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迃仲黃實夫毛詩集解卷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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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李迃仲黄實夫毛詩集解四十二卷》 古籍
唯一号: 110720020230005990
颗粒名称: 李迃仲黃實夫毛詩集解卷第四
分类号: I222.2
页数: 17
页码: 一-三十二
摘要: 本段主要讨论了关于王姬的美德和婦道,以及对王姬的赞美。通过探讨王姬下嫁于諸侯車服不系其夫、奉行婦道的行为,评价其成就了肃雝之德。同时还对王姬的容貌进行了赞美,并通过与其他历史人物的对比阐述了王姬的高贵和美德。
关键词: 李迃仲 黄实夫 诗经 注释

内容

何彼襛如容反矣美王姬也雖則王姬亦下嫁於諸侯車
  服不繫其夫下王后一等猶執婦道以成肅雝之德
  也
  何彼襛矣唐棣徒帝反之華曷不肅雝王姬之車尺奢反何
  彼襛矣華如桃李平王之孫齊侯之子其釣維何維
  絲伊緡齊侯之子平王之孫
  李曰王姬者王女而姬姓春秋言築王姬之館于
  外杜預云不稱字以王尊是也謂之王姬亦下嫁
  於諸侯則必非文王之女故毛氏以爲武王之女
  也若以爲武王之女則不當列之於風當列之於
  雅列之於風則疑又非武王之女也姑且存之雖
  則王姬亦下嫁於諸侯者以諸侯之女嫁於諸侯
  此其常也以天子之女乃下嫁於諸侯故言雖字
  以王姬之尊故下於王后一等而所乗之車所衣
  之服皆不繫其夫爲尊卑焉鄭氏謂車乗厭翟勒
  面繢緫服則褕翟是也以王姬之尊如此冝其席
  貴驕之勢不能安執婦道今乃能執婦道以成肅
  雝之德此詩人所以美之也〇襛毛氏以爲戎戎
  也韓詩以襛作莪說文以爲衣厚貌大抵襛是華
  之貌郭璞云唐棣今白栘也陸機云唐棣郁李一
  名雀梅一名車下李何其容如此之盛乃唐棣之
  華也以譬王姬容色之美也鄭氏謂何不敬且和
  乎王姬徃乘車也言其嫁時始乘車則巳敬和不
  如蘇氏以爲見王姬之車者皆相告曰何不敬和
  乎此乃王姬之車也以人之見王姬之車猶且肅
  雝則王姬之肅雝可知矣華如桃李平王之孫齊
  侯之子鄭氏謂興王姬與齊侯之子顏色俱盛然
  所謂華如桃李但只是喻王姬顏色之美也如上
  章言唐棣之華亦是專言王姬顏色之美有如桃
  李之華故繼之以平玉之孫齊侯之子言平王之
  孫下嫁於齊侯之子也如下章言其釣維何維絲
  伊緡此則美齊侯之子故繼之曰齊侯之子平王
  之孫言齊侯之子娶於平王之孫也魚之所以能
  釣之者維以絲爲繩也如王姬之貴所以娶而得
  之者以其有禮也平王毛氏以爲文王正也文王
  諡之曰正各論其德所稱不一如稱文王皆曰寕
  王是也說者又以平王爲周東遷之平王若以爲
  東遷之平王則不當列之於二南矣古之王者其
  說不一如詩稱成湯曰武王靡不勝所謂武王安
  可以爲周之武王乎書曰自成湯至于帝乙成王
  畏相所謂成王安可以爲周之成王乎宋朝太祖
  皇帝曰聖祖太宗皇帝曰神宗及神宗稱神宗則
  太宗不復稱神宗矣此平王亦爲文王也平王旣
  非東遷之王則齊侯之子亦非齊國之子也齊一
  也夫以王姬生於深宫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又安
  知禮果爲何物哉今乃能執婦道以成肅雝之德
  此其所以可嘉也觀帝乙告女之辭曰無以天子
  之貴而驕諸侯隂之從陽女之從男天地之義也
  往事爾夫必以禮義觀帝乙之所以告其女之辭
  則知婦人多以富貴之勢驕陵夫家也堯之二女
  嬪于虞是行其婦道於虞舜也以堯之女天子之
  女也舜乃歷山之匹夫耳天子之女下嫁於歷山
  之匹夫又不比於王姬下嫁於諸侯矣而乃能行
  婦道非獨舜刑于寡妻其盛德之所致亦可以見
  二女之爲賢者也自漢以來爲公主者多以天子
  之勢陵轢夫家受其禍者十常八九至於有詔俾
  之尚主則牢辭固避惟唐王珪子敬直尚南平公
  主而公主行舅姑禮憲宗時岐陽公主下嫁於杜
  悰而主事舅姑以禮聞亦可謂有召南之遺風矣
  黃曰以王姬嫁諸侯不足爲過而詩人美之何也
  曰以王姬之貴而能執婦道於諸侯之國此詩人
  所以深取而豈徒形容其下嫁於諸侯哉婦人之
  情狃於富貴習於驕侈初不知禮義之爲何物今
  也忘其所可恃而盡其所當執非其恭敬和順之
  德素蓄於中者安能如此哉觀帝乙吿女之辭曰
  無以天子之貴而驕諸侯隂之從陽女之從男天
  地之義也往事爾夫必以禮義豈非以婦人之所
  難者有此乎婦人之車服視其夫之禄秩惟王姬
  則不繫其夫而下王后一等如王后之五路則以
  厭翟爲次是王姬之車也王后之六服則以褕翟
  爲次是王姬之服也詩人所以樂稱王姬之車服
  者豈以其車服之足貴哉以其能執婦道以成肅
  雝之德耳〇何彼襛矣唐棣之華說者以爲歎王
  姬顏色之美非也曷不肅雝王姬之車說者以爲
  王姬方在車中有和敬之貌亦非也詩人但言王
