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迃仲黃實夫毛詩集解卷第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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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李迃仲黄實夫毛詩集解四十二卷》 古籍
唯一号: 110720020230006016
颗粒名称: 李迃仲黃實夫毛詩集解卷第三十
分类号: I222.2
页数: 15
页码: 一-三十
摘要: 本文描述了文王作为周朝的创始人,以及他的伟大德行和天命所赋予他的使命。
关键词: 李迃仲 黄实夫 诗经 注释

内容

文王之什詁訓傳第二十三大雅
  文王文王受命作周也
  文王在上於昭于天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有周不顯
  帝命不時文王陟降在帝左右亹亹文王令聞不巳
  陳錫哉周侯文王孫子文王孫子本支百世凡周之
  士不顯亦世世之不顯厥猶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皇
  國王國克生維周之楨濟濟多士文王以寧穆穆文
  王於緝熙敬止假哉天命有商孫子商之孫子其麗
  不億上帝旣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
  膚敏祼將于京厥作裸將常服黼冔王之藎臣無念
  爾祖無念爾祖聿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殷之
  未喪師克配上帝宜鑒于殷駿命不易命之不易無
  遏爾躬宣昭義問有虞殷自天上天之載無聲無臭
  儀刑文王萬邦作孚
  李曰說詩者徒見詩序言文王受命作周遂以爲
  文王受天命而作天子甚矣說詩者之惑也孔子
  稱文王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可
  謂至矣文王之所以大過人者正在於事商而巳
  使其受命稱王則事紂之心果安在哉孔子之言
  可謂善尊文王也世之說者是欲尊之而反卑之
  也自漢劉歆作三統歷始言文王受命九年而崩
  至於賈逵馬融韋昭王肅皇甫谧之徒皆和其說
  又益以讖緯符命之書此固不足辨矣然以其六
  經之書稱涉疑似者據以爲說此則不可不辨也
  武成曰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勲誕膺天命以撫方
  夏維九年大統未集故受命九年其說多出於此
  武成所謂誕膺天命即此詩所謂受命作周也其
  意以謂天之命我周家實肇於文王之時矣周雖
  舊邦其命維新言周王業始於文王也赫赫宗周
  褒姒威之言周業之將亡始於襃姒也若據其實迹
  而言之則文王未有天下乃武王也褒姒未嘗滅
  周乃赧王也詩書之中蓋皆歸功於文王爾文王
  實未嘗自稱王也說者又謂文王世子武王謂文
  王亦曰西方有九國焉君王其終撫諸其曰君王
  則是文王生而稱王也此亦非也史記曰嫗乎采
  芑歸于田成子夫田常之時安知其爲成子而稱
  之禮記之所謂君王史記之所謂田成子也乃後
  世之追稱也出車之詩曰王命南仲指文王也天
  子命我指紂也旣自天子命我以見文王以天子
  之命命將帥也而又曰王命南仲出車之詩亦是
  後人追作其曰王者乃追稱也詩書之中追稱者
  甚多若一一以爲自稱則害理者多矣而小蘇亦
  曰虞芮質厥成文王伐黎而戡之東北咸集詩商
  之孫子其麗不億上帝旣命侯于周服文王於是
  受命稱王此亦錯㑹作詩者之意此詩之作乃在
  於成王之世何以知之詩中言無念爾祖則知其
  爲成王之時無疑矣詩之所引商之孫子者乃戒
  成王爾非文王之時商之孫千皆在於文王之朝
  也小蘇之說亦然況其下乎惟蘇東坡游定夫辨
  之詳矣東坡曰昔漢髙祖擊滅項籍統一四海諸
  侯大臣相率而帝之終且辭以不德惟彼陳勝吳
  廣乃囂囂乎急於自王而謂文王亦且爲之邪武
  王伐商師渡孟津㑹于牧野其所以稱君之命命
  於諸侯者蓋猶曰文考而巳至於武成旣以柴望
  吿天百工奔走受命於周而後稱曰我文考文王
  克成厥勳由是觀之則是武王不敢一日妄尊其
  先君而況於文王自王乎游定夫曰禮記大傳載
  牧野之文追王大王亶父王季歷文王昌亦據武
  成之書以明追王之意出於武王也世之說者因
  中庸無追王文王之文遂以謂文王自稱王豈未
  嘗攷泰誓武成之書乎君臣之分猶天地尊卑紂
  未可去而文王稱王是二天子也當六國之時新
  垣衍欲帝秦魯仲連以片言折之不敢復出口蓋
  名分之嚴如此曽謂至德如文王者反盜虚名而
  拂天理乎二公之言可謂善爲文王解紛矣由是
  觀之以文王爲自稱王是處文王於漢祖魯仲連
