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迃仲黃實夫毛詩集解卷第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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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李迃仲黄實夫毛詩集解四十二卷》 古籍
唯一号: 110720020230006020
颗粒名称: 李迃仲黃實夫毛詩集解卷第三十四
分类号: I222.2
页数: 18
页码: 一-三十六
摘要: 本文讨论了这首诗的背景和意义,特别是针对诗中提到的上帝、天下、民众、刑法、道德等主题进行了深入探讨。
关键词: 李迃仲 黄实夫 诗经 注释

内容

蕩之什詁訓傳第二十五大雅
  蕩召穆公傷周室大壞也厲王無道天下陽蕩綱無
  紀文章故作是詩也
  蕩蕩上帝下民之辟疾威上帝其命多辟天生烝民
  其命匪諶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文王曰咨咨女殷商
  曽是彊禦曽是掊克曽是在位曽是在服天降滔德
  女興是力文王曰咨咨女殷商而乘義類彊禦多懟
  流言以對寇攘式内侯作侯祝靡届靡究文王曰咨
  咨女殷商女炰烋于中國斂怨以爲德不明爾德時
  無背無側爾德不明以無陪無卿文王曰咨咨女殷
  商天不湎爾以酒不義從式旣愆爾止靡明靡晦式
  號式呼俾晝作夜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如蜩如螗如
  沸如羹小大近喪人尚乎由行内奰于中國覃及鬼
  方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匪上帝不時殷不用舊雖無
  老成人尚有典刑曽是莫聽大命以傾文王曰咨咨
  女殷商人亦有言顛沛之揭枝葉未有害本實先撥
  殷鑒不遠在夏后之世
  李曰蕩之序有可疑者詩中言蕩蕩上帝而序乃
  以謂天下蕩蕩無綱紀文章其意都不相干涉鄭
  氏以蕩蕩爲法度廢壞之貌鄭氏之解詩欲求合
  於序不得不以法度廢爲說也論語曰大哉堯之
  爲君蕩蕩乎民無能名焉蕩蕩者廣大也使蕩而
  果爲法度廢壞之意則堯亦爲厲王矣歐陽曰蕩
  蕩廣大也謂蕩蕩無限畔也序言天下蕩蕩無綱
  紀文章者謂天下廣大無綱紀條理以治之也歐
  陽公雖以蕩蕩爲廣大也然必竟只爲作序者求
  合於詩之句故余謂詩中若此之類誠有可疑也
  召穆公以厲王之不道遂傷之而言曰蕩蕩然而
  廣大者上帝也此呼天而吿之之辭也天乎今天
  下之君如厲王者其威虐烈然甚矣其曰上帝者
  因厲王之疾威又呼天而告之也疾威如此而其
  命又多邪僻此見厲王之不君甚矣天生民而立
  之君使司牧之而勿使失乎性今厲王之爲君乃
  肆爲威虐而又多邪僻是天立人君乃所以害民
  也人之勞苦則必呼天遭厲王之暴虐無可奈何
  遂以歸之於天也天生我民其命信爲難諶矣方
  其初也生賢聖之君以養斯民及其終也乃生此
  僻王以殘虐我民夏之興也其始以禹其終以桀
  商之興也其始以湯其終以紂周之興也旣始之
  以文武又終之以幽厲其難諶如此毛鄭皆以蕩
  蕩上帝爲厲王歐陽公旣以爲不然而蘇氏又以
  下民之辟爲天之廣大下民之所君又不能無失
  其曰蕩蕩上帝只是指天下民之辟只是指厲王
  其文明甚不須曲求其文也召穆公以厲王之惡
  同於紂故每章引文王數紂之惡以責之彊禦彊
  梁悍禦之人也掊克掊斂好勝之人也紂之臣惟
  是彊禦凶逆之人惟是深刻少恩之人在位與在
  職事者無非此人也夫以紂之凶惡而又濟之以
  彊禦掊克之人則如水之益深如火之益熱其亂
  亡必矣滔漫也如滔天之滔也天降滔德猶言天
  降喪亂也天之降此喪亂而女又起而助天爲虐蓋
  此怨之之辭也說者多以滔德爲彊禦掊克之人
  未必然也紂之所謂秉義類乃是彊禦多懟之人
  也乃是好爲讒言之人也乃是寇攘奸宄之人也
  類善也自古亂亡之君所以委任小人者非以小
  人爲可任也蓋以君子爲小人小人爲君子也臨
  亂之君各賢其臣故紂以彊禦之對與夫流言寇
  攘之人爲秉義類則夫秉義類之人必反以爲彊
  禦流言寇攘之人也紂之時在朝者飛廉惡來之
  徒而箕子比千之徒則屏弃之殺戮之囚奴之彊
  禦多懟言彊禦之人多怨懟之也流言以對言好
  爲流言以荅人主之問如管蔡之徒是也寇攘式
  内言寇攘之人而反使居内也王氏以彊禦爲厲
  王誤矣侯作侯祝靡届靡究言在朝廷者無有忠
  信惟是以盟詛相要厲王又不能別白而窮究之
  則其政可知矣使君臣以盟詛相要皆是忠信之
  衰也如左傳曰鄭伯使卒出瑕行出犬雞以詛射
  潁考叔者則鄭之刑政可知矣雖然何人斯之詩
  又何以言出此三物以詛爾斯乎使詛果非嘉事
  則何人斯之詩當在夫子所刪之列矣蓋觀詩當
  以意逆志婦人迎送不出門而莊姜乃有遠送于
  野之言正此類也何人斯之詩但以讒言亂國乃
  可以爲人主之戒不必泥於盟詛之言也炰烋毛
  氏曰彭亨也鄭氏曰自矜氣健之貌言汝炰烋于
  中國斂斯民之怨以爲德蓋以小人爲君子則其
  所用者無非小人也以怨爲德則其所行者無非
  虐政也蓋是非顚倒邪正錯亂以白爲黑以妍爲
  醜自古亂世之君類多如此然其所以至此者則
  無人以輔弼之故也故曰不明爾德時無背無側
  爾德不明以無陪無卿蘇氏曰左右前後無良臣
  也陪陪貳也天不湎爾以酒言汝之沈湎非天使
  之也人能深味此一句則凡所爲者無不正矣不
  獨湎于酒也凡昬亂於貨利者豈天使之乎天未
  嘗使汝爲是而爾之所爲於不義則從而法之夫
  不義者豈可以爲法哉女既愆過於容止矣而又
