之歡心也故孔子以爲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
  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是以四海之内各以其職
  來祭觀此則知周公之孝於穆清廟清廟鄭氏以
  爲天德清明文王象焉其意以爲文王與天合其
  德故以爲天德清明文王象焉王氏從而推廣其
  說以謂湯之伐桀衆以爲我后不恤我衆而割正
  夏而湯誥云夏德若站今朕必往則是聖人之任
  也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此聖人之清
  也不如蘇氏以爲清廟肅然清靜按左傳曰清廟
  茅屋大路越席大羹不和粢食不鑿昭其儉也清
  廟之中但以茅飾屋所以著其儉杜元凱注曰清
  廟肅然清靜之稱也蘇氏之說蓋本諸此張文潜
  又謂治人之道尚明故施政之堂曰明堂事神之
  道尚潔故文王之廟曰清廟禦侮之道尚肅故宫
  室之牆曰蕭牆明不惑也清不污也肅不慢也王
  氏以爲周公穆穆而帥諸侯則諸侯以肅雍而應
  周公其說雖善然以於穆爲欽和古人之辭疑不
  如是不如毛氏以爲於乎美哉周公之祭文王之
  清廟乎穆美也鄭氏以肅雍顯相謂周公祭清廟
  其禮儀敬且和又諸侯有光明著見之德者來助
  祭一句之中上二字以爲周公下二字以爲諸侯
  不可以從也故於穆清廟當從毛氏之說肅雍顯
  相當從王氏之說言於乎美哉周公之祭清廟也
  諸侯之來助祭者敬而且和也敬之與和祭祀之
  所貴雍之詩亦曰有來雍雍至止肅肅惟其肅肅
  則是其心之敬惟其雍雍則是其貌之和心敬而
  貌和而其祭可謂誠矣肅雍顯相以見諸侯之助
  祭也如此雖不言周公所以帥之而帥之之意自
  見亦猶何彼裱矣言曷不肅雍王姬之車人之望
  見王姬之來曷不肅雍乎此乃王姬之車也此雖
  不言王姬肅雍而王姬之意自見今此不言所以
  帥之而諸侯能如此亦見周公所以帥之也濟濟
  衆多之士也孔氏謂序言朝諸侯帥以祀文王者
  止率諸侯耳多士亦助祭而序不言帥之者王朝
  之臣助祭爲常非所當率故不須言雖以濟濟多
  士爲王朝之臣然亦不必專指王朝之臣孝經曰
  不敢遺小國之臣而況於公侯伯子男乎以諸侯
  之臣皆與之豈必王朝之士乎故凡王朝之臣與
  夫諸侯之臣皆與其中焉濟濟多士皆秉文王之
  德而祀文王在天之神洋洋然如在其上如在其
  左右固足以配祀文王矣而在廟又皆奔走以助
  其祭夫對越在天則内以盡其德駿奔走在廟則
  外以盡其力内盡其德外盡其力則其所以助祭
  也可謂至矣盡矣以見文王既沒其德在人者不
  可忘文王之德豈不顯乎豈不奉承於人乎信乎
  無有厭斁於人也文王之生諸侯奉之未足以見
  其德之盛文王旣沒天下之人奉承之如是之久
  然後可以見其德之盛周公以四海之内各以其
  職來祭則是聖人之德無以加於此周公之孝於
  此可見然序但言美文王者以清廟所祭者乃文
  王故專歸美於文王也
  黃曰清廟之詩乃洛邑旣成諸侯四朝周公相成
  王率諸侯以祀文王如斯而巳今鄭氏孔氏之說
  皆以爲周公踐天子之位以治天下朝諸侯於明
  堂予竊以爲不然夫書曰周公位冢宰正百官又
  曰召公爲保周公爲師相成王爲左右又曰周公
  曰王若曰則是周公未嘗踐天子位無疑也洛誥
  之書言王在新邑烝祭歲文王騂牛一武王騂牛
  一則祀文王之時而王在新邑周公率諸侯以朝
  之又無疑也孔子曰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
  於明堂以配上帝則周公其人也曰周公其人云
  者言周公必如是而後可以無愧使周公果踐位
  稱王則孔子奚取哉予敢詳爲之辨文王之廟謂
  之清廟何也或曰鳴條之役有今朕必往之辭此
  聖人之任也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此
  聖人之清也夫孔子形容文王之德曰至德而詩
  人形容之曰之德之純中庸形容之曰天之所以
  爲天文王之所以爲文王也是皆形容不盡之意
  也而清之一字果足以盡文王之德云乎哉左氏
  曰清廟茅屋大路越席昭其儉也杜元凱注曰清
  廟肅然清靜之稱近世張右史曰治人之道以明
  爲貴故施政之堂謂之明堂事神之道以潔爲貴
  故文王之廟謂之清廟此說盡之嗚呼吾觀清廟
  一詩而嘆文王之德何其在人心邪夫德足以感
  人心於一時不若足以感人心於後世頌美文王
  之德其所以在人心者不泯也故在當時曰濟濟
  多士文王以寧後世則曰濟濟多士秉文之德故
  清廟一詩形容清廟之美相祀之誠而其所以形
  容之微意則在於秉文之德一句蓋見王姬之車
  者自有曷不肅雍之辭入文王之廟者自有肅雍
  無射之心文王之神無所不在而祭者之心以爲
  如在對越其所以在天與奔走其所以在廟祭者
  之心無所不盡其極也曰不顯不承者此又推其
  不祭之時文王之德亦能使人之無厭射如此也
  噫雍雍在宫肅肅在廟此文王之德也今曰肅雍
  顯相非秉文之德乎不顯亦臨無射亦保此文王
  之德也今曰不顯不承無射於人斯非秉文之德
  乎吾觀思齊之詩而得清廟之遺意也
  維天之命大平吿文王也
  維天之命於穆不巳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假以
  溢我我其收之駿惠我文王曽孫篤之
  李曰文王受命作周未盡得天下而没至成王時
  始致大平遂歸功於文王而吿廟焉自古人君能
  成其治功則必明歸功於祖廟而不敢以爲巳有也
  武王得天下也曰惟我文考若日月之照臨光于
  四方顯于西土惟我有周誕受多方子克受非子
  武惟朕文考無罪受克子非朕文考有罪惟子小
