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西南州图书馆

彭季良这时站起来，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写好的“起义决议”，铺平在桌子上，对大家说：“起义的事，非同小可，容许大家再细细想想，想通了的，便请在这决议书上签名。还没有想通的，可以多想想，什么时候想通了，再签名不迟。”说罢，彭季良退在一旁。谭本良沉重地走过来，拿起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放下笔，转过脸，对大家拱拱手，说： “古话说，良臣不事二主。本良我青年从军，一生戎马倥偬，从来没有想过会在对手面前认输。自从来主兴仁专署以后，得到诸位鼎力相助，不敢言功，自信也无大过，谷韩金蝉脱壳，留下一个烂摊子，地方安全全在本良及在座诸位身上。本良无扭乾坤之力，只好退而求其次，化干戈为玉帛，图的是地方不致糜烂，人民不遭刀兵之难。此举事关重大，诸位一定要三思而行，有实在不愿签名的，也不勉强，但守土之责在我，也望不要在本专署辖区内生事，使本良难堪。糜师长与我多年交情，绝不会为难他，刚才之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为的是不致影响大家自己作主。将来，共产党方面若追究大家的过去所为，总由我一人承担就是”。
   一席话，说得大家心里发酸。
   “既如此，我也签了。”田应铣一边说，一边走到桌前，拿起笔签了名。
   一个一个，签名的渐渐多起来。
   待到全部签完，谭本良宣布散会。
   走出会场时，盘县县长祝乐山磨磨蹭蹭，落在最后，和谭本良走在一起，压低了声音对谭本良说：“良长，我们谈几句话可好？” 谭本良点头应允，同他一起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名字，我已签了。对起义，我没有不同意见。事到如今，此是唯一活路，也可保地方安靖。”祝乐山说，随即，又压低了声音，对谭本良说： “过去一直没告诉你，那是纪律所束，并非信不过你良长。我，我的身份不同诸位，我是军统黔西站成员。你们无论从军从政，都是正大光明的事，我干的，只怕共军方面，不会轻饶。”祝乐山低声说。
   听说他居然是军统特务，谭本良心里一格登，暗想：“嗬，好历害，从来没想到。”祝乐山接着说： “良长，半年多来，我对你是佩服的，以军人主政，不徇私情，鞠躬尽瘁。党国若能多有这样的帅才，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半年来，兄弟我决无半点对你不利的举动。” “过去的，就不必讲了，你的意思是——？” “我对共党方面，欠有血债，落在他们手里，必死无疑，良长若感为难，则我束手就擒，是福是祸，任命去闯。若良长念在我上有老母，下有幼儿，肯放我一条生路，我感恩不尽，明天就离开这里。” 听了祝乐山一席话，谭本良心里思绪万千，刚才，看见大家鱼贯签字，心里极不好受。这些人平常骄纵惯了，大多是带兵打仗的人，只因蒋介石一败涂地，顾不了他们，才落入这般境地。他心里一阵内疚，没有多说话，默默拉过祝乐山的手，握了一下，说了一声： “多保重。” 送走祝乐山，谭本良来看糜藕池。
  刚才，糜藕池被四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押离会场，出门，才走几步，前面树丛中有人站起来往外跑，旁边有人大喊：“站住！”这时，猛听一声枪响，他心里一颤。左前方，跑的人倒下了，直唤“哎哟”，走近，只见一个人脚蹬手刨，在地上挣扎。
   至此，他算清醒地认识了自己的处境。一阵冰凉的感觉，从两腿之间升起，渐渐升到胸部、脑部，引起一阵窒息之感。
  回到宿舍，四个兵士轮流在屋内巡走，他身困樊笼，冷静下来，左思右想，香烟抽了一支又一支，经过反复思考，他终于站起来，对看守的兵士说： “哪位弟兄，请转告谭司令，我有话对他说。”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