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荒记事

知识类型: 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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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出处: 《永昌民间故事》
唯一号: 292034020220000488
专题名称: 讨荒记事
文件路径: 2920/01/object/PDF/292010020220000004/001
起始页: 0108.pdf
专题类型: 传说、奇闻

专题描述

下放 1961年,炼铁厂,因遇上灾难停产停办,工人下放回家解散,首要解决的是吃饭,当时口粮极缺的情形下,一个大饼可以换到一个大金镯子。甚至换走人家的一个大姑娘。在此形势下要想活命还有什么办法?只有逃荒要饭,才有生存下去的一线希望。 为了全家人的生存,我决定外出谋生。第一次当逛人出门讨要,瞎摸胡闹,无目的地走到武威的哈溪、天梯山、大洪沟、祁连山等山区。天赐其良机,无意中巧遇工友,原河西堡铁厂生活基地的多喜师傅。相遇相知倾诉衷肠:“多师傅啊!我们那个地方口粮极缺到了锅里没一把米面下锅,人们还在饥饿中挣扎着,无奈出门讨要来到你们这个地方,实在言不在人前啊。”我的诉谈后,得到了他的同情,热情地带我到原铁厂生产基地留守的几位师傅家中,介绍我回家的生活上遭遇的困境。取得了他们对我的热心关怀,打开了仓库清仓底子,为我凑集了小麦、青稞、杂粮一百多斤。并用车送到黄羊镇火车站,扒火车到截河坝下车,四十多里的土路,背粮一百多斤,足足走了大半天时间,天黑人静时才到家里。 这次的讨要是幸运的开头,见证了我的付出,肯定了人生价值,点亮坚定了自己和全家人生存下去的信心,鼓舞了活人的勇气。一个人在极端灾荒困境中,能维持一家人的生命,以自己的辛劳把全家人解救出困境,就是莫大的贡献。 血和汗 子牙卖面惊马绊,狂风一股刮上天。 蒙正背时去讨饭,可恨和尚饭后钟。 仁途骄子遭劫难,讨饭打工都一般。 游子散有血和汗,慷慨解难友谊在。 于是乎——心情极苦闷的失业者,离开了家门又一次踏上了讨饭的旅程,以自然景色的优美空灵来涤荡心中的不平之气。不几日沿门乞讨走到了古浪县界,那时的古浪山区道是未经大跃进食堂的冲击,群众的生活比较平稳。走过了古浪的阳洼、松山、黑沟、永丰台,到了丁家洼的一家门首,我乞求说:“大嫂给点吃的!大嫂给点吃的!”随即是“拦住它!拦住它”的声音!我赶忙抓住了驴缰绳,牵进院子里。原来是一妇女和一个半大姑娘,因往驴背上搭口袋,气力不足三摇两晃的撞着驴屁股而受惊跑出庄门,口袋掉下去砸着小姑娘的脚面上,哇哇直叫喊的笨猪一个,看不惯讨饭人,把驴拉到院门外,小姑娘捉住驴缰绳,扛来口袋搭在驴背上,疙里疙瘩的山药蛋很是不平稳,找来绳索系上肚带,娘儿俩赶着驴背篓子没说一声什么走了,真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笑,也许是山里人的风俗,也可能是不懂的礼数。 叹口气!只得前去再找人家讨要,走了不几步,那位大嫂调头回来,“这位爷!你是走亲,还是串门?”,“都不是,我是要饭的。”她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你能帮工吗?若能的话,我管你一顿黑饭。”点头同意的我跟她上了坡,走在半山腰,口袋滚下了驴背,若再搭上去还是不稳当的,便扛起了口袋走了没多远,就听:“行吧,我的地就是这块坡梁。”不解地我问:“大嫂!你既不带铧,又不拿镂,怎么个种法?”