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迃仲黃實夫毛詩集解卷第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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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李迃仲黄實夫毛詩集解四十二卷》 古籍
唯一号: 110720020230006021
颗粒名称: 李迃仲黃實夫毛詩集解卷第三十五
分类号: I222.2
页数: 21
页码: 一-四十一
摘要: 本文是一篇关于《诗经·云汉》的解读,描述了宣王承袭厉王的混乱局面,内有拨乱之志,遭遇旱灾,通过修行德政,希望消除灾难。
关键词: 李迃仲 黄实夫 诗经 注释

内容

雲漢仍叔美宣王也宣王承厲王之烈内有撥亂之
  志遇〓而懼側身修行欲銷去之天下喜於王化復
  行百姓見憂故作是詩也
  倬彼雲漢昭回于天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天降喪
  亂饑饉薦臻靡神不舉靡愛斯牲圭璧旣卒寧莫我
  聽旱旣大甚藴隆蟲蟲不殄禋祀自郊徂宫上下奠
  瘞靡神不宗后稷不克上帝不臨耗斁下土寧丁我
  躬旱旣大甚則不可推兢兢業業如霆如雷周餘黎
  民靡有孑遺昊天上帝則不我遺胡不相畏先祖千
  摧旱旣大甚則不可沮赫赫炎炎云我無所大命近
  止靡瞻靡顧羣公先正則不我助父母先祖胡寧忍
  予旱旣大甚滌滌山川旱魃爲虐如惔如焚我心憚
  暑憂心如熏羣公先正則不我聞昊天上帝寧俾我
  遯旱旣大甚黽勉畏去胡寧瘨我以旱憯不知其故
  祈年孔夙方社不莫昊天上帝則不我虞敬恭明神
  宜無悔怒旱旣大甚散無友紀鞫哉庶正疚哉冢宰
  趣馬師氏膳夫左右靡人不周無不能止瞻印昊天
  云如何里瞻卬昊天有嘒其星大夫君子昭假無贏
  大命近止無弃爾成何求爲我以戾庶正瞻印昊天
  曷惠其寧
  李曰此詩言宣王承厲王板蕩之餘而有撥亂之
  志遇旱〓如此而欲以修行而去之天下之民見
  其如此故喜於王化復行故作此詩以美宣王以
  見憂民之深也水旱之栽自庸君觀之則必以爲
  天數之所不能免耳而巳無與焉自賢君觀之則
  必以爲負罪引慝自巳致之且以成湯之世以六
  事而禱旱所謂六事者豈有是哉湯果無是而必
  引以自責非湯之過爲謙遜也蓋天〓之來而不
  以爲巳之致則非所謂畏天也所謂無所不用其
  至也如宣王之時焦勞甚矣而天〓如此是亦湯
  之遇旱也成湯無過者也而猶以過自責此其所
  以爲成湯宣王之行修矣而猶以爲未嘗修此其
  所以爲宣王惟其修行則不患乎天之不悔禍也
  春秋之時宋大水魯侯弔焉曰孤實不敬天降之
  栽又以爲君憂拜命之辱旣而聞之曰公子御說
  之辭也臧孫達曰是宜爲君有恤民之心夫宋之
  所對者特數語耳而臧孫達便知其有恤民之心
  況宣王憂民之心如此如之何而不中興乎但觀
  此詩則可以知宣王之必中興也倬彼雲漢天河
  也倬明也回轉也言宣王遭旱遂夜視天而望雨
  乃見天河精光運轉未有雨徵乃曰今人何罪也
  今天降此喪亂而饑饉之栽又重重而至蓋旱栽
  不巳則饑饉必至矣宣王以遇旱之故無有神而
  不舉祭之也其所祭者未嘗愛其犧牲而祀神之
  圭璧今則盡矣曽莫之聽而旱猶自若也古者國
  有凶荒則索鬼神而祭之其祭之者非所以祈福
  也孔氏曰歲旱不熟必至於死人君爲人之父母
  不可忽觀窮厄固當責已求天禱神罄忠誠之心
  爲百姓請命聖人縁人之情而作爲此禮非言祈
  禱必能止栽也徒以民命可矜不得不爲之禱禱
  而無雨不得不訴於神耳此說是也後世遇歲固
  有祈禱而無應者蓋徒禱於神而無惻怛之誠心
  也宣王遇烖而誠心惻怛於此可見此其所以可
  嘉也旱旣大甚藴蘇氏曰結也隆盛也此章言旱
  之氣結而盛至於蟲蟲也說文曰蟲蟲旱氣也我
  之禋祀不絕郊以祭天官以祭宗廟或上或下奠
  其禮瘞其物天地之神靡不宗敬之而后稷不能
  佑我上天不臨助我宣王爲之言曰耗斁下土寧
  丁我躬言毀敗於下土寧使我身當之也若宣王
  此言可謂仁人之言矣宋之時熒惑守心景公憂
  之司馬子韋曰可移於相景公曰相吾之股肱可
  移於民公曰君者恃民曰可移於歲公曰歲饑民
  困吾誰爲君景公之愛民可謂切矣不肯以其栽
  移於民而獨以身當之薄於巳而厚於民宣王之
  心何以異此宋朝仁宗皇帝大旱欲降詔楊察進
  草仁宗曰未合朕畏天之意乃更其辭曰朕不敏
  於德不明於政俾茲祥眚下逮黎庶與其降疾於
  人孰若移災於朕是亦雲漢之意也旱旣大甚推
  而不去也宣王兢兢業業而如雷如霆蓋雷霆之
  震而人必畏懼此人之常情也易曰洊雷震君子
  以恐懼修省亦如聞雷霆之時也周餘黎民靡有
  孑遺言周餘黎民靡有孑遺矣豈周無遺民哉宣
  王之恐民失其所故以爲周餘黎民靡有孑遺亦
  如民未嘗傷也文王視之常如傷以見愛民之甚
  也民無孑遺則上天不我遺乎蓋無民則無君矣
  何不相畏先祖之業至此摧敗矣毛氏以摧爲至
  其說爲迃鄭氏以摧當作催鄭氏好攺字不可從
  也旱旣大甚則不可沮旱之既不可止又且炎熱
  於我無所逃天命不遠無有瞻顧之者羣公先正
  之長官則不我相助也父母先祖則安然忍爲此
  哉宣王遇旱告於上天又告於父母先祖又告於
  百官以見情之切念之深也滌滌蘇氏以爲山川
  草木皆盡如滌去也此說是也旱魃旱神也旱神
  之爲虐草木之焦枯如火之惔燒如火之焚燎我
  心之憂暑如爲火所熏灼於身焉羣公先正之長
  官則不我聞亦上文之意昊天上帝寧使我避位
  而去也不敢有其身又不敢居其位以見畏天之
  至也五代唐明宗之時天下紛亂嘗謂天不早生
  聖人明宗願天生聖人宣王欲避其位皆其恐懼
  之甚也旱旣大甚黽勉畏去蘇氏以謂始以旱故
  欲遯去旣又以棄位非人主之義非也黽勉謂勞
  苦也言我盡其勞苦而畏去天猶病我以旱曽不
  知其故何也我之祈年甚早矣祭社稷又不晚矣
  上天曽不度我心也言我之於神明無不恭敬之
  宜其神無悔怒也今也神猶悔怒其故何哉旱旣
  大甚散無友紀王氏謂人道相友則吉凶弔慶有
  紀以合之旱大甚且久財不足以爲禮則無友紀
  而人散矣此說是也庶官之長於此乎窮也冢宰
  之職於此乎病也趣馬師氏膳夫左右凡百官無
