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县图书馆

公元一九五零年初春的一天黄昏，狂风大作。西北风卷裹着沙土铺天盖地而来，顿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树木在摇曳，房屋在颤抖。路上行人也裹紧了衣服，加快了脚步，匆匆赶回家坐在热炕上围着火炉取暖。天真冷啊！冻得人们都不敢出门，不少人干脆早早钻进了热被窝，就连上旬的月亮也被冻得躲到山后去了。半夜，狂风仍在刮，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矗立在大山①顶上的中山寺东侧地门楼里，突然亮光一闪，蹿起了幽幽火苗，火焰迅速蔓延，不一会儿便燃起了熊熊大火。眼看整个下层将要被火海淹没，火光中仿佛有几条人影闪出，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火接风势、风助火威，滚滚烈焰从楼底一直烧到楼顶，扑向天空，足有十几丈高。火光染红了夜空，也照亮了周围的村庄院落。猛然，狂风中传来一声惊呼：“啊呀！不好了！中山寺着火了..”许多人从熟睡中被惊醒，看见窗外一片红光。有的捅破窗纸；有的从门缝向外张望。只见大山顶上一条巨大的火龙在狂风中挣扎，时而直冲高空；时而随风倒伏；时而又被撕裂成无数碎片，带着火花的灰烬围绕烈焰狂飞乱舞，好像无数流萤在夏夜里画出的一道道光弧。不知是天太冷还是什么缘故，人们都躲在家中隔窗看着火光在议论，却没有一个人前去救火。大火一直烧到天亮才渐渐熄灭。
  天刚麻麻亮，好奇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只见昔日高耸的地门楼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堆瓦烁，瓦烁间还冒着丝丝青烟。越聚越多的人们围在一起七嘴八舌争论不休，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忽听有人说，双磨街谁家的女人肚子疼，起夜时在灰圈里觉得头顶有红光，抬头看见半空中飘来一只红灯笼，撞上地门楼轰然起火，那声惊呼就是她发出的。有人接着话茬说：“噢！是天火”。又有人肯定的附和着：“对，对，是天火，是天火”，似乎这一说法最合情理，被大多数人认同。
  天火烧毁地门楼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得比昨夜的大风还快，不到半天时间便传遍了整个南北泉及周边地区。听到消息的人们，有的惋惜；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拍手称快；更多的则是事不关己。快到吃早饭的时候，正在佛前敲着钵盂念弥陀的赵四爷也听到了传闻，起初还不太相信，传言者来多了，不由他不信，决意前去看看。已是风烛残年的他顾不得吃饭、换衣，捞起拐棍颤颤巍巍出门，一路跌跌爬爬上了大山。眼前的景象使他顿时肝肠寸断，思绪万千，往事一一涌上心头。回想他这一生，放着少东家不当，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裕生活不过，从二十几岁开始信佛，诚心诚意为了修持一个超凡脱俗、没有烦恼的来世，无数次辗转奔波于甘州、凉州等地，风餐露宿，挨门化缘，耗尽
  了毕生精力，分分厘厘积累起来的善款，又搭进了攥着拳头攒下的大半家财，佛前许愿，赶他六十岁之前要在中山寺修建一座五间佛殿供上佛祖金身，让一方信众前来礼佛，也可算作是功德一件。消息传出之后，前来造访者络绎不绝，这天，地方上几个头面人物也来拜访，攀谈中几个人你一言他一语，连奉承带忽悠博得了他的信任，一时间他高兴得晕头转向，放放心心把修建佛殿的一应事宜都委托给了他们，自己只负责出钱。那些人用他修建佛殿的钱，却别出心裁地修起了前大后小的地门鬼楼，还供上了地藏王菩萨和十殿阎君的塑像。当时就曾引发过不少质疑，“说是犯了什么忌讳，坏了一方风水..”他甚至怨恨那座不遂人愿的地门楼，自从建成之日起非但没有给一方人带来平安和吉祥，反而接连不断地发生了许多邪里古怪的事情。尤其是河南坝地区居然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野狼吃人的怪事，从地门楼建成至今的短短十二年间，那里竟有三十多名儿童、妇女被狼咬死或咬伤。人们把灾祸根源全部归罪于地门楼，实则是把怨愤都发泄到了他的身上。惹出许多抱怨、指责和谩骂，他天天在佛前忏悔、攘解也无济于事。不料地门楼一夜之间竟化为灰烬，他一生的心血业已消散殆尽。想着想着积压在心头多年的怨气、冤气、悔气汇聚在一起，一下子从嗓子眼里迸发出来，变成了嚎啕大哭。扑倒在破砖烂瓦前呼天喊地的痛哭不已，直哭到昏了过去，才被闻讯赶来的儿孙扶上马背驮回家调养，听说不久便离开了人世。
  坐北向南像怪兽一样张着血盆大口蹲在大山最高处的那座地门楼，不但没有按照它的设计者和建造者算计的那样，“吃穷吃垮南面，■富■红北面”，反而遭到了烈火焚烧的灾祸，地门楼已无踪影，可狼吃人的事情仍在发生，直到土改，人民政府组织打狼队将残害人民生命的野兽彻底歼灭，这一带的老百姓才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事情过去已经很多年了，但它的教训不时告诫着人们“凡事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而不择手段，其下场往往是从损人开始，以害己告终！”

①大山，位于现永昌县焦家庄乡河滩村与双磨街村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