她却大笑起来,“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们的这种法是不用铧的,老祖宗留下来的习惯,把土豆装在篓子里边走边抽底,它就自动滚出来了,滚到哪种到哪,只要把它埋住就行,但必须是下有土壅上有水坑,接着湿气便出芽生根……。”那位小姑娘背着篓子示范起来了,果然是篓子倒土豆蹦蹦乱奔出来,三个一堆,五个一坑,数儿不等,在大嫂的指挥下,如法操作,没半天就把山药种籽种完了。 后两天来了狠劲,找来了驴鞍子,搭上了驮筐,再加上口袋,比起前日多了三倍;边干活边交流起情谊来了,大嫂问我:“你那家乡也种土豆吗?”,“也种,不过不像你们这样的种法,是用牛犁种,先将土豆有牙眼的地方,用刀子剐成三角形片子,尔后拉开沟,均匀的点上片子,撒上粪,有的也用牙坯栽种再扶起土垄,垄与垄之间拉开水沟,就算完成了种植,那种法出苗快,整齐,株与株不影响透风,受光好,每株结一个或两个土豆,个头大、产量高、亩产六、七千斤不成问题。在打尖歇脚的当儿,来到坡下水边,她娘俩虔诚的跪下捧水喝,我没法效仿,另想办法解渴。回到原地,只见一个中等个头的汉子,背着手,蹁着腿,摆着八字步走来走去,似乎寻找什么,象是检查什么?等转过身来,较大的嘴巴露出两颗大门牙,突出的额头上顶着烂帽子,拉得很低、很低,生怕人家看出驴头像,就黑脸面孔和体形,看是一个很熟悉的人,可这家伙走近跟前装作不认识我。便询问他妻,“今个怎种的这么快呀?”回话的是小姑娘:“是咱妈叫来这位叔叔给帮忙才提前哩。”他还是把我不当回事。 五天后晚收工回家天已黑了,刚到家的掌柜的耷拉着脑袋,拖着疲踏的身体走进门,脸色很难看,似病非病的倒在炕上,嘴里嘟嚷着不干了!不干了!我以为这家伙在耍什么手段,活干完了想打发我走吗?得问个究竟。他妻子道是很讲理,对我说:“他今天是受了人的羞辱,来家里发牢骚。”他好又把他从河西堡铁厂回家后,担任大队书记,生产队长们偷分粮食,反说庄稼收成不好,气得他撂挑子不干的全端出来,句句数落得他嘴低无言。“李叔你评评理,这书记该不该当?” “好你个丁大主任,当书记就得有耐心,遇事要冷静,不要有情绪,不干了的牢骚话说在家有啥用,这是你在铁厂当车间主任说过的话么。”这时的丁孝贤,一轱辘坐起来,“我瞭你是谁?原来是电工师傅李生奎呀!” “不错我是李生奎,昨天你在地上转悠时我就认出你了,我因是讨饭打工来到你家,不便急于认你,你夫人提起往事我才说这些话。” “唉!实在对不起,你在我家好几天了怎么没看出你?太慢待了,实在过意不去啊!”丁夫人说:“原来你们是熟人,”丁说“谁能想到你来我家,真是稀客。” “什么稀客,出门讨饭碰巧来到你家门首,亏是你好心的夫人收留我做帮工,也是我俩有缘相遇在你家,实属万幸!” “老弟啊!你是铁厂的青工领头人,怎么落到这般光景了?” “往事不堪回首啊!去年铁厂下马,工人下放回家,我已成了个村夫,家境提襟见肘,日月艰难只得出门讨要到你这里,家中不仅没有口粮,连下地的山药种籽都没有,实是寒心无意给你言谈。” “噢!你需要的土豆种籽,没问题我给你解决好了,”丁的慷慨,他夫人的同情。第二天早装满了一麻袋山药,一斗禾禾,还有熟食,说是给我的工钱,对他们夫妇的盛情终身难忘,仅有的砖茶,一件衣服留给了他们。丁孝贤套马车同几个打粮的人,顺便去古浪城看上学的儿子,送我到火车站,我扒上了火车,心想当天晚就可以到家,不料到黄羊镇车站被检修工赶下车来,撵出车站好远,不得靠近一点。 这就是讨吃要饭人的难怅啊!在那里耽搁了一天,直到晚间,好心的段师傅把我送上材料车收尾窒,截河坝站下车,趁天气凉快,背起要紧的山药蛋前行。走着走着,山里的山药蛋,不愿意离开它那个山里家,在我脊背上作起怪来,老是往下沉,撑上去走不了几步路就溜下去了,压的我迈不开步,好似乌龟爬坡,进两步退一步,实在费劲。又好似伸出爪子,长上了嘴在背上啃,爪子抓,蜇着揪心疼,满头上渗出了汗水,流到颈项夹背。 