  之下也前世諸儒謂古之聖人自稱爲王者多矣
  或以伊尹爲即位於太甲之七年又以周公爲踐
  天子之位稱王以朝諸侯又以孔子修春秋立素
  王嗚呼以小人之情而度君子之心則亦何所不
  至哉此數聖人者其於君臣之閒豈不明甚而後
  世紛紛之議以至於此可勝歎哉言文王之在民
  上其德昭于其天故天錫之以造周之命曰周雖
  舊邦其命維新此特指周之上世而言之也蓋周
  自后稷以來至於王季其積行累功非一曰其邦
  則舊矣至天命文王始新也此蓋推尊文王之言
  也大王肇基王迹則王迹肇基於大王矣然至文
  王之時最爲盛故詩人以受命言之君子於是言
  曰有周之德豈不顯乎言周之德顯也天之所以
  命周者豈不是乎言天之所以命周者是也時是
  也天之所以命文王者豈私文王哉蓋文王俯仰
  之閒常若在帝之左右以見文王之所爲上當天
  意也中庸曰鬼神之爲德其盛矣乎視之而弗見
  聽之而不聞體物而不可遺使天下之人齊明盛
  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左右所謂在帝左右
  者即中庸所謂如在其左右者是也蓋天人之際
  雖逺而實相通文王之德純一而常若帝之臨乎
  其側故天之命文王亦如影響也亹亹文王亹亹
  勉勉也國語曰亹怵惕宋丞相以爲經典相承作
  亹勉也說文無此字徐鉉以爲字當從女從尾攺
  之驚俗惟文王亹亹故其令聞亦不巳蓋有實者
  必有名也孟子曰源泉混混不舎晝夜盈科而後
  進有本者如是苟爲無本七八月之間雨集溝澮
  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文王之勉勉正猶源泉
  之混混也使其勤未幾而怠繼之則其涸可立而
  待又安能不巳乎惟文王之令聞如此故天眷祐
  周家而錫命之無有窮極也陳久也錫之甚久至
  於子孫皆受其福也諸家之說以陳錫爲一事以
  哉周爲一事其說難通陳錫哉周蓋言久錫於周
  也其言哉者語辭也正如所謂嫗乎采芑歸于田
  成子之類也天之久錫周家故文王之子孫嫡爲
  天子庶爲諸侯其祚至百世非特文王之子孫也
  凡周之士亦世世而顯也文王之德天旣錫之以
  造周之命又及其子孫又及其臣猶以爲未也又
  及其臣之子孫則文王之德可謂威矣而天之所
  以錫文王亦可謂至矣世之不顯此章則言文王
  得人之盛以致周室之安也言周之臣世有顯德
  故其爲國謀事翼翼然恭欽故詩人稱贊之遂繼
  之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國思者語辭也皇美也漢
  王褒傳嘗引此說顏師古曰思語辭也皇美也言
  美哉此衆多賢士生此文王之國此說得之毛氏
  則以皇爲天言願天多生賢士於比邦使詩言皇
  而繼之以天字則可今但言皇之一字而遽以天
  爲解非也蘇氏則以皇爲大言文王思大獲多士
  以爲周之楨榦以皇爲大其說固然不如顏師古
  之簡徑惟王氏之說爲甚穿鑿其言曰皇有道之
  君也王有業之君也皇之多士則有道之士也王
  之國則有業之國也以有道之士佐有業之國則
  其興也莫之能禦矣王氏之蔽類多如此惟多士
  生於王國故可以爲國之榦而文王亦資之以安
  也蓋言文王得人之盛也孟子嘗稱曰伯夷避紂
  居北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
  善養老者太公避紂居東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
  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二老者天下之大
  老也而歸之是天下之父歸之也天下之父歸之
  其子焉往故當時如閎天太顛散宜生南宫适之
  徒皆列於周之庭如詩所載予曰有疏附予曰有
  先後予曰有奔奏予曰有禦侮凡疏附先後奔奏
  禦侮之臣皆得其人則文王之時可謂多士矣信
  乎其以寧也穆穆文王自此以下則皆戒成王之
  辭也穆穆美也歐氏曰言美哉文王之德於此當
  續而廣之敬慎不墜此說是也鄭氏則以爲文王
  能敬其光明之德蓋鄭氏以緝熙爲光明故其說
  如此歐陽公曰爾雅云緝熙光也爾雅非聖人之
  書也孔安國傳尚書熙廣也而此熙訓廣近是也
  緝績也績者接續而成功也緝熙云者接續而増
  廣之也此說是也但大學嘗引此說以敬止爲當
  敬於其所止此又斷章取義不可從此止字只是
  語辭假哉天命言大哉天之命乎商之孫子其數
  不億乎而上帝命之以爲周之諸侯昔者天常命
  文王爲殷之臣今又命商之孫子爲周之臣以見
  天命有德雖其子孫亦將奪之以爲周之臣也麗
  說文曰旅行也鹿見食急則旅行億說文曰億兹
  也此言不億者王氏曰不億億也亦猶所謂不顯
  亦世言顯也左傳曰無寧站許公杜氏注曰無寧
  寧也古人之注類多如此然商之孫子不必是十
  萬其曰億者但亦見其多云耳商之孫子而乃歸
  於周者以見天命之靡常也商王無道則天奪之
