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图书馆

「請問同志，聽說你們專門給我們窮苦人『打條』是眞的？唉！我心裏的苦，那個也不曉得有多久多深呵！這些年來，我都往肚子裏壓，不讓人曉得，怕人家笑話我。昨天我們王大姐說就是最羞人的事，再醜的事情，你們都不會笑的，你們還要替我們想辦法哩！是嗎？同志！
  「你同志眞好，叫我不要急，慢慢說，我就從頭一二的說給你聽吧！我是一個窮人家的女子，人家都說我下賤，我爸爸是個拉黃包車的，他年紀已過五十，體子又不好，常常要咳出很多的痰來，氣喘不止。所以他一天只能鼓起精神半天，這小小的一點收入，只够供媽和我父女三人的稀飯。我媽又是個老病人，她肚子裏有個大包，隨時都要發痛，痛的時候只有倒在床上呻喚，面色變得好像靑菜煮黃了的沒有活色。我看着他倆老人家這樣，眞找不出辦法，祇有偷着哭，抱怨着我們爲啥子這樣窮，窮人生了病就該死嗎？上前年秋天，是我十八歲的時候，媽肚內的包漲大了，在床上痛得亂翻，她的呻喚更兇了，使你覺得她巳經不能支持了！這時鄰居的孫大娘來看她，她說西醫院裏有化包包的，如果把媽弄去醫幾囘定會見効的。天啦！進醫院！這不是做夢嗎？醫院是窮人進的嗎？結果孫大娘替我想出了辦法；她叫我出去做活積到些錢，再來醫媽的病，我答應了。「在一個姓趙的主人家裏，我我到了活路，除了他的兩個同事外，沒有另外的人了，主人待我很客氣，他叫我『不要見外，都是自己人』，我聽了心裏想，世間眞有這樣的好人麽
  「有一天，孫大娘來吿訴我母親的病加重了，便叫我向主人借錢送媽進醫院，我覺得這到是辦法，主人樂意的借給我了，並且以後他還常說錢還不還不要緊，祇要我能長久的安心的做下去，這樣的主人到還不錯，對我們下人就像親戚朋友樣的看照，我心裏有說不出的感激。
  「但是母親等不到送她進醫院便死了，我的心也死了，我的希望沒有了。這時候主人便趁機來『安慰』我，他又提起借錢的事，他說只要我答應他一件事錢可以不還了。他要我永遠跟他過日子。這像炸雷打在我的心里 ，我怎麽能給他在一起過活？我知道他不會眞心愛我們窮人的，他不過看我年靑，起了歹心要玩弄我，這時我恨不得變一個裝錢的庫，把欠他的錢還乾淨，也不受他的侮辱。跳囘去痛哭一場，轉囘來我求他答應我長斯的幫他做工，不要錢，來償付他的款子。他拒絶了，他說：『你要不答應我的條件，你就馬上把錢還出來去你的』，他殺氣騰騰的罵我，說我是：『生成的賤貨，不識抬舉的東西』，最後他逼着我還他的錢。唉！我簡直走頭無路了，那裏去找那樣多的錢呢？偷嗎，搶嗎？都不行。這時擺在我眼前的就只有一條路了，深夜裏，我伏在被窩內大哭，想着母親，想着我的將來，眞想和母親一齊死了到好些。但是人總是想活起的，一天我答應了他的條件，從此我開始了過非人生活。原來他對我好，全是假裝的，他本來的面目很可怕，吃他這頓飯不是容易的事。我成天過着變重壓迫的生活，一種是白天忙到黑的做工，累死人；一種是受他駡、打和侮辱。那時候我想，難道女人生來就該被人壓迫的嗎？當他一囘到家裏，我就心驚膽跳的，像犯了罪的罪人一樣，要受他的審訓，稍微有一點 不合他心意的事，他就要破口大駡，，逼着叫我另外作過，那管你要花上許多時間，費上多大苦心，他簡直是有意在磨折我。同志，記得時我身上懷了孩子以後，他更加故意的使我受苦，一天叫我操勞到夜，睡倒床上腰酸腿 痛起不來，但是明天還是要很早起來受苦。我恨不得孩子馬上生出來，我抱着他就偷跑。但是心靜下來，想有了孩子就更糟了，我又想生下來弄死他。但是人總是愛孩子的，生下之後，我還是忍氣吞聲的過日子。
  「現在共產黨來了，我聽到說要保護我們婦女，我想同志們一定會同情我的這些苦處的！」
  「是的，我們不但要同情，而且要幫助助解除你的痛苦。」
  「怎麼!同志，你們真要幫我忙嗎？」
  「不是我們，是人民政府。」
  「是政府要發救濟費給窮人嗎？」
  「不是，政府爲了解放婦女幾千年來在婚姻方面所受的痛苦，頒佈一個新的婚姻法，把婦女從苦海中救起來，新婚姻法完全是針對着幾千年來在封建勢力束縛下婦女的痛苦而製訂的，要使婦女和男子平等。」
  「那嗎怎樣解放我？」
  「如果你願意同他合好，我們就負責勸你的丈夫，叫他好好待你，不然，你就可以提出質問。」「同志，我實在沒有心腸和他在一起了。」
  「如果你不願和他在一起了，你可以向法庭起訴。」
  「那嗎，我的孩子呢？我們以後那裏去吃飯呢？」
  「你們兩人生活費用，都要從他的財產中，分給你們。」
  「他不會給我的，常常他駡我不好生做活，就要趕我出去，餓我的飯，他還會分錢給我？」
  「新婚姻法上寫明的他要與你分用所有的一切錢財，如果他不執行，有人民政府的法律，怕什麼！」
  「那就好了，同志：人民政府眞是顧到我們窮人的政府，從前什麼法律，什麼法庭，我們窮人只能受他們欺侮，沒有半點好處給窮人，我要是眞的能够自由了，和他分開，我一定要很好的生產，學習進步，我永遠也忘不了共產黨。」
  這是一個朋友吿訴我的-段故事，他並且說上個星期日他碰見了丁姑，她已離開了趙家，將小孩子送在托兒所裏，自己參加了工廠的生產作，起初他幾乎認不得她了，因為她是變得有生氣有活力了，從前她是個面帶菜色的枯滯的少婦，今天她活起來了，她說是新婚姻法解放了她，决定不會忘了人民政府的好心，把這股勁兒用到加緊生產，帶頭生產上去。最後她又微笑的說道：「我的媽怎麽會想到她的女兒有今天這個快樂日子」！說着，她又落下了感激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