  且無明無晦飲酒無度必其醉也則叫號歡呼而
  未嘗視事俾晝作夜言日閒不視事也觀酒誥所
  陳在今後嗣王酣身誕惟淫泆于非彝用喪威儀
  則旣愆爾止可見矣人惟飲酒可以觀禮苟無度
  必至於威儀秘秘側弁之俄又安得其容止之可
  觀哉蜩蟬也螗亦蟬之別名言其諠譁之聲如蜩
  螗之鳴其言語之沓沓如湯之沸如羹之熱但以
  此二句觀之可以見其諠譁之甚矣酒誥曰庶群
  自酒以見紂之君臣無不沈湎于酒蓋紂之爲酒
  池肉林君臣爲長夜之飲其小大巳近於喪亡矣
  而當時之人尚安而行之恬然不以爲慮也内奰
  于中國覃及鬼方言取禍于中國遂及鬼方也鬼
  方遠方之蠻髙宗所伐者也内而中國外而鬼方
  無不怒之也時是也言不可歸咎於上帝也酒誥
  言紂之飲酒以致敗亡之禍曰天非虐惟民自速
  辜此言紂之飲酒而亦終以匪上帝不時其意一
  也言上帝豈欲喪之哉爾但不能用舊政耳雖無
  老成人在於朝廷尚有先王之舊法可舉而行而
  女曽莫之聽此大命之所以傾也顛沛語曰造次
  必於是顛沛必於是注曰偃仆也揭拔也人有常
  言木之偃仆而拔之者其枝葉未有所傷害而其
  本根實先撥也撥絕也以見商紂之惡四方未受
  其禍而王室巳先顛覆矣其鑒戒不遠其在夏后
  之世也夏以是亡今紂之所爲亦將以是亡不可
  不戒也書曰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
  與治同事未必興也必在於同道然後可以興若
  夫與亂同事未有不亡也桀以飲酒亡紂亦以飲
  酒亡厲王亦以飲酒亡所謂異世而同符也歐陽
  曰剌者其意淺故其言切而近傷者其意深故其
  言緩而遠觀此詩所謂優游和緩而不迫切者不言
  厲王之惡而專以紂之惡言之惟以末章二句言
  商之鑒在夏則商爲厲王之鑒然後可以見其傷
  今之意可以一倡而三嘆也或者不知乃以謂此
  詩者是文王剌紂之詩而非厲王之詩固哉其爲
  詩也
  黃曰蘇氏曰蕩之所以爲蕩由詩有蕩蕩上帝序
  以爲天下蕩蕩無綱紀文章則非詩意矣此言是
  也若夫篇意章指歐陽得之章中訓詁李迃仲詳
  之不復再出也雖然商紂失道文王咨之厲王知
  之而不鑒之此所以使穆公復咨後人也不意乃
  祖所以咨人反以自咨其子孫儻王少自悔悟寧
  能一刻自安哉穆公言及於此無可救藥茲序詩
  者所以爲傷之也
  抑衛武公剌厲王亦以自警也
  李曰按史記衛世家武公乃僖侯之子恭伯之弟
  以宣王二十六年即位則厲王之時武公未爲諸
  侯安得作詩剌厲王且以自警然其於此詩不能
  無疑說者以爲追剌然詩中所言指其君爲小子
  豈有後代諸侯乃指前王以爲小子哉武公必不
  然且仕於亂君之朝自警可也今先朝之事巳往
  矣自警何爲哉則知此詩只是剌幽王然詩無明
  文未敢以爲必然也觀國語所載昔衛武公年九
  十有五矣猶箴儆於國曰自卿以下至於師長苟
  在朝者無謂我髦而舍我於是作懿以自警韋昭
  注曰懿詩大雅抑之篇也抑讀曰懿如懿詩果是
  抑詩則是乃武公年老而作不應以剌厲王也但
  恐別有懿詩韋昭所不見遂附㑹爲抑詩爾雖然
  以爲剌厲王幽王二者皆不可知也學者亦不必
  泥於此但詳考詩中所言深有補於人君與夫士
  君子之所以修身者如南容於白圭之玷尚可磨
  也斯言之玷不可爲也第數句耳而能三復之孔
  子遂以爲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則此詩
  豈可少忽哉
  黃曰夏商之禮旣無證矣雖孔子有所弗敢議爵
  禄之制去籍久矣雖孟子有所弗得聞何者以千
  百載之下而論千百載之上去古遠而聞見殊不
  闕其所不知而強爲之說其不失之鑿也幾希抑
  之一詩學者疑焉曰考之史記武公之爲諸侯蓋
  宣王時也烏乎剌厲王考之國語武公嘗作懿詩
  以自警也烏乎而爲抑詩學者求之而不得其說
  則曰謂之剌厲王誤也而當曰剌幽王謂之懿者
  即今之抑詩也而懿當讀曰抑夫其用心於詩亦
  勤矣其如失之鑿何信史傳而解聖經吾不知其
  可然則如之何曰盍亦論武公愛君責己之意而
  他未暇焉可也觀抑之一詩雖皐陶之所以吿君
  中庸大學之所以立論者不過是也旣曰剌厲王
  又曰亦以自警戒君而不忘於責己愛君而無異
  於愛身不以厲王望厲王而以堯舜文王之所以
  正心誠意者望厲王其諄諄之辭至今使人讀之
  聳然而況於當時聞之者乎吁後之學者能於此
  詩白圭可磨之言而盡南容三復之意於尚不愧
  于屋漏之言而盡中庸不可能之義於神之格思
  之言而盡夫誠之不可揜之說以之修身以之治
  國平天下以之行乎患難行乎蠻貊無往而不可
  其於事君親臨大事必有不可奪者烏可忽哉
  抑抑威儀維德之隅人亦有言靡哲不愚庶人之愚
  亦職維疾哲人之愚亦維斯戾
  李曰抑抑威儀維德之隅抑抑密也隅廉隅言威
  儀維德之廉隅君子之所以爲威儀者豈可以聲
  音笑貌爲哉蓋充於内者旣顯著則其發於外者
  言斯可從道斯可樂德義可尊容止可觀作事可
  法進退可度以臨其民譬如宫室之制内有繩墨
  外有廉隅但觀其外則可以見其内如孔子閭譬
  侃侃曲盡於鄉黨朝廷之閒勃如襜如翼如躩如
  從容於進退揖遜之際苟非盛德何以及此人亦
  有言靡哲不愚歐陽公曰謂哲人不自修德則習
  陷爲昬愚矣如書言惟聖罔念作狂是也蓋言人
  之行事能慎威儀則斯爲哲人忽於威儀則斯爲
  愚人哲愚之分在於慎不慎之間耳苟爲自暴自
  棄無有哲而不爲愚者矣彼庶人之愚乃倥侗顓
  蒙益其疾耳疾如古者民有三疾之疾也若哲人
  之愚自敗其行而適爲罪戾矣說此詩者多立說
  自爲分別以爲如何是剌厲王如何是自警非也
  且如此詩首章言威儀以剌王之不能慎其威儀
  也然則巳亦當慎其威儀矣此詩數章當如此求
  之不必分別也毛鄭蘇氏皆以哲人之愚爲賢者
  不爲容貌毀其威儀佯愚以避患此固無害然下