  姬車服之盛如唐棣之華故見王姬之車者自有
  肅雝之心見王姬之車者如此則王姬之德可想
  而見也平王之孫齊侯之子說者疑爲周衰之詩
  蓋考之春秋莊公九年夏書送王姬秋書築王姬
  之館于外冬書王姬歸于齊魯莊之九年即莊王
  之四年也故以平王爲周平王然春秋所書王姬
  與齊襄公之淫僻又何足美詩自周太師之所編
  而後又經吾夫子之手豈若此其失倫哉商頌言
  武王載斾可以爲周之武王乎書言成王畏梠可
  以爲周之成王乎書稱文王爲寕王則平王平正
  之王也易稱賢諸侯爲康侯則齊侯齊一之侯也
  李迃仲又自疑此詩若是武王之女則不當列之
  於風以爲姑且存之子請矢之曰婦人未嫁則從
  父母旣嫁則從夫王姬雖武王之女而嫁諸侯之
  國則列之於風亦無可疑矣其釣維何維絲伊緡
  毛鄭以爲相求以道迃仲以爲相求以禮竊皆以
  爲不然詩人但言平王之孫齊侯之子冝相爲耦
  如以絲爲綸得其所冝也噫二女之嬪于虞亦豈
  二女之自能爾哉有父如堯有夫如舜雖欲不賢
  其可得也以平正王之孫嫁齊一侯之子其肅雝
  之德亦有所自來
  騶虞鵲巢之應也鵲巢之化行人倫旣正朝廷旣治
  天下純被文王之化則庶類蕃殖蒐田以時仁如騶
  虞則王道成也
  彼茁則劣反者葭音加壹發五豝百加反于嗟乎騶虞彼茁者蓬
  壹發五豵子公反于嗟平騶虞
  李曰應者效也鵲巢化行此其效也亦如麟趾之
  詩言關睢之應皆是其應效非主其應瑞也鵲巢
  之化行則是齊其家室故人倫旣正旣齊其家故
  推而行之於朝廷而朝廷旣治正身以正朝廷正
  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故天下純被文
  王之化由内以及於外由近以及於遠此乃先後
  之序如此天下純被文王之化則天下之民咸被
  其澤矣非惟天下之民皆被其澤而草木亦皆被
  其澤焉故庶類蕃殖其化旣及於民又及於萬物
  此又其序也孔氏曰鵲巢之化謂國君之化行於
  天下也人倫旣正謂夫人均一不失其職是也朝
  廷旣治謂以禮自防聽訟決事是也天下純被文
  王之化謂羔羊以下也然以禮自防大夫妻之常
  爾何足以爲朝廷旣正乎要之不必如此也所謂
  仁如騶虞亦如所謂德如羔羊也然召南之風乃
  諸侯之風謂之王道成者此序之所謂先王之所
  以敎也蓋言召南之諸侯推其仁心則可以知其
  王道之成矣昔魯恭爲中牟令隨行阡陌坐桑下
  有雉過止其傍傍有童兒人曰兒何不捕之兒言
  雉方將雛人乃矍然而起與恭語曰所以來者欲
  察君之政迹耳蝗蟲不犯境此一異也化及鳥獸
  此二異也豎子有仁心此三異也以稚子有仁心
  然後可以見縣令之賢以諸侯之有仁心然後可
  以見先王之敎也○茁毛氏曰出也按說文茁草
  初生出地貌葭毛氏曰葭蘆也顧野王曰葭葦之
  未秀者葦大葭也蓬毛氏以爲蓬草名爾雅曰齧
  彫蓬薦黍蓬蒿屬也豝毛氏以爲豕牝曰豝說文
  曰豝牝豕一曰二歲能相把拏也毛氏以爲一歲
  曰豵鄭氏以爲豕生三曰豵其說皆不同按說文
  謂豵生六月豚一曰一歲豵尚叢聚也說文以爲
  豵生六月豚即毛氏所謂一歲豵也鄭氏以爲豕
  生三曰豵即說文謂一曰一歲豵尚叢聚也彼茁
  者葭此言蒐田以時也壹發五豝此言庶類蕃殖
  也蓋蒐田得其時故國君於此草方生之時而田
  獵也虞人翼五豝以待公之發蓋言似騶虞之有
  仁心也按騶虞白虎黑文尾長於軀不食生物不
  履生草可謂有仁心矣國君之射雖有五豝之多
  但一發矢焉可以見其有仁心矣故譬之騶虞歐
  陽公之說則按賈誼新書以謂騶者文王之囿名
  虞者囿之司獸也其言以謂當毛詩未出之前說
  者以騶虞爲獸然考之於司馬相如文獸者囿騶
  虞之珍羣見封禪書則漢之時亦有騶虞爲獸者
  歐陽之說又曰上文敘文王之田獵以時發矢射
  豝下句直歎騶虞不食生物若此乃是剌文王曽
  騶虞之不若竊嘗以其說爲不然所謂于嗟乎騶
  虞蓋如麟趾于嗟麟兮蓋上文言振振公子信厚
  故于嗟麟兮以公子如麟也今此詩言壹發五豝
  而後言于嗟乎騶虞以見其仁心如騶虞也若以
  于嗟乎騶虞爲曽騶虞之不若則是于嗟麟兮亦
  麟之不若也劉氏云先儒行瑞應之說非矣何必
  以騶虞之說爲囿名邪此說得之
  黃曰箋註之學以騶虞爲義獸謂其不履生草不
  食生物有至仁之德鵲巢之化行而騶虞之瑞應
  此固漢儒之陋不足辨矣或者又謂詩人託騶虞
  之德以喻文王故曰仁如騶虞則只是騶虞之詩
  亦猶言德如羔羊好賢如緇衣之類是也賈誼新
  書言騶者文王之囿名虞者囿之司獸禮記射義
  言天子以騶虞爲節樂官備也則騶虞之不爲獸
  夫復何疑諸家又謂文王出而獵害田之獸虞人
  翼五豝五豵以進而文王止於一發故詩人以文
  王之仁而知王道之成也予以爲仁民愛物文王
  之心固然而又何待於射獵之時而見之哉嘗妄
  攷之即鹿無虞惟入於林之中蓋虞官精於射獵
  而熟於從畋也今當葭蓬茁茂之時而田豕眾多
  之際爲虞官者乃能有不忍之心不欲盡獵而多
  取五豝而一發之豈其不能獵哉不忍故也故詩
  人以爲文王之化至於騶虞之仁則其化深矣文
  王之躬行始於閨門推於朝廷至極於天下所謂
  正家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