  子無良是歸功於文王也故成王致大平亦曰假
  以溢我我其收之亦是歸功於文王也中庸舉此
  詩以謂維天之命於穆不巳蓋曰天之所以爲天
  也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蓋曰文王之所以爲
  文也純亦不巳中庸之書其言詩也亦是斷章取
  義此詩之意言天命周家無有窮巳故始也命文
  王以及成王也中庸之說則以文王之德之純對
  於穆不巳以相對爲說觀此詩所言大槩以謂天
  之命周家如此之厚故先言於穆不巳下句遂解
  此天命不巳之意言天命文王至於成王也命者
  天之命周家也鄭氏云命猶道也此亦出於中庸
  之說王氏則以於穆爲敬和亦曲說也於乎不顯
  言於乎美哉文王之德豈不光顯乎蓋其德純一
  旣見於文王之身而其後又洋溢以及於成王也
  而成王假之以致大平後世常大順文王厚而行
  之則可以保大平之業也駿大也惠順也篤厚也
  歐陽曰此詩不言武王主於祭文王也其說甚善
  鄭氏曰大順我文王之意謂爲周禮六官之職此
  皆附㑹之說不足信也
  黃曰行而後說動而後敬言而後信此可見之效
  也而猶未離乎人也未行而說不動而敬不言而
  信篤恭而天下平非與天同德者孰能致之故曰
  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儀刑文王萬邦作孚此告大
  平之詩所以言天之所以爲天與文王之所以爲
  文王也噫維天爲大惟堯則之此堯之所以爲堯
  也天德而出寧日月照而四時行此舜之所以爲
  舜者也若夫時雍太和之治特其緖餘耳此一詩
  惟中庸形容之盡而諸家之說皆不足考其曰中
  庸斷章取義何其謬歟
  維清奏象舞也
  維清緝熙文王之典肇禋迄用有成維周之禎
  李曰象舞文王之舞也春秋襄公二十九年吳季
  子聘於魯觀周樂見舞象箭南籥者曰美哉猶有
  憾則是象舞乃文王之舞也橫渠先生曰周樂有
  象武勺三者象是武王爲文王廟所作武功本於
  文王故武王歸功於文王以作此樂象文王也大
  武必是武王旣死國人所奏之樂奏於武王之廟
  勺是周公七年之後制禮作樂時大武有所増益
  也故勺言告成大武此乃據序爲說則是象舞者
  乃文王之舞武舞者乃武王之舞故將奏象舞則
  必歌維清之詩將奏武舞則必歌大武之詩有其
  舞必有其歌舜之樂歌於堂有九德之歌九韶之
  舞自古然也鄭氏之說乃以謂象舞象用兵殺伐
  之舞武王制焉蘇氏則以爲文王之舞蓋文舞也
  一則以爲文舞一則以爲武舞無所考證難以參
  訂然觀詩之所言但言文王之典足以知其爲文
  舞也武之詩言勝殷遏劉耆定爾功酌之詩言於
  鑠王師遵養時晦此二詩猶疑是武舞也其詩篇
  之名雖不言文舞武舞觀詩之意自可見也禮記
  曰十有三年學樂誦詩舞勺成童舞象明堂祭統
  亦皆謂升歌清廟下管象朱干玉戚以舞大武說
  者皆以象爲武王之舞象舞旣是文王之舞又爲
  武王必不然也清明也緝繼也熙廣也天下之所
  以清明無事其後世又能繼而廣之皆是文王典
  法所致也文王造周未得天下而没天下之治也
  巳見於文王故祭天之禮皆自文王始也自今巳
  後迄有成功原其周之禎祥則在於文王也禮記
  曰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文受
  命作周至武王則得天下成王致太平之治其禎
  必在於文王時也馬鄭則以文王受命始祭天而
  征伐孔氏遂謂文王祭天必在受命之後未知其
  何年郊祭二家之說皆因文王受命遂爲此辭使
  文王而祭天則是受命稱王僭僞不臣文王不免
  有罪也生民之詩曰后稷肇祀庶無罪悔以迄于
  今說者遂謂后稷祭天嗚呼使后稷而祭天則不
  足爲后稷使文王而祭天則不足爲文王以諸侯
  而祭天此乃暴秦之君無所忌憚者所爲而謂后
  稷文王亦爲之乎詩人之言非不明甚但學者不
  詳味之生民之詩曰后稷肇祀乃是歸功於后稷
  言祭天之禮所以行於今者自后稷之致也此詩
  言肇禋亦是歸功於文王言祭天之禮所以用於
  後世者乃自文王所致也詩人之言學者自亂之
  耳文王有愛民之大德有事君之小心使紂之在
  曰而文王設爲祭天之禮安在其爲事君之小心
  哉
  黃曰吾觀維清之頌而見文王之純乎天也古之
  聖人迫之而後動求之而後應者吾於湯武見之
  迫之而愈不動求之而愈不可得徽柔懿恭而不
  忘乎民小心翼翼而不忘乎君感而遂通而不失
  其爲寂然不動與民同患而能退藏於密無然畔
  援無然歆羡文王之心天知之矣雖則如燬父母
  孔邇文王之心非特天知之而汝墳之婦人亦化
  之故曰有君民之大德有事君之小心吁兹文王
  之所以純乎天也哉是故成湯之心見於濩舞武
  王之心見於武舞文王之心見於象舞濩舞之樂
  季子知其猶慚武舞之樂孔子嘆其未盡善聖人
  之心苟有不足於中者無隱也維清之頌其文王
  象舞之樂章乎其辭簡而明直而大文王純德之
  所著見乎季子見舞象箭南籥者曰美哉猶有憾
  杜元凱注云文王恨巳不及致大平嗚呼吾觀維
  清之頌象舞之樂見其廣大熙熙而二子所謂憾
  且恨果何見也鄭氏之說又謂象舞象用兵時剌
  伐之舞夫詩但言文王之典則非象其殺伐之事
  可知如奏大武之詩言勝殷遏劉耆定爾功則其
  爲武舞亦可知也維清緝熙文王之典其說不過
  曰文王之心不可以形容而文王之典著見於天
  下清明而廣大一豪之人僞不容於其中站其所
  以爲文王之典也而諸家之說則以爲天下之所
  以清明而無事者乃文王有征伐之法故也夫詩
  但言文王之典烏在其爲征伐之典也哉肇禋迄
  用有成維周之禎要其說不過曰祀帝之禮推所
  自來實文王基之也然則後世之所以享成功而
  成大業者其禎祥巳見於文王之時乎此詩人推
  本而言之也而諸家之說則以爲文王受命爲王