  不盡其勤勞當此旱之時以見宣王之朝爲百官
  者勤於職事皆以旱爲憂也靡人不周未嘗以不
  能之故而不敬也瞻印上天於我何居哉十月之
  交曰皇父卿士番維司徒家伯維宰仲允膳夫聚
  子内史蹶維趣馬楀維師氏言其天變如此而羣
  臣皆莫以爲憂非獨幽王也今宣王之時鞫哉庶
  正疚哉冢宰趣馬師氏膳夫左右靡人不周無不
  能止則知是時羣臣皆有憂旱之心非獨宣王爲
  然也瞻印昊天有嘒其星言宣王之視天則惟見
  嘒然之衆星也亦猶所謂倬彼雲漢昭回于天也
  大夫君子昭假無贏自此以下又是勉羣臣也昭
  明也假至也汝百官既明其至誠之意無有餘矣
  我之大命不遠但爲爾惜無棄其成功爾之百官
  何必以爲我乎但能正其庶官則可矣戾定也百
  官旣勤職事則衆官之長可定也瞻印昊天何時
  惠我安寧乎自漢以來人君凡遇天之災異則必
  歸咎於臣下今宣王遇旱惟歸過於已其視漢之
  君相去遠矣詳觀此一詩如親聞宣王自責之辭
  而作詩者可謂能發明宣王之意
  黃曰嘗論之矣不可掩者一人之誠意不可欺者
  天下之民心此意一誠雖紀綱未及振法度未及
  修内難未及熄外患未及平天下之民巳若躋登
  於熙然之境宣王承厲王之烈民勞諸詩旣作天
  下被亂極矣望治之情不啻飢之念食渴之念飲
  也宣王踐祚未見其有大設施以慰民望而天下
  喜治之情巳決於遇災之日何宣王先得此於民
  心而民心信宣王之決哉蓋内志旣立其誠心實
  意隨寓而顯所謂遇災修行者固非飾非干譽奉
  行故事者比也觀其祀神禱旱罪已矜民救荒薄
  奉雖後世人君所未嘗無而其誠意有出於形迹
  之外者非可以事爲論也兹天下所以喜其王化
  復行而仍叔所以美之也不然移民移粟非不勤
  也而民不加多是誠可見天下之不可欺矣
  崧髙尹吉甫美宣王也天下復平能建國親諸侯褒
  賞申伯焉
  崧髙維嶽駿極于天維嶽降神生甫及申維申及甫
  維周之翰四國于蕃四方于宣亹亹申伯王纘之事
  于邑于謝南國是式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登是南
  邦世執其功王命申伯式是南邦因是謝人以作爾
  庸王命召伯徹申伯土田王命傅御遷其私人申伯
  之功召伯是營有俶其城寢廟旣成旣成藐藐王錫
  申伯四牡驕驕鉤膺濯濯王遣申伯路車乘馬我圖
  爾居莫如南土錫爾介圭以作爾寶往近王舅南土
  是保申伯信邁王餞于郿申伯還南謝于誠歸王命
  召伯徹申伯土疆以峙其粮式遄其行申伯畨畨旣
  入于謝徒御嘽嘽周邦咸喜戎有良翰不顯申伯王
  之元舅文武是憲申伯之德柔惠且直揉此萬邦聞
  于四國吉甫作誦其詩孔碩其風肆好以贈申伯
  李曰尹吉甫即六月之詩所謂文武吉甫萬邦爲
  憲是也揚子雲曰正考甫嘗晞尹吉甫矣公子奚
  斯嘗晞正考甫矣公子奚斯之所以晞正考父者
  以得商頌十二篇也正考甫所以晞尹吉甫者以
  其作崧髙烝民韓奕之詩也烝民之詩曰天生烝
  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孔子曰爲此詩
  者其知道乎尹吉甫者可謂知道矣烝民之詩四
  句孔子便以爲知道則此三篇之文學者不可不
  念也崧髙之詩言宣王復興文武之業故天下復
  平遂建國親諸侯所以褒賞申伯之功也王氏曰
  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徹其土田營其城邑寢廟
  及申伯入謝則周邦咸喜戎有良翰此之謂能建
  國王命傅御遷其私人錫之以四牡驕驕鉤膺濯
  濯遣之以路車乘馬吿之以我圖爾居莫如南土
  又錫之以介圭以作爾寶又餞于郿且命召伯以
  峙其精以遄其行此之謂能親諸侯易曰地上有
  水比先王以建萬國親諸侯蓋旣立萬國又在乎
  有以親之今宣王能建國親諸侯以褒賞申伯之
  功此崧髙所以美之也崧髙維嶽氏氏以崧爲髙
  貎山大而髙曰崧嶽四嶽也東曰岱山南曰衡山
  西曰華山北曰恒山毛氏以爲髙貌山大而髙曰
  崧者蓋據爾雅之說也郭璞注爾雅曰今中嶽崧
  髙山蓋依此名是也釋者又曰泰山爲東嶽華山
  爲西嶽衡山爲南嶽恒山爲北嶽崧髙爲中嶽則
  是又以崧髙爲中嶽之山許慎說文又以爲崧與
  從山從髙之字通用豈詩所謂崧髙者但指中嶽
  乎曰非也其文曰山大而髙曰崧則知是凡大而
  髙者皆可名之曰崧非專指中嶽也後世以崧髙
  爲中嶽者但見詩中有此文遂指以爲中嶽觀此
  詩所言申甫之事則是申甫乃四嶽之後也旣是
  四嶽之後安得專指爲中嶽邪郭璞注云今中嶽
  崧髙山蓋依此名其意可見帝堯之時姜氏掌四
  嶽之祀率諸侯之職維稱神靈之意故嶽神佑而
  生甫及申按史記言太公望其先祖掌四嶽佐禹
  有功虞夏之際或封於吕或封之申周語曰齊許
  申吕皆姜姓也至於甫侯即穆王時訓夏贖刑者
  是也蓋其出於四嶽之後故連言之言崧髙之山
  其大極矣在穆王之時則生甫侯在宣王時則生
  申伯是二人者皆爲周室之屏翰四國則皆賴之
  爲蕃衞四方又賴之以宣布恩澤王氏曰蕃言扦
  蔽宣言敷播扦蔽則宜有界域故言四國敷播則
  宜無此疆彼界故言四方皆強生分別也亹亹申
  伯亹亹勉也言申伯勉勉而王纘繼之以事則知
  申伯之賢也北門之大夫曰王事適我政事一埤
  益我是亦王纘之事也然北門大夫之勤勞不免
  終窶且貧則衛之不知其賢也今申伯之亹亹王
  纘之以事則是旣知其賢而又于邑于謝此所以
  爲褒賞申伯也言此改邑于謝地而爲南方之法
  式鄭氏曰改大其邑使爲侯伯意或然也按史記
  周本紀云申侯與西戎共攻幽王則是申者乃侯
  爵也以其爲方伯故謂申伯亦猶召公稱公而謂
  之召伯者以其爲方伯也申伯旣舊有申國矣復
  邑于謝以見改邑于謝所以酬其功也國語云謝
  西之九州何如注云謝申伯之國也今在南陽蘇
  氏云南陽有申城申伯國也王命召伯定功作所
  居之處登升其功使世世子孫傳其社稷申伯之
  國必命召伯者欲以尊大申伯也王命申伯此章
  又言王所以吿申伯封建之意言我之所以命爾
  爲式於南國者因是謝邑之人而作爾土功也又
  命召伯定其土田之稅徹什一之法也公劉遷于
  豳邑而徹田爲糧今申伯之改邑乎謝亦必徹其
  土田蓋遷其地者必先定其井牧均其稅賦王又
  命傅御之臣傅御者貳王治事之臣也遷申伯之
  私人往於謝邑私人者申伯之家臣也申伯之功
  言城謝之事乃召伯所營其所營之地則始作其
  城旣作其城又作其寢廟寢廟旣成則其形藐藐
