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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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黔西南报》 报纸
唯一号: 250820020230000110
颗粒名称: 山里山外
分类号: I266
摘要: 这段文字描写了一个山村的岁末景象和吴家幺娘对儿子老贵的思念。幺娘期待着老贵回家,但老贵却经常往镇上跑,似乎是为了一个叫凤银的妹子。幺娘曾设想为老贵物色媳妇,但他对邢家三姑娘不感冒,因为他钟情于镇上的凤银。幺娘最终得知老贵并没有和凤银在一起,而是在镇上做生意。幺娘对此松了口气,相信吴家的日子会更好。
关键词: 山村 吴家 思念

内容

天地似有一种空漠的意味。既是岁末,山风也烈,天色很快幽暗下去。偌大的山壑,只有林子,草垛,烘房和田里发黑的谷桩默不作响,静静伫立。劳作了一年的山里人,都歇息下来,在温暖的火塘边厮守。对了,就是出门做事的人,也在这几天纷纷赶回来,与家人一聚。这是为乡居的人看重的。
  吴家幺娘,这个五十多岁,瘦骨伶仃的老人,把饭菜搁在灶头,蹒跚着走出家门,经过竹林的萧墙,在寨门口那棵银杏树下站定。她望着那条空荡荡的,轻烟般的山路,怅怅然若有所失。
  老贵怎么还不回来呢?吴家幺娘心里隐隐作痛了。
  眼下,斗笠寨杀年猪,打粑粑进入了高峰期。寨子里一天要响起好几回激烈的猪叫,那声音两分尖利,三分悲壮。石槽边,吭哧吭哧的打粑粑的声音,虽说是难免沉闷,却也令人欢怡。我们斗笠寨,这年月有几多殷实呢?“幺娘,哪天吃泡汤肉,喊一声就是了。”因了老贵出门,乡邻宽厚地说。意思是没有人手,他们会来帮忙杀年猪的。斗笠寨原本就是两姓家族繁衍下来的,男男女女,彼此相熟,谁家有事,都会有人相助,更不用说象守寡多年的吴家幺娘这样的人户了。这是让人既酣畅,又裕如的乡风。
  幺娘听了这样的话,总是含含糊糊回应。不,老贵也是五尺汉子了,她再要依仗乡邻,不就会矮人一头?瘴雾愈来愈浓。幺娘依然默默地站在银杏树下。她那花白的头发,让谷里的风撩起,在两鬓飘动。
  算来,老贵去复兴镇也好些天了。他是和坎下龙生同去的,说是要去和镇上铁匠铺商量做生意。去时,一人还挑了一担冬梨,说镇上卖得起价。究竟怎么做生意,幺娘不明白。
  老贵是吴家香火。看着老贵象土坎上的蓖麻,风里雨里,伸枝伸叶地长大,幺娘有几多欣慰。她要守着老贵,把日子延续下去;吴家家声会不会在老贵这一辈大振,也说不定。有时候,事情却象山间的路,照直地前伸,忽又拐起弯来。自从老贵从复兴镇那所中学毕业回来,幺娘就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异样。论做活路,虽说现在是给自己做,他也象懒散散的,算不上好手。对山里为人的礼数,他大咧咧的,看得很淡。读了三年书,就是口齿变伶俐了,爱唱,爱玩。嘴上常常哼起幺娘听不懂的阳光、沙滩、海浪之类的歌。有事没事,三天两头往镇上跑,四十里山路,也不嫌远。夜晚,在那盏苍黄的桐油灯下,幺娘悠悠地跟他讲老辈人的过去,他总是走神,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只要坎下龙生一吹口哨,他得救似的,溜了。出了门,总要玩到深宵,才唱着歌从谷底回来,惹得一路狗叫。
  去年,幺娘家起瓦房,出乎幺娘意料,老贵是大显神通。木料、沙石、砖瓦,经老贵在外面一跑,都来得顺顺当当。起房那些天,四寨八乡帮忙的人象潮水涌来。拉沙的马车,运砖的手扶拖拉机,一辆接一辆。复兴镇上手艺最强的石木师傅,也老远赶来。那场面,也真火热。其实,下力的事并没老贵的份。他只是忙着在人群里轮番地敬烟、送茶、谈笑,间或递递木尺、锤子、元钉,显得轻松,得体,游刃有余。一幢青砖封顶的瓦房,不出两场就落成了,而且,要式样有式样,要采光有采光,尤其是房前那壁漏窗墙,更让斗笠寨人眼界大开。有人看见这么一幢楼房拔地而起,对幺娘说:儿子儿孙都不愁住罗!听到这种赞赏,幺娘对老贵又有说不出的满意。