  民是也觀召南之化自鵲巢而至羔羊自羔羊而
  至騶虞則化無不及也周太師編詩以騶虞繫於
  召南之終而序曰鵲巢之應也蓋以爲關雎鵲巢
  王道之始而仁如騶虞則王道之成也積而至於
  成王之時則仁及草木而牧羊之童亦有愛物之
  心又豈騶虞之知仁哉噫吾觀王者之化必至於
  匹夫匹婦莫不純被鳥獸草木莫不咸若而後爲
  極至苟賢人君子自潔於上而民不免爲小人朝
  廷之閒揖遜知禮而民不免爲盜賊則不足以語
  王道之成也
  邶柏舟詁訓傳第三國風
  柏舟言仁而不遇也衛頃音傾公之時仁人不遇小人
  在側
  汎彼柏舟亦汎其流耿耿古幸反不寐如有隱憂微我無
  酒以敖以遊我心匪鑒不可以茹如預反亦有兄弟不可
  以據薄言往愬逢彼之怒我心匪后不可轉也我心
  匪席不可卷也威儀棣棣不可選也憂心悄悄七小反愠
  于羣小觏閔旣多受侮不少靜言思之寤辟避亦反有摽
  符小反日居月諸胡迭待結反而微心之憂矣如匪澣衣靜言
  思之不能奮飛
  李曰衛頃公貞伯之子康叔八世孫也不遇者君
  不受已之志也故曰仁人不遇而小人得在君側
  何也蓋君子小人相爲消長未有君子進而能與
  小人共事者亦未有小人進而能與君子共事者
  也君子之心在於格其君小人之心在於媚其君
  君子之心在於憂國小人之心在於蠧國君子之
  心在於進賢小人之心在於妬賢其行事如冰炭
  之不相入此其所以不可與共事也觀論語載君
  子小人未有不相反者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
  不和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其行事之相
  反如此安可與共事哉故爲人君者不可不察也
  今衛頃公不能別白邪正而仁人使之不遇而退
  則小人安得不羣處於朝廷之上乎此變風之所
  以作衛之所以衰也汎汎流貌耿耿猶儆儆也王
  氏曰柏者天下之良材也而不冝以爲舟柏而以
  爲舟亦汎其流然非柏之所冝也毛氏曰柏木所
  以冝爲舟也一則以柏不冝爲舟一則以柏冝爲
  舟二說將安所折衷乎然觀詩之意則毛說爲長
  柏者冝爲舟也冝爲舟則可以載物今乃不用則
  汎汎然虛流爲水中物爾是雖以爲舟而不能盡
  柏之用亦如仁者冝在髙位今乃與眾人並列於
  朝雖曰在朝其與在野無異君子之仕欲行其道
  使是君爲堯舜之君使是民爲堯舜之民今徒然
  食其禄而道不行豈仁人之本心哉此其所以儆
  儆然不寐如有隱痛之憂也鄭氏曰仁人旣不遇
  憂在見侵害嗚呼仁人之所憂者憂國也國將危
  亡此仁人之所憂若以爲憂在見侵害是何待仁
  人之淺邪憂之淺故酒與遊遨可以改憂憂之深
  故酒與遊遨不可以改憂微我無酒以敖以遊言
  我非無酒可以遨遊謂此憂不可以酒解也亦非
  遨遊之所能釋也我心匪鑒不可以茹毛氏謂鑒
  所以察形也茹度也鄭氏云鑒之察形但知方圓
  白黑不能度其眞僞我心匪茹是鑒我於眾人之
  善惡外內心度知之歐陽以其說爲不然則以鑒
  之爲物納影在内凡物不擇妍醜皆納其影至於
  仁人不能如鑒之皆納則爲羣小之所譛故下文
  曰我心匪后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后雖
  可轉心不可轉席雖可卷心不可卷則知鑒可以
  茹我心匪鑒不可茹此以見仁人之心也不能兼
  容善惡故爲小人所譖也蕭望之張堪劉更生金
  敞同心輔政當時許史恭顯不以爲便鄭朋華龍
  等欲入更生等不從遂爲恭顯所譖望之等不能
  兼容所以致鄭朋華龍之譖則知我心匪鑒不可
  以茹安得不爲小人之所怒哉夫道不同不相爲
  謀旣有君子小人之黨則雖親戚不可據也如王
  國寶乃謝安之壻范甯之甥如國寶小人則雖謝
  安范甯之賢亦皆譛之如韋執誼杜黃裳之壻也
  黃裳方引羣賢以佐中興則雖執誼亦皆逐之其
  道不同則雖至親亦不可以共事也以衛之仁人
  兄弟旣入於小人之黨矣安可以爲依據哉薄言
  往愬則適所以逢其怒以仁人愬於仁人則如水
  以投水以仁人之情愬於不仁則如水以投石也
  安得不遭其怒哉若仁人者可謂孤立無助矣我
  心匪后不可轉也此言其堅也我心匪席不可卷
  也此言其平也威儀棣棣不可選也棣富也選具
  數也如左氏言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内外各有威
  儀也賈誼言接君臣上下兄弟内外以事各有容
  止是也衛之仁人其行事未嘗變其所守使常人
  遇其讒譖則必失措矣安能堅過於后乎安能平
  過於席乎安能不失其守乎仁人之心其堅如此
  以見夷險不易其操也孔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爲
  諂孔子事君惟盡其恭而當時之人尚指以爲諂
  豈遂變其節也憂心悄悄愠千羣小或以爲見怒
  於羣小或以爲仁人愠于羣小家語云小人成羣
  斯足憂矣是仁人見怒於羣小也孟子曰憂心悄
  悄愠于羣小士増玆多口是仁人怒羣小之人也
  二說皆通閔病也言爲小人所病者多矣蓋言爲
  小人所譖也觀此可以見小人之情狀旣肆其譖
  言巳病君子而小人得志又從而侵侮之以見仁
