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原市图书馆

这些年来，不论夜谧人静之时，还是喧嚣哗然之刻，都有那似续似断，千折百转、如泣如怨的“唉哟哟”萦绕心头，而且每次都颇不由己地让人咂一阵子嘴巴，并将舌尖上一层淡淡的涩味咽回肚去。
  这“唉哟哟”是家乡“花儿”中的一句垫词。家乡“花儿”一般四句一唱，首句起兴，次句传情，接着来个叫人心颤魂抖的“唉哟哟”，再将次句重复一遍。如“麻豌豆开花吐黑血，心有冤愁给谁说，唉——哟——哟——心有冤愁给谁说！“
  头一次听这首“花儿”，是在刚换牙的时候。那天，我盯准了山柳伯家院里一窝麻雀。我刚爬墙进去，就听屋里抖抖地颤出一声“唉哟哟”。我隔着门逢往里看，山柳伯一盅一盅地灌着酒，一遍一遍地哼这首“花儿”。那样子，那腔调，隐隐中让人全没了掏麻雀的心劲。
  记得当天回家我向父亲学说了这件事后问：“你说山柳伯怪不，心上有冤愁给谁还不能说，自个闷在家里唉哟哟得人连麻雀都没掏成。”父亲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粗大的喉节咕咚响了一下说：“唉，你山柳伯是个好人，却好端端给戴上了帽子。”我更加不解地问：“戴上帽子冬天保暖、夏天遮凉，有啥冤愁和唉哟哟的。”父亲瞪了我一眼说：“去，还没到你娃唉哟哟的时候！“我听了生气地说：“哼！我生生不唉哟哟！”
  谁知几十年后，好多次不由我地想“唉哟哟”几声，但我都强忍了，不知是为了信守诺言，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可在昨天晚上，不由我想放开嗓子，面对苍苍大地和渺渺夜空高喊几声唉哟哟，但我终究没有出声，只将不知何时溢出的眼泪向霜浸露染的鬓角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