拖着吃力的脚步,天公又不作美,下起朦朦细雨,麻袋、衣服均被雨淋浸透,每前进一步,似窝牛爬坡费尽吃奶的劲,先是五百米一歇,后是三百米,一百米就歇一次,至到五十米就是歇一回,松口气,缓一缓。雨渐渐大起来,雨水、汗水、泥水一起顺腿直灌进鞋袜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水往外冒,脚底下踏不稳,把不住,老是打趔趄,索性把鞋袜脱掉,踏着泥浆路,迈着沉重的脚步,四十多里路足足走了七个小时才挨到家。不知是饥饿,还是劳累过度,也许是身体特别疲惫、乏困,迷迷糊糊的沉入梦乡。第二天中午醒来脊背、肩膀火辣辣的刺疼,又感觉汗水在淌,似乎雨还在下,睁眼一看,母亲和妻子守候在身旁,眼泪滴在脊梁上,湿润着粘在身上的衬衣,脱不掉,扯不下,不得不用剪刀剪开,又不得不留下膏药样的布片,结成一层硬硬的壳。这就是饥荒时农家人讨饭的过程,讨要山药的纪念,种地留下的记忆。 小事见真情 这次讨饭,我来到了天祝县打柴沟火车铁路工区碰运气,走在一家属区门前,两个小孩在生火,大的女孩不过六、七岁,小的男孩四、五岁。冷灶死灰,柴大煤硬,北京式生铁炉旁放着一木匣煤块,小姑娘忙着架柴添煤,扇子一扇烟冲眼帘而来,小手一揉一双乌眼,一对泪眼两个黑窝,一张汗脸,小手一擦抹成了个花脸,活像一只大花猫,过路人一看顿觉好笑。不掏灰、不开风门、不用小柴,靠点燃独柴难着,便给小孩帮忙生火。“家里有斧子吗?”我问,好机灵的小男孩皮球似的跑去从家里拿来斧子。转风口,抽死灰,风力助火,柴着火旺,加煤燃烧,两个小家伙高兴得手舞足蹈,情不自禁地大喊着“火着了!火着了!”顺着声音一对老夫妻走来。“怎么啦?这么高兴!” “姥姥,姥爷!妈妈罚我俩架火,老是不肯着”,小姑娘诉说着委屈跑到姥姥怀里。“多亏这位叔叔帮我们劈柴生火,瞧!这不很旺了吗?”“唉呀!我的小宝宝怎么弄成这般模样,活像个小花猫!还不快谢谢叔叔!”“小事一桩,不值一谢。”我的回话被老大爷接过话茬,“听口音不是咱这里人?” “是的,我是来这里谋生,找活干的,零活短工都行,只管顿饭就行。”同情的老人说:“青年人走到这一步,就是吃苦了……”孩子爸、妈下班了,又被他俩询问,“小伙子在外讨要,家中有人吗?” “有,上有老,下有小,是返乡的工人,眼下的光景不好过,只得这样。”我劈完柴,装满筐,拾掇干净,准备起行,听得说“留下来吃顿饭吧!”尝到要饭人也是人的味儿。靳大爷讲述着自己的经历:“青年人要饭极容易受人白眼,瞧不起。我十几岁给地主放羊,丢了羊被赶出门,沿街乞讨,夜宿屋檐,任人踩踏,常遭骂骂咧咧地欺辱;最可恶的恶狗伤人,至今留下伤疤;到处找活干,帮人做自己不愿做的事,帮人推磨、学做挂面,学过修理,最后落脚铁路,做修道工,闯荡到西北。”他的叙说饱含着辛酸,包含着同情和温暖,感染了他女婿、女儿和在场的人。做工会干事的女婿深有所思地关切我,“你没有活干,怎么吃饭呢?” “只得要一顿,饿一顿,实在没人给,拿我带的小物品换一点吃的,就这样化缘式的走庄串户,搞到些口粮尽快赶回家接济生活。” “啊!想不到你是个有心计的人,要、换、赶维持家计,实在不易!你识字吧?我有个谜试猜一猜。” “一木口中栽,非杏也非呆,先生不猜闲,难住一秀才。” “谢谢你的同情,一字束缚我的手脚,眼下流落异乡乞讨,举步艰难。正是口内一棵珊瑚树,出了口外无处栽,木口口木非等闲,困住手脚求人解。”王接着说:“我没有看错,你是个有心计的人,我给你写一纸条,摆上你的那些小物什,放在我们工区的菜市口,一边叫卖,一边猜,也许有好心人帮助你的。”一张牛皮纸上流利的写着:猜一猜,帮一帮。 一木口中栽,非杏也非呆,先生不猜闲,难住一秀才。行人看一看,救助面一碗。漂亮的乞纸边摆放上锥把、锥苗、针固、小拉链、纽扣之类的小用品,在靳大爷的张罗下,随意看,随意挑,用得着的救助一碗面的帮扶活动,引来了好心人的同情捐助,一个下午赞助起面二袋(什面、包谷面)。