  然而美也觀詩曰肅肅謝功召伯成之召伯其於
  營城邑之事爲可嘉矣王氏云所以命召伯者亦
  以能治其土功之事也王賜申伯而遣之行則四
  牡蹻蹻然而壯鉤膺又濯濯然而光明鉤者馬婁
  頷之鉤膺者馬之膺前有飾即周官所謂樊纓也
  按周官巾車金輅鉤樊纓九就同姓以封申伯異
  姓而乃以此錫之者孔氏云以其命爲侯伯故得
  車如上公也王遣申伯旣錫申伯以四牡鉤膺今
  又遣之而有大路之車乘駟之馬則其禮可謂有
  加而無巳也且又告之曰我圖謀爾之居莫如謝
  邑之最善又賜之以大圭以爲爾之寶也鄭氏曰
  圭長尺二寸謂之介故以爲寶賜之以介圭所謂
  賜之以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以爲魯國之寶
  也自古分寶玉於伯叔之國故其建國多錫之以
  寶玉近巳也往巳王舅其保安南土乎申伯信邁
  言申伯信行矣於是王餞送於郿地申伯還於南
  則誠歸於謝王氏曰王之數留疑於行不果也此
  說是也行之不果者謂今之行邁則是信邁也今
  之歸則是誠歸也又吿之以召伯徹土田之時所
  至峙其糧粮所以速申伯之行也則知王之爲申
  伯謀者至矣盡矣不可以有加矣申伯畨番畨畨
  有功也言申伯既入于謝邑則徒行者御車者皆
  嘽嘽然莫不欣喜說文嘽嘽一曰喜也徧國之人
  莫不喜曰女有良翰矣申伯爲四國之蕃故其所
  至之國莫不喜其有良翰也申伯之德不亦顯乎
  此乃王之元舅也文武皆備而可以爲表式文武
  吉甫萬邦爲憲以見宣王之時其人才皆文武之
  全也申伯之德又柔惠而且直蓋柔而不直則懦
  直而不惠則託晝曰直而温蓋温多失之不直惟
  直而且温然後爲全德申伯旣有文武之全才今
  又柔惠且直此以見德之全盡也揉服此萬邦其
  聲聞達於四方吉甫作詩誦之其爲詩甚美其風
  味又極其好以贈申伯矣夫所謂其詩孔碩者非
  謂作詩之美以其所陳之辭甚美也以贈申伯者
  以其辭之甚美若非申伯不足以當此也王氏曰
  吉甫作此詩以贈申伯而序以爲美宣王宣王之
  美於是乎在蓋唐史臣嘗贊裴度曰非度破賊之
  難也任度之爲難也申伯信賢矣任申伯者豈不
  賢乎
  黃曰建國封侯褒德賞功兹乃有周之家法帝王
  之常典春秋常事不書夫何詩人區區以是爲宣
  王美也大抵名生於不足譽起於絕無自文武成
  康之紀綱文章蕩壞於厲王之手蓼蕭湛露彤弓
  廢熄而不用封建褒賞之政不行久矣宣王中興
  舉而用之宜君子所以不能忘情是以宣王諸詩
  序者多加以能之一字則皆是意耳雖然此詩之
  作美申伯而巳曷爲以美宣王也蓋申伯有德宣
  王建之美申伯亦所以美宣王故爲宣王詩也吁
  爲是說者恐未足以盡詩人之意人之常情意得
  志滿之時易以自驕除患享利之日易以忘人苟
  操是心則亂階基矣句踐之於范蠡德宗之於陸
  贄豈能於天下復平之後行封賞哉宣王不忘前
  日排患之心所以建賢者與之共守站宣王所以
  益賢也茲又詩人之深意也夫申甫者皆宣王時
  賢諸侯甫雖不見於經以文考之蓋當如此鄭氏
  乃遠取訓夏贖刑之甫侯恐非也至於維嶽降神
  此乃詩人之辭以見上天興周之意不必泥其有
  無也餘章皆褒賞意不解
  烝民尹吉甫美宣王也任賢使能周室中興焉
  李曰孔氏曰崧髙之詩皆褒賞申伯指斥其人此
  不言任用山甫者以見王之所使任者非獨一人
  故言賢能以廣之韓奕之序不言錫命韓侯理亦
  然也孔氏之說大抵流入於鑿通詩者以意逆之
  故能興於詩比較前後輕重沒世窮生不免爲腐
  儒也
  黃曰觀烝民之詩美仲山甫之賢序詩者宜曰美
  仲山甫也而乃曰美宣王何哉竊嘗論之二老之
  歸豈維文王之善養老也棫樸之盛豈維文王之
  能官人邪天下非患乎無賢而患乎棄賢雖春秋
  戰國之際而猶有賢人君子隱乎其間惟人君所
  用者非賢而賢者之功業遂不見於世唐天寶之
  末有一顏眞卿而明皇初不之識也然則仲山甫
  雖賢非宣王能用之雖百山甫猶無山甫故詩美
  仲山甫而序言美宣王吾益嘆作序者之深於詩
  也豈後世泥章句學者之所可及哉
  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
  李曰孟子曰天之生此民也有物必有則民之秉
  彝故好是懿德孟子解詩於天生烝民有物有則
  但加一必字民之秉彝好是懿德但加一故字而
  詩之意自明孟子說詩所謂不費辭矣嘗聞前輩
  讀詩但以詩之本文改一二字而使學者自曉今
  曰與諸君言無乃譊譊乎楊龜山曰近取諸身百
  骸九竅達之於君臣父子夫婦朋友長幼無非物
  也而各有則視聽言動必由禮焉此一身之則也
  爲人君者止於仁爲人臣者止於敬爲人子者止
  於孝爲人父者止於慈此君臣父子之則也朋友
  有信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此朋友夫婦長幼之則
  也龜山之言不亦明乎天之生此民有物必有則
  天理之常也民之秉彝不失其常道故好是懿德
  所謂賢者能勿喪爾也
  黃曰責人之辭嚴頌人之辭侈今尹吉甫之美山
  甫也未言山甫之爲賢爲能而乃先言烝民之有
  物有則學者於此尤當深致思也詳味此數句其
  意深其旨微愚於此非特知山甫之賢亦知吉甫
  之不可及也孟子曰形色天性也人之一身形色
  具存形色之中天性不外此物則之說也凡厥有
  生耳目心志莫不固有此謂有物視聽言動皆必
  有司循而行之無非天理故曰有則故孟子曰天
  之生此民也有物必有則必之一字物則之說昭
  然矣人具形色之用而不循形色之天失其常心
  而賊其天性故有生之初具物則者均有生之後
  好懿德者鮮蓋放僻邪侈者皆無常心之民而賢
  者所以異於衆人者以其能勿喪耳故孟子曰民
  之秉彝故好是懿德故之一字好德之說昭然矣
  前輩謂孟子論詩止於本文上加二字義理自分
  明信乎孟子之二字足以盡詩人之四句也噫尹
  吉甫之美仲山甫而先及此者以見山甫之出乎
  類拔乎萃也曰好是懿德云者非於物則之外有
  所謂懿也學者當㑹此理於吾心
  天監有周昭假于下保茲天子生仲山甫
  李曰天監有周言天之視有周之德昭明于下用
  保茲天子而生仲山甫仲山甫之爲人蓋有德之
  人也夫天之祐有周乃生此仲山甫者蓋天祐人
  君莫大於生賢佐而爲人君之佐助也國之祥瑞
  如芝草之類皆不足以爲祥瑞而國之生賢乃國
  之大祥瑞也宣王之時維嶽降神生甫及申天監
  有周生仲山甫則知嶽之降神天之生山甫其爲