  有征伐之功而行祭天之禮嗚呼學者不知聖人
  之心其亦深得罪於聖人矣使文王名爲事紂而
  實稱王未嘗爲王而行祭天之禮則是與後世僭
  僞不臣者無以異也而謂文王爲之乎生民之詩
  曰后稷肇祀以迄于今而此詩曰肇禋迄用有成
  蓋周人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
  上帝故生民所謂肇祀者言祭天之禮而歸功於
  后稷此詩所謂肇禋者言祀帝之禮而歸功於文
  王如所謂大王肇基王迹皆推本之論也予故詳
  爲之辨
  烈文成王即政諸侯助祭也
  烈文辟公錫茲祉福惠我無疆子孫保之無封靡于
  爾邦維王其崇之念兹戎功繼序其皇之無競維人
  四方其訓之不顯維德百辟其刑之於乎前王不忘
  李曰孔氏云周公居攝七年致政成王乃以明年
  歲首即此爲君之政於是用朝享之禮祭於祖考
  有諸侯助王之祭旣祭因而戒之蓋成王即位之
  初年方幼沖故周公攝政旣而周公復辟成王始
  親政事亦猶漢宣帝始立霍光旣死宣帝始親政
  事也烈光也文章也此蓋言當時諸侯助祭既畢
  成王因以戒之光大文章之諸侯我周之文武錫
  汝諸侯之福而爲周家之屏翰文武之所以綏惠
  諸侯者無有窮巳但爾之子孫必思有以保之也
  毛鄭說此詩不同毛氏則以爲文王錫之福鄭氏
  則以爲天錫之福王氏則以爲錫周之祉福王氏
  之說固非矣鄭氏之說亦未爲善也此詩言諸侯
  助祭助祭旣畢因而告之以烈文辟公錫兹祉福
  乃文王錫之福文王所以惠我諸侯至於惠我無
  疆爾諸侯尚不能保之則亦不能長享富貴也凡
  諸侯不能保之者非文王不能惠我無疆也乃爾
  之諸侯不能盡保之之道也自此以下則言保之
  之道封殖也靡侈也人君巳自封殖則必有害及
  斯民害及斯民則國必至於亡自古好利好奢亡
  其國者多矣惟其好利則掊克百姓之財惟其好
  奢則必掊克百姓之利以充一己之欲至於人民
  愁怨帑藏空虚莫之恤也孔子曰在上不驕髙而
  不危制節謹度滿而不溢髙而不危所以常守貴
  也滿而不溢所以長守富也惟能不殖爾邦則可
  以長守富貴而天子所以尊崇之也戎大也爾宗
  之有大功爾子孫當纘其功則繼其序而増大之
  也莫強於得人得人則四方順服矣孔子用於魯
  則齊人歸其侵疆段干木用於魏而秦人不敢加
  兵是以賢人在朝四方其有不服乎莫光顯者修
  德也不顯申伯王之元舅文武是憲百辟其有不
  爲法乎凡此所言文武所以吿諸侯者未嘗少忘
  成王即位之初其敢忘之乎成王以能奉其祖考
  之意所以戒諸侯者爲必備諸侯又能繼其祖宗
  之業所以承天子者爲甚謹君臣之閒永保無疆
  之禄豈不美哉
  黃曰告人以所當爲不若勉人以其所欲爲天下
  之理凡其所當然者皆人之所當爲也知其所當
  爲而或不能爲者無以動其欲爲之心也是故告
  人以當爲之事而使人有欲爲之心者惟明於人
  情者能之成王當即政之初四方諸侯奔走而聽
  命成王因諸侯之助祭而作烈文之詩以勸戒之
  其辭温柔和易使聽之者有躍然不能自巳之意
  何其明於人情也夫受福而遺其子孫人情之所
  同欲也子孫世世保民諸侯之願孰不在此成王
  謂爾諸侯之有功烈有文章者吾固錫之福矣然
  是特一時之福而非無窮之福也爾能屏翰王室
  尊君愛民無一豪自用之心而常盡其所以惠我
  之實則億萬斯年與國咸休子孫其保之矣人情
  樂於子孫之保也其敢萌一慢心乎位愈隆而爵
  愈尊尤人情之所同欲也得君之榮加爵之寵諸
  侯之願孰不在此成王謂爾無封殖以漁民利無
  侈靡以傷民財不萌一豪自縱之心而常盡其節
  用愛民之實則予一人汝尊維王其崇之矣人情
  樂於君之榮我也其敢萌一侈心乎至於吿之以
  念前人之功則勉之以大前人之業皆因其所欲
  爲之心而喻其所當爲之理人所當用也吿之用
  人而曰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人情孰不欲強其
  國也孰不欲爲四方之訓也則用人之說其可忘
  乎德所當修也吿之以修德而曰不顯維德百辟
  其刑之人情孰不欲顯其身也孰不欲爲百辟之
  法也則修德之說其可忽乎昔魯用孔子而歸其
  疆秦用孟明而霸其國齊用黔夫而燕人祭北門
  趙人祭西門則人雖若無競而實爲競也隨侯修
  德而楚不敢伐晉君修德而楚不敢兵秦人増修
  國政而趙成子言於諸大夫曰秦念德不忘其可
  敵乎則德雖若不顯而實顯也繼之曰於乎前王
  不忘此又成王感發諸侯不盡之意前輩謂無逸
  一篇其要在於七嗚呼三不敢字上愚謂烈文一
  詩其要在於乎前王不忘之句學詩者試深思之
  天作祀先王先公也
  天作髙山大王荒之彼作矣文王康之彼徂矣岐有
  夷之行子孫保之
  李曰鄭氏以先王謂大王以下先公諸懿至不窋
  諸懿至不窑固是周之先公也周之祭豈能盡及
  先公而若謂合祭則毀廟之主皆與在焉則諸蠱
  不窋亦在所當祭也然序不言合祭何由而知之
  若曰四時之祭則所祭者但七世至先公則三人
  而巳天保之詩曰襦祠烝嘗于公先王禴祠烝嘗
  乃四時之祭也四時之祭及於先公不過一二人
  而巳天保之詩言于公先王先言公而後言王今
  此先言王而後言公蓋天保之所以先言公而後
  言王者先後之序也此先言王者蓋此詩所言王
  迹之所自起故序先言先王也昊天有成命郊祀
  天地而詩之所言但言天而不言地此詩所言但
  言先王而不及先公其意一也曰天作髙山鄭氏
  謂天生此髙山使興雲雨以利萬物大王自豳遷
  焉則能尊大之廣其德澤鄭氏以天生此髙山使
  興雲雨乃衍說也詩之所言但言大王遷於岐矣
  以天生此髙山使興雲雨詩無是意也鄭氏之說
  雖非猶以髙山爲岐山至於王氏乃謂后稷以功
  德有國則髙山之譬也其後失職自竄伏於戎狄
  則嘗荒矣至於大王而後復治則是以髙山喻后