  周王有道則天子之予奪無常惟視君之如何耳
  成王當以此爲戒殷士膚敏言殷士以膚美敏疾
  之德而乃助祭行祼鬯之禮於周之京而又服商
  之服衣黼而哻冠哻商之冠也祼灌鬯也將助也
  商之孫子而乃助祭於周則所謂靡常也然則成
  王之進其臣也其可不念爾祖文王之所以得商
  之孫子而能助祭於周乎苟不念此則成王雖進
  其臣其臣亦將助祭於他人之廟矣劉向曰孔子
  論詩至於殷士膚敏祼將于京喟然歎曰大哉天
  命善不可不傳於子孫是以富貴無常蓋傷微子
  之事周而痛殷之亡也孟子亦嘗引此詩趙臺卿
  亦以爲微子蓋微子之助祭於京師於詩可見有
  客有客亦白其馬我客戾至永觀厥成然則所謂
  膚敏之士乃微子之徒也以微子殷王元子而又
  膚敏乃臣於周此豈可以不戒哉魯哀公問於孔
  子曰寡人生於深宫之中長於婦人之手未嘗知
  憂未嘗知懼孔子對曰日出聽政至於中昃諸侯
  子孫往來爲賔行禮揖遜慎其威儀君以此思勞
  則勞可知矣緬然長思出於四門周回遠望覩亡
  國之墟必將有數焉君以此思懼則懼可知矣夫
  以諸侯之子孫而在於諸侯之庭當以爲戒則知
  商之子孫而來助祭於周之庭豈可不以爲戒乎
  自古人君之國旣有亡國之子孫又有亡國之墟
  可爲戒哉宜其戒之慎之而不敢少有怠惰然猶
  至於不知者蓋以不思故也王氏曰乃常服其商
  之黼哻則周務以德服其心而巳不以力強變其
  服也此說非也歐陽公曰猶服殷服者見其亡國
  之故臣也當從之無念爾祖言成王之欲念爾祖
  則在乎聿修厥德而巳能修德則可以長配天命
  而福禄日來矣毛氏以永言配命爲成王以自求
  多福爲庶國是妄生分別也孟子曰禍福無不自
  已求之者商之孫子所以臣服於周者非天實禍
  之也商自求禍也周之所服商子孫者非天實福
  之也周自求福也天何容心於其閒哉當商之未
  喪天下也亦嘗克配上帝惟其後人不能遵前王
  而守之此所以滅亡成王者宜以此爲戒知天命
  之難如此漢翼奉嘗引此詩顏師古曰言殷家自
  帝乙以上未喪天下之時皆能配天而行至紂荒
  怠自取敗滅今宜以殷王賢愚爲鑒知天之大命
  甚難也歐陽公曰宜鑒殷之亡知天命之不易而
  鄭氏以爲不可改易非也命之不易無遏爾躬言
  天命之難如此無使天命但止於爾之身也王當
  昭宣善問虞度殷之亡皆自天也自上天之載以
  下又言當刑法文王之所爲則是法天也上天之
  事無聲之可聞無臭之可接惟法乎文王之所爲
  則可以使萬邦信之矣蓋文王之所爲與天合其
  德也中庸曰惟天之命於穆不巳天之所以爲天
  也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文王之所以爲文也
  惟文王之德與天相似欲求天而不可得惟求之
  文王而巳成王可不念哉
  黃曰周之積累至文王而成天之命周實自文王
  始故作序者推本而言曰受命作周此言周家之
  興則本於太王之時言相天之禮則本於后稷之
  時皆君子推本之論先儒承訛傳舛以爲文王受
  命稱王此蓋未嘗攷泰誓武成之書也武王未得
  天下則曰文考而巳至天下巳得而後追王大王
  亶父王季歷文王昌於是始有文王之稱夫文王
  所以與天無閒後世不可及者以其有君民之大
  德有事君之小心如孔子論湯武之事蓋有闕然
  不滿之意至論文王事商之心則曰周之德可謂
  至德也巳以其心與孔子合也先儒之說固不可
  不辨而亦有所不必辨豈足爲文王加損乎此一
  詩蓋言文王之大德以爲成王之戒勸而終始以
  天爲說曰文王在上於昭于天此自成王而言之
  也以爲武王雖得天下然由文王在上其德昭著
  乎天也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此自后稷公劉以
  來而言之也以爲周之為邦其來舊矣至文王而
  其民心益歸天命益固也有周不顯先儒以爲甚
  顯然世之不顯亦可以爲甚顯乎不顯亦臨亦可
  以爲甚顯乎帝命不時先儒以為甚在是然帝命
  不違亦可以為甚違乎駿命不易亦可以爲甚易
  乎則先儒之說固不通矣予以爲不顯者言周冢
  之君不自顯耀如不矜不伐之意也不時者言天
  之命無時而窮如萬壽無期之意也文王陟降在
  帝左右先儒以爲進退天下之士而不違於上帝
  之心予以爲文王俯仰之閒與天爲徒無聲無臭
  天即文王也不識不知文王即天也天與文王其
  周旋而無閒者歟亹亹文王令聞不巳陳錫哉周
  侯文王孫子文王孫子本支百世此言文王至誠
  之德亹亹而不巳則發而爲令聞亦無有窮巳推
  而及於後世亦無有窮巳八百其年三十其世定
  鼎之期卒過歷皆巳基於文王之時矣凡周之士
  不顯亦世世之不顯厥猶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
  國王國克生維周之楨濟濟多士文王以寧此言
  文王之德廣及於天下之士如鳶飛魚躍各遂其
  性非惟周召尚父閎天太顛散宜生之徒與周相
  爲無窮而不顯之士於世無稱者亦皆世守其爵
  禄世竭其忠敬以輔周家之子孫曰思皇多士美