  祥瑞也大矣仲舒曰宣王明文武之功業周道粲
  然復興詩人美之而作是詩上天祐之爲生賢佐
  後世稱頌至今不絕蓋謂此也
  黃曰自前章言天之生民均具物則不爲堯有不
  爲桀亡至於賢者之所以異於人者則在於秉彝
  之復非天之降材爾殊也今曰天監有周而生山
  甫然則天之生山甫也其亦有以異於烝民之生
  而非人之所可及乎蓋賢之所以爲賢固由於秉
  彝之復然天之生賢也亦豈苟云乎哉申伯自嶽
  降傅說爲列星故愛人君者天心也則賢佐之生
  亦天心也周家之澤未泯而上天之心未忘其默
  相於我周家隂隲於我下民而爲之生仲山甫焉
  保茲天子生仲山甫此天意也任賢使能周室中
  興宣王所以承天意也仲舒曰宣王明文武之功
  業周道粲然復興上天祐之爲生賢佐後世稱頌至
  今不絕仲舒之言其此詩之證歟噫天爲君而生賢
  君奉天而用賢有賢而不能用與用之而非賢是
  皆違天意者也違天意而能治天下吾未之見也
  仲山甫之德柔嘉維則令儀令色小心翼翼
  李曰仲山甫之德此一章則緫言山甫之德也其
  柔和嘉美而可爲法則也下文曰令儀令色小心
  翼翼則其柔和嘉美又可見矣其容儀顏色無不
  令善而其心翼翼而恭敬或内或外無不盡善此
  山甫所以爲山甫也曽子曰君子所貴乎道者三
  動容貎斯逺暴慢矣正顏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
  遠鄙倍矣仲山甫之有令儀則所謂動容貎者也
  有令色則所謂正顏色者也
  黃曰剛毅木訥近仁巧言令色鮮仁剛毅木訥因
  性而行是仁之資也故曰近仁巧言令色彼將以
  濟其不仁耳故曰鮮矣仁今詩之稱山甫曰柔曰
  嘉曰令色柔嘉非剛毅令色非至仁詩人何取於
  此哉孔子曰色厲而内荏其猶穿窬之盜與曰猶
  穿窬云者言其無諸中而僞諸外也詩人稱山甫
  之柔嘉必曰維則稱山甫之令色必曰小心翼翼
  柔嘉本於天性而令色發於誠心此有諸中形諸
  外者也遐想山甫之爲人粹然其和翼然其恭逺
  之則有望近之則不厭蓋涵養之所充至誠之所
  發見者固如此也故嘗謂令儀令色有如山甫而
  聖人乃斷然曰非仁者蓋慮夫色厲而内荏者之
  誤天下後世也前輩嘗云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
  謙恭下士時假使當時身便死一生眞僞有誰知
  吁此知人所以難而吾夫子所以嚴巧言令色之
  戒歟
  古訓是式威儀是力天子是若明命使賦
  李曰其爲人也又式古人之典訓故能威儀是力
  威儀是力故能天子是若蓋能法古人之典訓則
  其修身者必能威儀是力能修於巳者旣盡矣則
  推之以事君者必能天子是若天子是若則以明
  其敎令而使布施於外此以見天子是若也孔子
  曰色厲而内荏其猶穿窬之盜與自小人觀之非
  無令儀也非無令色也無諸内而強於外故見於
  外者雖曰顏色之美而其心不然矣此所謂穿窬
  之盜巧言令色鮮矣仁也山甫外則有令儀令色
  内則小心翼翼表裏一如此其所以爲賢也
  黃曰伊川嘗云仲尼元氣也顏子景星慶雲也孟
  子有泰山巖巖氣象張子韶謂伊川之學自踐履
  中入故能深識聖賢氣象如此愚嘗因前輩之餘
  論而得君子小人之氣象竊妄爲之說曰君子氣象
  如春生小人氣象如秋殺嘗讀書見皐陶稷契伊
  尹周公之徒其氣象粹然如春風和氣中至讀戰
  國策及諸史傳見蘇秦張儀商鞅李斯之徒其氣
  象變詐暴戾使人觀之如在秋霜中吁君子小人之
  氣象信乎不可誣也烝民之詩形容仲山甫之爲
  人其言詳其喻廣愚讀此詩四句見山甫之氣象
  粹然其和翼然其恭眞皐陶稷契伊尹周公之徒
  也自古訓是式一句觀之可以想仲山甫無一豪
  自用之心凡云爲設施之際必則古昔稱先王其
  與好自用自專者大異矣以是而致君必能格人
  君之非心以是而爲民必能道人君之德意其若
  天子敷明命自其至誠之心推之也雖然世固有
  學古而昧今通古訓而不通世務者而曰吾惟古
  訓是式也世又有飾惡以逢其君殘民以奉其君
  者而曰吾惟天子是若也詩人稱仲山甫以古訓
  是式天子是若而終之曰明命使賦吾見其學古
  而不至於泥古順君而不至於逢君此非其涵養
  之所充至誠之所至者能如是乎
  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纘戎祖考王躬是保出納王
  命王之喉舌賦政于外四方爰發
  李曰王命仲山甫宣王以山甫之賢又告之曰我
  以汝爲百官之長而繼汝之祖考而保我王躬觀
  此則知山甫之祖考常居是官矣爲山甫者乃世
  其家也仲山甫出納王命爲王喉舌凡王之所言
  者出而宣之所爲者納而白之惟能爲王之喉舌
  故其政敎發於四方而四方皆應之也發者應也
  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山甫爲王喉舌而賦
  政于外四方其有不應乎
  黃曰天子之職論一相宰相之職統百官相賢邪
  則百官有司皆得其人相非其人百官有司將何
  取則哉舜不相禹而相驩兜吾恐有鲧之徒相與
  都俞於虞朝成王不相周公而相管蔡吾恐武庚
  之徒相與扳援於周行治亂之機甚可畏也惟舜
  相禹以爲百辟之式故九官濟濟以相遜惟成王
  相周公以爲百辟之式故多士濟濟而秉德吁其
  可忽哉竊嘗觀宣王承厲王板蕩之後一時賢者
  能者畢立於朝廷之上文武之吉甫孝友之張仲
  式南國則有申伯奄北國則有韓侯平淮夷則有
  召虎是何得人之盛如此哉非宣王能盡得天下
  之賢而用之蓋得仲山甫以爲百辟之式焉爾繼
  之曰纘戎祖考云者言其先祖父皆有大功於前
  聖今爾其可不思所以繼之乎此宣王命之之意
  也竊嘗因此而論之立賢無方固不可以閥閱論
  人然賢者之後其子孫尤多賢者其後可不思繼
  祖考哉魯侯之賢周公之孫也召虎之賢召公之
  孫也故宣王命韓侯曰纘戎祖考命山甫曰纘戎
  祖考皆以其祖父之功而望之也繼之曰王躬是
  保蓋使之以其孝於祖父者而忠於其君又繼之
  曰出納王命王之喉舌賦政于外四方爰發蓋使
  之以其忠於君者而推是意以及於民喉舌云者
  欲其宣人君之命於天下也自其輔翼於君佐佑
  於民而言之則謂之股肱自其出納王命而言之
  則謂之喉舌惟其當出納之職而能任順民之責
  故敷于外而四方應之非如後世之所謂徒掛牆
  壁而巳吁内有以輔其君外有以惠於民想其在
  朝廷則有以得君之心在邦國則足以得民之心
