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图书馆

——給妹妹的一封信
  親愛的六妹；
  和妳分別十六年了，十六年來妳我都長大起來，妳過去記憶中的姐姐，今天已同妳一樣受着革命的洗禮。重慶解放一年了，這一年的變化和進步是多末大啊！
  今天美帝國主義侵略朝鮮的戰事爆發了。我雖然是四個孩子的母親，但我的思想已做了充分的準備，如果國家需要我，我也會站在戰爭的最前線，向美帝國主義做堅强的鬥爭。六妹！你以爲突然嗎？倘使你知道一年來我是怎樣的轉變，妳一點都不會驚疑呀！
  妳還記得嗎？去年重慶解放的初期，我毎封信給妳，都是必須囘家，那時我有着小資產階級溫情的幻想，我想念着故鄕，那久別了的松花江，那年邁的雙親，每夜都梦見你們，夢見兒時同你們嬉戲的一切。每天都在夢中過生活，不能把握住現實，剛巧東北又來電，約我的丈夫返鄉工作，這使我們一家發了狂。我的丈夫尙有一位七十二歲高齡雙目失明的老母，他二十一年沒有囘家了，妳想他能不高興囘去麼？於是我們這個小集團，在行動上做準備，我們賣了好多束西，凑路費做寒衣，囘家高於一切，什麼都不管了。雖有好多朋友的勸阻，就是妳同三哥都來信勸我們，要我們站在革命的立場上想，那兒需要我們，我們應當在那兒，可是我們認爲東北比西南需要我們，我們必須囘到革命先進的老解放區。後來我的丈夫被派到北京去開會，我自然十分不願他離開我，因爲我在生病，家中又有四個孩子無人照顧，我請求他不要走，但是事情是十分倉促，開會日期馬上要到，不能誤了工作。
  他走後，我在心中開始起了鬥爭，女人爲什麼要這樣懦弱？要依靠男子生活，要受男子左右，他走了爲什麽我要哭泣？爲什麼不知自立？想了想，我咬定了牙，不！不再哭，眼淚是蠢東西，讓我堅强地用理智分晰一下吧！他是應該去的，他是有任務才走的，我應該以此爲榮才對。但我却又嫉妬他，因爲他可以囘到北方，看見新中國的首都，也就在這個地方有我的爹爹媽媽姊妹兄弟，十六年來我沒有機會看見親人，而他倒可以看見他的母親同我的親人。但我又有什麼辦法呢？我是一個家庭主婦，四個小孩子的媽，怎麽能離開崗位，囘到家鄕去？但我馬上又想到：囘家又有什麽好處呢？爲了一時的感情花了那麽多的錢，聚會了一時，又各有各人的工作必需分開
  ，那有什麼意義！這完全是不着邊際的幻想作祟。人們最可笑的就是想像太多而且忽略了現實生活，不從實際着想。我是錯了，我什麼都不怪，怪自己錯了，馬上檢查一下，發現日常生活中的偏差太大，一切都因爲情緖不對，不能有規律，有計劃地做一切事物，於是從新開始新生活，克服一切困難，不在溫情中啜泣了，堅强而積極地同現實生活鬥爭。
  錢收入雖不多，分配的用，還可以够。今日工人農民難得到政治上的翻身，但在經濟方面大多數仍是困苦的，我們比工農的生活好多了。六妹！此時的我漸漸轉變了，過去的我，是口頭革命的空談家，說的儘管動聽，行動是自私自利、腐化、頹靡、依頼、懶情，還是同別人一樣，這種口頭革命家，是必須打倒的。六妹！我變了，我的觀點轉變了，在幾次人民政府開的人民代表會上，表示出政府是那様地愛護人民，那樣的重視勞動人民，不管黃泥巴脚桿，不管工人和其他勞動人民，大家在一堂，在家談家務；勞動的工農羣衆是那樣地熱愛着他們的政府，拼了命加緊生產，爲了新中國的建設。