  稷功德其取喻遠矣詩言髙山乃岐山也公劉遷
  于豳故詩人言豳居允荒大王遷於岐故詩人言
  天作髙山大王荒之荒之治之也天作髙山大王
  旣荒治之而作興矣至文王而後康之大王所以
  荒之則未必康之也文王康之然後足以見周家
  之盛矣彼徂矣鄭氏則以謂彼萬民也徂往行道
  也彼萬民之居岐邦者皆築作宫室以爲常居文
  王則能安之後之往者又以岐邦之君有佼易之
  道故也王氏則以徂爲天徂而從之惟蘇氏則以
  徂爲逝當從之大王作而興矣文王康之文王旣
  康之今又逝矣然自大王治岐皆有簡易之行子
  孫所以守之而勿替也頌之所言多先言祖先之
  事業而末以子孫繼之爲言維天之命曰駿惠我
  文王曽孫篤之我將之詩曰我其夙夜畏天之威
  于時保之其於末章皆言子孫持守之道其實一
  也
  黃曰天下之事固未嘗不本於天而所以爲天者
  未嘗不本於人聖人不恃其在天之或然者而嘗
  盡其在人之當然者蓋聖人之心與天黙契凡天
  理之自然者皆聖人之心以爲當然也然聖人盡
  其心於天理當然之先而常人推其效於天理旣
  定之後上帝臨汝天何心哉帝謂文王天何言哉
  天固不能諄諄乎命乎人而聖人亦豈屑屑然求
  合於天不言傳而巳傳不識不知不求合而自合
  以是論之則天未嘗有心於聖人而聖人亦未嘗有
  心於天聖人知盡其在我者而天命之所在則不
  容豪髮於其間也嗚呼遷岐之役果大王之心乎
  狄人不侵大王何心於去豳事以珠玉幣帛而得
  免大王何心於遷岐狄人欲吾土地大王不忍以
  其所欲而害人去豳而遷岐大王之心亦安之天
  而巳而豈有心於天之我予也而詩人之言必曰
  帝省其山曰帝遷明德曰帝作邦作對而此詩又
  曰天作髙山大王荒之夫大王之遷非得巳不巳
  也而詩人必以天言之其意似以爲岐可以興周
  而天固使大王之都岐也吁知天而不知人者常
  人之論耳吾何取於雅頌哉蓋詩人之所謂天者
  非獨曰天而巳矣詳觀天作一詩始言天作髙山
  似不知有人之說也然其一篇之意則在於大王
  之荒文王之康子孫之保而不獨歸之天也西周
  之地能興能衰關中之地可王可亡此君子是以
  有所謂人之說也文王遷岐豳人曰仁人也不可
  失也從之者如歸市當此之時周雖未興而人心
  巳有在矣此岐之所以大也故曰大王荒之繼之以
  文王徽柔懿恭以保民也不遑暇食以和民也周
  雖舊邦其命維新當此之時人心愈固而天命愈
  不可易矣此岐之所以安也故曰文王康之大王
  大其基文王安其業推而極於岐山之民皆歸於
  大中至正之域則化益深矣遵王之道遵王之路
  而黨偏反側無有也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小
  人皆化也故曰岐有夷之行成王之心以爲積於
  前者如此其至繼於後者其敢有忽心哉曰子孫
  保之此自然之辭也夫始也歸其功於前人終也
  勉其效於後世是豈獨歸於天而巳乎諸儒講解
  見詩以天作名篇而皇矣之詩又有帝作邦之說
  則皆曰岐以天立周以岐興而不知岐非以天立
  也以大王文王而立也周非以岐興以大王文王
  而興也此愚之臆見不敢以爲詩人之意
  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
  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
  於緝熙單厥心肆其靖之
  李曰此詩蓋郊祀天地之樂章也孔氏謂於南郊
  祀所感之天神於北郊祭神州之地祇蘇黃門亦
  以謂冬至之曰祀天於圜丘夏至之曰祀地於方
  澤皆是據周禮以爲說竊嘗以序觀之則郊祀天
  地又疑是合祭也李君弼先生專據此詩爲言邦
  祀天地以合祭天地爲無疑而不信南北郊之說
  東坡亦曰古者祀上帝則并祀地祇何以明之詩
  之序曰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此乃合祭天地
  經之明文若二公者可謂篤於自信而不惑於衆
  人之說也然說者乃以比之豐年秋冬報也謂秋
  冬各報而皆歌豐年則天地各祀而皆歌昊天有
  成命東坡言之詳矣豐年之詩曰豐年多黍多稌
  亦有髙廩萬億及秭爲酒爲醴烝畀祖妣以洽百
  禮降福孔皆此詩歌於秋冬可也至於此詩專言
  天而不言地合祭之日則可歌尊天也若祭地於
  北郊歌天而不歌地烏有是理哉昊天蓋因天之
  號而爲文也王氏謂萬物皆相見而帝亦於是與
  萬物相見楊⿔山破之曰若謂萬物相見於南方
  郊祀當因於萬物相見之時而用冬至之日何也
  此說甚善孔氏惑於鄭氏之說以爲感生帝其惑
  益甚矣此詩蓋言昊天有成命文武受之故成王
  業則不遑安寧夙興夜寐必爲受命之基而行寬
  大之政所以荅天之命也成王者成王業也自國
  語爲此說至賈誼則以爲成王武王之子也以成
  王不敢康爲武王之子可也若如此說則下文之
  說不行矣故成王當以爲成王業爲後世子孫者
  當繼而廣大之而大盡其心庶幾能保大平之基
  業也文武以奉天爲心爲子孫者當以文武之心
  爲心然後相須以成大平之業也於緝熙或者以
  爲文武夫於緝熙當以爲成王鄭氏雖以爲成王
  而以緝熙謂如學有緝熙光明若以緝熙爲光明
  則文不相接
  黃曰昊天有成命一詩謂郊祀天地而作也郊祀
  之詩意者必言郊丘之位豆登之儀牲牲之肥循
  今考之詩無一辭以及此而特言文武以上天之
  心爲心後人當以文武之心爲心天之命周巳成
  而不可易文武之受天命益勤而不敢忽飲食人
  所嗜也而不暇盤遊人所樂也而不敢王業之所
  以成者皆自不敢康之心以成之也不顯亦臨不
  容有欺心陟降庭止不敢有慢心天命之所基者
  皆自宥密之心而基也文王之所以成王業基天
  命者如此則後人之所以繼而廣之者當如何哉