  遠之則有望近之則不厭如周公所謂東方之人
  欲其留西方之人欲其歸吁賢哉
  肅肅王命仲山甫將之邦國若否仲山甫明之
  李曰肅肅王命王之命肅肅然而嚴仲山甫將而
  行之諸侯之有賢否者山甫則辨而明之言山甫
  宣王命於諸侯之國諸侯之賢者則知其賢諸侯
  之不賢者則知其不賢如是則可以將王命不然
  則徒以虚文掛牆壁而巳何所補哉
  黃曰邦國若否仲山甫明之說者皆曰仲山甫將
  命於外諸侯之或賢或否皆能察之如所謂旌別
  淑慝是也愚竊以爲不然夫人臣不難於能奉君
  之命而難於盡愛君之實王命之嚴吾能將而行
  之然知有君命而不知有民情國家之利害有所
  不知生民之休戚有所不察豈吾所謂愛君之實
  乎固不可如後世之奉使者朝辭禁門情態即異
  暮宿州縣威福便行驅迫郵傳折辱守宰公私煩
  擾民不聊生如此而曰吾能將天子之命也豈足
  道哉仲山甫能以王命而宣於外而能以民情而
  告於君王命之肅仲山甫旣能將之矣至於民情
  之違順仲山甫又能明之以見其推愛君之心以
  愛民而非阿順以媚其君也此愚之臆說未必果
  詩人之意
  旣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解以事一人
  李曰旣明且哲以保其身此則内以保其身也夙
  夜匪解以事一人此則外以致其君也宣王之命
  山甫纘戎祖考王躬是保惟其夙夜匪解以事一
  人則可以見其保王躬矣夫惟明哲保身而不能
  保其君則是阿諛諂媚之人矣苟能保其君而不
  能保其身則又非遠禍之道也說者乃以謂宣王
  撥亂之君山甫乃中興之臣千載一遇宜其密勿
  而無間也明哲保身之道又何足言且以髙祖之
  於蕭何猶有械繫之辱光武之於鄧禹猶有褫龍
  章之辱是二者非不千載一遇而猶不免於此然
  後知人臣明哲保身之難也
  黃曰此一章說者類曰明哲保身君子全身遠害
  之道也昔楚元王爲穆生設醴後王戊忘設焉穆
  生曰可以逝矣不去楚人將鉗我於市此明哲保
  身之君子也是故以蕭何之功而不免械繫之辱
  以韓信之功而不免鍾室之誅兔死狗烹鳥盡弓
  藏之誚皆爲不能明哲保身之戒愚竊以爲不然
  夫魏鄭公願爲良臣不願爲忠臣良與忠不可分
  而言也然而臣子之心安可求忠之名於天下後
  世邪吾有忠之名則天下後世得以議吾君故凡
  以龍逢比干自期者非人臣之得巳也然則立人
  之朝必以明哲保身之說自期其心將曰吾君非
  堯舜也非禹湯文武也全身遠害之道不可不知
  也推是心以往則諂媚求容無所不至知爲身慮
  而不知爲國慮此豈仁人君子之用心邪況以宣
  王之明君仲山甫之賢臣其君臣之相得當密勿
  而無閒明哲保身之道又何足言而詩人又何屑
  屑以是而美之也昔皐陶以智爲帝陳謨箕子以
  智爲武王陳洪範夫知人安民之書彝倫攸敘之
  書皆天下之常理而必以智稱何邪孟子曰所惡
  於智者爲其鑿也今詩人稱仲山甫之旣明且哲
  而特曰以保其身蓋修身謹行而俾無一豪玷闕
  者皆知之大也斯言之玷非所以保其身也仰愧
  俯怍非所以保其身也言滿天下無口過行滿天
  下無怨惡故曽子有疾召門弟子曰戰戰兢兢如
  臨深淵如履薄冰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所謂
  明哲保身如此而巳推此心以事君則必爲事君
  之小心故夙夜匪解以事一人愚嘗觀詩人之稱
  仲山甫旣曰以保其身又曰王躬是保吁能保其
  身又能保其君此孟子所謂惟大人能格君心之
  非者也如今全身遠害之說則豈足以知王躬之
  是保哉愚故詳爲之辨
  人亦有言柔則茹之剛則吐之維仲山甫柔亦不茹
  剛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彊禦
  李曰人亦有言柔懦者則茹而食之剛強者則吐
  而出之維仲山甫雖柔者不茹而食雖剛者不吐
  而出惟其柔而不茹故能不侮矜寡惟其剛而不
  吐故能不畏彊禦書曰無虐煢獨而畏髙明煢獨
  者人之所易侮也故其勢曰以弱髙明者人之所
  甚憚也故其勢曰以恣仲山甫之於寡弱則以爲
  最可矜故從而恤之使各得其所至於人之所甚
  憚者則不畏之使之有所懲夫常人之所謂剛者
  但施於煢獨之人而巳所謂柔者但施於髙明之
  人而巳山甫之剛柔與常人異此剛柔所以得中
  也
  黃曰此一章說者類曰柔亦不茹不侮矜寡之喻
  也剛亦不吐不畏彊禦之說也愚之說則曰柔亦
  不茹所以不畏彊禦也剛亦不吐所以不侮矜寡
  也蓋此所謂剛柔者仲山甫一身之剛柔非天下
  剛柔之人凡物之性有失之過柔者有失之過剛
  者杞柳之可以爲桮棬此柔之可茹者也金石之
  不可得而食此剛之可吐者也是皆剛柔之偏也
  仲山甫之柔不至於可茹則柔非懦也剛而不至
  於可吐則剛而非暴也至寬而有所謂至嚴至察
  而有所謂至容温而厲威而不猛此中和之德也
  全中和之德於一身散中和之用於天下推吾不
  茹之柔則柔之中有不可犯者存彊禦者吾奚畏
  推吾不吐之剛則剛之中有至不忍者存矜寡者
  吾奚侮蓋矜寡者吾所當恤而彊禦者吾之所當
  治如洪範所謂彊弗友剛克愛友柔克是也竊嘗
  論之天下之困窮艱苦者莫甚於矜寡之民而肆
  毒於田野橫行於州閭者皆彊禦之徒也堯之所
  謂不虐無吿不廢困窮而文王之發政施仁亦曰
  必先斯四者古人之治其於矜寡之窮民尤所盡
  心焉故書曰無虐煢獨而畏髙明蓋煢獨者人情
  之所忽而髙明者人情之所憚也嗟夫矜寡之民
  其勢固弱矣強胥猾吏又從而重擾之則其弱甚
  矣上之人苟從而抑之侮之則彼將何所吿邪是
  以後世之民其彊禦者日以縱而矜寡者日以甚
  豪民猾吏肆其姦橫而莫敢誰何使夫細民戰戰
  兢兢而猶懼不免於罪吁安得如仲山甫之賢者
  以治民邪天生山甫以興周之治宣王用山甫以
  福周之民吁周之民一何幸哉
  人亦有言德輶如毛民鮮克舉之我儀圖之維仲山
  甫舉之愛莫助之
  李曰人亦有言德輶如毛民鮮克舉之我欲與儀匹
  共圖之然獨山甫能舉而行之惜乎莫有能助之也
  有人於此力不能勝一匹雛則爲無力人矣今曰
  舉百鈞則爲有力人矣然則舉烏獲之任是亦烏
  獲而巳夫人豈以不勝爲患哉弗爲耳況德輕如
  鴻毛豈有不能舉之哉但人不舉之耳山甫能不
  以世人之所忽而忽之故能舉如毛之德也然觀
  宣王之時其賢臣非不多也而山甫乃能獨舉如
  毛之德是當時惟山甫一人而巳自山甫之外無