没想到一张求助猜谜语,被人看透,困境中的乞讨,得到工人家属的同情和帮助,小物件被人拿光了,求助的目的达到了。心情舒展了许多,丧气的面孔有了愉快的笑容,伴着夏日夕阳,打点救助的收获,谢过热心的靳大爷,再谢王先生,可哪里去找呢?靳大爷说:“他是个助人为乐的好人,帮人不留名的……。”体现出同情心是工友亲,和感召力的共鸣! 山中夜宿 心情极度沉重的回乡农民李山峰,第二次和王作宾出门踏上了要饭的路途。“讨饭不是走亲戚,干啥得有个啥样子,装啥像啥,起码得有个打狗棒吧!”我忙不停地装扮起来,大热天套上带补丁的衣服,自备一根讨饭棍。中午时分来到武威市场,寻找生意,找点事做,人家一看我们的模样摇头不要,只得在汽车站候车室过夜。天刚麻麻亮,二人直奔山区,夕阳推近山梁,我们已到上土沟下土沟一带,庄院一字儿摆设在向阳坡一面。奇怪的是当我们接近庄院时,家家闭门不开,都从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人躲得远远的不敢近前,走了好几处都是如此,正纳闷间突然扑出来了几条恶狗,缠着我俩狂吠穷追不放,追出了好远一段路。我们只顾防身打狗,未顾得上敲门问宿,也没讨得半碗残茶剩饭。借不得宿,只好来到一个打麦场,只有一堆麦草,可以在这里宿营过夜了,刚坐下不久麻烦又来了。几个小伙子出现在我们面前,盘问我俩:“什么人,干啥来的,有介绍信没有?” “讨饭的什么都没有,今夜在此麦场过夜。”他们几人内有一个长脸大汉,这不行的那不行,指手划脚,一看就恶心,恨不得上前揍他一顿。好心的王作宾拦住我再作解释,不想他的河南口音,更惹得那家伙火冒三丈,肆无忌惮地发作起来,简直是疯狗咬人,吹毛求疵,偏嘴吹灯带着一股子邪气。硬说我俩不是好人,行为不端,说什么“你们究竟是干什么的,连证明证件都没有,你们住这里我们不放心,你们走吧。”要赶我们出麦场,好话下了一箩筐,一句也不听,无奈之下只得离开那个不吉之地。垂头丧气地离开麦场,黑洞麻糊的在山沟里高一脚低一脚的摸着前行,不由得浑身一阵凄凉,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翻过山梁是一条峡谷,在那休息吧!怕有野狼袭击,蹲在半山坡又是高处不胜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遮挡下夜宿山头,适当地收敛情绪,含着羞涩地表达气愤,俩人背靠背依偎在一起,天当被窝地当床,清风伴我进梦乡。 翌日早晨,依山而下,中午时分,王作宾打听到了亲家门户,男亲家不在,女亲家堵在门口,经一番自我介绍说明。从河南口音中辨知,“掌柜的说过有一位河南籍的干亲家,”今日得见其人,还是第一次,说话间解除了戒备。女亲家把我们让进屋里,寒喧了一阵,女亲家端出来了冒尖的一面盆热山药招待客人,饥肠辘辘的要饭人,恰似薛仁贵重生,猪八戒显灵,一个山药一分两半,左一口右一嘴,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了个盆底朝天。两亲家的对话,免不了家境的寒酸,女亲家碍于我的存在,不好拿出食物周济亲家,我只好借故小解避开。没去多远,王作宾追了过来,也不过身背二升大麦珍子。碰见庄院开始卖起花红线来,你一束他一丝地兑换米面、山药之类的食物。我不会分线,只是撑口袋装食物罢了,天已近黄昏,求住在一家的屋檐下。我对王作宾说:“这次讨饭没有走到好地方,食物没有讨要上几斤,连住的地方都找不上,真是难啊!”王说:“凑和着住一夜吧。”王作宾卖花线,有了些收获,加之亲家的接济,少说也有斗来拾斤的口粮。而我这个身无一技之长,手无半点资本的人,除了讨得二十余斤山药蛋,还是绿头子,别无它有。无奈之下扒下一条裤子,讨价还价的换得三升青稞珍子,外加二升山药蛋,用升子盘山药,一升能盛几个?这就是那个地方人的聪明之处,真能糊弄人。