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西南州图书馆

买卖的高潮已经过去。空气中迷漫着腻人的油腥味。那女人皮球般滚过来，惊鸿一瞥，使蹲在地上的棋迷们为之一震。
  “这边……”她用手按住一位二班老者的头——唉，男不摸头女不摸腰。但她竟是如此孟浪！咋呼呼地：“你输了！你输了！”
  二班老者车过头，随着就是一巴掌，恰好打在那只玉滑滑的手上；仿佛还飘起一缕金光——原来女人戴有一只金戒箍。
  看棋，多嘴的是小人。
  女人已经不小。半老徐娘。腰间系一条乌七骂黑的围裙，肯定刮得出半碗油。不过，并不妨碍她的妩媚。大家都认识她，她是小镇唯一的女屠户。
  她懂不懂这大地作棋盘，砖渣当棋子的别具风韵的“夹夹棋”，不晓得。总见她爱来指指戳戳。惹起一阵不快，惹起一阵逗乐。
  二班老者舒开了打结的浓眉。从那狡黠的眼神中，看得出他是想撑她爬皂角树——出她的洋相。他陡地站起来：“我认输了1你来一盘！如果你下赢他……”他指着长髯飘忽的五一公公——人称“棋霸”的老代年，说：“我拴起鼻子给你当牛拉！”
  “我么？不敢！不敢！”她的嘴角一翘一翘，搭拉着眼皮，却又在挽袖子。三分怯惧，七分神秘。
  腾起一片“呜嗬！”
  “试一盘嘛！”
  “要是你输了？”二班老者问。
  “你说怎么办？”
  “当大家的面，在地上打三个滚！”
  “呜嗬！”
  起哄声中，那女人已经撩起围腰蹲下来了，模样儿不卑不亢。玉滑滑的手，颤颤地摆着棋子。依然有一缕金光在斜阳的余辉中闪烁。
  围观者的良好兴致，被即将拉开的战幕扫却许多。因为白胡子老公公是小镇上有名的“棋霸”，同他不相上下的人死了；要战胜他的人还没有生。你是他的下饭菜么？！
  “挑！”
  “棋霸”凹陷的眼睛一眨。
  “挑！”
  “噫！尽遭她挑！”“棋霸”连连损兵折将。面泛惶惑之色。旋即亮出了绝招，夹了她四、五个子子。一种稳操胜券的浑然之气，流溢在长髯间。
  围观者大为扫兴。认为棋艺悬殊，看起不过瘾。有的，摇肩膀，想走了。
  那女人心想：“好厉害的杀着呀！”她一改先前的轻敌情绪，审慎捉摸，合理用子，渐渐地便布成了疑阵。“棋霸”好生不解。不曾想，女人家也晓得“欲擒故纵”！当“棋霸”思谋着如何制服她的时候，他的子又被她挑走几对了。
  虽说鹿死谁手，尚难意料，却也激起旁观叫好的喧腾。
  女棋手就势几个杀着，连挑带夹，杀得“棋霸”只剩下一子“孤家寡人”。“棋霸”的霸主地位风雨飘摇了。人们的“呜嗬”声，与其说是起哄，不如说是庆贺。
  那俏扮女人胜利了。没有蝶飞花跃，不是傲慢矜持，倒羞答答地象只生蛋母鸡，“咯咯”地跑走了。她忘记要拴起二班老者的鼻子作牛拉。远远地传来：“你们默到我是天生的会下棋，嘿！嘿！你们都是我的师傅！”
  于是，众人才悟到：那女人弯着腰罗拐树般地天天钻到人缝缝里看棋，兴许是偷师学艺，博采众长，学成“棋精”了！
  这话是真是假，可在“棋霸”的倒台而仍觉欣慰的面部表情中，知道点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