  有能舉之者此蓋詩人甚言山甫之賢故曰德輶
  如毛民鮮克舉之我儀圖之維仲山甫舉之愛莫
  助之如所謂周餘黎民靡有孑遺豈周眞無遺民
  哉維仲山甫一人舉之豈山甫之外果無一人能
  舉之哉當以意逆志然後爲得也王氏曰是時吉
  甫張仲申伯之徒皆見於詩而曰愛莫助之則以
  方先王莫不好德賢之衆多之時爲莫助耳此所
  謂癡人前說夢也
  黃曰嘗觀孟子之吿齊王今有人力足以舉百鈞
  而不足以舉一羽旣而又言一羽不舉爲不用力
  焉吁孟子者可謂巧於喻其君矣今觀尹吉甫之
  美山甫也亦何其巧於形容歟德輶如毛至輕而
  易舉也而民鮮有能舉之者擬之於其倫度之於
  其衆然後知能舉者惟仲山甫一人而巳夫德之
  輕喻於鴻毛似易舉而民鮮克舉之則又似於難
  舉夫人豈以不勝爲患哉患不爲耳天下之事惟
  不忽於小故能成其大卷石之積可以至於華嶽
  撮土之多可以極於持載舜之爲舜固不可及也
  而聞一善言見一善行則若決江河莫之能禦夫
  一言行之善德之至微也而舜有不能自巳者是
  以中庸稱舜之大智而必曰好察邇言夫邇言者
  常人之所甚忽也而舜必察之茲舜之所以爲大
  也是故細行之不矜則大德之累也小善之不爲
  則衆美之銷也忽乎其小者則安能成其大者哉
  如毛之德非不易舉而民不能舉之其患蓋生於
  有所忽也仲山甫維不忽人之所共忽故能舉人
  之所不能舉此尹吉甫所以工其辭以形容之歟
  繼之曰愛莫助之此詩人自言之辭也說者謂詩
  人言仲山甫之賢如此惜乎莫有能助之者此其
  說爲不通愚以爲人情之於人旣愛之則必有以
  助之故助其所不足以成其所至足此所以見其
  愛之之深也詩人言仲山甫之賢能舉人之所不
  能舉則其德無所不足矣無所不足何助之有故
  吾於仲山甫惟能愛之而莫能助之非不助之難
  雖欲助之而莫容助也夫助者生於有所不足彼
  善戰而吾濟之以文彼善諫而吾濟之以直此有
  待於助者也孔子作春秋游夏不能措一辭此不
  容於助者也知此則知愛莫助之之說
  衮職有闕維仲山甫補之
  李曰衮職人君也人君之衣衮冕故言人君也言
  君之有過維仲山甫能補之蘇黃門曰有過天下
  莫敢言山甫獨能補之此以見山甫能舉德也
  黃曰此二句蓋得微而顯隱而彰之義夫衮冕天
  子之服也此章但言宣王有過維山甫能補之然
  不曰宣王而曰衮職此微辭也蓋證父之過不足
  以爲直揚君之過不足以爲忠美山甫之賢而斥
  宣王之有過吾於詩人奚取哉此尹吉甫所以微
  其辭於衮職而隱其意於有闕之言也嗚呼仲山
  甫者蓋孟子所謂能格君心之非者也人臣之事
  君當有以格其心術之微人君苟有一念之過吾
  當有以正之於未萌以全於無過之地不待其過
  之巳彰而後言之也故曰維仲山甫補之補之云
  者補其闕而使之無闕也易曰无咎者善補過也
  夫无咎者無所過失之謂也旣曰無過而又曰善
  補過豈非善補乃所以無過歟此仲山甫之所以
  爲仲山甫而孟子所謂格君心之非者也宣王之
  時在朝之賢臣非不多而能格君心之非者維仲
  山甫一人而巳想其庭燎之箴巳諄諄於宣王方
  勤之時鶴鳴之誨尤致意於任賢使能之際嗚呼
  當其未有之時而巳思以箴之誨之此所以能補
  其闕而使之無闕也爲人臣者如仲山甫可以無
  愧
  仲山甫出祖四牡業業征夫捷捷每懷靡及四牡彭
  彭八鸞鏘鏘王命仲山甫城彼東方四牡騷騷八鸞
  喈喈仲山甫徂齊式遄其歸
  李曰仲山甫出祖言仲山甫受王命將欲適齊出
  於國門而爲祖道之祭故其所乘之馬則業業然
  而髙大所從之征夫則捷捷然而敏速既有業業
  之四牡又有捷捷之征夫宜其不以不及於事爲
  憂山甫之心猶恐無所及於事山甫之爲國可知
  矣山甫徂齊如此足以知其奉使以將王命其所
  以盡心者未嘗不盡其忠也山甫既行而四牡彭
  彭然而行八鸞之聲又鏘鏘然而鳴所以爲此行
  乃王命山甫往築城於東方之國也山甫往城彼
  東方其所乘之馬又騷騷然〓壯健八鸞之聲又
  喈喈然而和鳴山甫乘此馬而徂齊而周人則欲
  其速歸也昔周公之居東東方之人則欲其留西
  方之人則欲其歸今山甫之徂齊而周人則欲其
  速歸其亦庶幾於周公矣
  黃曰禮以義起詩以情起禮之詳於義物者辨其
  名詩之詳於義物者寓其意故其樂是人之賢也
  則亦樂稱其車馬之盛衣服之美重復而不厭今
  觀詩人之稱山甫旣曰四牡業業征夫捷捷又曰
  四牡彭彭八鸞鏘鏘又曰四牡騤騤八鸞喈喈一
  意而三及之一辭而三嘆之夫豈有異義蓋曰仲
  山甫之適齊也將行而爲祖道之祭其四牡之馬
  如是其盛征夫之眾如是其敏八鸞之聲如是其
  和則仲山甫之所以爲山甫者可知矣雖然是亦
  未足以形容山甫之賢而詩人之意亦不止於是
  也愚謂先一章之意不在於四牡征夫而在於每
  懷靡及之一句其次章之意不在於四牡彭彭八
  鸞鏘鏘而在於城彼東方之一句末章之意不在
  於四牡騷騷八鸞喈喈而在於式遄其歸之一句
  諸儒講解徒紛紛於四牡八鸞之說彭彭業業鏘
  鏘喈喈之辨而詩人之意則反畧之焉愚故詳及
  之夫每懷靡及云者言仲山甫之賢愈不自足也
  人之常情位髙者好自矜德盛者好自大如毛之
  德維仲山甫舉之衮職有闕維山甫補之山甫之
  賢非人之所可及而山甫之心常慊焉若有所不
  及焉則其涵養之所至爲何如此詩人之所以樂
  稱之而不巳也昔文王作皇皇者華之詩以遣使
  臣而切切然爲每懷靡及之戒若山甫者非特無
  媿於先王之責抑亦無媿於遣使之意矣城彼東
  方云者先儒以爲築城於齊以禦東夷此說非也
  國有人焉則金城不足喻人苟賢焉則金城不足
  比仲山甫之德足以蕃宣其國扦芘其民故仲山
  甫徂齊所以爲衛齊此詩人所以深美其德之盛
  也昔文王作出車之詩以命南仲而惓惓於城彼
  朔方之言若仲山甫者非特無負於宣王之命而
  亦無媿於文王命南仲之意矣式遄其歸云者此
  又見當時之人其所以愛仲山甫者深矣遠之有
  望近之不厭者所以爲盛德之至也在彼無惡在
  此無斁者所以爲微子之賢人也之所爲有以得
  乎人之心而使人皆有愛之不能自巳之意則其
  爲人也可想而見之仲山甫之將徂齊而人有城
  彼東方之喜仲山甫之旣徂齊而人有式遄其歸
  之望是人也居則人愛之去則人思之如周公居
  東而當時之人皆曰無以我公歸兮無使我心悲
  兮東方之人欲其留西方之人欲其歸吁是果何
  以得此於人哉仲山甫之所以爲仲山甫者吾於
  周公見之
  吉甫作誦穆如清風仲山甫永懷以慰其心
  李曰吉甫作詩而誦之其詩感人之情性和穆如
