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西南州图书馆

“叭！叭叭！”枪声响了。
  “我——不行了。”地上，老大仰面躺着；手，慢慢朝胸口摸去。
  “这、这是，这是我，最、最后的党费。”他的手终于伸出来了，拿着两张油乎乎的日历片。他七、八岁样子。
  “不行，不行，你死得不象，应该朝前倒。”老二说，手里还挥动着玩具手枪，熬有介事地戴着个柳藤圈圈。他四五岁样子。
  两弟兄争论着，“死”得总不能一致。门推开，爸爸下班了，提着他那个旧皮包，和往天一模一样。
  “爸爸，我说，党员应该站着死，哥哥说这不对。你评评，谁对。你不是党员吗？”
  爸爸想笑，忽然感到胸口有点难受，靠在门框上歇了会儿，说：“老大，淘米煮饭吧。”
  老大就去淘米煮饭，很听话。饭煮上，又问．“爸爸，党员死的时候，都要交党费吗？我看电影上都这样。”
  爸爸是党员，普普通通的，每天提着那只旧皮包上班下班，不知他都做些啥，时常精疲力尽才回家，很晚很晚。回来后还要伏在案上写，写一大晚上。很不雄伟。
  “你问这个做啥？”爸爸摇摇头，脸上冒着汗珠。
  “明天我要演节目呢，让我装一个共产党员。”老大洗着菜，高兴得很。忽然，他见爸爸象支持不住，要倒在灶头上，便惊喊：“爸爸你怎么啦？”
  医院里。病床周围站了许多人，亲戚，朋友，爸爸单位的人，有好几十。
  医生站起来，摇了摇头。老大老二趁机钻过去。
  爸爸不行了，肺癌晚期。人们都不说话，只看着他，看着老大和老二。
  老大拉着爸爸的胳膊，老二抱着爸爸的大腿，腰还别着那支玩具手枪。也没有哭，只是想把爸爸扶起来。
  爸爸摸着老大的头，想说点什么，嘴张了两下，没说出来。
  爸爸知道抱腿的是老二，想再看看他，眼珠转了两下，没转得动。
  渐渐，瞳仁不再转，胳膊也滑下去。
  老二实在忍不住了。“爸爸，你还没有交党费呢！”就使劲摇那大腿，摇啊摇啊，哭啊哭啊，直到摇不动。
  老大跟着哭，跟着摇，只不喊。
  后来那胳膊也摇不动了，他才咬起牙巴说：“爸爸，你的……你的党费，我和弟弟，来来……来替你……交。”
  叔叔阿姨摸着他们兄弟俩的后脑勺，哭得更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