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西南州图书馆

阑夜，山村。小河在田坝间轻声流淌，蛙声如潮，无止无休。其中最响亮的一个声音，在我们的床上——那是我和妻刚满一百天的孩子在哭。
  这孩子，是严肃的人生和我们草率结合的产物。唉，生活真是一个痴人编成的故事，多么幼稚和荒诞。
  我和妻之间隔着张条桌。桌上的油灯很微弱，但足以照见，妻的脸歪向一边，可以扭出水来，我呢，脸一定沉如铁石。我俩象一条河两边的岸，似乎总靠不拢。孩子那扯天扯地的哭声，未能把我们的心拉近。
  老母从隔壁走进来，没说什么，抱起孩子哦哦地拍哄着，在条桌前走来走去。老母在农村工作多年，过早地佝偻了。黑黑的皮肤上的深深皱纹，常使我想起长期经风斗浪的老渔婆。为了照顾孩子，她离休后又和我们来到乡下。
  半边月亮，象一条小舟在窗棂外的云朵间穿行。油灯如豆。这是老母亲自赶场买的灯管，用红墨水瓶做的油灯，老母常常将油倒得满满的。她说，有了孩子，灯要一晚到亮点着。
  孩子仍长麻吊线地哭。老母佝偻的身子紧紧护住孩子，在条桌前走去走来地摇呀摇。弓形的身影，在板壁上也摇来摇去……
  妻的身子动了动，我也动摇了。但一会还是恢复了原状。
  突然，孩子不哭了，老母也不走动了。我和妻同时惊异地抬起头来。
  呀！孩子带着泪花，正呆呆地望着油灯笑哩，那么天真，那么无邪！在孩子眼里，这油灯，该是什么景象呢？
  妻和我同时站起来，去抱孩子……泪水，遮了住我的视线……哦，我看见了：在泪光里的灯，灯焰罩着象蒲公英一样轻盈的光球，光球外面罩着红色、绿色的彩色光环，绚丽极了！哦，这灯，是老母亲那颗不夜的心，摆渡在我和妻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