  文又吿王以敬慎威儀維民之則所以責王者如
  此豈賢者不當如此邪故哲人之愚亦當如歐陽
  之說
  黃曰或云無體之禮禮之大也無文之敬敬之至
  也倡狂妄行而蹈乎大方者此聖人之事繩趨而
  尺步矩蹈而規行者禮之末而敬之衰學聖人而
  未詣者也吁其說過矣天下之理内外一致其外
  之睟然者皆其内實然者充之而進退無度言語
  無則者皆其內心不敬者之所形見也孰謂威儀
  之可忽也哉赤舄几几可以想見周公之所以爲
  周公勃如翼如可以想見孔子之所以爲孔子吾
  固知經禮三百曲禮三千非聖人爲是勞且繁也
  蓋所以制其欲心而發其敬心也故曰抑抑威儀
  維德之隅昔晉靈公使鉏麑殺趙宣子鉏麑晨往
  見宣子盛服將朝尚早坐而假寐鉏麑嘆曰不忘
  恭敬民之主也賊民之主不忠棄君之命不信遂
  自觸槐而死吁方鉏麑之往惟恐不遇宣子耳遇
  宣子則殺之必不免也今也盛服而坐雖寐而不
  敢殺寧自斃其軀而不敢萌賊宣子之心誠之感
  人至於如此孰謂威儀之可忽邪是故君子於此
  不敢忘敬也能敬則爲哲人不敬則爲愚人苟爲
  威儀之可忽而自慢焉則亦無有哲而不爲愚者
  矣此惟聖罔念作狂之意也故曰人亦有言靡哲
  不愚吁庶人之愚猶可疾也而況於哲人者亦若
  是焉是亦自取戾耳豈不深可惜哉故曰庶人之
  愚亦職維疾哲人之愚亦維斯戾此武公戒厲王
  之意亦自警之意也雖然明作哲哲之爲言大智
  之謂也安有旣哲而復爲愚者哉愛君之切者多
  遠慮自警之深者多過辭
  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有覺德行四國順之訏謨定
  命遠猶辰吿敬慎威儀維民之則
  李曰無競維人此言治道在於得人也有覺德行
  此言治道在於修身也競強也莫強於得人苟能
  得人則四國皆則效之矣覺直也德行而無邪僻
  則四方皆順從之矣中庸之九經曰先以修身繼
  以尊賢齊明盛服非禮不動所以修身也去讒遠
  色賤貨而貴德所以勸賢也人君内而修身外而
  尊賢左右前後無非正人故能相與協力同心大
  其謀謨定其命令有遠謀以時乃相戒告而又能
  敬其威儀則可以爲民之則也人君能慎威儀以
  爲民則容止可觀進退可度以臨其民民斯畏而
  愛之則而象之若乃望之則不似人君就之不見
  所畏則天下何所取法哉
  黃曰竊嘗論之力勝而後威兵強而後克天下之
  言強者莫先焉夫豈知至誠之中有非斧鉞之斧
  鉞忠信之中有非甲胄之甲胄不誠不信怒愈甚
  而民愈侮言益多而民益疑何者污其身望人以
  潔枉其身望人以直天下其孰從之誠之不可揜
  而民之不可欺也如此先王修德於一身初無心
  於四方之我訓四國之我順也然及其至也至遠
  之於夷狄至幽之於鬼神山川草木之無情天地
  隂陽之不測莫不順而孚安而恱惟吾所向而應
  之而況於吾民乎故謂誠之不足以感人動物者
  皆自欺者也不欺之學自言動始是故訏謨當定
  命遠猶當辰吿訏謨大謨也辰吿說者謂相吿戒
  非也當早辨之謂也築舎道傍三年不成非定命
  矣履霜堅冰至非辰吿也古人所以謀欲其多斷
  欲其獨者所以定命也慮欲其逺辨欲其早者所
  以辰吿也斷不獨朝令而夕改雖有大謀其能濟
  乎辨不早滋蔓而後圖雖有遠猶其可及乎此皆
  不誠之所致也故又曰敬慎威儀維民之則夫人
  君之言動天下之所趨向威儀之不謹民又何觀
  甚矣夫威儀之不可忽也厲王失德蓋亦多矣而
  武公猶拳拳於威儀之戒蓋威儀之不謹德行之
  所由虧也古之人君言則左史書之動則右史書
  之非徒謹於言動之末也蓋其容不改出言有章
  而後可以爲萬民之所望衣服不貳從容有常而
  後可以齊民德以歸一令尹無威儀民無則焉古
  人所以深憂也而況於人君乎吁言動之不慎威
  儀之不謹此周之所以衰而極於春秋之變歟
  其在于今興迷亂于政顛覆厥德荒湛于酒女雖湛
  樂從弗念厥紹罔敷求先王克共明刑肆皇天弗尚
  如彼泉流無淪胥以亡
  李曰其在于今言其在于今之時所興作者皆迷
  亂于政其德則顛覆惟荒湛于酒則所謂威儀者
  果何自而慎之哉人惟湛樂于酒則至於如蜩如
  螗如沸如羹威儀幡幡而錯亂起舞僊僊而輕數
  亂其籩豆舎其坐遷無所不至也然爾雖湛於逸
  樂以快一時之樂則可矣胡不思祖考數百年之
  基業乎其所貪者以一日湛樂而所惜者喪祖考
  數百年之基業豈不大可惜哉而乃爲大淫亂曽
  不思先王之成法以敬其明刑不敢少有暇逸也
  共當作如字讀皇天弗尚言王之所爲皇天不崇
  尚之則必降喪亂無辜之人必受其禍矣詩曰國
  雖靡止或聖或否民雖靡膴或哲或謀或肅或艾
  如彼泉流無淪胥以敗雖有聖哲之謀肅艾之人
  亦至於淪胥而共受其禍也豈可不畏哉譬如泉
  水之流無不潰敗則其他亦將潰散矣故曰如彼
  泉流無淪胥以亡言如水之淪胥以至於喪亡也
  黃曰聞之師曰夏之衰也有太康商之微也有祖
  甲周之敗也有厲王漢之卑也有成帝唐之亂也
  有穆宗敬宗此六帝王者皆以天下治安朝夕不
  戒沈湎于酒是以日趨於亡而不自知也愚嘗觀
  先王盛時飲燕之樂未嘗廢也然天下方盛則以
  君臣燕飲爲美談及其既衰則以荒湛于酒爲亂
  政何也廢事謂之荒無厭謂之湛先王於承祭祀
  燕臣下之際酒非可廢也然鹿鳴之燕賓必曰修
  政旣醉之醉酒必曰飽德今厲王之興以政則迷
  亂矣以德則顛覆矣而獨於酒是好焉非荒而何
  此武公所以傷今思古而不能自巳也噫吾王不
  遊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遊豫非美事也
  而民樂而詠之者以其爲有省耕省斂而非流連
  之樂荒亡之行也武公荒湛之剌其孟子所謂流
  連荒亡之意歟賔之初筵之詩言君臣上下沈湎
  淫泆此正衛武公有荒湛之剌也武公之意以爲
  爾雖有湛樂之從可以爲樂矣然適足以爲吾君
  憂不足以爲吾君樂也蓋一人之樂天下之患也
