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原市图书馆

雨，越下越大。车窗上的雨刷已经抵挡不住雨水的撞击而发出吃力的呻吟，雨水无孔不入，沿着吉普车的每一条缝隙直往里流，溅得车内湿漉漉的，公路上积水如潭，泥沙淤积，车轮直打滑，汽车就象一个醉双似的摇摇晃晃的在依山傍河的山道上行驶，稍有不慎就有栽入滔滔泾河里的危险。
  在这样的天气游泾源龙潭简直是在玩命。
  其实，龙潭我很熟悉。我曾不止一次涉足那里，给客人导游，在报刊上发表札赞文章。去的次数一多，一是少了些许新鲜感；二是龙潭似已名不副实，名闻遐迩的潭已被水库淹没，放荡不羁的泾河也被水库大坝拦成了一条涓涓细流。没有潭，没有水自然也就没有了龙潭的神韵，游起来没滋味。早就听说到了下暴雨的时候，龙潭才一展其真正的风貌。
  快到龙潭时，路被大雨冲断了，只好将车停在龙潭电站。几个工人闻讯出来站在尾檐下惊讶地瞅着我们——在他们看来，冒这么大的雨来闯龙潭简直不可思议。他们先是好意相劝，说山上的路已被泥沙理没，还时有塌陷的巨石落下来伤人，后见我们“一意孤行”，只好给我们借了三件雨衣我们谢了他们，一头扑进了雨中。
  坐在车内只是看到雨大，站在露天里则是实实在在地感觉到雨的猛烈了。你很难用语言来形容雨大的程度，什么大雨如注，倾盆大雨，飘泼大雨等等词汇在此刻都显得贫乏、无力。反正你只觉得雨水劈头盖脑向你袭来，激得你睁不开眼睛，厚厚的雨衣披在身上象披了一张纸，不消一刻就淋得透湿，浑身上下都是水，工友的话也不是危言耸听，通往龙潭的山路确实很险。路在几十米高的山腰间，一边是陡峭的悬崖，脚下是不到一尺宽的羊肠小道，断断续续的被塌下来的沙石埋没，我们踏着缓缓流动的沙石在险道上蹒跚而行，还得随时抬起头来留心悬崖上落下来的石头。我脚下不断打滑，身前身后不时落下好几块斗大的乱石，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双腿由不得自己簌簌发起抖来。心里一怕，脚步就犹豫，还继续朝前走不走？我一时没了主意。犹豫间，猛抬头，烟雨朦胧中，我看见有一群羊撒落在山间林从中，有一只黑山羊竟然攀上悬崖绝壁站在高高的山巅上，远远望去象一尊石雕，棱角分明地镌刻在天幕间，它居高临下俯视着我，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怯懦，神气十足地发出咩咩的嘲笑声，那种坚毅如盘，傲然自得的气势使我自觉形秽。豁出去了！我横下一条心、抖擞起精神继续朝前闯。
  雨中的龙潭果真景色不凡。龙潭内外早已库满渠溢，变成了水的世界，尤如一幅泼墨酣畅的山水画卷展示在我们的眼前；龙潭四周的山峰被水洗了个干净。山，翠得透明；树，绿得流汁；水，多得似乎要把整个龙潭浮起来，昔日干涸的河床涨满了水，汹涌、宽阔的泾河象一条黄龙穿山过峡，声震如雷；满山满沟悬挂着流泉飞瀑，象无数条小白龙在大海中嬉戏，好一个水底龙宫的景象。
  这才是真正的老龙潭，这才是传说中泾河老龙的居处，我忽然冒出这么个奇怪的想法。不是吗？朗日下的龙潭，尽管小还是那样青翠奇秀；峡谷还是那样雄奇壮现，龙潭的传说还是那样令人神往，但少了水，少了雨，也就少了龙潭的灵秀，那些在春和景明的日子游览龙潭的人是领略不到龙潭真正风光的。
  穿过缚龙洞，我来到水库大坝的桥面上，凭栏远眺，往日平静的湖面让暴雨激起千层涟漪，泾河上游冲下来的洪水与水库周围山崖上飞下来的流泉飞瀑黄、绿、白相间汇合在一起流入水库，使往日湛蓝的湖面变得色彩斑斓，象无数条游蛇在水面上流窜。脚下暴涨的洪水漫过滚水坝跌入深谷中，形成一道宽10米，长20余米的瀑布，飞金溅玉，烟气浩淼，实为壮观。人站在桥面上能感觉到整个大坝在微微地颤动。那种宏伟壮观的景致，那种磅礴澎湃的气势是我多次来龙潭而从来没有看到和感觉到的。我的心胸豁然开朗起来，心中充满了征服者的喜悦和经过拼搏才有的那种发自内心的自豪。我突然发现龙潭的心和我的心是相通的。原来龙潭也和我一样不甘于宁静的寂寞，喜欢沸腾的生活你看，龙潭在经历了长时间的羁绊和束缚之后，正以自己的方式渲泄自己的感情，那一池沸腾的多彩的湖水，该是它内心世界的写照：那一道飞流直下的瀑布该是它抑止的热情和积蓄的能量的释放！于是，我明白了。风和日丽中的龙潭已不再引起我的兴趣，急风骤雨中闯龙潭则更能激起我的热情，产生快感，这可以说是我一种现代意识的萌芽。不安于现状，不留恋舒适安逸，敢于冒险，敢于拼搏，在拼搏和竞争中体验生活和斗争的乐趣，这是作为现代人的一个标志。当然，我这里所讲的是一种积极意义上的冒险，谁能否认改革本身也是一种冒险？
  差不多的人都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敢闯龙潭虎穴。自然，他们也就永远无法体验那种只有经过冒险闯关之后才有的成功的欢乐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