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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山教案

“教案”是帝国主义利用宗教侵略中国,引起人民反抗而酿成的案件。鸦片战争后,美、英、法、德等国利用不平等条约,加紧派遣天主教和基督教传教士深入我国各地,进行侵略活动。传教士经常强占土地,包揽诉讼,欺压人民,激起人民的公愤和反抗,发生了捣毁教堂或冲击传教士事件,即所谓教案。发生在1898年深秋,至1899年春天的神山教案,就是其中一例。这时,正是徐州、巨野两地教案刚刚平息,义和团朱红灯在长清、在平、平原一带反洋教斗争风起云涌之际。神山教案以其特有的地理位置和斗争威势,配合了山东人民的反帝斗争。

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神山属郯城县辖(现属苍山县)。当时的知县名叫苍尔爽,此人虽系清政府官吏,但对外强入侵、洋教为患颇有不满,只是不敢抗争。可他手下的一班人却多是依附洋教,贪脏枉法之徒,衙役兼勇目王德成,早年入教,为患县政,“动辄诬良为盗”,威迫百姓“弥罪”,借以大发横财。皂班王建功。是曾因诈懦欺弱而被革职复用的小丑。稿案帮办朱门政,官虽不大,可“三班六房在其掌握,历任知县尽受其蒙蔽。”这一伙败类勾通洋人,经常制造事端,危害县民。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春,郯城、兰山两县奇旱,青黄不接,民命无保。曾有记载说:“哀鸿遍野,饿死者不计其数。”四乡饥民,迫于生计,便结伙前往富有之家借粮,以求度生。清、政府仍不顾人民死活,巧立名目,横征暴敛,苛捐杂税繁多。地主豪绅也强加地租。富商巨贾则开设当铺,高利盘剥。更有甚者,德国传教士戈巴德主宰神山、西庄教堂,用拉拢、收买等卑劣手段广收教徒,将一些地痞、恶棍、封建势力拉入教内。这些人“借洋教为护符、包揽词讼,凌轹乡里,又或犯案惧罪。借为逋逃之蔽,而教士则倚为心腹,恃作爪牙。凡遇教、民究案到官。必为间说.甚已多方恫吓,……平民饮恨吞声,教徒志得意满。”教士戈巴德还伙同洋人布恩溥一起,垄断洋行,抬高物价,囤积居奇,加重广大民众负担。四乡群众实在忍无可忍,便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反洋教斗争。

神山反洋教斗争(即史称的“神山教案”当地群众叫“抄洋教”)的主要首领是杨清贤、宓保仁、杨振德、胡兆清、刘盛贵、付洪勋等人。杨清贤原系黄山屯(现属苍山县磨山镇)人,少年随父逃荒,投奔到姥舅王家,在神山落户,以开酒店为生。杨清贤虽不识字,但为人正直,好打不平,且又能言善说,曾当过神山圩长,在地方上颇有威望,与知县苍尔爽是仁兄之交。后因规劝洋教徒王方凯改邪归正,而被洋教欺压凌辱。

王方凯是神山村一个青皮二楞。入教后,便与神山教堂掌事李经邦勾结在一起,跻身“看青”,敲榨百姓,鱼肉乡里。杨清贤曾多次规劝,要他改邪归正。可王方凯不仅不听劝告,竟反恩为仇,多次借洋教之势,与杨清贤为难。一天,王方凯借"看青”之机,有意把杨的一头毛驴推进村西土井内淹死,并扬官:“谁敢找我的事,要他狗命!”乡里百姓,实在看不下去,纷纷指责德国神甫袒恶护邪。在社会的舆论下,戈巴德假意把王方凯赶出教会。对戈巴德的这一做法,人们将信将疑,公举杨清贤面见戈巴德探听虚实。当杨清贤告诉戈巴德准备到县衙控告王方凯时,戈巴德当场表示:“教堂决不过问。”

王方凯得知杨清贤要到县衙告他,便来了个“先下手为强”。他串通李经邦,将杨清贤强行架走,罚钱二十吊。令杨跪行教堂求恕。事后杨清贤自觉戈巴德表示不再过问,便放心去县衙告王。知县苍尔爽随即捕拿了王方凯,准备问罪。可是第二天,未及审讯,李经邦就拿着戈巴德的名片把王方凯要回去了。杨清贤一听,气愤地奔进县衙找苍尔爽询问。知县叹气言道:“我没办法,强不过洋人啊!”当杨清贤问他怎么办时,苍尔爽只说:“回去随你的便吧!”

这时,义和团斗争的烈火越来越旺,清政府迫于洋人的压力,谕令地方大办团练,以防范义和团。杨清贤得知这一消息,便想借操办团练之名,剿灭洋教,为民除患。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深秋的一天早晨,一阵炮响,震惊四乡,只见北大山顶一面红旗迎风飘扬。“杨清贤在北大山竖大旗,亮会抄洋教了!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四乡民众奔走相告,人们手拿木棍、大刀、铁锸、火枪等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杨清贤当时五十多岁,高个子,看上去很有武士风度。只见他站在庙堂台前,激动地申诉了农民受苦之深,历数了洋教种种罪行。他的讲话使群众激动得齐声高喊:“抄洋教!”、“撵走洋人!”当杨清贤提出官兵来了怎么办时,宓保仁说:“大哥,咱四个山头都有人,怕什么?官兵来了咱就打!”在乡亲们的呼喊声中,杨清贤激昂地对大家说:“好,我杨清贤领着大伙反了!不过这次只抄洋教,均分作恶教徒的浮财、粮物,不伤人命。所抄财物一律集中大街就地均分。保仁弟带人向南,兆清弟带人向西,神山一路跟我到西庄捉拿戈巴德!”一声令下,群情振奋,怒吼着奔下北山。