  一日之樂終身之憂也思厥祖父不敢荒寧以成
  無疆之業爾獨不是之念乎乃祖乃父所以貽厥
  子孫而維持後世者有典則存焉爾其可不求先
  王之志而敬其明刑之法乎昔者先王勤於修政
  勤於明德而天命人心歸之今也厲王惑於荒湛
  之樂而忘先王之訓則天命去矣人心離矣天下
  其可保乎嗚呼無淪胥以亡武公思憂之心爲何
  如愚讀詩至此一章見武公愛君憂國之意出於
  誠心而非爲是歌詠也雖然其如厲王藐藐何
  夙興夜寐洒埽庭内維民之章脩爾車馬弓矢戎兵
  用戒戎作用遏蠻方
  李曰君子共受其禍故吿王以夙興夜寐洒埽庭
  内維民之章不獨爲王計也亦爲身計也蓋王受
  其禍已亦至於受其禍故告王以弭其禍焉言王
  夙興夜寐修潔於庭内則可以爲民之憲章矣堂
  上不糞則郊草不瞻芟耘朝廷不潔豈可以責民
  哉歐陽公曰剌王有庭內知日夜洒埽以示人嚴
  潔而不知飾其身以自潔其容德此非也洒埽庭
  内只是修潔其朝廷耳脩爾車馬弓矢戎兵用戒
  戎作用遏蠻方又戒之以修武備也以太平之世
  猶且除戎器以戒不虞況厲王之世可不修武備
  想其當時沈荒于酒貪目前之樂而忘意外之變
  則禍亂之來其噬臍無及矣故以修其車馬弓矢
  以戒戎器動作之處而遏蠻方也歐陽公曰剌王
  知修武備以防兵亂禦夷狄而乃不知修身遠禍
  亦非也
  黃曰茅茨不剪可以章百姓干戈不試可以來遠
  人今也衛武公告厲王以所以爲民之章者特曰
  洒埽庭内而巳告厲王之所以用遏蠻方者特曰
  脩爾車馬弓矢戎兵而巳夫身不足以表俗則雖
  庭内洒埽特美觀耳其何以章百姓也德不足以
  服遠則雖弓矢之修適賈禍耳其何以邊蠻方也
  先儒之說皆曰君有庭内不洒不埽其尚如民之
  治不治何國之武事不講不修其尚如遠人之服
  不服何歐陽公又爲之說曰厲王徒知洒埽庭内
  而不知修身以章百姓徒知修爾車馬而不知修
  德以來遠人即二說而詳武公之意竊以爲不然
  孟子曰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意此讀詩之法也
  泥於言意之末其何足以知詩人之意哉洒埽庭
  内愚謂武公之非止於洒埽云耳庭内云者微辭
  也去讒遠色賤貨貴德豈非洒埽庭内之意乎衽
  席之上苟有慚德宫闈之邃苟有虧言皆非洒埽
  庭内者也先之曰夙興夜寐其意亦可見矣脩爾
  車馬弓矢戎兵愚謂武公之意非止於此一言也
  繼之曰用戒戎作此深意也干戈省厥躬弗戢將
  自焚豈非用戒之意乎溺於燕安而無備黷於武
  事而不戒皆非用戒戎作者也若徒泥於脩爾車
  馬弓矢戎兵之一辭則失之矣噫知牆有茨之詩
  則知洒埽庭内之意知甲胄起戎之言則知用戒
  戎作之意此愚之臆說未必其然
  質爾人民謹爾侯度用戒不虞慎爾出話敬爾威儀
  無不柔嘉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爲也
  無易由言無曰苟矣莫捫朕舌言不可逝矣無言不
  雠無德不報惠于朋友庶民小子子孫繩繩萬民靡
  不承
  李曰質颐陽曰定也侯度蘇氏曰天子所以御諸
  侯之度也蓋天子所恃者内而人民外而諸侯耳
  苟内而失民心外而失諸侯則禍亂之來必矣故
  必質爾人民謹爾侯度然後可以戒不虞也然其
  所以戒不虞者豈有他哉惟慎言語敬威儀耳人
  君苟不失其言語則言而爲天下則苟不失其威
  儀則動而爲天下法天下之所繫者在於言語之
  間故言語威儀必在於柔嘉也柔善嘉美也其曰
  柔嘉者非所謂巧言令色也但美其動容耳夫以
  白圭之玷尚可磨而去之至於斯言一有缺失則
  不可追矣蓋以一言之非駟馬弗追一言之失駟
  馬弗及豈可輕哉無易由言言皆不可易女之言
  而以爲苟且雖爾之舌無有捫持之者然其言一
  出則不可追矣人能知莫捫朕舌之說則其出言
  之際戒之慎之不敢少忽如古人之三緘其口則
  其意可見矣人之所以慎其言語者以無言不讎
  無德不報故也言出乎身加乎民行發乎邇見乎
  遠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不善則千里之外
  違之言行君子之樞機其報施之必然不可掩也
  王苟能惠于朋友以及庶民小子子孫繩繩然而
  萬民莫不順承之矣惠之所施子孫且受其福則
  怨之所積雖子孫亦必受其禍矣報施之理其不
  可掩如此則爲王者豈可輕言恣行而不爲子孫
  計哉
  黃曰天下之風化自朝廷始朝廷之風化自人君
  始故一言之發有千里之應一節之失貽四海之
  憂是果可不謹歟古之人君修身以格物審好惡
  以表俗正心誠意於宫庭之中而風移俗易於四
  海之遠此蓋有非斧鉞而畏非號令而信者也後
  之人君不求治本於身而責治效於人夫豈知先
  後本末之理邪彼其心以爲宫庭之内天下莫吾
  知而不知一言之失取笑於萬世其可掩乎此武
  公之戒厲王所以欲其質諸人民之風俗謹其諸
  侯之法度以戒不虞之憂也又從而吿之曰謹爾
  出話敬爾威儀無不柔嘉出話之不謹威儀之不
  敬似末節也然玉之有玷猶可磨而去之斯言之
  玷其可復悔乎吁厲王之聞斯言當何如其自警
  哉非特厲王也吾儕三復斯言其自勉尤當何如
  邪繼之曰無易由言無曰苟矣莫捫朕舌言不可
  逝矣此武公諄諄之意也言悖而出亦悖入而故
  曰無言不雠撫我則后虐我則雠故曰無德不報
  民之不可欺也如此爲人君者苟能以順乎羣臣
  庶民之心則民之於君雖萬世而不忘故曰子孫
  繩繩萬民靡不承嘗觀秦之有天下未久也而民
  之欲亡秦者十户而八九矣漢室中興三輔之民
  復見漢官威儀至於感泣不能自巳是何惡於秦
  而忠於漢哉乃知武公之言蓋不易之理也
  視爾友君子輯柔爾顏不遐有愆相在爾室尚不愧
  于屋漏無曰不顯莫予云覯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