  之辭也曰濟濟多士盛之辭也曰維周之楨言其
  可以爲周之蕃宣也文王以寧此又申言文王之
  得人如此則爲文王者信乎其安也堯舜之世八
  元八凱相遜濟濟未足爲至而極於野無遺賢萬
  邦咸寧堯舜之盛始於此可見嘗觀仁宗皇帝以
  仁德有天下而一時士大夫之賢者俱列於朝廷
  其大者固巳光明俊偉不可企及而其小者亦能
  靖共正直號愷悌至今田夫野叟有聞遺老之言
  述當時之事者猶春風時雨沐浴膏澤咸有生意
  是亦文王所以爲文王也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
  自此而下則戒成王之辭也穆穆美也於歎辭也
  言之不足故嗟歎之也言美哉文王之德後世當
  續而廣之以敬於其所當止也如所謂欽厥止率
  乃祖攸行亦是此意自假哉天命以下明言商之
  孫子無異於周商之得天命無異於周惟其子孫不
  能修德故商之天命轉而爲周商之子孫反以事
  周厥鑒不遠甚可畏也爲成王者其可萌自忽之
  心乎進賢臣以自輔念爾祖以修德當自求福於
  己而無倖福於天當知其所以在天而無絕於已
  凡此者皆警之之辭也魯哀公問於孔子曰寡人
  生於深宫之中長於婦人之手未嘗知憂未嘗知
  懼孔子對曰諸侯之子孫往來爲賔君以此思勞
  則勞可知緬然長思出於四門周回遠望覩亡國
  之墟必將有數焉君以此思懼則懼可知是亦以
  天命之存亡而戒之也成王知此則知天命爲可
  畏而禍福無不自巳求之矣旣有以警之於前復
  有以勉之於後謂天之道無聲可聞無臭可接但
  屏去邪心而以文王爲法則天之所以爲天者不
  外是也文王之德與天同文王之性與天合吾君
  能順文王而行之則萬邦作孚而天之心可知也
  先儒以孚爲信予以爲信不足以盡孚中庸之論
  孚必極於不言而信不動而敬篤恭而天下平故
  易言孚必曰中孚信由中出也大元云陽氣潜萌
  於黃鍾之宫信無不在其中是體也學者當以心
  體之
  大明文王有明德故天復命武王也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難忱斯不易維王天位殷適
  使不挾四方摯仲氏任自彼殷商來嫁于周曰嬪于
  京乃及王季維德之行大任有身生此文王維此文
  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懷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
  國天監在下有命旣集文王初載天作之合在洽之
  陽在渭之涘文王嘉止大邦有子大邦有子俔天之
  妹文定厥祥親迎于渭造舟爲梁不顯其光有命自
  天命此文王于周于京纘女維莘長子維行篤生武
  王保右命爾燮伐大商殷商之旅其㑹如林矢于牧
  野維予侯興上帝臨女無貳爾心牧野洋洋檀車煌
  煌駟驃彭彭維師尚父時維鷹揚涼彼武王肆伐大
  商㑹朝清明
  李曰鄭氏云二聖相承其明德日以廣大故曰大
  明此鄭氏蓋泥於大明之名而強爲之說也殊不
  知大雅之詩則謂之大明小雅之詩則謂之小明
  本於雅之有小大非由其德之有小大也故予嘗
  屢辯之矣此詩言天命文王以造周由於文王之
  有明德其德則上當天意矣故天申命武王焉此
  以見周家積德之深而天命眷顧有周之厚也明
  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難忱斯天髙其目而下其耳
  言天雖髙而聽甚卑也人君有明明之德於下則
  天赫赫見於上出於此則應於彼猶聲之有響形
  之有影不可逃也如紂之穢德彰聞豈紂不能掩
  其惡哉蓋以德之穢發見於天也文王之有德豈
  因紂然後揚已取名以求知於天哉蓋其德之明
  發見於天不期然而然矣天之於人君固難信矣
  順天者存逆天者亡存亡之閒在於君如何耳爲
  君之難也如此紂之所居乃天位也又爲殷之正
  嫡而德不明然以德之不明則天使之政令不挾
  於四方天之難信也如此人君之難信也亦如此
  說文曰忱信也因舉此詩天難忱斯不易惟王諸
  儒皆以爲不可改易然此乃是難易之易也摯仲
  氏任言此摯國之中女有任氏自彼殷商之國來
  歸於王季遂行婦道於周之京乃與王季共行仁
  義言周之興其所由來者久矣史記所謂大福將
  至有開必先是也曰嬪于京則書所謂嬪于虞言
  其能行婦道也王氏曰天子所都曰京方是時周
  未有天下其言曰嬪于京則詩人追稱且以爲是
  宜有天下是也大任有身生此文王此章則言文
  王之有明德由其母之賢而致之也觀列女所載
  文王在胎之日大任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惡聲口
  不道訛言故文王生而明聖則知大任之於文王
  其敎之也有素矣文王能小心恭慎明事上帝遂
  能懷來百福蓋其德不回邪故能朝諸侯受此四
  方來歸之國也天監在下言天之鑒察美意於下
  其命之所集旣在於周矣載者成也言文王初成
  人之時則爲之作配在於洽之陽渭之涘乃大姒