西庄在神山的东面,是这一带最早的天主教传播地,教堂也比神山设得早,外国神甫常来这里聚会、讲教、议事,平时派汉人教徒掌管。德国神甫戈巴德主管神山、西庄一带教务多年,他不仅有权有势,而且依仗洋枪,放纵邪恶,早已引起人民的愤恨。杨清贤本来打听着戈巴德住在西注,可当他带人来到西庄时,却扑了个空。原来洋人早已闻讯,潜逃临沂城里去了。乡民们气愤至极,一怒之下捣毁了教堂,均分了粮钱,散发了什物,才重回神山街。

“抄洋教”的消息一传开,四乡纷纷响应。不几天,神山、磨山一带,方圆几十里,即达两万多人,真是“应者如流,无不乐从”。而洋教徒这时却是惊慌失措,胆战心惊。有的甘愿拿粮出物,求免抄家。有的主动自首,以求宽恕。抄教乡民,善恶分明,从不乱来。当时有兰山县有个叫董小斋的乡绅记载说:“闹教均粮,闻尚无任意强人讹诈等事情。”但对少数特别坏的人,也给了的严厉打击。据《沂州教赔款清单》记载:被“均分谷的共有二百三十家之多”耿家庄有个余三,平常借洋人势力作恶多端,谁得罪了他,他就罚人酒席。喝酒时,被罚罪之家请两班子喇叭吹奏,还得跪着谢罪。这次抄教,他居然反抗,骂人,因而激起公愤。群众不仅分了他的家产,还挖了他的双眼,以示惩戒。这年春节,各庄热闹非常,真是“村村锣鼓响,家家爆竹声”。人们高兴之际,顺口唱出“正月里来是新年,神山反出个杨清贤。杨清贤,是好人,抄洋教,救穷人。”这发自内心的歌,表达了人民群众对抄教斗争的衷心拥护。

神山人民的抄教斗争,象一把利剑剌向洋人、洋教。洋人似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宁,德国驻山东南路教主安治泰当即电告北京,要清政府“严加镇压”,沂州府则饬令郯城知县苍尔爽派兵“飞驰神山捕拿”。但所派王德成出师不利,仓惶而回,后苍尔爽不得不亲自前往。杨清贤听说苍知县亲临神山,便派专人把他接上北大山。苍尔爽本想劝说杨清贤“息事宁人”,但听到兄弟誓言,看看群众声势,也只好垂首叹息而归。

官府两赴神山无效,洋教士恼羞咸怒,迫令沂州府撤换了苍尔爽,另派余则达到郯城接职。余则达原是一个诡计多端,依附洋人,镇压农民运动的刽子手。他一到任,先是从沂州府搬来官兵镇压,后又勾结德国侵略军从日照杀来。但是四乡民众,团结一致,采用了“官去则散而为民,官回则聚而为军”的战术,进行了坚决的抵抗斗争。光绪二十五年(1899)三月,一千多民众赶到县城,围门声讨余则达,搅得宦府不安。余则达为避乡民入城起事,连这年的城北无斋庙会也宣布停止了。

强压无效,余则达又施软策,来了个“不偏教,不袒民”的假公允,还假惺惺地劝说富有之家“匀粮食作饥民之食”,以此收买人心。待形势稍一平静,余则达即暗施杀手。他一面从沂州搬来马金叙的官兵作策应,一面派帮统杜衢以“查验积谷,赈济”为名,诱捕各路民众首领。就这样,宓保仁、陈际阶、胡兆清、刘盛贵等先后被投入县牢。而杨清贤也只得在乡亲们的掩护下,外走他乡。不几天,官兵大队人马血洗神山四村,围抄杨家。杨家老小在乡亲们的帮助下连夜逃出。杨清贤的大儿子身受刀伤,但仍奋不顾身挟持七弟,最后也越墙而逃。

由于中外反动势力的勾结,历时半年之久的有组织、有领导的神山反洋教斗争被平息了。但是,群众自发的反洋教斗争却始终没有停止。当几位首领被捕之后,几千民众曾围聚县衙作保求释。洋教徒于振海借势欺人,企图报复,结果被兰山县农民陆乾等人架出处:死。在沂州府议结期间,有三个胡作非为,调戏民女的教民,也被群众暗地击杀。一起起或明或暗的斗争,使洋教徒们惶惶不可终日,连知县余则达也自供:“卑职日夜思愁,难以寝舍。” 不久,即求调脱身,沂州府又复用了苍尔爽。

沂州府议结神山教案时,正值义和团兴盛之际。清政府迫于形势,生恐势态扩大,只得向洋人赔偿银两,释放了被捕民众首领,草草结束了此案。

杨清贤出走之后,先在底阁(现属枣庄市台儿庄区)一带住了几年,后又回到神山为民。知县苍尔爽于教案议结后,曾赠送杨清贤木匾一块,上写"急公好义"四个金色大字。民国十七年(1928年)八月,杨清贤病故于神山西南村,卒年八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