  清風而仲山甫多所思故作此詩以少安其心也
  穆如清風所以慰其心也謝道韞嘗謂此四句爲
  最隹不可不詳味之蘇黃門以爲山甫之德詩人
  之言有曰柔嘉維則令儀令色小心翼翼古訓是
  式威儀是力此與胡廣趙戒何異終則曰人亦有
  言柔則茹之剛則吐之維仲山甫柔亦不茹剛亦
  不吐此與汲黯朱雲何異趙戒胡廣則陷於諂汲
  黯朱雲則陷於狂山甫之爲人内剛外柔非諂非
  狂所以為王者之佐剛柔具備亦如申伯文武之
  是憲不如是不足爲全德也
  黃曰古今之作詩未嘗自著其名也自言其名者
  或有之未嘗自夸其美也如曰是用作歌之類豈
  自誇其名乎如曰家父作頌以究王酗而巳豈自
  誇其美乎愚讀崧髙烝民二詩末章而獨有疑焉
  夫吉甫作詩以美申伯至其末章曰吉甫作誦其
  風肆好詩人以美仲山甫至其末章曰吉甫作誦
  穆如清風夫自著其名自誇其美吉甫果何爲哉
  文武吉甫萬邦爲憲吉甫之用心豈若是其淺邪
  天下之事言者無愧則公言之受者無愧則安受
  之故作詩以美人者其言易以誇以仲山甫之賢
  而吉甫作詩以形容之吉甫言之而無過辭山甫
  當之而無愧色雖暴之天下後世有不可得而議
  者此所以自言而無所隱也六月之詩其末章形
  容吉甫飲御諸友而曰侯誰在矣張仲孝友夫明
  曰張仲孝友云者所以見其一時朋儕皆當世賢
  者故此詩明曰吉甫作誦曰仲山甫永懷以慰其
  心其意微矣故詳及之
  韓奕尹吉甫美宣王也能錫命諸侯
  李曰孔氏云錫謂賜之以物二章是也命謂授之
  以政一章是也是以錫命分爲二也觀春秋書錫
  命者三皆曰來錫公命不當分爲二也此詩言錫
  命者蓋宣王錫韓侯以命耳所謂能者蓋錫之者
  非妄子而得之者非妄受故謂能錫命諸侯春秋
  書錫命者三莊公元年王使榮叔來錫桓公命文
  元年天王使毛伯來錫公命成八年秋七月天王
  使召伯來錫公命錫之者皆妄子而得之者皆妄
  受何以爲能錫命乎
  黃曰人君之於天下予奪自我賞罰自我錫命諸
  侯人君之職春秋之際王室旣微矣莊公元年王
  使榮叔來錫桓公命文元公年天王使毛伯來錫
  公命成公八年秋七月天王使召伯來錫公命當
  王室衰微之際天子擁虚器於上而猶能錫命諸
  侯今詩獨以是美宣王此而可美則春秋書錫命
  三亦皆可美邪是不然詩人美宣王之錫命而必
  曰能云者其微意有在也春秋之所書者皆譏也
  譏者何譏其錫之非人予之非禮而非所謂能也
  棫樸之詩曰文王能官人也夫人主以官人爲能
  則官人者固人主之職而何獨於文王稱之書曰
  知人則哲能官人蓋惟其有知人之明而後官人
  不失其爲能予之者公天下而予之受之者公天下
  而受之予之者無慊受之者無愧夫是之謂能采
  菽之剌幽王曰諸侯來朝不能錫命以禮幽王非
  不能錫命也錫命而非禮則猶不能錫命也故瞻
  彼洛矣之詩亦曰思古明王能爵命諸侯賞善罰
  惡焉吁詩人之意亦明矣爵命諸侯人君所同也
  賞非其善罰非其惡則亦何足爲人君之能事哉
  韓奕之詩序言宣王能錫命諸侯而其詩乃曰王
  錫韓侯曰韓侯受命蓋以其所錫者韓侯非妄錫
  也上之人非妄錫下之人非妄受其曰能也固宜
  不然威烈王二十三年初命晉大夫魏斯趙籍韓
  虔爲諸侯是亦錫命諸侯也而奚獨宣王能之此
  一字之旨序詩者之意存
  奕奕梁山維禹甸之有倬其道韓侯受命王親命之
  纘我祖考無廢朕命夙夜匪解虔共爾位朕命不易
  榦不庭方以佐戎辟四牡奕奕孔脩且張韓侯入覲
  以其介圭入覲于王王錫韓侯淑旂綏章簟第錯衡
  玄衮赤舄鉤膺鏤錫鞹鞡淺蠛悠革革金厄韓侯出祖
  出宿于屠顯父餞之清酒百壶其殽維何炰鼈鮮魚
  其蔌維何維筍及蒲其贈維何乘馬路車籩豆有且
  侯氏燕胥韓侯取妻汾王之甥蹶父之子韓侯迎止
  于蹶之里百兩彭彭八鸞鏘鏘不顯其光諸娣從之
  祁祁如雲韓侯顧之爛其盈門蹶父孔武靡國不到
  爲韓姞相攸莫如韓樂孔樂韓土川澤訏訏魴熊甫
  甫麀鹿噳噳有熊有羆有貓有虎慶旣令居韓姞燕
  譽溥彼韓城燕師所完以先祖受命因時百蠻王錫
  韓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國因以其伯實墉實壑實畝
  實藉獻其貔皮赤豹黃羆
  李曰奕奕梁山韓之鎭也禹貢治梁及岐今在同
  州彭城縣其後屬晉春秋時梁山崩乃晉望也爾
  雅曰梁山晉望也孫炎注曰晉國所望祭則是韓
  滅之後故以爲晉之望此所謂韓者非韓趙魏之
  韓乃武王之後左氏所謂邗晉應韓也其後爲晉
  所滅焉奕奕大也梁山之地其髙大如此自洪水
  旣平之後惟禹以丘甸之法而爲貢賦則禹之功
  可謂大矣其後韓侯能顯明其道以繼禹之功則
  韓侯之功亦大矣有倬其道言顯其道也禹自洪
  水旣平之後九州之地無不甸之獨曰奕奕梁山
  維禹甸之者亦如信南也信彼南山維禹甸之主
  南山而言也有倬其道韓侯受命亦猶信南山所
  謂畇畇原隰曽孫田之是也王氏則以謂奕奕梁
  山維禹甸之有倬其道爲一意韓侯受命王親命
  之纘戎祖考爲一意當且從毛鄭之說夫韓侯受
  命虔固恭敬爾之位朕命不可改易矣然當征不
  庭之方以佐汝君也宣王命仲山甫曰纘戎祖考
  今命韓侯亦曰纘戎祖考豈宣王之時官人以世
  邪但以山甫之德足以繼其祖考韓侯之功亦足
  以繼其祖考故宣王命之世其位非是宣王官人
  以世也四牡奕奕上章既言宣王命韓侯爲伯矣
  此章則又言宣王所錫之禮盡其厚也四牡之馬
  其形甚長而髙大韓侯乘之以朝於王既至於京
  師則進其國之所有而入覲于王按覲禮侯氏入
  門右坐奠圭四享皆束帛加璧庭實惟國之所有
  故韓侯獻之以介圭以其國之所有也鄭康成曰
  黑水西河其進璆琳琅玕介圭者韓侯所有也王
  錫韓侯以旂之善者又有大綏以爲表章以方文
  漆簟爲車之蔽錯置文彩爲車之衡所以養其目
  也又錫身之所服以立爲衣而畫以衮龍足之所
  履配以赤色之舄鉤膺即上文鉤膺濯濯也馬則
  有金鉤之飾其膺又有美飾又以鏤金加馬而之
  錫鞹革也虎豹之鞹猶犬羊之鞹也鞃軾中也以
  皮革施於軾中以爲幪淺虎皮淺毛也幭覆其軾
  鞶皮爲轡首之革夫以韓侯入覲盡其諸侯述職
  之道宣王錫之以命又盡乎天子賞功之道如春
  秋書錫命者皆非諸侯親至京師而天子錫之皆
  其遣使以錫也其遣使以錫之固非禮矣而又所
  錫者皆不當其功何足以爲錫命乎王使召伯廖
  賜齊桓公命齊桓公雖曰有功亦未嘗朝於京師
  故遣使以錫之也晉文公于踐土召王而天王錫
