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西南州图书馆

去了，那矫健的黑翼，在我的视线中远远地去了，我感到一种痛苦的然而又是莫明其妙的释然。
  不久前的一天夜里，我在返家路上捉到一只小鸟。我拿出儿时的看家本领，做了个精致的鸟笼，把它放进去挂在屋檐下。
  这只小鸟很伶俐：红喙、黑翼。刚放进笼里，它就“扑扑”地撞笼子，啄笼子，似乎要冲破囚禁它的笼子，回到大自然中去。
  第一天，我盛给它的蛋炒饭原样端回，只是水少了些。它不叫。
  第二天，第三天，喷香的吃食换了又换，但它不过懒懒地看几眼，水，添得勤了些。
  它仍然没有声音。
  每回，给它添水或换食时，它就直往门边扑，折腾累了，又蜷缩在笼子里，眼里现出沮丧的神色。我捏着它的嘴唇“唧—唧—”地逗，它有气无力地懒懒地转了两下眼珠，很忧郁，双眼仿佛蓄着泪。
  一天清晨，一阵悦耳的鸟叫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没错，是它。我连忙披衣下床，趿上拖鞋拉开了一条门缝。
  竹笼外飞来一只鸟，不知它飞了多远的路才找到这里，羽毛已被露水打湿了。两只鸟久别重逢，却又因为一个竹笼把它们隔在两个世界，亲昵的举动，只能是互相咬咬尖尖的嘴唇。清丽的叫声，夹着欣喜和焦急。
  “吱嗄——”我不小心弄响了门，刚来的鸟便慌慌张张地飞逃到院里的桂花树上，“唧唧”地叫着，让人感觉到一种失望和期待。一会，它又飞回檐下排徊；关在笼里的那只鸟，转身向着我，鞠躬，泪眼汪汪。
  我似有所悟，我手制的笼子，就是我扼杀生命的匕首，是我室息生命的帮凶……我想放了它，让它跟它的伙伴到更适合他们的地方去。然而，我转念一想，不能，决不能开了门，它去了，叫声将不再属于我。今天，它才第一次开口。因为它来了，它的声音才那么清脆甜蜜。它是它引来的……
  我找来一张网，罩在鸟笼边。
  我第二次打开门时，那只鸟正在网里挣扎，叫声凄惨和绝望。院子里的大花猫静静地看着我，似乎在想什么。
  我的屋檐下又没了鸟的声音。两只在一起的鸟，开始几天照样不吃不喝，整天蹲在笼里懒得动一动。
  我天天照样很勤地为它们添水、换食，不厌其烦地逗它们。我想，它们要逃是妄想，想等我发善心是不可能的，只要是鸟，只要我有信心，总有一天，它们会叫的。
  渐渐的，它们一天能吃尽两竹筒鸟食，开始梳理羽毛，悄悄地打扮起来，嘻戏着在横木上跳来跳去，亦或倒挂在笼壁，“扑扑”地把双翅扇得飞快。
  有一天清晨，它们终于双双张开了红喙，从此，我的小院里响起了悦耳的歌声……“真好听！”常有两三个小学生趴在墙头。我也为它们终于叫了感到一些惬意，但总是觉得，清丽，婉啭的叫声中缺少了什么。
  那天早晨，我一起床便听到门外“噗”地一响。我耽心檐上的鸟，开了门一看鸟笼已摔烂，两只鸟飞到了院子里，大花猫蹲在一边向我眨眼睛，还不时抬起前爪刨脸。
  “我不如猫？！”我想。我把它们哄飞了。我到底是收获了什么呢还是失去了什么，不过我想，让它们到别处去，也许会叫得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