这次出门尽遇的是丧门吊客,鹑气鬼,俩人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家来。 打工 1962年仍是艰难饥饿的年月,以下记述的是我朋友山峰的讨饭故事,这年农历五月正是青黄不接的饥荒季节,四两供应粮对一个成年人只能维持一时的生命,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饥饿。 我怀着无限愤怒的不平之气,只能出门去讨要或是打工解决饥饿之事,故尔远去他乡讨要度日。 我为生存忙碌奔波,拖着饥饿疲踏的脚步,没目标的行步儿来在了洪水地面,转到泗水陶瓷厂,找厂长要求做零活。厂长说人是需要用,月薪三十元,半年后发工资。这对我实乃远水不解近渴,更不能做一人饱了,全家人不饥的事。厂长身边的人极力撺掇添言:“我们有食堂,吃饭没问题,”也有人奚落我:“一个小伙子还怕挖泥巴?” “不是,如能现发工资,我会干下去的。”接着有嘲笑的,有激励的,接二连三的风言碎语,我都摇头准备离开。厂里的管理员说:“长期工不做,干一两天临时活可以吧?” “可以的。” “那跟我来。”到食堂不远有二十六七平方米的一个土猪圈,约有一米六左右高,里面的猪粪土和墙一般平,说是圈里的大小四口猪都跑了,很可惜。 那个臭着再不能臭的猪圈,经过我两天的拼搏才清理完工,又补豁落修圈门,移猪槽完了松了口气。可全身上下浑身都是猪尿骚臭、猪粪臭,还挟杂者酸瘦臭,有说不上来的难闻味,很想找河水清洗一番。 走到泗水河边,水只有半尺深,蹲到水里淹不住屁股,用衣服蘸水洗擦,洗澡洗衣同时做,越擦越搓越揉越觉着不对劲,一种粘糊糊,油腻腻的污物反而粘满全身和衣裤。象是涂上了漆,涮上了一层胶,又象是腊汁缠糊住全身肌肤。把毛孔封闭住了,一走一蹲一站出现皱纹,甚至有一种硬壳在作怪,感觉很离奇。更糟的还是衣服,象是在鸡蛋清里浸洗过的,油漆又涂了一遍。风一吹硬棒棒一片,两袖筒直扎,两裤腿直竖,根本穿不到身上。一时无法弄明白的尴尬事,使人哭笑不得,大惑不解,腹中饥饿,又无法见人,也不好吃午饭去。手提衣服寻找水源,翻过了一山梁却是洪水河,去河边清洗,仍不对劲。但比泗水稍好一些,又走了不远,洪水河湾成了一条干河,碗大石头伴着沙粒铺满河床。约走了一公里地方有绳粗一小溪清澈见底,疑惑水质不敢洗,但见上游有几只山羊吃水,才试探着洗衣冲澡。用石片刮洗搓揉衣服,洗出了不少白浆汁顺水流去,干净了许多,挂在树枝上晾晒,在太阳的强光下很快干了。肌肠空虚,只好喝了几口水才精神了很多。 我的所有举动,都被山上的牧羊人看在眼里了,上到山上,拜访放羊人,是一位60多岁的老人。饱经风霜的脸膛上挂着岁月的年轮,高眺的身材披着毡衣,硬朗地身板,说起话来锵锵有声:“你不是本地人吧?年青青的一个男娃子家,跑到山旯旮里瞎闹腾,就连清澈的小溪水都不敢下的胆小鬼!” “大爷,有所不知,我确是来这里要饭打工的外乡人,在陶瓷厂起完猪圈,满身难闻的污垢,去泗水河洗澡,却粘上了一层白脂泥,冲不掉,擦不掉。” “噢!是这么回事啊!说来话长。”牧羊人喧起了那里的传说,洪水不洪,泗水不清,有很长一段历史了,泗水陶瓷相传有几百年的历史。有一井、三涝池得名,一井为人吃水井,一涝是牲畜饮水池;二涝是洗衣之用;三涝是专泡泥为用池,一排排三个口(四字)加一个井答配成品字形格局称之为泗水。 据说很早以前,有夫妻二人来到四方台,也就是泗水发源地。一天临水而下,走到白泥山湾的地方累倒了。体弱无力的老夫妇饥饿难耐,爬在山坡泪水涟涟地睡着了,泪水把山坡冲出了两个窝窝。耳听老汉喊要喝水,就手捧泪水,莫想手一捧,又提起两个泥缸缸,盈满了泪水。端直来给老汉解渴,喝了泪水的老汉,顿觉精神充沛,年轻了许多,聪慧了许多。往后的日子他们就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站住了脚,勤劳手巧的夫妇,在泪水冲开的窝窝里取水和泥捏起碗来,由碗到盆、缸。