  人之不幸也仁人旣爲小人所譖安而思之寤辟
  有摽言寐而拊心也摽說文曰擊也日乎月乎何
  迭而微也歐陽以爲日居月諸胡迭而微猶言日
  朘月削也遂以鄭說爲不然然觀干月之交詩曰
  彼月而食則維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蓋言月
  則微矣日未嘗微也今日月皆微以見其失常也
  君猶日也臣猶月也小人用事則君將失其權矣
  故吿之曰日未嘗微今乃日月皆迭微是失其常
  度也惟其如此故我之媿辱如衣之不澣濯也雖
  然如是靜言思之不能奮飛以小人讒譖又爲小
  人侵侮冝可以去國也然猶不能奮飛而去以此
  見仁人之用心也鄭氏曰不遇於君猶不忍去厚
  之至也此說得之孟子不遇於齊王三宿而後出
  畫此可以見其情也孔子曰吾於柏舟見匹夫執
  志之不易觀柏舟之仁人爲羣小之所讃未嘗以
  夷險易其操雖則如此亦未肯輕去其國此以見
  仁人之如是也欲觀諸柏舟當觀屈原之離騷其
  言憂國之將亡徬徨不忍去之辭使人讀之者皆
  有憂戚之容知離騷則知柏舟矣
  黃曰君子旣不爲時君所用又爲小人所侮則亦
  可以去矣而君子乃有惻然憂國不忍舍去之志
  鄭氏曰不遇於君而猶不忍去厚之至也此說得
  之孟子不遇齊王三宿而後出晝曰於予心猶以
  爲速王庶幾改之予日望之屈原離騷之作言國
  將亡有徬徨不忍去之辭亦此志也孔子曰吾於
  柏舟見匹夫執志之不易
  緑衣衛莊姜傷已也妾上僭夫人失位而作是詩也
  緑兮衣兮緑衣黃裏心之憂兮曷維其巳緑兮衣兮
  緑衣黃裳心之憂兮曷維其亡緑兮絲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無訧音尤兮絺兮绤兮淒其以風我思古
  人實獲我心
  李曰並后匹嫡大都偶國亂之本也並后爲亂之
  本者如幽王以申后爲后繼而又寵裦姒晉獻公
  之寵驪姬唐髙宗之寵武后皆爲國家之禍如齊
  桓公可謂賢矣以内寵如夫人者六人雖有九合
  之功卒不免有五公子爭立之禍其死也尸蟲出
  於户外經時而殯則嫡庶之分不可不明也夫人
  於詩春秋皆詳著之如此詩與白華之詩隱元年
  書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贈僖八年書禘
  于太廟用致夫人皆所以正嫡庶之分也莊姜者
  莊公之夫人也美而無子公子州吁乃嬖人之子
  也妾上僭者謂公子州吁之母子也惟州吁之母
  上僭故莊姜之所以失位此詩之所以作也緑兮
  衣兮緑衣黃裏緑間色黃正色靑赤黃白黑正色
  也綠紅碧紫驪閒色也東爲木木色靑故靑爲正
  色木刻土土色黃並所刻爲間故緑色靑黃也南
  爲火火色赤故赤爲正色火刻金金色白紅色赤
  白爲閒也中央土土色黃故黃爲正色土刻水水
  色黑故驪色黃黑爲閒色也白黑皆然今也以緑
  爲衣以黃爲裏則是綠色反見於外而黃色反隱
  於内此以見夫人失位也衣在上裳在下以閒色
  居上以正色居下亦以見妾上僭也國之有名分
  如人之有首足也首反居下足反居上何以爲人
  今嫡反在下妾反居上何以爲國名分之不正則
  國隨之亡故曰心之憂矣曷維其巳言憂國之心
  不能自巳也曷維其亡言其憂無時而亡也黃魯
  直曰曷維其巳言誰能巳之曷維其亡亡之祥也
  所謂曷維其亡正是上文曷維其巳之意不得以
  爲亡之祥也名分之不正固是亡之祥觀詩之意
  必不如是也毛氏以謂以絲爲本以綠爲末絲爲
  本者言如治絲本末不可易亦猶嫡妾尊卑之不
  可亂然以詩之上文觀之則其說不通矣不如王
  氏以爲絲本白也旣緑則不可復黃矣猶之皆女
  子也旣妾則不可以復嫡王氏之說固勝於毛氏
  又不如黃魯直以爲均是絲也旣緑則不可尚黃
  均是女也旣妾則不可復嫡謂尚黃則與上文合
  也蓋以女比黃緑者如序嫡妾之分如此之不明
  此君之罪也古人鄭氏謂制禮者不必以爲制禮
  也言古人之能正嫡妾之分故我思古人能使人
  無過差之行妾之所以上僭嫡者非妾之罪國君
  使之然也妾之所以能知尊卑之禮亦非妾之賢
  乃國君使之然也絺綌所以當暑今乃當淒風之
  時以待寒以喻莊公所以御莊姜者非其道也思
  古之人能使嫡妾貴賤各得其序此所以實得我
  之心也黃魯直以爲緑衣莊姜傷巳之詩也由後
  世言之則必曰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今莊姜之
  辭如此其心可知矣緑衣之詩但言妾上僭夫人
  失位以剌莊公不能正嫡妾之分而其辭意不失
  之迫切欲知詩之敦厚者當以剌詩觀之方其美
  之則未足以見其敦厚惟其剌之然亦辭不迫切
  故可以知其敦厚也
  黃曰並后匹嫡大都偶國亂之本也如幽王寵裦
  姒晉獻公寵驪姬唐髙宗之寵武后皆爲國家之
  禍齊桓公内寵如夫人者六人雖以九合之功卒
  不免五公子爭立之禍孔子於詩於春秋著之甚
  詳以此爲亂亡之基也漢髙帝欲立趙王如意若
  非張良四皓漢祚危矣故莊姜此詩亦是憂國之
  辭非但傷巳而巳且傷巳之詩則當曰夫何使我
  至於此極也今莊姜辭不迫切而有憂國之念欲
  知詩人敦厚者尤當於剌詩觀之
  燕燕衛莊姜送歸妾也
