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西南州图书馆

小县城的百货商店刚开门，售货员姑娘还没擦完柜台，一个醉熏熏的老头便偏偏倒倒地闯了进来，对直朝棉布柜歪过去。
  他整个身扑在刚擦净的柜台上，伸出黑巴巴的手翻弄着柜台上一匹白色的确良。顿时，被他翻弄过的布头上便留下了一束手指印。
  这可惹火了正在擦洗柜台的售货员姑娘，她猛地将擦布砸进盆子里，一杏眼瞪得溜双圆，脑后的“羊尾巴”一卷，风似地飞过来，使劲甩开了老头正在弄布的手。可她还来不及叱责，老头竟先自怒了起来：
  “老子买布，哪样看不得？”嘴巴一张便喷出一股浓浓的酒气，且不干不净，“连你这……也是让人看的哩！”
  这小县城的不少人就是喜欢凑热闹，这里一吵开，瞬间就围了一群人。
  “就是不让你看！”售货员姑娘一大早被人弄脏了布，还被人骂了，白净清秀的瓜子脸气成一根扁豆：“老不死的，酒鬼！”
  这老头见这乳臭未干的小姑娘骂他，更是火冒三丈，硬起脖胫要吐脏活了；又有那好事者添了一句：“老者，她骂你哩，你恐怕比她爷爷还大嘛！”要说这老头的脾气也真怪，这句话不仅没添上火，倒叫他把脏话吞回肚里，东拉西扯地讲起理来：
  “我说你这小妹子哩，你欺我乡巴佬哩，乡下人又咋个啦，缺个鼻子少个眼睛？！你摔天掼地冲哪个？这年头，做生意兴讲个态……服务态度嘛！你麻我赶马车的乡下老者不晓得？……花钱的就是皇帝哩！……这年头乡下人荷包里也有钱哩。”老头嚷得唾沫星子乱飞，一溜鼻涕从酒糟鼻子里淌出来，他随便用一抹，闹了一个大花脸，顿时引起一阵轰笑。有几个笑得放肆的还戏谑道：“老者，你倒底是卖煤的还是唱戏的啊？”“是唱皇帝的嘛！哈哈哈……”老头呢，也不知所以地跟着傻笑。这滑稽镜头，使得售货员姑娘也忍俊不住地车过脸去扑哧偷笑。
  “老者，是‘皇帝’不管，搞脏了布还是要赔的嘛！”一个留长发的小伙子向售货员姑娘瞟了一眼，拍着老头的肩膀嘻皮笑脸地说。
  “你讲哪样？”老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搞脏了布？”
  小伙子朝那匹白的确良呶呶嘴：“你看嘛。”
  老头顺势朝布上一看，洁白的布头上印满了自己的手印，忙不迭用手去拍。这一下更糟，手指印变成了黑巴巴。不过这回售货员姑娘却没有发火，倒是扑哧扑哧笑个不停。直到这时，老头才如梦初醒了：“妹子，摸脏的布扯给我……早上买煤那人家好哩，搬完煤还请我喝了一气酒，手都记不得洗……”老头边说边取下头上的毡帽，从折缝里抽出一大迭汗巴巴的票子，将一张“大团结”放到柜台上，“不过妹子，刚才你那态度……我还以为欺我乡下人哩……”
  售货员姑娘也不搭话，只是抿着小嘴笑，将那段布扯下，细心用纸裹好，连同退的钱一起笑眯眯递到老头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