  亦惟盡此心而巳無愧於文武之心而後能安文
  武之天下無負於天命無愧於文武此成王郊祀
  天地之心也成王之祀在心而不在物故此詩之
  作不言物而言心昔孔子嘗援是詩以爲無聲之
  樂夫樂而至於無聲豈言語之所可及而形迹之
  所可見哉文武成王吾知其同此心之運而非言
  語形迹之所可盡也
  我將祀文王於明堂也
  我將我享維羊維牛維天其右之儀式刑文王之典
  日靖四方伊嘏文王旣右饗之我其夙夜畏天之威
  于時保之
  李曰蘇黃門云詩之頌祭天地有三一曰昊天有
  成命以郊祀天地記所謂禘嚳祀昊天於圜丘而
  以嚳配之其二曰我將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
  其三曰思文后稷配天此所謂郊祀禘其祖之所
  自出而以其祖配之竊嘗謂蘇黄門之說蓋言康
  成之誤昊天有成命之詩但言郊祀矣未嘗言禘
  也亦未嘗言禘嚳也郊自爲郊禘自爲禘不可混
  而爲一也禮記曰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
  武王則是郊也禘也祖也宗也四者各有一祭豈
  可爲一哉趙先生曰鄭玄云禘謂配祭昊天上帝
  於圜丘蓋見祭統所說文在郊上謂爲郊之最大
  者故爲此說祭統所論禘郊祖宗者謂六世之外
  永世不絕者有此四種耳豈關配祭哉禘者其所
  及者最遠故在郊之上趙先生此言可謂中康成
  之病耳而蘇黃門猶信之何邪竊嘗以思文之詩
  言后稷配天即孝經所謂郊祀后稷以配天也如
  此詩所謂祀文王於明堂即孝經所謂宗祀文王
  於明堂以配上帝也至於昊天有成命之詩此固
  是郊祀上帝其中未嘗配以后稷則當闕之且如
  孝經言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
  上帝天與帝似不同而說亦異同至有言感生帝
  赤熛怒含樞杻白招炬靈威仰皆以讖緯之言惑
  聖人之經不足信也惟伊川以爲郊祀后稷以配
  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天與帝即一也冬
  至郊祀天地以物始生之時故以祖爲配季秋享
  明堂以秋物成之時故祀於明堂而以禰爲配或
  尊之或親之也我將毛氏以爲大不如鄭氏以爲
  奉我之將奉者薦享者維羊維牛也天之所以右
  我者則以我能儀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非爲
  牛羊故也天若福我文王則必享吾之祭矣枉鄴
  云行穢登豐猶不蒙佑德修薦薄吉必大來言天
  之右我者非爲牛羊之故惟能儀式刑文王之典
  故耳此典乃文王所作也文王既作此典爲天之
  福我能奉行文王之典則天豈有不福哉天福文
  王則必享吾之祭矣雖曰享吾之祭亦豈可蕩然
  自滿而忘畏天之心哉故當夙興夜寐亹亹怵惕
  畏天之威然後可以保太平之業也儀則也式象
  也刑法也鄭氏謂受福於文王不如蘇氏天不遺
  文王而福之
  黃曰此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之詩也冬至
  郊祀天地以物始生之時故以后稷爲配季秋大
  享於明堂以物巳成之時故以文王爲配天猶帝
  也帝猶君也郊天而配以后稷尊之也明堂而曰
  帝配以文王親之也非成王周公孰能與於此哉
  我將我享維羊維牛說者以爲備物之祭非也成
  王以爲我之所以將其誠以享上帝者維羊維牛
  而巳物至簡也而天之所以佑助我國家者豈以
  是物哉法文王之典以安文王之天下天若福我
  文王則必享我之祭矣天旣享我之祭則我亦當
  盡其畏天之心夙興夜寐慄慄危懼而不忘於畏
  天之威然後大平之業可得而保也天下者天與
  文王之天下也吾能無愧於文王無愧於上帝則
  奉祀之誠孰加於此乎成王之郊祀天地則曰單
  厥心肆其靖之祀文王於明堂則曰儀式刑文王
  之典日靖四方當是時天下巳安矣而猶曰日靖
  云者成王當巳治之時而常持之以未治之心不
  敢以天下之巳安而吾心遂蕩然而自滿也
  時邁巡守吿祭柴望也
  時邁其邦昊天其子之實右序有周薄言震之莫不
  震疊懷柔百神及河喬嶽允王維后明昭有周式序
  在位載戢干戈載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時夏允王
  保之
  李曰宣公十二年左氏曰武王克商作頌曰載戢
  干戈載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時夏允王保之則
  是時邁乃武王之詩國語又稱周公之頌曰載戢
  干戈載櫜弓矢則是時邁乃周公所作也故韋昭
  注云武王旣伐紂周公作此詩也禮記曰歲二月
  東巡守至於岱宗柴望祀于山川柴者祭天而吿
  至也自古人君之巡守所至方岳之下則柴望以
  告祭故舜巡守望秩於山川徧于羣神武王巡守
  亦必然矣鄭康成曰巡守告祭者天子巡守行邦
  國至於方岳之下而封禪也此說非矣范内翰髙
  平公嘗謂古者天子巡守至于方嶽以柴望告祭
  所以尊天而懷柔百神也後世議禮者失之諸儒
  阿諛者以希世主謂之封禪蓋始於秦古無有也
  此說盡之矣古之人君其巡守也但有吿祭柴望
  之禮初未嘗有封禪也如史記所言舜柴望而爲
  封禪是皆飾六經之言以文奸言也自秦漢以來
  時君世主貪心侈意必爲封禪以吿大平欲顯巳
  大平之功遂行封禪之禮而臣之諂諛者亦曰封
  禪古所有也必以六經之言似於封禪者遂從而
  惑於人主以謂古之人旣行之矣今之世何憚而
  不行邪漢武帝議封禪諸儒莫得其制遂采王制
  虞書射牛之事夫所謂虞書者謂望秩於山川也