  父母之國也說文曰左馮翊洽陽縣因舉此詩曰
  在洽之陽蓋大姒父母之國莘國也下文纘女維
  莘是也國語鄭語云前河後莘韋昭注曰莘國也
  左傳僖公二十八年城濮之戰晉師敗于有莘之
  墟杜元凱注云莘故國名今此詩曰在洽之陽在
  渭之涘則是馮翊之閒與鄭衛之地全不相干涉
  當以此詩爲證左傳國語闕之可也涘水之涯也
  文王嘉止王聞大姒之賢而嘉美之以大邦有賢
  女猶上天之妹也天之妹言德之可以繼於天也
  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儀刑文王萬邦作孚則文王
  之德可以配天矣夫婦皆可以配天則天命舎周
  其將焉往文王旣以大如之德可以配天於是以
  禮而定其卜吉之祥行親迎之禮以造舟爲梁而
  顯其光也爾雅曰天子造舟諸侯維舟大夫方舟
  士特舟文王諸侯也而乃用造舟爲梁也左氏秦
  后子造舟爲梁見昭元年春秋之時僭竊乃其常
  也文王豈亦爾邪王氏曰造舟爲梁天子之禮也
  方是時文王未受命也其曰造舟爲梁不顯其光
  則以言文王之德用天子之禮以顯之然後爲宜
  也使文王果用天子之禮則是文王自稱王不足
  爲文王矣王氏之說不足信也鄭氏曰造舟周制
  也商時未有定制如出車之詩曰設此施矣建彼
  旄矣周禮曰王載大常諸侯載旂軍吏載旗郊野
  載桃百官載旗此是天子之禮而南仲乃爾者故
  唐孔氏以爲未制禮遂如此是也不然詩人追稱
  文王故以天子之禮言之亦猶追稱文王也亦如
  周王于邁六師及之文王未有六師是追稱也有
  命自天命此文王于周于京又爲作配使繼大任
  於莘國之後乃長女遂適於周而生武王天復保
  右而命之使之燮伐商紂也陳少南白燮伐有和
  順之意燮伐大商言順天命而伐大商也殷商之
  旅其㑹如林此正書所謂受率其旅若林言紂之
  師其㑹如林陳于牧野而子乃以諸侯之有德者
  興而滅商故曰上帝臨女其克商也必矣不可疑
  貳其心也陳少南曰鄭氏之言曰天乃與諸侯之
  有德者當起爲天子且鄭氏於文王在上則箋之
  以謂文王初爲西伯有功於民其德著見於天故
  天命之以爲王使君天下也使文王果受命則不
  當謂之侯興鄭氏之說不攻而自破矣此說甚當
  牧野洋洋一章此蓋言其戰時事也牧野之地則
  洋洋然而廣大檀車則煌煌然而鮮明駟驅則彭
  彭然而強盛毛氏曰駢馬白腹曰顯毛氏之鑿如
  此以周之尚赤故比之駢馬以商尚白故比之白
  腹今駢馬而白腹是上周而下殷也昔人常闢其
  非矣又曰尚父可尚可父古人常闢其非矣蓋其
  說之近於鑿也蓋其時有大公者如鷹之揚佐彼
  武王使之肆伐大商也涼佐也其曰肆伐者蘇氏
  曰肆縱也春秋傳曰使勇而無剛者肆之㑹朝清
  明言合於清明之朝而伐紂也此詩末章正與書
  牧誓武成篇相類攷之則可以備見矣甲子昧爽
  正所謂㑹朝清明也清明猶今人所謂清晨也鄭
  氏曰㑹合也以天時巳至兵甲之強師卒之武故
  今伐商合兵以清明王氏曰會朝清明則以朝至
  牧野㑹時雨止清明而伐也此見王者行師不過
  詭詐之意
  黃曰先儒以爲二聖相承其明德曰以廣大故謂
  之大明此鑿說也小雅有小明大雅謂之大明因
  此二詩見於二雅故以大小別之耳武王復受天
  命非文王巳嘗受命爲天子也武王受命巳基於
  文王之時天之命武王無異於命文王也故大明
  一詩其大要言商之所以亡周之所以興商之亡
  天亡之也周之興天興之也天何心於亡商而興
  周哉明明在下而赫赫在上善惡之不可揜也如
  此故天未嘗有心於亡商而商之所任使者不合
  於四方之心則商之亡非一日也天未嘗有心於
  興周而文王之得天巳基於王季文王之時則周
  之興非一日也詳味此詩自武而言王季以見周
  家積累之久言王季而及大任言文王而及大姒
  以見文王之所以爲聖人者以王季爲之父以大
  任爲之母也武王之所以爲聖人者以文王爲之
  父大姒爲之母也中庸之論武王曰無憂者其惟
  文王乎以王季爲父以武王爲子父作之子述之
  武王纘大王王季文王之绪一戎衣而有天下身
  不失天下之顯名中庸之言正與詩之意合而此
  詩猶及於大任大姒之賢所以見周人齊家之治
  如此之久也
  緜文王之興本由大王也
  緜緜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古公亶父陶復陶穴
  未有家室古公亶父來朝走馬率西水滸至于岐下
  爰及姜女聿來胥宇周原膴膴堇荼如飴爰始爰謀
  爰契我⿔曰止曰時築室于兹迺慰迺止迺左迺右
  迺疆迺理迺宣迺畝自西徂東周爰執事迺召司空
  迺召司徒俾立室家其繩則直縮版以載作廟翼翼
  求之陕陕度之薨薨築之登登削屢馮馮百堵皆興
  鼛鼓弗勝迺立皐門皋門有伉迺立應門應門將將
  迺立冢土戎醜攸行肆不殄厥愠亦不隕厥問柞棫
  拔矣行道兊矣昆夷說矣維其喙矣虞芮質厥成文
  王蹶厥生予曰有疏附予曰有先後予曰有奔奏予
  曰有禦侮
  李曰緜文王之興本由大王也周家之興本由文
  王文王之興本由大王大王肇基王迹王季其勤
  王家我文考克成厥勳惟大王肇基王迹而文王
