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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旗飄揚在祖國西南的邊疆
前二野十二軍政治都主任
唐平绯
一、同志們，前進吧！
八月底灼熱的太陽，輝煌地照耀在被解放了的南京城頭上。在市中心新街口，擁擠着成千上萬的人羣。第二
野戰軍的戰士們，從歡送人羣交織着的狂熱的歌聲和口號聲中徐徐地前進着。人們搶着和戰士鬥握手，送鮮花，
在慢慢前進的汽車上貼標语、放鞭炮、送錦旗……。整個南京市沸騰起來了。每個前去解放西南的战士們，感
到了無比的榮譽！
在下關江岸，我們舆第三野戰軍的戰友們握手告別。回想在四倜月以前，我們兩支大軍會經手攜手地在從南
京到漢口的漫長的戰綫上，突破了长江天險，迅速地解放了京滬杭与江南廣大地區。現在，我們又在長江邊告別
了。看到了长江的流水，也好似重逢了故人，它底滔滔的浪花轻轻拍打在轮船的鐵板上，使人感到格外的親切，
好像它也在預祝我們西進勝利似的。
津浦路的火車向北急馳着，車轮底轰隆轰隆的聲響，使我們想起在前不久的日子，敵人還在用鐵路火車來封
鎖我們，運兵來進玫我們。事惰變得眞快啊！幾個月的時閒，我們就能乘上火車進軍去殲減敵人了。我們在津浦
路、隴海路、平漢路上，看到被敵人撤退時炸燬了的淮河、洛河大鐵橋以及無數大小橋樑全部修復了，這都是鐵
道兵團與鐵路工友們在蘇聯朋友幫助下所獲得的卓越成就。他們在「軍隊打到䣆裹，鐵路修到那裹」的口號下，
把別人幾年辦不好的事情，幾個月就辦好了。
火車經過所有城鎭的大小車站，都受到當地人民熱烈的歡迎與支援。工人、學生們熱情地端着熱水要戰士洗
臉，送饅頭和茶水作早餐，一些女同學拿着針綫到隊伍中幫助戰士們縫補衣服……。千千萬萬人民的支援鼓舞
着戰士們前進的心，記得在鄭州的軍民聯歡大會上，一位女學生这樣鼓勵戰士們说：
「親愛的同志們！你們前進吧！我們後方的人，一定努力生產，用一切力量支援你們。同志，前進吧！我
們在等待着們解放西南的勝利消息，讓全中国人民迅速看到紅旗的飘扬。祝你們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當我們和準備并肩解放西南的第四野戰軍的兄弟們握手言歡的时候，我們听到十月一日中华人民共和國宣佈
成立和毛主席當選爲中央人民政府主席的消息，战士們都興奮欲狂，高呼：「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毛主席
萬歲！」新中國好像初昇的紅日，從地平綫上昇起來了。它底萬丈光芒，普照在被解放的國土上，在不久的頃刻
它將透過一曆薄雲，直射到祖國西南的邊疆；而中國底最後的反動王朝蔣介石政權，却正像一隻破船從歷史上沉
沒下去了。
二、從何着手呢？
在一次師以上高級斡部會議上，兵團首長傅達了劉鄧首長的進軍作戰命令。
進軍大西南，殲滅九十萬殘敵，解放西南七千萬同胞，全體同志光榮地接受了這一任務。但從何着手呢？用
富時戰士門的話來說：殺那九十斤重的肥豬，從何處開刀呢？
有的戰士說：「我們武器裝備好，作戰英勇頑強，四川隊伍稀鬆，一打就垮，一號召就投降！」
有的說：「我們力量強大，可以硬打進去！」
有的提出反對意見說：「還有胡宗南的隊伍，那可不能一槪而論呵！」
更有少數解放戰士無信心地說：「四川那塌塌，可不好打呵！日本人都莫得打進去！」
戰士們的這些舆論，反映到高幹會議上，作爲一個進軍的戰術問題被反覆討論着。戰士們的顾虑不是偶然
的，因爲要解放那山嶺迴環，河流縱橫，且有九十万敵軍把守的西南地区，的確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當时
我們先頭部隊在鄂西的宜都一带集結待命，離那兒五六十里地就是敵人重兵防守的漁洋關，爲了阻擋我們的進
軍，殘匪宋希濂以八個軍的兵力，在川鄂交界的叢山峻嶺申佈置了所謂「川湘鄂防綫」；從四川的彭水、黔江到
湖北的恩施一綫上，擺成數百里的長蛇陣，其先頭部隊一直伸到我們「鼻子下面」，我們一出門就得大打特打。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怎樣下手呢？
兵團首長在傅達了進軍作戰命令以後，給大家講了一個劉司令員所打的比喻。劉司令員會這樣說：「宋匪這
十來萬兵力，好比對我們伸出來的一個拳頭。我們不跟它拳頭碰拳頭，先狠狠照準它腋窩打一拳，它伸出的拳頭
自然就會縮回去。」這就是說：我們要打得巧，不從敵人正面攻擊，從敵人側翼包抄過去，促使敵人全綫崩潰。