从此名声鹊起,十里八里的庄户人家都用上了碗、盆、缸。惊动了一些生意人肩挑驴驮的贩卖,贩到大靖、天祝、远至兰州等地,养活了一方人。 谁知哪年哪月,山洪暴发,水溪涨满,向东流的水却转向西,淹没了涝池、水井、冲毁了房屋,白泥湾成了一片水海。水退后白泥覆盖地面,陶瓷作坊一片废墟,没了生机。小溪水带白泥浆流进洪水河,从此洪水浑浊不堪,浑浑糊糊地流淌着。牲畜偶尔饮了水、嘴唇、胡子粘在一起,一时张不开嘴,在草上地上乱啃乱磨,再不敢吃那里的水了。很长一段时期无人涉足。 1958年秋,大炼钢铁打破那里的寂寞。公社派去复员军人庄洪,组织人力挖坩子土,捏坩埚炼铁,重新挖开吃水井。大炼钢铁后的三年,庄洪再次来这里采挖白脂泥捏烧窑,可又搅混了一滩水,工人在混水里捞泥,弄得泥浆四溅,河水更加浑浊,这样一来泗水又成了浑水河了。流失了有用的白脂细坩泥,取用的是带砂粒的粗泥,烧出的缸砂眼多的废品。久而久之,因白泥侵害人体,工人们悄悄离厂而去,这就是浑水河的始末。 牧羊老人的故事,弄明白了白脂泥的形成,揭开了河水之迷,对我这个外乡人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见闻。抬眼四望不见了羊群,老人急出了冷汗,听故事的我不好意思,紧忙帮着找羊,山上山下跑,不意间看到了四口猪,只顾找羊没理会它。等把羊群收拢,一只不差半只不少,两人相对一笑,已是夕阳西下,老少分手。我才意识到山野中的猪,是不是陶瓷厂的?开始找猪的下落,山前山后均找了个遍,没找见那几个家伙,只好往厂里走去,快到白泥山弯山顶。发现沟底有几只动物,细看是猪,不知是野猪还是厂里的猪,来了个投石问路,不见远出反而哼哼慢游的走近来了,到跟前才认出是找羊时见了的猪。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把那口大肚子母猪赶上山来,十二只奶头吊在肚下,走一步甩三甩上山下山,三百三十三步远,不知甩了多少甩,夕阳落山赶进了圈。 见到丢失多日的猪,管理员、大师傅喜出望外,笑脸相迎,问长问短:“中午没见吃饭,想必是找猪去了?” “不是,起完圈去河里洗澡去了,遭白泥浸害十分尴尬,想弄明白泗水上清下浊的迷,巧碰遇上牧羊老人揭开了原陶瓷作坊老夫妻的人生,白脂泥的离奇之迷。来回的脚板丈量了这块不属于自己的土地,路上巧遇四头猪,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这些不听话的家伙赶来确认是不是厂里的猪。并不是有意去找,而是偶然巧遇,不值一提。”管理员抱歉地说:“帮我们起完圈,修好圈墙,找回猪崽,这个工钱怎么算?” “我是要饭的,工钱多少随你们的便。” 讨饭人的高见 讨饭人并非是无知识无本事的庸人,也非是懒惰不劳动,不愿做事情而当叫花子去讨要。而是在一个特定的历史时期的不得已而所为。在那时去讨要是聪明人的选择,否则将是饥殍遍野。讨饭到泗水陶瓷厂打工、洗澡遭害,遇牧羊老人的畅谈,赶猪回厂,已到日落西山。管理员感激地端来饭菜,饭罢交谈一天来所遇到事端。厂长听后,深有感触地叹了一口气,“今天又是一个受害者,怪不得厂里的工人,时间不长就逐渐离开了……。”停顿片刻,听他嘟嚷着再不离开这个鬼地方,会把人累死的,失望的泪水顺腮一下流了出来。陶瓷厂刚刚和武威水暖厂签订了水管的合同。生产的陶瓷产品有了销路,生产有了信心。可人家鉴定产品不合格,陶瓷水管漏水不能用,要终止合同,没法再生产下去。作为厂长丧失信心,从他沮丧的脸上看出,面对这个厂子眼前的形势,他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讨饭人对他的处境非常理解,一个工厂最怕的是产品出问题。给他提几点建议吧,打点气、鼓点劲、出点主意,也许会有好的结果。 “厂长呀!