  成之故曰周家之興本由大王也蓋以大王始遷
  于岐民從之如歸市文王繼之而興故此詩上三
  章則言大王下二章則言文王雖其辭不相接而
  其意可見蘇黃門以謂詩人不可及也惟杜子美
  得之蓋以前後之閒如連山之勢忽斷而中接非
  大手筆不能此說是也緜緜瓜瓞傳曰緜緜生貌
  杜元凱謂緜緜初生也按此詩言緜緜乃是不絕
  之意大曰瓜小曰瓞爾雅曰瓞哟其紹瓞舎人曰
  瓞名瓝小瓜也紹繼謂瓞子漢中小瓜曰瓞孫炎
  曰瓞小瓜子如瓞其本子小紹先歲之瓜曰瓞陸
  農師曰瓜之近本爲紹今近本之瓜常小大則復
  大蓋周家之興不絕如瓜瓞子而復大也亦猶曰
  開闢以來常微矣中微以後遂遷于豳是末微而
  復大也故曰緜緜瓜瓞公劉遷于豳國于漆沮之
  地土齊詩以爲杜漢書地理志亦載之蓋扶風有
  杜陽杜水南入渭或者以爲與周禮土圭之土同
  二說皆通漆沮之二水非如吉日之所謂漆沮也
  公劉之時民之初生者蓋以民得公劉始遷于豳
  故民初得以生也民之初生亦如所謂厥初生民
  時惟姜嫄是也雖曰民之初生而室家未定故下
  文又曰未有家室陶復陶穴孔穎達以爲復之與
  穴俱是土室復者地上爲之取土於地復築而堅
  之穴者鑿地爲之土無所用直去其息土而巳陶
  者以土爲之故謂之陶也孟子嘗曰昔者大王居
  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幣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馬
  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屬其耆老而
  吿之曰吾聞之君子不以其所養人者害人狄人
  所欲者吾土地也二三子何患乎無君我將去之
  邑於岐山之下居焉莊子曰大王亶父居邠狄人
  攻之事之以皮帛而不受事之以犬馬而不受事
  之以珠玉而不受狄人之所求者土地也大王亶
  父曰與人之兄居而殺其弟與人之父居而殺其
  子吾不忍也子皆勉居矣爲吾臣與狄人臣何以
  異且吾聞之不以所用害所養因杖策而去之民
  相率而從之遂邑于岐山之下其辭不同其意大
  槩相類夫以夷狄侵巳而以人力報之此人之常
  情也大王視夷狄之人猶吾民也而不與之校則
  其爲人者豈不大哉其遷于豳也早朝走馬循水
  之涯以至于岐山之下爰及其妃姜女聿來胥宇
  相宅而居也相宅非婦人之事書稱周公來相宅
  必周公而後可今文王之妃亦能相宅則妃之所
  爲必有大過人者周原膴膴膴美也堇菜也荼苦
  菜也苦菜甘乃如飴巳見周原之美也賈山曰地
  之磽者雖有善種不能生焉江臯河濒雖有惡種
  無不猥大蓋非其地則雖橘之甘亦將化之爲枳
  得其地雖荼之苦其將化之如飴惟其如此故大
  王始與其民居之又與其下謀之人謀旣合又契
  灼於⿔卜筮旣吉於是吿於人曰可居於是矣止
  居也時是也故築室于站焉古之建國必有以相
  土地之宜土地旣善矣然後稽之於卜筮衛文公
  遷於楚丘始曰升彼虚矣以望楚矣望楚與堂景
  山與京降觀于桑則是其旣有以相土地之宜矣
  其後曰卜云其吉終然允臧則是卜筮旣從矣其
  遷于岐也迺慰迺止迺慰者安其民而勞之也迺
  止者安集而止之也迺左迺右者處之於左右者
  也迺疆者定其界也迺理者分其土地之宜也迺
  宣蘇氏以爲宣導溝洫王氏以爲宣其民使出孔
  氏以爲敎其時耕不如蘇氏以爲宣導溝洫迺畝
  者迺度其田畝之廣狹也旣定其地於是自西方
  從之於東皆於周執事孔氏曰岐山在長安西北
  四百里豳在岐山西北四百里是則自西徂東也
  迺召司空迺召司徒司空之屬有匠人其職有營
  國廣狹之度社廟朝市之位則是掌營國邑也司
  徒之屬有小司徒其職云凡用衆庶則掌其政敎
  是司徒役之事也司徒於是使立其家室則以繩
  正之其繩方正而直矣依此繩直之處起而築之
  以繩縮束其板板滿築訖則外上於下以相承載
  如所謂約之閣閣是也用繩束板故謂之縮左傳
  凡言興土功則言版榦蓋立木兩傍所以障土用
  之以相承載也作廟翼翼而嚴正也古人建國宗
  廟爲先廏庫爲次居室爲後所以先鬼神而後巳
  也前言築室于茲此言俾立室家王氏以爲向築
  室則苟全而巳今人旣集附於是乃始大作以立
  室家非也向之築室者則以謂卜旣吉則可以於
  此而築室此言立室家則可以爲興立室家非是
  兩次興復也捄之陕陕捄說文以爲盛土於器蓋
  左氏言畚築之事亦嘗聞畚築之聲畚亦是盛土
  之器也築之登登者旣以此盛土於器乃投之於板
  中既投之矣則築之登登旣巳築之矣則削之從
  上而下曰削陕陕衆也凡此皆是形容築牆之意
  亦猶所謂約之閣閣築之橐橐約之閣閣是縮板
  以載也築之橐橐是築之登登也百堵皆興公羊
  傳定公十二年雉者何五版而堵五堵而雉何休
  以爲堵凡四十尺許慎五經異義戴禮及韓詩說
  八尺爲版五版爲堵版廣二尺積髙五版爲一丈
  其說異同姑兩存之鼛鼓弗勝者周禮鞞人爲皋
  鼓長一丈二尺大王之時民興土功之事以瞽鼓
  不能止之使休息以見民之樂於趨事赴功也大