  可射思
  李曰視爾友君子友親也言王之所親友以爲君
  子者皆是和柔其顏而文飾其外以欺於人其實
  不能過於人也想爾處所居之室幽隱不明處能
  無魂怍方可爲君子蓋君子小人之不同者以其
  眞僞也人之在室能無媿怍則是誠心於爲善然
  後以可爲君子苟徒能巧言令色而文飾其外掩
  人之不知是乃穿窬之盜也小人於間居旣爲不
  善見君子揜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所謂輯柔爾
  顏色於閒居爲不善則必有愧于屋漏也惟戒慎
  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
  微故君子慎其獨也蓋君子之修身不以有人而
  作無人而輟苟爲因人而作輟則是修身者非所
  以爲巳乃所以爲人也是必有人亦如是無人亦
  如是内省不疚無惡於志志苟無惡則屋漏之間
  必不媿也西北隅謂之屋漏西北隅所以謂之屋
  漏者廣雅以爲招魂之處也詩人之意以爲屋漏
  之中乃無人之地雖曰幽隱然君子之行事有一
  不當其心必愧也所謂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是也
  文子有言曰君子不媿其影亦此意也無以爲不
  顯而莫子見也然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
  神之爲道其至矣乎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體
  物而不可遺洋洋乎如在其上下如在其左右人
  可欺而神不可欺也故神之爲道無有方體方其
  至也人不可測度之況可厭倦於無人之地乎射
  者厭倦也夫爲不善於顯明之中者人得而誅之
  爲不善於冥冥之中者鬼得而誅之人於冥冥之
  中爲不善不思鬼得而誅之乎
  黃曰中庸曰君子戒謹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
  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謹其獨夫中庸
  一卷書推其致至於位天地育萬物推其大至於
  川流敦化推其極至於無聲無臭而其道自謹獨
  始謹獨者不欺之謂也人惟自欺其心而後欺乎
  人平居爲不善見君子而後著其善此自欺也人
  惟有一心苟自欺其心矣尚何所不至哉今也厲
  王出而見君子之人則和其顏退而處宫庭之邃
  則遂其過失節於暗室之中而矯情於十目之地
  不知人可欺也心可欺乎故武公戒之曰視爾友
  君子輯柔爾顏不遐有愆蓋責之之辭也又從而
  誨之曰相在爾尚室不愧于屋漏無曰不顯莫予
  云覯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予讀至此一
  章蓋喟然而嘆曰武公眞中庸謹獨之君子也想
  其胷中天理甚明一豪之欺不容於心所謂維其
  有之是以似之苟無是實安能爲是言哉竊於是
  而思之人之所以靈於物者非人之靈也心之靈
  也一萌於思善與不善莫不知之故至明而神者
  心之眞也飾惡以爲善矯其外而僞其中者皆人
  欲之蔽而非其本心也故心貴於一而戒於二一
  則明明則視隱而猶顯所謂體物而不可遺也二
  則僞僞則見顯而不見隱所謂不誠無物也誠者
  實然之理也實有是理則實有是用如在其上如
  在其左右神果何在乎非神之在而心以爲如在
  也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目果何
  見也非目之見而心有所見也不顯亦臨詩人知
  之文王未嘗自知之也蓋人以爲不顯而文王之
  心則以爲未嘗不顯也小人爲不善於不顯之地
  其心以爲人之莫予見也然而吾心知之烏得而
  不顯哉故曰無曰不顯莫予云覯蓋人心之不可
  欺者此所謂神也人可欺而心不可欺故曰神之
  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此所謂神者非必求於
  杳杳冥冥不可見之中而當自察於吾心昭昭不
  可欺之際故中庸於此而推明之曰微之顯誠之
  不可揜如此夫是理也堯舜文王孔子之所以聖
  顏子子思孟軻之所以賢皆由是而入焉武公由
  是而戒君由是而自警其意深矣噫武公之詩以
  爲厲王訓而聖人取之以爲後世訓吾儕當以武
  公之言而終身誦之則聖賢事業惟在於平日操
  履之際而非在於多聞多見也前輩有銘云其出
  門如見賔其入虚如有人其行無媿於影其寐無
  媿於衾請事斯語無怠厥終吁眞學者所當用心
  之地也不可不勉愚故詳及之
  辟爾爲德俾臧俾嘉淑慎爾止不愆于儀不僭不賊
  鮮不爲則投我以桃報之以李彼童而角實虹小子
  李曰辟爾爲德辟君也言人君之爲德必臧善必
  嘉美在容止之地能淑謹之而不愆於威儀一舉
  足無有不謹一動作無有不慎至於不僭差不賊
  害則無有不法之矣詩曰其儀不忒正是四國夫
  以威儀不忒正是四國者以不僭不賊爲民之則
  故也蓋有其實則民必從而法之譬如投我以木
  桃報之以木李苟無其實而欲民從之譬如童羊
  無角自謂有角必自潰亂矣苟爲堯舜之所爲則
  必有堯舜之民爲文武之所爲則必有文武之民
  所爲與堯舜文武異而欲得堯舜文武之民豈不
  潰亂其心志哉
  黃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斯
  民之在天下其本然之善出於天者固無俟於人
  而其所以爲君子小人之歸未嘗不本於君之善
  不善何者性雖相近習則相遠是以上天爲之作
  君作師以範儀規表一世斯民視儀聽唱從風而
  靡一本於君而巳故夫陶天下爲君子者非民也