  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逺送于野瞻望弗及
  泣涕如雨燕燕于飛頡户結反之頏乎郎反之之子于歸逺
  于將之瞻望弗及佇立以泣燕燕于飛下上時掌反其音
  之子于歸逺送于南瞻望弗及實勞我心仲氏任而鴆反
  只其心塞淵終温且惠淑愼其身先君之思以勗寡
  人
  李曰衛莊公娶于齊東宫得臣之妹曰莊姜美而
  無子又娶于陳曰厲嬀生孝伯蚤死其娣戴嬀生
  桓公莊姜以爲巳子莊公死桓公立州吁殺之故
  其母戴嬀於是歸于陳此莊姜送歸妾而作此詩
  以見己志也燕燕鳦也燕謂之燕燕者孔氏云古
  人重言之漢書童謡云燕燕尾涎涎是也差池其
  羽毛氏云燕之于飛必差池其羽鄭氏釋之以謂
  張舒其尾翼也觀左氏所載晉人徵朝于鄭鄭人
  使公孫僑對曰謂我敝邑邇在晉國譬諸草木吾
  臭味也而何敢差池見襄公二十二年詳觀左氏此義則
  是差池蓋有異同之論故杜元凱以爲不齊也惟
  差池爲不齊貌則差池其羽乃是羽翼不齊也言
  戴嬀之歸國也莊姜送之相別之時故取燕之羽
  翼不齊以爲譬故下文曰頡之頏之飛而上曰頡
  飛而下曰頏下上其音飛而上曰上音飛而下曰
  下音其飛上下其音上下者是不齊也則差池當
  以爲不齊也將別之時亦如燕翼之不齊所以取
  以爲喻也鄭氏以頡頏爲興戴嬀將歸出入前却
  下上其音言其感激聲有小大其說誤也王氏以
  謂燕方春時以其匹至成巢而生之皆是求之過
  也子戴嬀也戴嬀之歸我乃逺送于野也將毛氏
  以爲行不如鄭氏以爲送如鵲巢之詩曰百兩將
  之亦是送也逺送于南陳在衞之南故逺送于南
  也按左氏曰婦人送迎不出門見兄弟不踰閾今
  此莊姜送歸妾乃逺行于野者鄭氏云舒己憤盡
  己情讀詩者當觀其意不可苛細繳繞如法家流
  也巳留而彼去稍稍更逺瞻望弗及故念之泣涕
  如雨也說文曰無聲出涕曰泣佇立以泣言久立
  而泣也實勞我心言思念之心勞也仲戴嬀字也
  任毛氏以爲大蓋按諸爾雅鄭氏謂以恩相親信
  蓋按周禮而言之當從鄭氏塞實淵深也惟其心
  之塞故不至於作僞惟其心之深故不至於浮淺
  温和也惠順也旣和且順又且善愼其身亦可謂
  賢矣終温且惠言終始如一也以舜之德濬哲文
  明温恭允塞所謂温者惟舜盡之所謂塞者惟舜
  盡之今戴嬀爲婦人而其心塞淵終温且惠亦可
  同於虞舜乎蓋所謂塞淵温惠者亦如文王之稱
  文孔文子之稱文公叔文子之稱文雖文則同亦
  有上下之不同也戴嬀將歸之時猶思先君不見
  荅之故勸勉寡人寡人莊美自稱也其歸之時猶
  思先君勸勉寡人可以見戴嬀之温厚也楊龜山
  曰州吁之暴桓公之死戴嬀之去皆由夫人失位
  不見荅於先君之故而戴嬀猶以先君之思勸勉
  寡人可謂終温且惠也詩之敎温柔敦厚以先君
  見荅而能勉寡人此猶未足爲敦厚也惟其不見
  荅而能勉寡人非敦厚者能之乎
  黃曰王氏謂燕方春時以其匹至成巢而生子失
  時而去此說近之差池其羽箋註未是按左氏所
  載晉人徵朝于鄭鄭人使公孫僑曰謂我敝邑邇
  在晉國而何敢差池則是差池乃異同不齊之貌
  如頡頄上下皆是此類言其去國之時有回首再
  三不忍相別之意逺送于野古者婦人迎送不出
  門見兄弟不踰閾說者謂送于野者盡巳情舒巳
  憤殊不知詩人所謂至于野者不必以禮文求之
  若必欲泥其辭則泣涕如雨果如雨乎仲氏戴嬀
  字也仲氏不特其心之誠實淵深而其和惠之心
  終始如一自謹其身其歸時猶思先君以勉寡人
  寡人莊姜自言也觀此詩見其與商之三仁去就
  更相警戒各欲其自靖自獻于先王者無異國風
  雖變猶有如是之婦人此所謂先王之澤未泯而
  康叔之餘烈猶在也
  日月衛莊姜傷巳也遭州吁之難傷巳不見荅於先
  君以至困窮之詩也
  曰居月諸照臨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處胡能有
  定寕不我顧曰居月諸下土是冒乃如之人兮逝不
  相好胡能有定寕不我報曰居月諸出自東方乃如
  之人兮德音無良胡能有定俾也可忘曰居月諸東
  方自出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胡能有定報我不述
  李曰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寵而好用兵公弗禁莊
  姜惡之見左傳隱公三年若莊姜可謂賢矣以州吁之
  好兵莊姜知其必亂公乃不禁而莊姜惡之莊姜
  可謂知所惡矣惟其惡之所以遭州吁之難也州
  吁肆爲無禮此莊姜所以傷巳也遭州吁之難傷
  巳不見荅於先君者蓋禍所由皆由不見荅於先
  君使先君荅於巳則妾不得以上僭雖有州吁之
  暴何能爲哉惟其名分不正故州吁肆爲無禮而
  莊姜傷巳之不見荅於先君此日月之詩所以作
  也○日乎月乎照臨下土言日月之代明也自古
  多以日比君月比夫人蓋以日昱乎晝月昱乎夜
  君視外治夫人視内治相須如此故言日乎月乎
  所以相代而照臨乎下土今也莊姜不見荅於先
  君是不知日月代明之義也下土是冒方是照臨
  下土之意出自東方言日與月迭出於東方也東
  方自出亦是曰月出東方之意始則曰照臨下土
  旣而曰下土是冒始則曰出自東方旣而曰東方