  凡此之類皆假諸書以說人主其罪豈不重哉秦
  皇漢武之時固然矣而文帝之時亦命諸儒議封
  禪而諸儒亦采六經王制以爲封禪夫封禪之禮
  求六經之外則有之矣六經之中古人無是也必
  采六經以爲封禪是特附㑹其言而巳孔氏曰巡
  守不必封禪封禪必待大平則武王之時未封禪
  也此詩述武王之事鄭氏言至於方嶽之下而封
  禪者廣解巡守所爲之事言封禪者亦因巡守爲
  之非武王自封禪也孔氏之意以武王之時未致
  大平故不爲封禪然武王不封禪亦何害其爲武
  王哉齊威公欲封禪管仲曰古者封太山禪梁父
  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數十二於周故惟
  言成王夫武王旣不封禪矣成王亦豈爲哉此管仲
  之言不足信邁行也言武王巡守諸侯之邦昊天
  以武王能荅天之意遂子愛之而錫福使之各得
  其序諸侯莫不畏威而震疊百神莫不懷柔而及
  河喬嶽此言天之福武王如此夫天之福武王以
  諸侯則莫不畏威以百神則莫不懷柔人神各得
  其所詩人推美之曰信乎王能盡爲君之道也故
  曰允王維后鄭氏謂右序有周乃天祐助次序其
  事謂多生賢智使爲之臣也所謂實右序有周者
  豈必是生賢智以爲臣哉歐陽公巳辨之矣其於
  薄言震之又謂其兵所征伐甫動之以威則莫不
  動懼而服者言其威武又見畏也夫武王所巡守
  者非是以兵而征伐也下文曰載戢干戈載櫜弓
  矢則是武王伐紂之後寢兵不用豈欲以兵而征
  伐哉凡諸侯所以畏之者非必以甲兵而後畏之
  也古之人君其巡守也不過以諸侯之有功與過
  而後賞罰之孟子所載巡守之事曰入其疆土地
  闢田野治養老尊賢俊傑在位則有慶慶以地入
  其疆土地荒蕪遺老失賢掊克在位則有讓如王
  制所言山川神祗有不舉者爲不敬不敬者君削
  以地宗廟有不順者爲不孝不孝者君黜以爵變
  禮易樂者爲不從不從者君流革制度衣服者爲
  畔畔者君討有功德於民者加地進律凡此之類
  皆所以按諸侯之功罪而升黜之故諸侯聞王者
  之來莫不震疊之武王旣巡守昭明有周之典序
  諸侯之在位者所謂序者即考其功罪而升黜之
  也武王既能升黜諸侯又能寢兵不用但求懿德
  以施之中國則能保天下也自古人君之於天下
  取之非難保之尤難始皇非不能取天下也然至
  於二世而亡者以不能保之也秦皇以兵取之既
  得天下之後宜與天下息肩矣而好兵之志未巳
  此其所以亡也文猶膏粱武猶藥石膏粱可以養
  生而不可以治病藥石可以治病而不可以養生
  武王向者旣伐紂以取天下今也必求文德以及
  中國然後可以保天下也書之所言歸馬于華山
  之陽放牛于桃林之野禮記所言包干戈於虎皮
  此以見武王能止武也鄭氏之說則謂武王求有
  美德之士而任用之所謂懿德者非必美德之士
  也但求文德而施之則可以保天下也時夏亦不
  必謂樂歌但是陳之中國也我將之詩曰維天其
  右之則是天享之矣然不可以天享我而自滿故
  末章言于時保之今此言昊天其子之則是天愛
  之矣然不可以天愛我而自滿故末章言允三保
  之詩人之體類皆如此
  黃曰堯舜之揖遜湯武之征伐皆時也聖人不能
  違天故不能違時要以事或不同而心之無愧於
  天不怍於人者千萬世而一轍也然聖人之舉事
  不特曰吾可以無愧而止而亦必使天下匹夫匹
  婦皆曉然知吾心之無愧者然後有以大慰於其
  心而亦有以深服於天下舜受天下於堯類于上
  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徧于羣神覲四岳羣牧班
  瑞于羣后二月東巡守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
  肆覲東后五月而南八月而西十有一月而北皆
  如之舜豈欲廣祭祀以求福而媚群神以干譽哉
  其心以爲吾如是而君天下典神人人民我有宗
  廟我享社稷我保吾固無愧於此也而亦必使山
  川鬼神人民百姓皆知吾之所以得天下者如此
  其無愧也吾明吿之明言之而使天下明知之則
  子一人之心始安此時邁之所由作也鄭康成之
  徒不知聖人之心而謂巡守吿祭者天子巡守至
  於方嶽之下而封禪焉世之儒者樂諂諛以希世
  主往往附會其說以爲封禪之禮始於舜之時而
  備於文王之世司馬遷大儒也而亦爲是說豈不
  厚誣聖人也哉時邁之作要以見武王所以得天
  下與其所以保天下者皆無愧也竊嘗論之武王
  巡守之事詩有時邁書有武成時邁告祭之樂章
  也武成識其政事以示天下來世也丁未祀于周
  廟越三日庚戌柴望大告武成此吿巡守祭柴望
  之實也告于皇天后土名山大川此懷柔百神及
  河喬嶽之實也華夏蠻貊罔不率俾此莫不震疊
  之實也庶邦冢君曁百工受命于周此式序在位
  之實也偃武修文歸馬放牛此非戢干戈櫜弓矢
  之意乎釋箕子之囚式商容之閭建官惟其賢位
  事惟其能至於垂拱而天下治此非求懿德以保
  天下之意乎嗚呼吾觀詩書而見聖人之所以取
  守者有道也秦皇以兵取天下天下巳定而兵不
  休漢武以兵伐匈奴匈奴巳臣而兵不息徹稻穀
  飫藥石其亦適以自斃也光武存黃石苞桑之戒
  却臧宫馬武之請聘卓茂禮嚴光而以柔道理天
  下其亦庶幾於三代取守之道矣愚故表而出之
  以爲天下後世戒
  執競祀武王也
  執競武王無競維烈不顯成康上帝是皇自彼成康
  奄有四方斤斤其明鍾鼓喤喤磬筦將將降福穰穰
  降福簡簡威儀反反旣醉旣飽福禄來反
  李曰此詩祀武王之樂歌也清廟之詩祀文王之
  詩故其詩之所言者無非歸美於文王執競之詩
  祀武王之詩故其詩之所言者無非歸美於武王
  蓋子孫所以保有令緖奉承基業故宗廟祭祀得
  以時而奉行之者皆縁上世之君豐功盛德有以
  遺之故其祭也播之聲詩而歌之也清廟之詩祀