  君也敗天下爲小人者非民也亦君也自夫人膠
  於形骸勢位之間不知夫君民相應之機謂君之
  善無關於民民之惡無關於君爲君者殆肆然而
  莫克自反爲民者始茫然而無所適從吁抑孰知
  夫風行草偃聲震響荅之理哉武公謂辟爾爲德
  而民應之以善猶投桃報李之必然者固非虚語
  苟王爲不善而責民以爲善亦猶童羊而求其角
  天下寧有是理哉武公極言君民相應之機必即
  物理之易見人情之必至者言之公之心可想矣
  周之民有好善好暴之不同者端於此詩可見
  荏染柔木言緡之絲温温恭人維德之基其維哲人
  吿之話言順德之行其維愚人覆謂我僭民各有心
  於乎小子未知臧否匪手攜之言示之事匪面命之
  言提其耳借曰未知亦旣抱子民之靡盈誰夙知而
  莫成昊天孔昭我生靡樂視爾夢夢我心慘慘誨爾
  諄諄聽我藐藐匪用爲教覆用爲虐借曰未知亦聿
  旣耄於乎小子吿爾舊止聽用我謀庶無大悔天方
  艱難曰喪厥國取譬不遠昊天不忒回遹其德俾民
  大棘
  李曰荏染柔木以荏染之柔木則可被之以絲而
  爲弓猶温温恭人乃能修德也哲人之所以能修
  德者能受善言故也愚人之所以不能修德者以
  其不能受善言也蓋得其人而語之如聚沙而雨
  之非其人而語之如㑹聾而鼓之於哲人而吿之
  以話言則順其德而行之至於愚人而吿之以話
  言則反以我爲僭也如唐德宗以蕭復爲輕巳實
  非輕巳也以姜公輔爲賣直實非賣直也吾之言
  非僭而反以爲僭民各有心如此不可一槩論也
  於乎小子或者以小子爲君命其臣之言不可以
  臣斥君也如書曰小子封小子胡之類是君稱臣
  之辭也然周公稱成王爲孺子召公亦曰沖子管
  蔡稱成王亦曰孺子稱君爲小子蓋自古老成人
  之常也但武公不得指厲王爲小子此不能無疑
  也當時之君懵懵然不辨菽麥不知黑白我非獨
  攜其手而語之也且取事之巳驗者而告之也非
  徒對面而命之也且提其耳而誨之也惟告之如
  此而王卒不能悟焉其愚甚矣古人有不死之藥
  或人聞之不遠千里而求及其門而人巳死猶且
  悔恨不得其藥人之有不死之藥今巳死矣則其
  不死之藥可謂無驗矣其言不足信也而且有悔
  恨之心則是愚也今王人告之以巳驗之事而不
  信之者則何異乎求不死之藥乎借曰王未之知
  然亦旣抱子而爲父矣何爲懵然而不曉乎人民
  之才有不滿者多是少年便巳昬惑誰其早知而
  莫成者乎使其早知之則其成亦早矣今王之昬
  亂如此則無知有素矣其曰民者蓋論凡民皆如
  此則王亦如此也歐陽以抱子爲扶持其說曲也
  昊天孔昭言昊天甚明虧盈福謙栽培覆傾可謂
  明矣今王昬亂如此則其禍之來可指日而期矣
  吾生何所樂乎今視王夢夢然而昬亂故我慘惨
  然而憂慮我之誨王其諄諄然不倦非不切至而
  王乃聽我藐藐然而不入是王之不以我爲敎之
  也不知君子之諫其君其心至忠而或以爲僭或
  以爲虐其言何自而入哉借曰王之未知然王既
  巳老矣前曰亦旣抱子此又曰亦聿旣耄則詩人
  之意非以爲少壯之辭也於乎小子言武公之於
  厲王其告戒非一日也其來久矣王果能聽用其
  諫攺過自新庶幾無大悔矣天方降艱難以喪國
  家取譬之不遠也商鑒不遠在夏后之世周鑒不
  遠在殷王之世昊天之於人無有差忒其禍福之
  所降惟視人君之德如何耳今王益爲邪僻之行
  俾民大棘無所吿訴以見其無忌憚之甚也嗚呼
  衛武公之畏慎其懼禍如此而王殊無攺過之心
  夫人也亦末如之何也矣
  黃曰惟白受采惟甘受和自古忠臣賢士未嘗不
  極口致諫於君有拒之而弗聽者有聽之而弗忘
  者非進言者有可否聽言者之有賢否耳蓋愚者
  之於人言如瞽者之於物聵者之於聲雷霆震空
  而聵者弗聞泰山覆前而瞽者自若惟其弗覩而
  弗聞雖有致死之危彼弗知也愚者之安危利菑
  不顧人言其類此耳至於智者則不然察利害於
  未形審禍福於非朕惟懼危而弗安有而弗聞聞
  而不亟耳又焉慮其覆謂我僭以爲謗乎又焉用
  夫耳提面命而聽之藐藐乎兹三章諄諄反覆無
  非悼王之蒙蔽禍將及巳而忠言不用也至於末
  章則傷念至於無可奈何猶冀其萬一悔悟以聽
  用我謀耳噫公之意勤矣切矣純誠之篤不可以
  有加矣小子之義陳少南以爲武公自道庶君臣
  義分之昭也
  桑柔芮伯剌厲王也
  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劉瘼此下民不殄心憂
  倉兄塡兮倬彼昊天寧不我矜四牡騷騷旗桃有翩
  亂生不夷靡國不泯民靡有黎具禍以燼於乎有哀
  國步斯頻國步蔑資天不我將靡所止疑云徂何往
  君子實維秉心無競誰生厲階至今爲梗憂心慇慇
  念我土宇我生不辰逢天僤怒自西徂東靡所定處
  多我觏痻孔棘我圉爲謀爲毖亂況斯削告爾憂恤
  誨爾序爵誰能執熱逝不以濯其何能淑載胥及溺
  如彼遡風亦孔之僾民有肅心荓云不逮好是稼穡
  力民代食稼穡維寶代食維好天降喪亂滅我立王
  降此箍賊稼穡卒痒哀恫中國具贅卒荒靡有旅力
  以念穹蒼維此惠君民人所瞻秉心宣猶考慎其相
  維彼不順自獨俾臧自有肺腸俾民卒狂瞻彼中林
  牲牲其鹿朋友巳譖不胥以穀人亦有言進退維谷
  維此聖人瞻言百里維彼愚人覆狂以喜匪言不能
  胡斯畏忌維此良人弗求弗迪維彼忍心是顧是復
  民之貪亂寧爲荼毒大風有隧有空大谷維此良人
  作爲式穀維彼不順征以中垢大風有隧貪人敗類
  聽言則對誦言如醉匪用其良覆俾我悖嗟爾朋友
  子豈不知而作如彼飛蟲時亦弋獲旣之隂女反予
  來赫民之罔極職涼善背爲民不利如云不克民之
  回適職競用力民之未戾職盜爲寇涼曰不可覆背
  善詈雖曰匪予旣作爾歌
  李曰芮伯畿内諸侯爲王朝之卿士也孔氏之序
  書曰巢伯來朝芮伯作旅巢命武王時也顧命同
  召六卿芮伯在焉成王時也桓九年王使虢仲芮
  伯伐曲沃桓王時也此又厲王之時蓋以其芮伯
  世在王朝常爲内卿士也左傳文公元年引芮良
