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卫市图书馆

散步其实是心在游历。 心境浮燥的时候把一种难以排谴的抑郁倾注在缓慢的步履里，神思会像游丝一样让你的心绪飞得很远。在一个难得有闲暇的周末的傍晚，我来到居住过七年的海原县公安局大院。四周静得出奇。院落的东西两侧面对面新建起的两座不大的办公楼的磁砖在夕阳的余辉里泛着青白的光。如今的大院虽然已经荡然无存，而那段逝去的岁月在记忆深处却很难抹去。 大院原来坐落在公安局老办公楼的北侧，有三排横着的陈旧房屋，中间的一条四五米宽的沙石通道直指看守所的前门。看守所墙壁的高大与大门的低矮形成鲜明的对比，说是大门看起来更像是一眼安装了铁门的窑洞。或许是这样的缘故，人们常常把进监狱戏称为“进洞”。道路两旁杂乱无章地生长着一些多年来没有修剪过的松树。看到这些松树让人不可能把它与高洁、挺拔和桀骜不驯等字眼联系起来，倒有几分旁逸斜出的怪诞想法。那时大院里住着近二十家人。房子都是七十年代兴建的土木结构的白墙灰瓦的平房。由于经历了一些年月，墙皮支离破碎，屋顶杂草丛生。在没人或夜深人静的时候，用芦苇杆打的顶棚里不时会有老鼠嬉戏。有的屋子因年久而地基下陷，手指宽的缝隙显眼地点缀着土屋的沧桑。有时由于潮湿而生出的小虫子会爬出来与人争夺生存空间。女人们往往惊恐万分，男人们因打扰了自己的酣梦，把生气倾注在对小虫子的拍打上。一阵骚动后，重新钻进还有几分暖意的被窝里，想得最多的还是期盼着有一套没有干扰的房子。 这也是我们饭后茶余最有诱惑力的话题。对未来的向往，会让人很快忘却虫子的惊扰和不快。 在别人的眼里，大院就是平民区， 说起住房，亲朋好友压根儿就不好提及大院的土屋。日子是苦了点。或许正是那种贫困无忌的生活，才使我们过得很开心和十分的自在。大院里原来大都住着些年轻人，每逢晴朗的日子，人们的心情似乎都很好。男人们会三五成群地坐在院子里，往往是夏天躲在凉爽的角落，冬天聚在暖和的地方，没有主题地说着认为感兴趣的话题。女人们也凑到一起织毛衣或“骂”自己的丈夫。 孩子们你追我赶地，忽儿跑到这里，忽儿又跑到那里。有时候，几家人会把饭菜凑到一块，热热闹闹地吃顿集体餐； 或者在端起自家的饭碗时，如果闻到邻居们饭菜的香味，也会“死皮赖脸”地跑过去吃上几口。在院子里的篮球场地改造后近两年的日子里，我们经常把院子里的人组织起来，分成好几个组打篮球擂台赛。女人、孩子们也是远远地看，只要有这支观众，丈夫们就会更加地投入和拼命，龙腾虎跃地在水泥地上来回“驰骋”。冬天居住在大院里倒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优越感，生了火的土屋格外暖和，我们经常厮守着火炉信马由僵地聊天抬杠，任凭蓝色的火焰像舌尖般地舔红炉壁。 在一个盛夏季节我离开了大院。 搬走的那天上午刚下过一阵小雨，空气里散发着潮湿的气息。院子里的人几乎都来了。不管是工作调动，还是乔迁新居，只要有搬家的迹象，那怕不告诉任何人，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前来送行。这也是我们多年来形成的最起码的礼仪之一。把我送到新居后不久， 雨又下起来。他们坐着那辆白色的车消失在雨雾的巷口时，偌大的庭院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从未有过的孤独包围了我。年底，大院被列入统一规划后，这对大院的人无疑是个恶讯。那段日子，大家的心情都很坏。有的人在揭去屋顶的残垣断壁里徘徊。不知不觉想起了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句子，使我牵挂起大院里我的那些善良真诚的左邻右舍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