  王之築室以瞽鼓而止民而民不休息文王之靈
  臺而經始勿亟庶民子來此豈有力驅使之哉民
  樂於上雖不待令而趨事赴功者如此大王避狄
  民人死於干戈宜其憚於勤勞而不堪於土功之
  事今也下之民從事而不止以其恩之漸漬於民
  之骨髓不可得巳也春秋之時梁伯好土功亟城
  而弗處民罷而弗堪則曰某寇將至乃溝公宫曰
  秦將襲我民懼而潰僖公五年以梁伯之於秦豈不
  若大王之避狄哉大王之避狄而從之者如歸市
  及其築室以鼛鼓止民而民不肯止梁伯之溝公
  宫而民乃潰散則仁知之與暴非一日之積其所
  由來者漸矣乃立皐門皋門曽南豐嘗曰天子諸
  侯之門制見於經不明學禮者以謂諸侯之制有
  皋應門天子之門加庫雉見於春秋者魯有庫門
  有雉門見於家語者衛有庫門或以爲褒周公康
  叔非諸侯常制其果然歟蓋莫得而考也在雅之
  緜古公亶父徙宅于岐作爲宫室門牖得宜應禮
  後世原本推功述而歌之曽南豐之意以大王爲
  得禮而以魯衛爲可疑也愚竊謂魯衞爲僭也明
  堂位曰太廟天子明堂庫門天子皋門雉門天子
  應門此皆漢儒傳記之言也因魯之有雉庫之門
  遂附㑹而爲說若如明堂位之言則是太王所立
  者無乃僭天子之禮乎今此但當以詩爲證伉言
  其髙也將將言其嚴正也髙而且嚴豈固厲其民
  而示威哉蓋諸侯之制所當然也戎大也醜眾也
  古者處大事動大衆必先有事乎社而後出故曰
  乃立冢土肆不殄厥愠此章或以爲大王或以爲
  文王陳少南云孟子借之以說文王鄭氏遂踵之
  爲文王之事竊謂孟子之於梁惠王篇又曰文王
  事昆夷則知此爲文王之事不獨見於盡心篇而
  又見於此當且從孟氏之說肆不殄厥愠未嘗絕
  其愠怒之道也亦不隕厥問亦不廢其聘問之禮
  也司馬温公曰外不失和内不失備肆不殄厥愠
  外不失和也亦不隕厥問内不失備也吾之勢未
  可與之較故與之和然不可以和之故懈怠而自
  恣故不隕其問也故孟子以大王事獯鬻爲小事
  大文王事昆夷爲大事小大事小者樂天者也小
  事大者畏天者也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
  樂天畏天其事雖殊而承天之心則一此文王所
  以能繼大王之德也自文王即位之初不絕大王
  愠怒夷狄之道不廢大王聘問夷狄之禮迨其國
  家旣成柞棫之木拔而生葉行道之處兊而成蹊
  矣疆理整整如此則雖以夷狄之強將不待較而
  自服矣故曰昆夷脫矣維其喙矣脫突也謂奔突
  而走也喙喘也虞芮質厥成質獄成也虞芮之國
  來質其獄於文王有以動之使其禮義之心生鄭
  氏曰虞芮之質平而文王動其緜緜民初生之道
  王氏謂與易觀我生同義皆不如蘇氏之說謂使
  其禮義廉恥之心油然而生蓋生如孟子所謂樂
  則生矣之生同虞芮之爭田來質於文王入其境
  則耕者遜畔行者遜路入其邑男女異路班白不
  提挈入其朝士遜爲大夫大夫遜爲卿二國之君
  遂痛自切責而讓其所爭之田始也爭而終也遜
  此豈以勢力而使之哉蓋有以發其愧恥之心耳
  方文王之興也昆夷之強不敢與之爭又其盛也
  他國之爭者亦莫之爭外而夷狄柔服内而諸侯
  向化則文王之德可謂至矣不可以有加矣自他
  人觀之必將偃然自肆以爲天下莫巳若也文王
  方且歸於臣止曰我有疏附之臣有先後之臣有
  奔走之臣有禦侮之臣此四臣所以能成功業如
  此之盛文王之謙德又見於此率下親上曰疏附
  相道前後曰先後喻德宣譽曰奔走武臣折衝曰
  禦侮
  黃曰周之得天自文王之得民始民心之歸周自
  大王之得民始故序言文王之興本自大王而此
  一詩之意大要主民以爲言也周自后稷播種而
  封邰至公劉厚民而遷豳其有功於民大矣然當
  是時猶未見民之歸周也至大王爲狄人所侵事
  以珠玉皮幣而不得免大王不忍以土地之故鬭
  民於鋒鏑之下乃屬其耆老而吿之曰狄人之所
  欲者吾土地也吾聞之君子不以其所以養人害
  人二三子何患乎無君去豳踰梁山邑于岐山之
  下居焉豳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從之者如歸市
  民心之依大王如赤子之慕慈母頃刻不可舎去
  一日不見號泣而不能自巳皇皇然而若無所容
  周雖未興而民心有在焉至文王而民始附人心
  之歸周益不可拔而周之王業至是而始成矣觀
  此詩言大王之遷岐而豳人從之歡然而來翕然
  而聚自陶復陶穴未有家室而至於皐門有伉應
  門將將以見斯民樂爲之室家築垣牆百堵皆興
  鼛鼓弗勝休之而愈作止之而愈力又爲之立冢
  土以爲他日戎醜之行而大王之心終不忍以區
  區之忿逞怒於夷狄以勞吾民也彼或愠怒以侵
  我而我不殄彼或聘問以求我而我不隕大王此
  心與天地同量而豈肯以夷狄介其心哉柞棫之
  拔行道之兊而昆夷自爾說亦非大王之有心也
  柞棫之拔豈大王嚴立其蔽障以爲勝敵之地乎
  耕者皆願耕於其野行者皆欲出於其塗商賈皆
  欲藏於其市而行道自爾恱也至於昆夷之所以
  服者蓋其感發之機自爾然也如文德敷而有苗