一次二次地開人民代表會，精神是多麽團結親熱，我是何等受感動啊！今天的政府是人民的，是那些赤誠的人民的，是那些勞動生產的人民的。我對工農的看法不同了，在家中不有女工便罷，有女工幫助我時，我總是友人相處，已往吃東四要分兩様，現在我不分了，已往我不信任她們，現在我把一部事歸她們負責，做錯了，我再指導她，有工夫時我敎他們讀書，請「白毛女」等故事。啊！勞動人民是最眞純的，妳對她好，她對妳更好，因此我得到過去從來沒有的快樂，我反而一點不寂寞了。我們一道做針綫，一塊兒做飯燒東西，有時她引小孩我做，有時我引小孩她做，挖土種菜，共同發揮積極性
  ，我的身體一天天好轉了！在有計劃的支配下，我每月都够用，我已不窮不病了！
  我不想走了！六妹！吿訴妳，解放後的重慶希望啊！電燈不再像鬼火一樣，影院不再上演大腿片，不要天天担心小偷偷東西，碼頭也不像已往亂七八糟，火警也少了。不要再担心特務會捉去我們的丈夫，物價不再一日三漲了。生活安定，一切都是質樸可愛的，一切都會同老解放區一様，建設起來的。我們的政府工作同志們，工作是多麼緊張，拿那麽一點供給，從沒有一點怨言，處處都是我們的模範。蔣匪那一套作風行不通了！
  處處都有了改革，我要看新重慶的變，我不想走了。
  六妹！在我同丈夫別後，他也有顯著的改變，在行程中不斷地寄信給我，他也受了革命同志的敎育，他吿訴我：『那些革命同志們，只一身衣服沒有行李，每晚將汗濕的衣服洗完，次日乾了再穿，那像我們換了這套又是那套的，我們早飯起不來，想買油條燒餅吃，而人家一文沒有，從來就沒有打算過吃什麽，只知按頓吃飯，我們船靠碼頭時，想買這様那様，而人家連看都不看一眼，我們喊窮，人家從來不說苦，我們同人家比一比眞正不像是國家的人啊！人家處處儉省不肯多浪費人民的血汗，而我們處處自己打算盤多享受……我們應不應反省一下自己啊！家，誰沒有父母兄弟妻子兒女，但是為人民大衆的利益，天南地北奔波又爲了什麽呢』！啊！他説的是多麼對啊！我們真要時時檢查自已啊！要怎樣細心淸除我們腦中的毒素同不乾淨的東西呢？後來他又來信吿訴我，他不囘東北去看母親了，他的思想起了慘酷的鬥爭，爲了替國家人民省點錢不囘去了！母親旣不能南行，給她少寄點錢安慰她一下也就是了。六妹！你看他不是也改變了嗎？他鼓勵我要永遠替人民大衆着想，他要我多看書籍，多上大課，多聽大報吿，鼓勵我參加婦聯。・
  今天他是老早囘來了，我們倆的思想上都有着相同的準備，我們站在一個立場確實地同一切困難做堅强的鬥爭，我沒有了小姐習氣，沒有了幻想，也就沒有了煩惱，我們知道刻苦耐勞、任勞任怨，我愛他比以往要深情得多，他對我亦萬分關切。在反動政府時期，曾記得我們常常吵架，我主觀上總以爲女人是男子的玩物，女人受男人的壓迫，因爲那是一個重男輕女不合理的流會。今天的社會，新婚姻法已公佈。女人從幾千年封建壓迫下翻了身，女人在政治上已經得到了解放。但是每個人的自身的解放，還要我們自己去爭取，新的幸福的生活，還要我們去創造，去保衛。
  現在抗美援朝在進行着，我們的時事學習異常的興奮，我同丈夫的思想已準備好了！倘使革命需要我們，我會同他一道應國家的調遣，我們的工作十分緊張十分愉快，請你隨時隨地指敎。
  你的姊妹，於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