  自出但顚倒其辭而便於韻耳王氏則以照臨下
  土爲日之與月相繼而生明以照臨下土下土是
  冒爲月之明雖有時而蔽虧不足以臨照然尚與
  曰中天而冒下土出自東方謂月雖不得中天而
  冒下土然尚與曰代出於東方是皆妄爲之說也
  乃如之人兮指莊公也言莊公去我而逝也毛氏
  以逝爲逮不如蘇氏以爲去言去我而逝不來其
  舊處也古故也逝不相好言莊公舎其舊而圖其
  新故舎我而逝不復相好也德音無良言所以遇
  於巳者無善道也父兮母兮鄭氏言已尊之如父
  親之如母非也所謂父兮母兮指莊姜之父母也
  凡人窮呼天疾痛呼父母今州吁之暴而莊姜傷
  己則呼父母言父母養我而不得遂其終也胡能
  有定言莊公之所爲何能有定乎其所爲無定則
  安然而不我顧寕不我報言巳之事莊公盡其道
  矣在莊公安然而不報之也俾也可忘鄭氏以爲
  使是無良可忘也其說旣曲矣諸家又以爲莊姜
  忘其莊公非也莊姜之爲人母其子之暴猶且念
  之莊姜慈於爲母豈肯忘莊公哉戴嬀之歸猶曰
  先君之思以勗寡人戴嬀不忘莊公莊姜豈忘莊
  公乎俾也可忘當是莊公言莊姜言使我果當忘
  乎是不忘而忘也報我不述言莊公報之不循理
  也述循也
  黃曰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寵而好兵公弗禁
  莊姜惡之若莊姜可謂賢矣及其遭州吁之難不
  責州吁而思莊公而自傷巳厚之至也窮呼天疾
  痛呼父母故曰日居月諸父兮母兮思之至而傷
  之極也寕不我顧諸家之說皆非此特言今日之
  亂安能有定乎我所念者憂其無定耳尚記其不
  我顧之事乎俾也可忘箋注之說尤爲害理諸家
  之說亦未爲安此但言我何時而能定使我憂念
  之心可以少忘也若莊姜可謂可以怨矣
  終風衛莊姜傷巳也遭州吁之暴見侮慢而不能正
  也
  終風且暴顧我則笑謔浪笑敖中心是悼終風且霾
  惠然肯來莫往莫來悠悠我思終風且曀不日有曀
  寤言不寐願言則嚏曀曀其隂虺虚鬼反虺其靁寤言不
  寐願言則懷
  李曰終日之風又且暴疾此以見州吁之暴也顧
  莊姜則又笑之此又莊公不能制之也柏舟之詩
  曰觏閔旣多受侮不少小人之於君子旣譛之矣
  又從而侮之此以見小人之情狀也州吁之於母
  旣肆其暴慢之心又從而笑之則是州吁無人道
  也如此謔浪笑敖此言謔之狀也故莊姜中心是
  悼也霾爾雅曰風而雨土爲霾孫炎曰大風揚塵
  土從上下也終風且曀隂而風曰曀終日之風而
  又且曀不見日光而又曀有者又也如春秋書十
  有一年孟子曰聖人有憂之是也曀曀其隂虺虺
  其靁終日旣隂矣而又虺虺其雷虺虺雷聲也凡
  此或言終風且霾或言終風且曀或言曀曀其隂
  虺虺其雷皆是州吁之暴如此莫往莫來毛氏謂
  人無子道以來事巳巳亦不得以母道往加之不
  如蘇氏以爲州吁往來皆不可常言惠然之時方
  肯來而又有都絕不來之時惟其無常如此故莊
  姜悠悠然而思之蓋子雖無道母之慈常自若也
  寤言不寐願言則嚏王肅云願以母道往加之則
  嚏跲而不行蘇氏以爲寤而思之則不寐願徃從
  之則有跲制而止之者然觀其文無有母道往加
  之文亦無有願往從之文則知詩之意但言莊姜
  之所願欲者跲而不行也莊姜之爲母寤言不寐
  則欲州吁之盡子道而州吁之暴慢如此則其願
  欲者不行矣願言則懷王氏則以爲思往而從之
  則跲思不往而從之則懷則是此二句爲二意所
  謂願言則懷者亦是上文言吾之所願者今則可
  懷傷也衛定姜衛莊公之嫡母定公卒夫人姜氏
  旣哭而息見太子之不哀也不納勺飲歎曰是夫
  也將不唯衛國之敗其必始於未亡人見左成十四年及
  衛獻公之奔也定姜曰余以巾櫛事先君而暴妾
  使余見左襄十四年則衞獻公之於母亦如州吁之於
  母也以衛之爲國而爲人子者多如此良可怪也
  母雖不慈子不可不孝子雖不孝母不可不慈如
  舜之父母或頑或嚚舜不以父母頑嚚之故而不
  盡其事親之道故往于田號泣于旻夫可謂盡爲
  子之道矣以州吁之爲人子恣其爲無禮而莊姜
  不以暴虐之故而悠悠我思可謂盡爲母之道矣
  爲人子者當如虞舜爲人母者當如莊姜然舜之
  父母始雖頑嚚而終也則厎豫則是舜之父母終
  能改過也州吁之暴而其母之賢如此而州吁曽
  不之省吕吉甫曰衛莊姜仁於爲嫡而爲嬖妾之
  僭慈於爲母而爲州吁之暴順於爲婦而爲莊公
  之不見荅若莊姜可謂大不幸者也不如是不足
  以見莊姜之賢蓋州吁謔浪笑敖無所不至而莊
  姜乃中心是悼非賢能如是乎
  黃曰州吁雖暴莊姜之慈自若也州吁謔浪笑敖
  而莊姜乃中心是悼州吁莫往莫來莊姜乃悠悠
  我思此如象之不弟求以害舜而舜也象憂亦憂
  象喜亦喜何嘗以象之不敬而易其愛弟之心哉
  吕吉甫曰衛莊姜仁於爲嫡而爲嬖妾之僭慈於
  爲母而爲州吁之暴順於爲婦而爲莊公之不見
  荅若莊姜者可謂大不幸矣不如是不足以見莊
  姜之賢
  擊皷怨州吁也衞州吁用兵暴亂使公孫文仲將而
  平陳與宋國人怨其勇而無禮也
  擊皷其鏜吐當反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從孫子
  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敕中反爰居爰處爰
