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西南州图书馆

考试的第一道铃响了。 我这个年青的主考，双手插在风雪大衣袋里，在监考的尾随下，紧敛双唇，昂首踏上讲台。我威严地扫视一下考场，便向这些考合格证的民办教师高声宣布“考场规则”。当我的目光投至屋角时，一双眼睛，一双缠着胶布的眼镜后面的老人的眼睛，竟让我的那股子庄严感霎地滑落了。 笔声嚓嚓，雪花纷纷。七年前，我是这所学校的一个调皮鬼。而他，就是校中那个跛子老师，那个为给学生挑课本跌断腿骨和眼镜架的代课老师；那个患了胃溃疡却从未误过我们一节课的班主任；那个在毕业时，噙着老泪为我们逐一祝福的钟老师啊。我大学毕业回母校工作时，他早已离去了…… 我回过神来，只见钟老师佝偻的身子瑟索着，正在寒气里苦苦地思考。他老多了：头发全已花白，嘴角向两边拉开了许多……当年，他曾关切地站在旁边看着我考试，可现在，他正为一道数学题发愁。他会怎样想呢？这时他发现了我，回头对我露出一笑。天呀！这是什么样的笑啊？ 血潮一下冲到我的头顶。这是关系到他转正的考试呀，一种想法唆使着我，使我将一切恶果置于度外。我把监考派去端茶，匆匆在讲桌箱里解好那道题，借着给一些考生添发草稿的机会，巧妙地把那道题，放在钟老师桌上，回到讲台，等待他发现后对我露出感激的一笑。 他看见了，象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珠鼓得快要掉下来，接着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揩揩鼻涕扔了，然后抬起头来愤然盯着我，象要把我看穿似的。我不敢抬头，象儿时偷了邻居王大妈的桃子，被她捉住自己长有六个指头的手给大家看一般。 钟老师随着站起来出去了。我贴在窗玻璃上，看他一瘸一拐地走在校园的茫茫风雪里，最后消逝在我的视野中，雪地上留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足迹。
  我叹息着回过身来。他的试卷端正地摆在桌上。密封线上面那几个字在我眼里活了，那么端庄，那么遒劲：
  考号 00099
  姓名 钟诚
  哦，他不正是人们心里最合格的老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