你是一位有抱负的军人,经得起考验的汉子,不能把当初的憧憬和理想轻易放弃,更不能泄气。你能二次来这里启迪陶瓷厂就很了不起,是一位有作为的人,胸怀人生价值得到升华的人。” “对陶瓷这个行业我是门外汉,两天来大概观察了你这个厂里的生产流程,捞泥——和泥——制坯——晾晒——上窑等工序,问题的症结在采原料的环节上,工人撅着屁股在混水里捞泥,把细腻的白脂泥捞混起来,随水流失了,很是惋惜。仅那道工序用去百分之四十多的劳力,灰头泥脸的工人露天和泥,擀泥、揉成团,在上面捣了一个窝,加一点水,撒上几粒砂子放炮,也叫放气,虽然响亮,但在泥中带进砂子,制坯中常出现豁口,补来补去留下砂眼。烧窑这道工序没有白脂泥做保护膜(也就是上釉的工序),难免有咧炸伤口,能使产品合格吗?” “思路决定出路,出路在于实施。要想改变现状,得留住白脂泥不流失,保留这些关键原料。应还泗水一个清白,改道于原来的河床去,锁住坩脂细泥损失,将它碾细、过筛、重新泡,制作釉料,留住青山在,还怕没柴烧;清除涝子里的污物,引清水于干涸的涝子,用做饮水、泡泥、洗浴。改造第二道工序场地,杜绝砂粒混进泥里,保证制坯不出砂杂、咧炸,保证成品完好率;发挥老工匠的长处,据牧羊老人说陶瓷厂已有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历史,传统老工匠师傅应该是有的,充分发挥他们的技能。再选派一批热爱陶瓷工艺的人去外面,深造学习机械化生产新工艺;改两季生产为常年生产,一个几十人的厂子,解决工人下水捞泥和人背。改用架子车拉,节省劳力,减轻劳动强度,还愁工人不安心吗?产品不合格?赚不下钱?用不了几年厂子变样,生意红火,人生价值定会升华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莫想我的一番言语,把厂长的情绪一下子激起来了,精神振奋,哭丧面孔一下子变得笑容满面。上前来握住我的手,激动地说:“今夜听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的谈话给了我勇气和信心,留下来帮我做点实事吧。一个外乡人一两天就把我们厂的事悟略得这样透彻,知我者老李也!” “谢谢厂长和几位的好意,盛情我心领了,我出门多日,家里人等米下锅,我得很快回去。” 厂长和管理员商议:再去和武威水暖厂说明情况,秋季一定送去合格产品。顺道送老李回家,给他三袋面粉和熟食,再给二百元钱算作工钱。还说:“老李不要嫌少,等厂子发达了,再去酬谢。”把我送到家,又送走了送我的客人。回味着几天来的事情,出门讨饭到洪水,陶瓷厂打工起圈、修圈、找猪、洗澡的尴尬,遇牧羊人获益匪浅,几条建议送我到家,逃难的人路遇好人,为人解难。而且还坐汽车回家,在那个时代是何等的风光?这也是我人生机智的反映和表现。生产队里的人不管他怎么议论,但自己的心里是实在的,也是我用辛勤劳动获得的。老朋友山峰逃难史。 (讲述人:李山峰,男74岁,退休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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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民间故事

《永昌民间故事》

本书中搜集、整理的民间故事共有13篇类198个。内容包罗万象,庞杂广泛。上至神话传说、历史演义,下到寻常百姓身边的生产劳动、婚恋悲欢、贤孝感恩、惩恶扬善、灵异怪诞等故事,无不深刻反映了自然万物、人类命运之变迁,无不揭示了社会人生、精神世界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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