  喪其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苦結反闊與子成說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呼縣反
  兮不我信音伸兮
  李曰左氏春秋傳曰宋殤公之即位也公子馮出
  奔鄭鄭人欲納之及衛州吁立將修先君之怨於
  鄭而求寵於諸侯以和其民使告于宋曰君若伐
  鄭以除君害君爲主敝邑以賦與陳蔡從則衞國
  之願也宋人許之於是陳蔡方睦於衛故宋公陳
  侯蔡人衛人伐鄭圍其東門五日而還見左隱公四年
  蓋州吁將兵於是役將以伐鄭必先與陳宋和而
  後進兵伐鄭也國人怨其勇而無禮者子貢問於
  孔子曰君子亦有惡乎曰有惡惡勇而無禮者蓋
  勇非可惡也無禮而後可惡爲人下者勇而無禮
  則至於犯上爲人上者勇而無禮則至於殘民此
  其所以可惡也孟子論好勇必言文王一怒而安
  天下之民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安天下之
  民而後爲勇此則勇而有禮也惟其有禮故所以
  安民非所以殘民州吁勇而無禮虐用其民其用
  兵也非所以安民適所以殘民此國人所以怨之
  也○毛氏云鏜然擊鼓聲也司馬法曰皷聲不過
  閶孔子云字雖同音寔異也踴躍用兵者鄭氏云
  此用兵謂治兵時徒見下文云從孫子仲平陳與
  宋以謂治兵時其說不然據序言用兵暴亂初不
  言其用兵之時也而毛氏又謂使衆皆踴躍用兵
  其說又不然據此詩中皆載其士卒怨歎愁苦之
  言如是其極而謂使衆皆踴躍用兵則序安得謂
  國人怨之也且如士卒之言不可謂之用兵若以
  爲使衆皆用兵則序何言州吁用兵也蓋言州吁
  之心安於用兵踴躍欣喜而不自勝也先王之用
  兵出於不得巳故其興師也雖士卒樂爲之用而
  先王之心不以爲樂今州吁之用兵國人皆怨之
  而州吁之喜常自若也詩人以踴躍形容之可謂
  善著語矣兵凶器也戰危事也以言器之凶事之
  危而州吁且喜之則其爲人可知土國城漕言國
  人皆執役或役土功於國者或築城郭於漕者漕
  衞邑也定之方中序言野處漕邑載馳言露於漕
  邑是也南行者南行而伐鄭也蓋役土功於國者
  非不勞苦而獨得處於境内今我乃從君事行役
  於境外其勤勞可知也彼雖在境内猶免死亡之
  憂我之在外死亡未可知雖欲爲土國城漕之人
  不可得也夫州吁之暴亂内則興土功之事外則
  興兵伐之事想其當時之人民安室家者無幾矣
  民生斯時何其不幸也孫子即公孫也仲言其字
  也孔氏曰經序國人之辭旣言從於文仲不得復
  言從公孫蓋欲陳其辭也平陳與宋者先平陳與
  宋而後伐鄭也不我以歸懼其南行不得以歸也
  憂心有忡毛氏曰有忡猶衝衝也爾雅曰忡忡憂
  貌言憂之甚也爰居爰處孔氏曰從軍之士懼不
  得歸言我等從軍或有死者病者有亡其馬者則
  於何居乎於何處乎於何喪其馬乎若我家人於
  後求我往於何處求之當於山林之下求之也此
  說是矣此蓋軍士出師皆爲必敗之辭也契闊毛
  氏以爲勤苦王氏以爲離合二說不同若從王氏
  之說則下文殊不相貫王氏之意則以死生患難
  相救而又以闊爲離是又有時而離也安能同其
  患難乎鄭氏以謂與其部伍死也生也相與處勤
  苦之中而王氏從其說王肅以謂衛人從軍者與
  其室家訣別之辭歐陽從其說蓋上章言爲士卒
  必敗之辭此則室家相訣別之辭也蓋言生死勤
  苦將謂與子成相說愛之恩而又與偕老今不然
  此怨悵之辭也闊逺也不與生同活也而鄭氏謂
  軍士棄其約離散相逺故吁嗟之闊兮汝不與我
  相救活傷兮此說不然蓋鄭氏解上文皆以爲部
  伍相約其失如此當從歐陽之說曰因念與子生
  死勤苦無所不同本期偕老今則闊別不能爲生
  此說是也然下章則以洵爲洵音以信爲信音伸以
  謂吁嗟我心所苦如此可伸而在上者不我伸而
  蘇氏之說亦然其說與上下文不相貫毛氏之說
  曰洵逺也信極也蓋吁嗟洵兮亦如吁嗟闊兮不
  我信兮言其志不得伸也古人以好兵譬好色未
  有好色而不亡其身未有好兵而不亡其國秦始
  皇之用兵可謂屢得志矣然用兵不巳卒至於喪
  其天下蓋恃其兵者不有敵國必有蕭牆之禍要
  之皆未免於敗亡也州吁之用兵暴亂國人怨之
  則其敗亡之徵巳見矣冝其見殺○春秋書衛人
  殺州吁于濮見好兵不得眾也眾仲曰州吁阻兵
  而安忍阻兵無眾安忍無親眾畔親離難以濟矣
  夫兵猶火也弗戢將自焚也夫州吁弑其君虐用
  其民於是乎不務令德而欲以亂成必不免矣亦
  見隱公四年觀擊皷之詩則衆仲之言豈欺我哉
  黃曰州吁弑其君而虐用其民兵凶器也而州吁
  則踴躍用兵詩人以踴躍二字見其好戰喜兵之
  志先王之用兵出於不得巳雖士卒樂爲之用而
  先王之心有不忍爲者焉今州吁内則興土役外
  則好兵戰詩人謂土國城漕我獨南行則見其國
  人皆勞而巳尤甚也故憂其不得歸於室家肝腦
  塗原野自此章而下皆從軍者與室家訣別之辭
  國人之怨州吁如此所謂阻兵無衆安忍無親衆
  叛親離難以濟矣春秋書衛人殺州吁于濮曰衛
  人殺之其意可見
  凱風美孝子也衛之淫風流行雖有七子之母猶不