  夫之詩曰大風有隧貪人敗類則知芮伯字良夫
  也菀茂貌旬均也劉或曰殺也或曰殘也毛氏則
  曰爆爍而希也其音訓雖不同皆是桑葉剥落之
  意殄絕也倉毛氏曰喪也不如蘇氏以爲悲王氏
  以爲愴惻滋久其字從心從倉兄滋塡久也言桑
  之茂也枝葉皆盛其下無所不覆及一旦爲人所
  採捋則枝葉皆盡其下不得有所庇也猶周之盛
  也仁恩德澤饜飫於民雖匹夫匹婦無有不被其
  澤者及厲王之世肆行不道德澤不加於民如桑
  之盡而民病矣鄭氏之說以爲王有明德天下之
  民均被其恩而羣臣放恣乃損王之德其取譬爲
  迃曲惟民不得其所庇故芮伯心憂不絕悲惻甚
  久至於呼天而吿曰倬然而大者昊天也胡不我
  矜憐乎何爲而至於此極乎四牡騷騷此章言厲
  王征役之繁民受其禍也民之所見者惟四牡之
  馬騷騷然而不息旗旒翩翩然而行禍亂之生不
  可夷平無有邦國不見泯滅則厲王之暴虐甚矣
  其虐如此故民靡有黎俱受其禍以至於煨燼故
  芮伯以爲可哀言中國所行之道將見頻促而亡
  也孟子曰詩云周餘黎民靡有孑遺信斯言也則
  是周無餘民矣知此則知靡國不泯民靡有黎之
  旨也國步蔑資國步如此無所資賴是天不我將
  助矣欲止息於此則無所止欲舎而他之則將何
  所往四海橫流滔滔皆是無所逃於天地之間也
  人之遭於亂世其難保如此殊可憂懼正月詩曰
  不自我先不自我後此詩曰靡所止疑云徂何往
  觀此四句則知其身無所託蓋如此也疑定也夫
  君子本無強爭之心也而人何生此禍亂之階至
  今爲人之病則知其必強爭也厲惡也梗病也憂
  心慇慇言人之憂念土宇之日促自傷所生非其
  時適逢天之厚怒即所謂不自我先不自我後也
  自西徂東靡所定處即上章所謂靡所止疑云徂
  何往之意也然君子之遇困病可謂多矣又且急
  我以捍禦之事斯民困病無有休息之期也瘠病
  也覯遇也棘急也圉捍禦也爲謀爲毖毖慎也言
  王之謀慮及其所慎重然亂日滋而國日削也則
  知王之所謀果非善謀也王之所慎重果非慎重
  也故芮伯告之以當憂恤之事與夫序爵之事夫
  爵故自有序上賢則加之以上爵中賢則次之下
  賢則又次之乃若以小加大淫破義遠間親新間
  舊則失其序矣能序爵則賢能各以其類進而天
  下治不能序爵則賢不肖混淆而天下亂誰能執
  熱而不以水濯其熱乎水則能去熱賢者則能止
  亂不可不念也言今之君臣其何能善乎相與及
  於淪胥而巳歐氏以謂鄭氏以爲治國之道當用
  賢者不惟取譬踈遠上下文意亦不聮屬竊謂鄭
  氏非踈遠也非與上下不聮屬歐曰民遭王暴虐
  思得賢君以紓患如執熱者孰不思往就水以濯
  滌其煩也此說固無害然與上下文不相貫孟子
  欲無敵於天下而不以仁是猶執熱而不以濯也
  孟子因論行仁遂引執熱以爲說然可以類推矣
  此詩謂欲去亂而不序爵是猶執熱而不以濯也
  如彼遡風遡鄉也僾唈也葬使也此句頗難曉且
  從鄭氏之說言王之爲政見之使人唈然如鄉疾
  風不能息也民有肅然之心本無怠慢而王乃使
  之至於不逮民無得以趨於畎畝之間則不逮者
  非民之罪也王使之也故芮伯告王曰好是稼穡
  言不敢輕於民力也能好是稼穡之事則民皆趨
  事於畎畝之閒其有功於民者則使之代食蓋以
  稼穡之寶而有功代食者乃爲政之善故也言代
  食而不言力民者但承上文不可以六字成文也
  亦猶擊鼓之詩曰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可言公
  孫文仲也天降喪亂言天爲喪亂以滅亡此所立
  之王而又加之以旱蝗使稼穡皆病哀痛天災如
  此故我中國之民皆相連屬至於空虛言民無有
  不受其禍者王之羣臣無有陳力以念天之禍惟
  芮伯憂之也贅屬也荒虛也維此惠君此言厲王
  所用非其人而自以爲賢也古者順道之君爲百
  姓所瞻仰者以能内能秉持其心外則宣其謀猷
  於衆已以爲然衆人亦以爲然故能考察慎擇其
  相所任之人無非賢者惟彼不順之君自以爲善
  自用其肺腸故所任之人巳以爲賢天下不以爲
  賢也如此何以爲百姓之所瞻仰此民所以狂亂
  也古有言曰臨亂之君各賢其臣於此可見但一
  人爲賢矣而天下不以爲賢也惟明君則公天下
  之好惡衆以爲可吾亦以爲可衆以爲惡吾亦以
  爲惡此治亂之所由分也瞻彼中林甡甡衆多也
  即螽斯詩所謂詵詵是也字異而義同觀彼中林
  之中其鹿衆多相與群處而朝廷之君臣乃爭相
  譖訴不能相善是鹿之不如也雖曰朋友乃面朋友
  耳所謂噂沓背憎者也夫所貴於人者惟其異於
  禽獸耳禽獸乃能羣居相與輩耦而行而人乃互
  相覆擠讒毀猜忌無所不至則亦何貴於人乎進
  退維谷言進退皆不可也處昬君之朝欲進而在
  朝固位而不去則必受其禍退而在野又恐得罪
  於君相進退之閒無所恃也雨無正之詩曰亦云
  可使怨及朋友云不可使得罪於天子以苟容阿
  媚而云不可使則不可直道而行尚云可使則亦不
  可進而在朝則不可退而在野亦不可處斯世也
  蓋亦難矣維此聖人聖人則能遠知禍福於未萌
  其所瞻視而言者至於百里無遠不察也若夫愚
  人則反狂惑以爲喜所謂抱火措之積薪之下火
  未及然因謂之安者也觀百里奚知虞之將亡伍
  子胥知吳之將亡其察於利害亦審矣而時君不
  容者蓋棄聖人之言而貪目前之安自古昬君之
  常態也使其不以愚人之言爲然則何亡國敗家
  之有哉非不能言之於王以利害曉之也但以畏
  忌不敢言耳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惟躬是瘁夫
  言豈難哉第以躬之瘁可畏耳維此良人良人乃
  賢者也王之於賢則不求之不進之至於殘忍暴
  虐之人則顧念之反覆之同惡相濟如以水投水
  故其任用之間無非小人惟上之所喜者皆殘忍
  之徒故民之貪亂者安爲荼毒之行以希合上意
  也大風有隧隧道也大風之起也必有所從來以