  文王乃因周公帥諸侯而爲之執競之詩雖曰祀
  武王而其所以祀之之由則不可得而見也競強
  也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天穹窿而位乎
  上隂陽日月迭運推移以其健故也人君法天亦
  當自強然後可以成功武王能於自強之心執而
  勿失造次顛沛未嘗敢捨則其功烈所以莫強也
  武王伐紂而得天下拱揖指揮雖強暴之國莫不
  趨使一戎衣而天下大定則其功烈爲莫強矣然
  其所以致功烈之莫強者則由執競之所致也其
  曰無競維烈蓋言執競之效如此不顯成康毛氏
  則謂不顯乎其成大功而安之也鄭氏則以爲不
  顯乎其成安祖考之道鄭氏之說不如毛氏爲優
  言武王以一戎衣而天下定其成功而安之豈不
  顯明乎言其顯明也惟能如此故上帝美之所以
  集大命而有天下也皇美也自毛氏以爲用言用
  彼成安之道王氏以爲由言由彼成康之道不如
  蘇氏以爲周之興也遠矣至於武王成而安之然
  後能奄有四方使其明無所不至蓋周自后稷以
  來雖積功累行而世有顯德公劉克篤前烈大王
  肇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不過奄有一國而巳至
  於文王雖受命作周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
  然亦未能奄有天下也至武王之時則自西自東
  自南自北無思不服於周故奄有四方惟武王之
  時然後如此武王所以能奄有四方者以其成而
  安之也斤斤爾雅曰察也言照臨四方無所不察
  也歐陽公曰昊天有成命曰成王不敢康夙夜基
  命宥密則成王者成王也當是康王巳後之詩而
  毛鄭之說以頌皆是成王時作遂以成王爲成此
  王功不敢康執競之詩曰自彼成康奄有四方則
  成康者乃成王康王也當是昭王巳後之詩而毛
  氏以爲成大功而安之鄭氏以爲成安祖考之道
  夫所謂成王乃成王也成康者乃成王康王也豈
  不簡而直哉觀毛鄭之說雖不如歐陽之簡直然
  觀諸詩亦有窒礙而不通者成王之時但持盈守
  成而巳不可以爲基命也今曰基命則非持盈守
  成也執競之祀武王如果是成康則是祀武王之
  詩其言成康之文如此其屢言武王無幾矣豈古
  人祀先祖之意乎不當以成王康王爲說書曰自
  成湯至于帝乙成王畏相又曰惟助成王德商頌
  亦曰武王靡不勝書之所言必不是周之成王頌
  之所言必不是周之武王若使詩書皆載周之王
  則必以爲周之成王武王矣詩之中不可失之太
  泥也鍾鼓喤喤蘇黃門曰凡今所以能備其禮樂
  修其祭祀以受多福者皆武王之德所致也此說
  是也鄭氏乃以武王旣定天下祭祖考之廟而神
  與之福其說非也喤喤和也將將集也穰穰多也
  簡簡大也反反毛氏以爲難鄭氏以爲順習之貌
  觀賔之初筵詩曰威儀反反毛氏以爲重慎之辭
  辭雖不同其意則一也旣醉旣飽與楚茨旣醉旣
  飽同蓋祭終而飮酒故耳言其祭祀之時鍾鼓筦
  磬之樂皆和故神降之福也祭終而飮酒威儀備
  具此福禄所以反覆日至方興而未艾也堂上堂
  下之樂非不多也而此詩特言鍾鼓筦磬之樂者
  蓋詩頌言祭祀之時則或言樂器或言羽飾言其
  大槩耳如不能以意逆志則是祀武王之詩但有
  筦磬之樂其它樂未必舉也或以它樂雖奏惟鍾
  鼓獨得其和無是理也
  黃曰舜執兩端兩端所以用其中也湯執中執中
  所以建中也武王執競執競所以無競也觀牧野
  之戰武王以三千之臣而敵商受億萬之衆然商
  之師旅罔有敵于我師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則
  武王蓋有不戰而自勝者此所謂無競維烈也武
  王之所以無競者以應天順人之舉在武王則武
  王固能執其競矣天下所以無競在武王武王所
  以執者在仁義武王雖有成王業康天下之功而
  未嘗有矜耀之心而猶皇皇然惟天命之是敬夫
  周之興也遠矣至武王成而安之然後能奄有四
  方而東西南北無思不服其盛德無所不及其照
  臨無所不至凡今之所以能備其禮樂修其祭祀
  以受多福者皆武王之德所致也威儀反反與賓
  之初筵同言其反覆而不巳也旣醉旣飽與楚茨
  旣醉旣飽同言其祭終而飲福也威儀備於祭祀
  之餘而醉飽見於飲福之際則福禄之來其有窮
  巳邪此詩蓋祀武王之樂章故言武王以福後人
  者如此
  思文后稷配天也
  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莫匪爾極貽我來牟
  帝命率育無此疆爾界陳常于時夏
  李曰此詩祀后稷之樂歌也國語云周文公之爲
  頌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則是此詩亦周公作與
  時邁之詩同也然頌之所作非是思文與時邁乃
  是周公所作而其餘詩乃他人所作也蓋以國語
  所稱者惟此二詩知其周公所作其餘不可得而
  知之也古之祭者必以其祖配之公羊宣公三年
  曰郊則曷爲必祭稷王者必以其祖配自内出者
  無匹不行自外至者無主不止則后稷所以配天
  蓋所以尊祖也生民之詩尊祖也后稷生於姜嫄
  文武之功起於后稷故推以配天焉觀生民之詩
  則可以見思文之詩矣言我之所思祖宗有文德
  者乃后稷也至其德乃可以配天其所以配天者
  以其立我烝民莫匪爾極也立毛氏但以爲如字
  鄭氏則以立爲粒益稷之篇曰暨稷播奏庶艱食
  鮮食烝民乃粒萬邦作乂以書所謂烝民乃粒正
  詩所謂立我烝民也二說皆通毛氏則以爲存立
  者則以后稷敎民稼穡而民賴以存立也鄭氏所
  以爲立者乃以后稷敎民稼穡而烝民賴以粒食
  也惟其敎民稼穡故立我烝民莫不於爾而各得
