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原市图书馆

突然间，一阵急似一阵的沙沙声敲击着我的耳膜——呀，风雨又来了！
   唉，说起来也实实在在地说不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开始怕风雨了，特别是夜间骤然降临的风雨，更让我心颤。那种不可名状的怕，攥紧了我的心。
   也许，是在我四岁那年夏天的一个夜晚吧——
   巨大的声响无情地撬开了我的眼睛，整个世界被装在一个滚动的大铁桶里。娘跪在窗下，痴呆呆盯着亮得刺眼黑得怕人的窗洞。又一道闪电，又一个炸雷，热辣辣、冷嗖嗖戳在我脆弱神经的脆弱处，我哇的一声哭了。娘转身抱紧我，又向窗洞凑去，斜射的雨柱钉在我脸上，我颤慄着，痉挛着……
   又一声炸雷震开房门，紧随着一道连天通地的闪电，娘惊呼着扑下炕，我哭得岔了气——后来，才知道就是那个晚上，父亲被扣上一顶什么帽子，而且要不是乡亲们苦苦哀求，只怕好端端地被关进了班房。
   细细说起来，这也许还不算主要的一次吧。
   记得几年后的一个暴风骤雨的夜晚，我和娘被两个疯颠颠的小伙子从家里赶出来，吆着去游什么行。娘曳着我来到亮着灯的泥场里。斑驳的大字报浸在泥水之中，已经决然分不清什么白纸黑字，只混沌沌昭示着混淆了的黑白。一个粗胡子撑在灯下，沙哑着嗓子喊着什么，淋湿的牛皮鼓响出屁一样的声音。有几个汉子被架着胳膊拖过去，随后，一条黑狗嗖地从我身旁跃过，吓得我一下子钻进母亲的大襟里再没敢出来，两耳间，只有肆虐的风雨声轰鸣。
   多少年过去了，我提心吊胆地挤在风风雨雨的缝隙里。但一切终归过去了。慢慢地，我也觉得和煦的春风可爱，我也感到瓦蓝如洗的天空十分明丽，然而，那种对夜来风雨的惧怕，照旧执拗地缠绕着我的魂灵。这不，今晚一阵沙沙声，就彻底使我不能入睡了。我拉灯起床，披衣下炕。怪了，刹那间无籁无声。少有的疑惑使我拉开门，一抹弯月静静地挑在杏树尖上，满天星斗比赛着熠出爽目银光。低头看院子，更不见有落雨的痕迹。我回转身，看了一眼酣睡中也十分淘气的儿子，才明白方才是梦，也就暗暗觉着有点失笑，但终久没有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