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西南州图书馆

驶近了，方司令员的黑色轿车。唉，三百公尺的距离，也仿佛不得不坐一坐。从会议室到宿舍，不就那么两个小弯道吗？
  车门，驾驶员绕过来替他打开了；刚伸直腰，秘书早伸出了搀扶的胳臂。精致的饭菜，飘散着诱人的香味；做饭的阿姨，正笑容可掬地守在洗手的热水盆边。
  方司令员目不侧视，直直地走进里屋。是让今天长长的会拖疲倦了，还是突然想起某个必须立即挂出的电话？一屋人莫敢问津。
  “小刘，药呢？”他大声发问。
  墙壁嗡嗡地响，屋里便有了许多向小刘要药的呼唤。然而，小刘——跟随着方司令员整整四年的乖小鬼，昨天退伍回家了。
  老伴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拧亮了台灯。
  “药在这儿呢。”
  小刘临走前，把司令员夜夜必服的中药面面，分大小三包规规矩矩地摆在那里。保温杯里，老伴早盛了白开水，水汽袅袅的。
  “小刘走了？竟没有留住？”方司令员象问老伴，又不全象。
  “是啊，走了。”
  方司令员颓然倒进沙发里。许久，他突然睁开了微闭的眼，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新编制上，司令员不配警卫员了。”
  老伴小心翼翼地扶着沙发靠背，细声劝道：“先吃药吧。”
  他象从梦中突然惊醒，仿佛怒不可遏，呼地撑了起来。
  但是，药面叫他犯难了。小刘，是疏忽了，还是有意这样？他直以为自己原来什么都是知道的。一把黑色的小塑料勺子，摆在药面一边，他不明用意。往常，哪一包当用几匙，一次总共要用多少，都由小刘事先配好，他只需接过来，一仰头咽下去就是。而今……
  老伴也着急了，抓起了话筒。
  “叫中医科主任跑步来见我！他用低沉的声音说。
  拨码盘一圈一圈拨过来又转回去。老伴咳嗽了一声。
  “算了，放下，快放下！”方司令员突然又变了主意。“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但是，那药怎么个配法，终于还是回忆不起一星半点。
  末了，他突然站起来，整了整军装，径直朝外面走去。
  “你要去哪儿？”
  “门诊。”
  后面跟来了秘书、驾驶员和阿姨，忙着开大门，送大衣，发动汽车……
  方司令员只顾朝前走，似乎小刘就在他前面，一手提着装中药的袋子，一手掐着路边的青草，蹦蹦跳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