  譬王之爲善爲惡也亦有所從來大風之起也自
  於大空谷而來也王之爲善也必有人以贊之爲
  不善則自彼不順之人以助之是皆有所從來也
  惟良人所爲皆善則王之所爲無適而非善不順
  之人所行皆中於垢穢則王之所爲無適而非不
  善蓋在王所者長幼卑尊皆薛居州則王誰與爲
  不善在王所者長幼卑尊皆非薛居州則王誰與
  爲善善惡皆有所從來也鄭氏曰大風之行有所
  從而來喻賢愚之所行各由其性賢者在朝則用
  其善道不順之人則行暗冥受性於天不可變也
  此言最害理審如此說則揚子善惡混之說也吿
  子決諸東方則東流西方則西流之說也夫性本
  善豈有不順之人所行冥暗而乃受性於天者乎
  大風有隧大風之起也有自亦猶善人之敗也必
  有所自善人之所以敗者以貪人之任用故也類
  善也貪人之敗善人此王之所以爲惡也則知王
  之性本善但以貪人敗之故耳故道聽之言則荅
  之誦詩書之言以告之則如醉此所以見王之先
  入於貪人之言故詩書之言則棄之而不用也厲
  王旣巳不用其言反使我爲悖逆之行而從貪人
  之所爲也是以知芮伯之自傷不獨不見用於王
  又爲王之所使殊可閔也是豈以芮伯爲悖哉此
  但述王意之使爲耳嗟爾朋友此又深責羣臣也
  嗟爾朋友予豈不知爾行乎汝雖自恣莫汝誰何
  然譬如飛蟲亦有弋而獲之者故芮伯吿之以此
  所以隂覆之也吾以言隂覆汝而汝反以言來赫
  我夫處於昬君姦臣之朝吿於君則覆爲虐吿於
  臣則臣反子來赫其得罪於君臣之間如此幾何
  而免於戾乎民之罔極職涼善背鄭氏以爲信不
  如毛氏以爲薄言民之罔中由所主者薄德之人
  善相棄背也穆公戒其臣曰民心罔中惟爾之中
  則民之罔極非民之罪乃在位者之罪也爲民不
  利如云不克言薄德之人惟在害民之事惟恐其
  不勝民皆化之爲回僻之行則以其所主者力爭
  故耳民之未戾言民之未定者則以其所主者盜
  賊之臣爲寇亂之行也我薄吿之以爲不可而汝
  乃反覆而罵我況敢大言乎是亦上文所謂反子
  來赫之意也汝雖自曰此禍非我所致然我既作
  此歌以諫其惡矣不可欺也自古亂臣之敗國雖
  自欺以爲無罪而欲以欺於人人其可欺乎板之
  詩曰我雖異事及爾同僚我即爾謀聽我嚻嚻此
  詩又曰旣之隂女反子來赫末章又曰涼曰不可
  覆背善詈則知厲王之世凡伯芮伯皆以此告其
  朋友而朋友不信乃知厲王之世非無忠信之人
  特不見用耳
  黃曰左傳文公元年秦伯引芮良夫之詩曰大風
  有隧至覆俾我悖則芮伯者字良夫乃畿内諸侯
  入爲王朝卿士也其作詩本厲王之亂在於用小
  人故於聽任之際屢致意焉其章指當從吕伯恭
  其訓義少南爲優但於十三十四十五章猶有未
  純不能不少加隱括餘章文義不録止於站三章
  述之耳一章至四章皆極言其亂也五章吿以當
  時被禍各有望治之心六章復吿以息民務農而
  居位食禄者不可不審擇也七章因前章息民務
  農之言而深嘆喪亂饑饉之可哀也八章言治亂
  之分蓋其君向背用舎所由異路思古而傷今也
  九章言君暗於上故譖毀之俗成於下自傷處斯
  世之難也十章明朝皆小人安其危而利其菑欲
  諫而不敢也十一章言王棄君子而厚小人民不
  堪命而王不知也十二章言治亂各有所由來治
  由君子而亂由小人十三章言王之所以踈棄君
  子者小人之言先入也前章言善惡各有所由來
  此又言王性本善多由貪人以敗之耳道聽之言
  則荅誦詩書之言以告之則如醉此所以見王先
  入於貪人之言故也厲王旣以不用其良反使我
  爲悖逆之行而從貪人之所爲也十四章自此至
  末章皆託與公卿儕輩言以反覆諷切之也厲王
  之朝舉無信芮伯言者故吿之曰子豈不知而妄
  發哉如彼飛蟲時亦弋獲豈無一二或中者乎十
  五章民之所以貪亂不知止者由此涼薄善覆背
  之人爲民所不利之事如恐不勝而力爲之也民
  之所以邪僻者由此輩競用力而然也回遹邪僻
  也反覆其辭者所以深惡之也
  李迃仲黃實夫毛詩集解卷第三十四
  後學成德校訂
  巴陵鍾謙鈞重刊

知识出处

李迃仲黄實夫毛詩集解四十二卷

《李迃仲黄實夫毛詩集解四十二卷》

宋李樗、黄櫄撰,吕祖謙釋音,《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已著錄。李、黄兩書皆博取諸家訓釋名物文義,末用己意為論斷。體例大致相同,似乎乃相繼而作,互相補苴罅漏而已,故得以倂為一書而不甚相悖。祖謙者,字伯恭,生於婺,人稱東萊先生,南宋著名理學大家之一,編有《古周易》一卷,四庫館臣已著錄。凡呂氏「釋音」,皆置于《毛詩》經文之中,如:《關雎序》「關雎,后妃之德也」,「雎」字下音釋「七胥反」;《葛蕈》「施于中谷」,「施」字下音釋「以豉反」。呂氏此書音釋,多因陸德明《毛詩音義》,且悉與《呂氏家塾讀詩記》相同。如,《卷耳》「崔嵬」,陸音:「崔,徂回反;嵬,五回反。」案:《讀詩記》與此書皆同。然偶見反切用字有别,音却同也。如《卷耳》之「卷」字,陸音「眷免反」。《讀詩記》及此書皆音「眷勉反」。案:免、勉音同。或有異於陸者,蓋宋世以其時讀音易之。如《卷耳》之「虺」字,陸音「五回反」。《讀詩記》及此書皆音「呼(户)回反」。案:五,疑紐;呼,匣紐。蓋宋世疑、匣一等字音相溷不别矣。《釆蘋》「維鏡及釜」之「鏡」,陸音「其綺反」,《讀詩記》及此書皆音「宜綺反」。案:其,羣紐;宜,疑紐。蓋宋世羣、疑三等字音相溷不别矣。據此,知此書「音釋」蓋本出於《讀詩記》,李氏、黄氏采之以爲「音釋」,非祖謙實有此作也。雖然,存之與《讀詩記》相校,亦有所裨補焉。此書見納蘭氏《通志堂經解》本,刻於康熙十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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