  能安其室故美七子能盡其孝道以慰其母心而成
  其志爾
  凱風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夫天母氏劬勞凱風自南
  吹彼棘薪母氏聖善我無令人爰有寒泉在浚音峻之
  下有子七人母氏勞苦覲胡顯反睆華板反黃鳥載好其音
  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李曰此蓋七子之母爲衛國淫風所化雖有七子
  之母猶不能安其室七子乃能反躬自責盡孝道
  以慰其母心使母得留於家而不復嫁此詩之所
  爲作也夫善養志者人子之職七子能盡其孝道
  以慰其母心而成其志此正人子當爲者也〇爾
  雅曰南風謂之凱風李巡曰南風長養萬物萬物
  喜樂故曰凱風凱之爲言樂也棘心棘木之心也
  說文曰棘酸棗也大曰棗小曰棘孟子曰養其樲
  棘即酸棗也天天少壯也如桃之天天是也劬勞
  病苦也爾雅曰劬勞勤苦也喜樂之風自彼長養
  之方而來吹彼棘木之心有至於天天而興寬仁
  之母以已慈愛之情養我七子之身故七子皆至
  少壯而棘木之難長者凱風吹而天天猶七子亦
  難養慈母養而成長我母實亦苦勞也棘薪者毛
  氏曰棘薪其成就者言凱風自南吹彼棘木至於
  成薪猶母養七子至於成人以見其母之聖善也
  而七子自謂我無令善之人也聖善明智之稱不
  必便如聦明齊聖如聖人之聖也禮曰六德智仁
  聖義中和則聖善者亦仁智之通稱也在浚之下
  猶有寒泉而浚蒙其澤今也有子七人無益於母
  氏凡此皆自責之辭言已曽寒泉之不若也一云浚
  水出浚儀東經邶邑入濟今祥符掘井於浚之傍而得泉者實浚之滋也
  喻巳之成人實母之生育也孔氏曰母之欲嫁者本爲淫
  風流行但七子不可斥言其母淫故言母爲劬勞
  而思嫁也此說得之矣睍睆好貌也言黃鳥猶有
  好音以樂七子無語以慰母心歎黃鳥之不若也
  凯風之詩灼然甚明讀之孝愛之心油然生矣母
  之欲嫁由衛國淫風所化不安其室非七子之罪
  也七子乃引咎自責蓋負罪引慝理所當然也舜
  之父頑母嚚非舜之罪而舜乃負罪引慝祗載見
  瞽瞍蘷蘷齊慄至於瞽瞍亦允若若其引咎於巳
  乃所以求愛於其親七子乃引咎自責卒使其母
  之留可謂能孝矣夫孝盡事親之道惟舜能之當
  變風旣作之時七子能負罪引慝而使其母安於
  其室於舜則庶幾矣可謂難能也孟子曰凯風親
  之過小也小弁親之過大也親之過大而不怨是
  愈踈也親之過小而怨是不可磯也愈踈不孝也
  不可磯亦不孝也自常情觀之當父母有過又當
  權其輕重親之過小當如凱風親之過大當如小
  弁若孟子者可謂深於詩矣孔子曰詩可以興可
  以觀可以羣可以怨然亦可以無怨吾於凱風小
  弁見之矣
  黃曰此一詩皆孝子自責之辭七子之母爲衞淫
  風所化而不能安其室此母之過也孝子不斥母
  之過而誦母之劬勞負罪引慝以爲七子而不能
  安一母曽寒泉黃鳥之不若也故爲此詩以自責
  已而卒能感其母以不嫁此大孝養志而序者所
  謂成其志也嗚呼吾觀凱風之詩而歎其有虞舜
  之遺風也夫父頑母嚚非舜之罪而舜負罪引慝
  其愛親之念皆寓於南風之歌豈非南風長養萬
  物如父母之於子其恩豈可忘乎孟子曰凱風小
  弁詩見李講
  李迃仲黃實夫毛詩集解卷第四
  後學成德挍訂
  巴陵鍾謙鈞重刊

知识出处

李迃仲黄實夫毛詩集解四十二卷

《李迃仲黄實夫毛詩集解四十二卷》

宋李樗、黄櫄撰,吕祖謙釋音,《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已著錄。李、黄兩書皆博取諸家訓釋名物文義,末用己意為論斷。體例大致相同,似乎乃相繼而作,互相補苴罅漏而已,故得以倂為一書而不甚相悖。祖謙者,字伯恭,生於婺,人稱東萊先生,南宋著名理學大家之一,編有《古周易》一卷,四庫館臣已著錄。凡呂氏「釋音」,皆置于《毛詩》經文之中,如:《關雎序》「關雎,后妃之德也」,「雎」字下音釋「七胥反」;《葛蕈》「施于中谷」,「施」字下音釋「以豉反」。呂氏此書音釋,多因陸德明《毛詩音義》,且悉與《呂氏家塾讀詩記》相同。如,《卷耳》「崔嵬」,陸音:「崔,徂回反;嵬,五回反。」案:《讀詩記》與此書皆同。然偶見反切用字有别,音却同也。如《卷耳》之「卷」字,陸音「眷免反」。《讀詩記》及此書皆音「眷勉反」。案:免、勉音同。或有異於陸者,蓋宋世以其時讀音易之。如《卷耳》之「虺」字,陸音「五回反」。《讀詩記》及此書皆音「呼(户)回反」。案:五,疑紐;呼,匣紐。蓋宋世疑、匣一等字音相溷不别矣。《釆蘋》「維鏡及釜」之「鏡」,陸音「其綺反」,《讀詩記》及此書皆音「宜綺反」。案:其,羣紐;宜,疑紐。蓋宋世羣、疑三等字音相溷不别矣。據此,知此書「音釋」蓋本出於《讀詩記》,李氏、黄氏采之以爲「音釋」,非祖謙實有此作也。雖然,存之與《讀詩記》相校,亦有所裨補焉。此書見納蘭氏《通志堂經解》本,刻於康熙十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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