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原市图书馆

我震惊了——尽管以前听人说过南部山区有些地方吃水比较困难，但当我从老乡那里讨得半小桶水的时候，我还是震惊了。
  那是一九八〇年夏天，我们物探小队在海原县干盐池勘测。一天，我带的水喝光了，嗓子还干得冒烟。于是，我提着水壶敲开了一户人家的大门。一个中年汉子站在我面前，他上下打量着我：“你找谁？”
  “不找人。我是地质队的，想找点水喝。”
  他犹豫了。我马上想起此地“宁让客人吃个馍，不让客人喝口水”的老话。
  “大！”带着稚气的童声从老乡背后传来。这时，我才看见他身后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我知道呢，老师说地质队是给咱找水的。”
  老乡马上热情地把我让进院子，小女孩飞快跑向屋里，拿出带绳子的水桶走到水窖前。老乡接过绳子把桶放进水窖里。我好奇地探头张望，水窖活象个细嘴烧瓶，底大口小。
  “这水是哪儿来的？”
  “雨水和雪水。”老乡提着桶出了窖口，说：“你缓一下，我去给你烧。”
  “还有人等着我呢，清水就行。”
  我从他手中接过了半桶水，准备向壶里灌。向桶里一瞧，吓了我一跳，水面上漂浮着羊粪蛋、树叶、烂草。
  “你们就吃这水？！”
  “嗯。”老乡点了点头。
  天，我怎么也想象不出，这块土地上的农民不仅靠天吃饭，而且靠天吃水。谁不想用上清澈卫生的自来水呢。可这里的人一年到头守着水窖，冒雨挖沟，忍寒背雪，为“天水”过少而发愁。在文明时代的今天，摆在面前的是半桶泡着羊粪蛋的饮用水，我心里隐隐作疼。
  小女孩用碗熟练地撇去水面的杂物，舀起一碗水：“叔叔，水可甜呢，你喝吧。”她双手平端着捧在我面前。水，浑浑沌沌。显然，她只是同咸水作比较。
  望着可爱的小女孩，我感到羞愧，作为一个水文地质工人，我狠不得一拳砸开地壳，让甘甜的地下水哗哗流出来。
  我接过碗，将水灌进了壶。向主人道了谢，默默出了大门。
  “叔叔，我们这里能找到水吗？”小女孩追出了大门，两眼望着我。
  “能”！我朝她有力地点了点头。
  （何富成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