  格舜豈以敷文德爲格有苗之具哉越王困於夫
  差而行成於吳此不免爲霸者之用心而不可以
  此論大王也孟子舉是以爲文王之事特斷章取
  義耳自虞芮質成以下乃文王事也詩人將言文
  王之得民心也故先詳及於大王之事遷岐以見
  周之得民自大王始夫虞芮之所以感文王之化
  者非遽能爾也方其相謂曰西伯仁人也盍往質
  焉則私欲巳去天理巳萌及至其境而和遜之風
  接乎目禮義之心動乎内樂則生生則烏可巳足
  未履文王之庭而心巳感文王之化感發之機若
  此其至哉子曰有疏附以下四句說者以爲文王
  自謙之辭予以虞芮之君感其所以化而虞芮之
  民不知其所以感相與而測度之或以爲文王有
  疏附之臣而致此也或以為文王有先後之臣而
  致此也或以爲文王有奔走禦侮之臣而致此也
  文王之化與天地同其運與神同其妙而天下之
  人知其化而不知其所以化盛矣哉
  棫樸文王能官人也
  芃芃棫樸薪之槱之濟濟辟王左右趣之濟濟辟王
  左右奉璋奉璋峨峨髦士攸宜淠彼涇舟烝徒楫之
  周王于邁六師及之倬彼雲漢爲章于天周王壽考
  遐不作人追琢其章金玉其相勉勉我王綱紀四方
  李曰棫樸文王能官人荀子曰文王以官人爲能
  左傳曰官人國之急也官使人才正人君之急務
  文王之世多士濟濟既有疏附之臣又有奔奏之
  臣又有先後禦侮之臣豈非文王之所以官使人
  才者有其道故也芃芃棫樸芃芃木盛貌也樸枹
  木也棫小木也以至小之木枪然叢生似乎無所
  用矣然猶可以爲薪槱積之則天下無不可用之
  材矣以譬天下無不可用之才在人君之所以官
  之如何耳惟文王之能官人如此故曰濟濟辟王
  左右趣之臣皆趣而從事無不得其宜也左右奉
  璋半圭曰璋奉璋所以助祭也文王祭祀則左右
  之臣助祭奉其半圭皆峨峨然而盛壯此髦俊之
  臣所宜爲也淠彼泉流涇水之舟所以順流而行
  者以有衆徒以楫櫂之故也譬文王之治其國所
  以至於壯盛者蓋得賢人以共佐也惟文王之得
  人如此則周王有所征行則六師皆在也以見其
  治軍旅之得人也歐氏曰以見文王所官人入宗
  廟居軍旅皆可用言文王之人才各任其事也王
  氏曰奉璋文事卿大夫之職濟難武事將帥之職
  也此說皆是孔子嘗言衛靈公之無道季康子曰
  奚而不喪子曰仲叔圉治賔客祝能治宗廟王孫
  賈治軍旅以靈公之時治宗廟軍旅猶得其人而
  況於文王乎倬彼雲漢爲章于天周王壽考遐不
  作人此四句諸家之說甚多惟歐公之說簡徑而
  明也夫以雲漢為上天之文章以周公之壽考豈
  不能遠作人乎作人者鼓之舞之也成公八年嘗
  引此二句杜元凱注曰言文王能遠用善人不語
  助是也追琢其章鄭氏說此二句但述爲政殊無
  官人之意王氏則曰文王作人外則使有備成之
  文内則使其有可貴之質周官追師掌追衡笄追
  猶治也有金而不琢則不成器有其文而追琢之
  無其質則與朽木糞土等矣故必二者備而後可
  也文王之得人成就如此文王又何爲哉勉勉我
  王以執其紀綱而巳王氏以爲或曰辟王或曰我
  王或曰周王王氏皆爲之辨必求其義而爲之說
  此正分章析句之學不足辨也黃講同
  李迃仲黃實夫毛詩集解卷第三十
  後學成德校訂
  巴陵鍾謙鈞重刊

知识出处

李迃仲黄實夫毛詩集解四十二卷

《李迃仲黄實夫毛詩集解四十二卷》

宋李樗、黄櫄撰,吕祖謙釋音,《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已著錄。李、黄兩書皆博取諸家訓釋名物文義,末用己意為論斷。體例大致相同,似乎乃相繼而作,互相補苴罅漏而已,故得以倂為一書而不甚相悖。祖謙者,字伯恭,生於婺,人稱東萊先生,南宋著名理學大家之一,編有《古周易》一卷,四庫館臣已著錄。凡呂氏「釋音」,皆置于《毛詩》經文之中,如:《關雎序》「關雎,后妃之德也」,「雎」字下音釋「七胥反」;《葛蕈》「施于中谷」,「施」字下音釋「以豉反」。呂氏此書音釋,多因陸德明《毛詩音義》,且悉與《呂氏家塾讀詩記》相同。如,《卷耳》「崔嵬」,陸音:「崔,徂回反;嵬,五回反。」案:《讀詩記》與此書皆同。然偶見反切用字有别,音却同也。如《卷耳》之「卷」字,陸音「眷免反」。《讀詩記》及此書皆音「眷勉反」。案:免、勉音同。或有異於陸者,蓋宋世以其時讀音易之。如《卷耳》之「虺」字,陸音「五回反」。《讀詩記》及此書皆音「呼(户)回反」。案:五,疑紐;呼,匣紐。蓋宋世疑、匣一等字音相溷不别矣。《釆蘋》「維鏡及釜」之「鏡」,陸音「其綺反」,《讀詩記》及此書皆音「宜綺反」。案:其,羣紐;宜,疑紐。蓋宋世羣、疑三等字音相溷不别矣。據此,知此書「音釋」蓋本出於《讀詩記》,李氏、黄氏采之以爲「音釋」,非祖謙實有此作也。雖然,存之與《讀詩記》相校,亦有所裨補焉。此書見納蘭氏《通志堂經解》本,刻於康熙十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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