  其中后稷之所建極固天下之人所以取中也貽
  我來牟毛氏曰牟麥也是毛氏但以牟爲麥耳鄭
  氏曰武王渡孟津白魚躍入王舟出涘以燎後五
  曰火流爲烏五至以穀俱來此其說不經歐陽公
  曰自秦焚書之後至漢興伏生口傳尚書先出泰
  誓三篇得於河内女子其書有白魚赤烏之事其
  後魯共王壞孔子宅乃得古文尚書其泰誓三篇
  初無怪異之說由是河内女子泰誓知其非眞棄
  而不用先儒謂之僞泰誓然則白魚赤烏之書甚
  爲誕妄其說得之矣然猶有未盡者泰誓三篇乃
  是武王誓孟津之時也此貽我來牟乃后稷敎民
  之事以武王之事乃以爲后稷稼穡之言其說不
  待辨而自破矣所謂貽我來牟即所謂誕降嘉種
  也生民之詩愚嘗辨之矣稼穡之事其來尚矣但
  以洪水之害民苦於昬墊猶未暇爲至后稷敎民
  稼穡利及於民而始有嘉種故詩人推美之以爲
  天誘其衷如親貽之以嘉種者也貽我來牟即天
  之所命以徧養四方之民者也故孟子曰麴麥播
  種而耰之趙歧曰麴麥大麥也孟子之所謂麴從
  麥從牟此之所言則不從麥省文也說文周所謂
  受瑞麥來麰一麥二夆象芒剌之形天所來也說
  文以牟爲麥可也以爲天所來則似鄭氏之說此
  則非也廣雅又以爲來小麥牟大麥也以來牟爲
  二種不知有何所據而云劉向云來牟麥也始自
  天降劉向以牟爲麥可也以爲始自天降則誤矣
  貽我來牟此乃天命后稷率育斯民而后稷能奉
  天之意無以此爲我之疆無以彼爲爾之界無有
  内外之殊則后稷當陳其常道于時夏也后稷視
  民之飢由已飢之旣無彼巳之心則豈有内外之
  殊哉說者以時夏爲九夏之樂孔穎達則以爲此
  詩與時邁皆周公所作俱云時夏則以此二者爲
  大功故以樂爲大歌孔氏徒見國語云周文公所
  作故其詩亦同時邁之詩言時夏夫思文言時夏
  者但言中國而巳必不是樂歌也后稷敎民稼穡
  但養之而巳未及敎之也如舜命契敬敷五敎在
  寬則敎之者乃契之事也思文之詩惟美后稷乃
  以陳常于時夏言者蓋無常產而有常心者惟士
  爲能若民無常産而因無常心苟無常心放僻邪
  侈無不爲巳倉廩實而知禮義府庫充而知榮辱
  使當洪水之後后稷不能敎民以稼穡則天下之
  民必無常產矣旣無常產則何常心之有惟其敎
  民稼穡此其所以言陳常于時夏也
  黃曰此郊祀后稷以配天之詩也生民之詩言后
  稷生於姜嫄文武之功起於后稷故推以配天焉
  然后稷配天特一事也在生民則爲雅在思文則
  爲頌蓋生民特言其事而思文則祀后稷之樂章
  也生民爲敘事之辭思文爲告事之辭此雅頌之
  所以異與民之所以生者天也而其所以全上天
  生育之功者后稷也故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
  我烝民莫匪爾極鄭氏以立爲粒蓋本於益稷篇
  烝民乃粒之句然輕改經文予所不取不若毛氏
  以爲后稷敎民稼穡而民賴以存立此說爲當然
  詩不言民之所以存立者本於后稷以稼穡育民
  而乃以爲后稷以中道化民何也蓋六府所以養
  民身三事所以養民心二者常相因而不能以相
  無孟子所謂民無常產因無常心放僻邪侈無不
  爲巳惟后稷能敎民稼穡所以敎民以中道也貽
  我來牟來牟者麥之類也孟子曰麰麥播種而耰
  之趙岐曰麰麥大麥也鄭氏謂天降來牟之種以
  與后稷然后稷以前地無五穀而民不粒食乎其
  無是理明矣至於白魚赤烏之說尤爲怪誕此鄭
  氏之蔽也生民言誕降嘉種言后稷降之於民也
  此詩所謂貽我來牟亦言后稷貽之於我民也后
  稷思天下之飢者猶巳飢之仁心之發初無限量
  又安有此疆爾界二其心哉陳常于時夏或者以
  時夏爲樂名然時邁言我求懿德肆于時夏則時
  夏者中國之稱也后稷之於民也富而敎之孟子
  所謂八口之家可以無飢繼之以申之以孝悌之
  義此王道之始而文武之功所以起於后稷也
  李迃仲黃實夫毛詩集解卷第三十七
  後學成德校訂
  巴陵鍾謙鈞重刊

知识出处

李迃仲黄實夫毛詩集解四十二卷

《李迃仲黄實夫毛詩集解四十二卷》

宋李樗、黄櫄撰,吕祖謙釋音,《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已著錄。李、黄兩書皆博取諸家訓釋名物文義,末用己意為論斷。體例大致相同,似乎乃相繼而作,互相補苴罅漏而已,故得以倂為一書而不甚相悖。祖謙者,字伯恭,生於婺,人稱東萊先生,南宋著名理學大家之一,編有《古周易》一卷,四庫館臣已著錄。凡呂氏「釋音」,皆置于《毛詩》經文之中,如:《關雎序》「關雎,后妃之德也」,「雎」字下音釋「七胥反」;《葛蕈》「施于中谷」,「施」字下音釋「以豉反」。呂氏此書音釋,多因陸德明《毛詩音義》,且悉與《呂氏家塾讀詩記》相同。如,《卷耳》「崔嵬」,陸音:「崔,徂回反;嵬,五回反。」案:《讀詩記》與此書皆同。然偶見反切用字有别,音却同也。如《卷耳》之「卷」字,陸音「眷免反」。《讀詩記》及此書皆音「眷勉反」。案:免、勉音同。或有異於陸者,蓋宋世以其時讀音易之。如《卷耳》之「虺」字,陸音「五回反」。《讀詩記》及此書皆音「呼(户)回反」。案:五,疑紐;呼,匣紐。蓋宋世疑、匣一等字音相溷不别矣。《釆蘋》「維鏡及釜」之「鏡」,陸音「其綺反」,《讀詩記》及此書皆音「宜綺反」。案:其,羣紐;宜,疑紐。蓋宋世羣、疑三等字音相溷不别矣。據此,知此書「音釋」蓋本出於《讀詩記》,李氏、黄氏采之以爲「音釋」,非祖謙實有此作也。雖然,存之與《讀詩記》相校,亦有所裨補焉。此書見納蘭氏《通志堂經解》本,刻於康熙十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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