  文公命雖曰朝王亦非朝于京師也惟朝于京師
  而錫之以命然後爲得禮之正也韓侯出祖此則
  言旣朝于京師而韓侯出京師之門而爲祖道之
  祭及出宿于屠而王又使卿士送之以酒百壶其
  殽則有火熟之鼈中膾鮮魚其菜則有筍蒲而所
  乘之馬則又有大路之車籩豆行列且然而甚多
  凡諸侯之在京師者皆來相與燕所以待韓侯也
  方韓侯之來也王有以錫之而錫之如此之厚及
  其去也又有以餞之而餞之又如此之厚則宣王
  之所以待韓侯者可謂至矣韓侯取妻此則言韓
  侯之取妻又有可美之事也康成曰汾王厲王也
  厲王流于彘在汾水之上故時人因以號之故詩
  曰汾王之甥蹶父之子卿士之子言其族尊貴也
  亦猶碩人之詩曰齊侯之子衛侯之妻東宫之妹
  邢侯之姨皆言族之大也韓侯既親迎於蹶父之
  里其百兩則彭彭其八鸞則鏘锵而其禮豈不光
  明乎諸娣從之古者諸侯一娶九女二國以女媵
  之而其他國諸娣從之祁祁然如雲之衆多韓侯
  因而觀之見其燦爛盈於蹶里之門也鵲巢之詩
  曰之子于歸百兩御之今韓侯之取妻百兩彭彭
  亦如鵲巢所謂百兩御之也鵲巢又曰維鵲有巢
  維鳩居之居之者則是諸娣從之也今此諸娣從
  之爛其盈門是亦所謂維鳩居之也然韓侯之取
  妻未必受命之後方可取妻蓋詩人言其可美之
  事故兼言之耳蹶父孔武此章則言蹶父爲韓侯
  擇對旣得韓侯之賢又得韓國之善地也言蹶父
  之爲人甚武健爲王之使其車轍馬跡環轍天下
  爲韓姞相其居莫如韓國之最樂者則川澤則訐
  訏然而大魴鱮則甫甫然而大麀鹿則噳噳然而
  至衆又有熊羆貓虎此言韓國之富饒如此蹶父
  善韓之地如此故使韓姞嫁而居之韓姞則安之
  而又有譽焉以見韓姞之盡其婦道也溥彼韓城
  此一章大抵言韓侯得賢女爲助益見其光顯也
  王氏云韓侯取妻何預於王政而詩言此蓋言汾
  王之時爲諸侯之所卑侮則王甥亦安能相攸而
  擇樂國之顯君哉雖其辭之多而其實曲說也言
  韓城之大燕安之時衆民之所築完其來久矣以
  韓侯先祖受命爲侯伯者則因是百蠻故命其祖
  爲侯伯今又命韓侯爲侯伯因是追貊其追其貊
  即上文因是百蠻之意統理北方之國因而爲伯
  焉觀上文言王親命之纘戎祖考則所謂先祖受
  命因時百蠻王錫韓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國因以
  爲伯即纘戎祖考也高築其城浚深其壑畝以定其
  田藉以定其稅蠻夷之遠則又各獻其所有之物
  貔皮與夫赤豹黃羆皆四夷所獻之物也說文曰
  貔豹屬出於蠻國宣王之時式是南邦則有申伯
  焉奄受北國則有韓侯焉是南方之國以申爲侯
  北方之國以韓爲侯則方國可謂得人矣韓侯爲
  方伯而使戎狄之人獻其所有此豈有力以強服
  之哉其視齊桓公召陵之盟晉文公城濮之戰不
  足道也
  黃曰詩人之美是人也或言其事以實之或言其
  地以託之太山魯之望也故頌魯者曰太山巖巖
  魯邦所瞻南山周之原也故歌周王者曰信彼南
  山維禹甸之梁山韓之鎮也故美韓侯者曰奕奕
  梁山維禹甸之書言禹治梁及岐春秋時梁山崩
  則梁山亦天下之望山也而其地在於韓今同州
  彭城縣之地也詩人言梁山之地奕奕然其大也
  維禹甸之六十四井爲甸甸方八里居一成之中
  成方十里出兵車一乘以爲賦禹之功可謂著矣
  昔者禹之功著於此今也韓侯之功著於此故繼
  之曰有倬其道韓侯受命主氏以奕奕梁山維禹
  甸之有倬其道爲一意以韓侯受命屬下文爲一
  意愚恐不然自王親命之至於此以佐戎辟皆形
  容宣王命之之辭也宣王之待韓侯也至而望韓
  侯也亦至方其命之也必親及其責之也必詳曰
  王親命之以見其眷之之深且至也曰纘戎祖考
  無廢朕命夙夜匪解虔共爾位言其先祖父皆有
  大功於王室今爾其可不思所以繼之乎爾欲繼
  乃祖乃父之業當無廢朕之命也韓侯而聞斯言
  固當不忘其祖尤當不忘其君其敢有自怠自忽
  之心哉盡乃心勤乃職韓侯之所當然也苟有一
  豪自怠自忽之心非惟有負於其君亦有戾於乃
  祖乃父矣繼之曰朕命不易榦不庭方以佐戎辟
  噫王之命韓侯也示之以不貳之心而勉其不巳
  之意蓋君之於臣任之不專信之不篤則彼亦將
  苟且以自安持禄保位以自全孰肯以愛君憂國
  爲心哉宣王之命韓侯以爲朕之命旣不易矣乃
  當盡乃心勉乃力四方之有不順軌者爾當正之
  以佐爾君也吁以宣王之明以韓侯之賢其君臣
  之情相得而無間周道粲然復興蓋有自來矣故
  曰任賢使能周室中興焉
  李迃仲黃實夫毛詩集解卷第三十五
  後學成德校訂
  巴陵鍾謙鈞重刊

知识出处

李迃仲黄實夫毛詩集解四十二卷

《李迃仲黄實夫毛詩集解四十二卷》

宋李樗、黄櫄撰,吕祖謙釋音,《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已著錄。李、黄兩書皆博取諸家訓釋名物文義,末用己意為論斷。體例大致相同,似乎乃相繼而作,互相補苴罅漏而已,故得以倂為一書而不甚相悖。祖謙者,字伯恭,生於婺,人稱東萊先生,南宋著名理學大家之一,編有《古周易》一卷,四庫館臣已著錄。凡呂氏「釋音」,皆置于《毛詩》經文之中,如:《關雎序》「關雎,后妃之德也」,「雎」字下音釋「七胥反」;《葛蕈》「施于中谷」,「施」字下音釋「以豉反」。呂氏此書音釋,多因陸德明《毛詩音義》,且悉與《呂氏家塾讀詩記》相同。如,《卷耳》「崔嵬」,陸音:「崔,徂回反;嵬,五回反。」案:《讀詩記》與此書皆同。然偶見反切用字有别,音却同也。如《卷耳》之「卷」字,陸音「眷免反」。《讀詩記》及此書皆音「眷勉反」。案:免、勉音同。或有異於陸者,蓋宋世以其時讀音易之。如《卷耳》之「虺」字,陸音「五回反」。《讀詩記》及此書皆音「呼(户)回反」。案:五,疑紐;呼,匣紐。蓋宋世疑、匣一等字音相溷不别矣。《釆蘋》「維鏡及釜」之「鏡」,陸音「其綺反」,《讀詩記》及此書皆音「宜綺反」。案:其,羣紐;宜,疑紐。蓋宋世羣、疑三等字音相溷不别矣。據此,知此書「音釋」蓋本出於《讀詩記》,李氏、黄氏采之以爲「音釋」,非祖謙實有此作也。雖然,存之與《讀詩記》相校,亦有所裨補焉。此書見納蘭氏《通志堂經解》本,刻於康熙十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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