  接下来,幺娘四处托人,要为老贵物色媳妇。这大抵是幺娘这一世剩下的最后一桩未曾了却的心事了,自然格外费神。好不容易,幺娘才认定了洒金寨子邢家三姑娘。这姑娘在山里是出众的,洗刷缝补,挑花绣朵,自不消说;秉性又驯顺,安静。不该问的事,她绝不问。老人说话的时候,从不插嘴,总是静静坐在一旁做针线。家里有了客人,她上茶、备饭,不用吩咐。逢年过节,寨子里捐钱唱花灯,耍狮子,也有一番热闹景象。邢家三姑娘却从不轻易涉足。至于讲模样,那也无可挑剔,圆脸庞圆鼻头,一双和气的笑眼,也够风姿。幺娘以为,她跟老贵是天下最般配不过了。不料,老贵对她十分冷淡,笑脸没给一副。这还不算,老贵居然言语断道,以后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他说他自会找个会哭会笑的人。
  唉,现时的年青人,你们让做老的好费猜想呀!这时候,山风愈大。林子,草垛,烘房和远处威仪棣棣的山峦,渐渐溶进了暮色。幺娘终于发现,山嘴边,仿佛有人影在款款移动,虽说看不真切,她认定是老贵回来了。顿时,怦然心动: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在家安身呢?现在日子好,够吃够穿,新瓦房也盖起了,谁还要你出门做生意赚钱?噢,老贵这样三天两头跑镇上,会不会是为了镇上那个裁缝铺的妹子呢?这一想,反倒让幺娘警觉起来。
  当真,镇上裁缝铺的那个叫凤银的妹子,同老贵是中学同学。在毕业晚会上,两人对唱过“对面山上的姑娘”。哪知道,这一唱,真让老贵心里萌动了一种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感情。也就在不等他弄明白的时候,他们分手了。凤银回到裁缝铺跟她妈学裁剪,老贵回到斗笠寨种责任田。虽然远离几重山,不论在山里栽秧,割谷,老贵总驱赶不走凤银丰腴的影子——莫非因了她妈剪裁合体的衣裳,才让她添了光彩?他闷闷地想。以后,遇上赶场,他爱往复兴镇跑,哪怕並不说话,站在街对面,远远地一望,心里也就获得一种满足。再以后,他寻了机会,三月送去樱桃,五月送去枇杷,讨那裁缝铺母女喜欢。
  至于当真要说上一点什么,老贵心底又自惭形秽。人家毕竟是堂堂镇上的人;自己呢,却属于山的那一边,那一边。对于老贵的这份心思,凤银当然能够深味。她对老贵也很和气,可和气之中,又有一种戒备。究竟戒备一点什么,她却又讲不清。凤银她妈呢,分明外热内冷。她那双半翁的眼皮下的目的,有一种矫饰,也有一种为女儿抓住这样一个人的得意。所有这些,老贵全看在心里。他不敢设想会有一个满意的结果,可又抵挡不住感情的驱使,一次一次陪笑着走进那矮矮的裁缝铺。
  这日,在遥远的斗笠寨,他率先到镇上做生意,一种卑微的精神困境一下抖落了。他甘愿受铁匠铺一点算计,也要正正堂堂地在复兴镇住上一年半载。这就是说:他和凤银间的距离,会随之拉近。
  难怪,老贵和龙生挑着冬梨上路的时候,老贵一步三尺,脚底生风哩!山道上那移动的人影近了,更近了。一直孑然地守候在银杏树下的幺娘禁不住摇晃起来,摸索着,迎了上去。
  “幺娘,是我哩!”这是龙生的声音。
  “老贵他……”“他还留在镇上。”“冬梨卖了?”“卖了。”“生意讲成了?”“成了。”“那,老贵……”“他……”龙生语塞了:他不敢把老贵在铁匠铺喝醉酒的消息告诉幺娘。
  “他是要会那个妹子?”“不,人家搬进城去了,在一家综合厂做工,还办了临时户口……”幺娘释然了,不必黯然而神伤了,她嘴里不住地说:“那就好,那就好……”这时天完全黑下来,四下一片迷蒙,无声无息。夜色这样的宽阔,凝重,连绵无际。
  龙生扶着幺娘往寨子走去。前面的斗笠寨灯火朦胧,寥落。一阵阵推磨声隐隐传来,让人想到它蕴藏着的勃勃生机……幺娘对老贵究竟哪天回来,显得无意追究了。她心里默想: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分定,这斗笠寨,山是青青水是绿,哪里不好呢?一辈人又一辈人都过来了,就容不下一个吴家老贵?这回好了,老贵就要回来了,吴家的日子,说不定还有个兴旺;幺娘呢,也会有一个好的晚景。

知识出处

黔西南报

《黔西南报》

出版地:黔西南州

《黔西南日报》为黔西南州委机关报,国内公开发行(统一刊号:CN52-0015)。该报于1984年10月1日创办,原名《黔西南报》,1996年1月更名为《黔西南日报》,是黔西南州新闻宣传覆盖面最大的强势媒体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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