我們的戰術是鉗形攻勢，因此我們要進軍得神速，要與進入雲南貴州的兄弟部隊，要與從陝南入川的一野主力同
時並進；乘着敵人的潰亂，打它幾個大殲滅戰。說着，兵团首長兩手猛力地在地圖上接連合攏了三下，使人們彷
彿覚得有好幾十萬敵人已經在彭水、重慶與成都幾個地區被我殲滅一乾二淨似的，其實這種「彷彿覺得」並不是
憑空而來的「紙土談兵」，而是從我們歷次作戰的經驗中所證實了的對劉鄧首長正確指揮底無限信賴的表現，我
們常常從地圖上預感到勝利。
「所以」，兵團首長接着說：「問題在於各級指挥員要善於在上級意圖下大胆地機動作戰，不顧疲勞，不畏
飢寒，不怕犧牲，勇猛地靈活地逭殲敵人。」「問題還在於各兵種的協同配合，與友鄰部隊之間的相互支
援與協助。』……
三、向腋窩打一拳
十月二十四日，進軍的先頭部隊出發了。我們沒有向着敵人預先設防的漁洋關前進；不，當天我們也有部隊
到漁洋關去打了一陣，在砲火打得正激烈，敵人滿以爲我們攻不動的時候，我們的主力却朝着另一個方向，逕直
地向湖南的北部前進了，向敵人的左側翼，向它的腋窩前進了。
當我們踏進斜貫湘西北綿亘數百公里的武陵山脈時，正碰上運續不斷的秋雨。爲了早日入川殲敵，部隊不辭
任何疲勞與艱辛，每日以八十至一百里的行程，冒着風雨，在泥濘及胫的蜿蜒的崎嶇小道上跋涉着。不少同志像
孩子初學走路似地，跌倒了爬起來，爬起來又跌下去。山区村少人稀，有時走到半夜找不到房子宿營，战士們就
一堆一堆地背靠背坐在雨地裹休息，雨傘被風打得七零八落，人們凍得渾身發抖，牙齒碰得直響，臉上起了一層
層的雞皮疙瘩，然而就是在這種風雨交加的寒夜里，到處還是聽得到甜蜜的鼾聲，到第二天，仍是在一片雄壯而
悠揚的歌聲中繼續前進！
十幾日的行程，我們經過了湘北的石門、慈利、大庸、永順、保靖及永綏等縣城，前進了一千多里，我們已
經迂迴到了敵人的左側後面，敵人向我伸出的那只「拳頭」，已經變成了「脚板」，我們要向他的「腰」開刀
了。
部隊進抵永綏縣城時，守敵一個營駭跑了，逃跑時燒燬了川湘交界的茶洞大橋。部隊趕到河邊，當地群眾幫
助搭了一架臨時的浮橋，讓部隊通過。那兒是三省交界的地方，老百姓叫做「三不管」，河東是湖南的永綏，河
西是四川的秀山，西南是貴州的松桃。我們在那裏看見不少苗族同胞，苗女們穿的寬袍大袖的衣服，衣邊、袖口
和褲脚上都綉有寬邊的花紋，頸子上、胸前、手上都掛滿了銀首飾，頭上纏着很大的黑包頭。他們有的也會说漢
話，和漢人一道幫助我們搭橋，送開水，打着小紅旗歡迎、喊口號。……
戰士們通過浮橋，踏上河西的第一塊石階，都興奮得叫了起來：「到了四川了！啥子呵！」有的把腿一邁，
喊蓍「一——二！」就跳了過來。
到了「天府之國」的四川，戰士們驚異地望着那擁擠在道旁的群众，他們穿的襤褸不堪，有的衢直半裸着身
體，房屋也是凋零破舊，有的已被敵人燒燬，只有徵糧、催穀、抓壯丁的蔣匪佈告，却還在殘垣上張貼着。
當我們經過湘北進入四川境地時，果然不出所料，在川鄂交界防守的十餘萬匪軍開始了手忙脚亂的潰退，敵
人的尾巴成了腦袋，不要命地向西逃跑。那時我們配合四野主力一部分兩路鉗擊退却的敵人：一路從秀山西陽出
彭水，一路經咸豐出黔江，湖北軍區的部隊則順巴東南下抄敵人後路。這樣把敵人截成兩段，在黔江地區一個合
擊，殲敵萬餘，殘敵由宋匪希濂率領，在彭水放了一把大火，統統退過了烏江以西。
四、第二次來到烏江
碧綠的島江，在叢山峭鐾的懸岩脚下咆哮着。浪花打在两岸的石頭上發出嗶嗶的聲響，間或幾隻白鷺在河邊
飛翔，白雲不時從灰藍的遠山的腰際穿了過去，絲絲的細雨打在臉上怪癢癢的。黨我們看見烏江這樣情景時，不
禁使我們憶起：在十四年以前，工農紅軍北上扰日時會一度突破烏江天險，經過二萬五千里長征，達到了抗日最
前綫，完成了八年的抗日戰爭。想不到十幾年以後的今夭，長征過的老戰友們又和他們的繼承者一道，第二次來
到烏江，不過這一次是在全國行將勝利的時候來到的。慌慌張張退到烏江以西的敵人，正在從彭水稻龔灘二百餘華里的地帶上，利用烏江天險，佈置新的防綫。他
們把沿河的船隻統統拉到河西岸，有的索性打沉了，並隔河向我砲擊，阻擋我軍的前進。
敵人這種倉促築成的防綫，是經不起一擊的，但困難是烏江的阻隔。當時我們决定從這防綫的薄弱點，從它
的最南端——龔灘首先突破烏江，又一次地從敵人的左側翼迂迴過去，插入敵人的縱深。
龔灘素稱鳥江天險，位於島江與坑盆江之間的交岔處。人們要想從東面進入市區，首先要渡過那寬約五十公
尺的坑盆江，然後才能沿着一條崎嶇小道上達該地，冉從那裏渡過烏江。在我們部隊到達以前，敵人已有一個營
的兵力從彭水趕來了，連夜在亂石堆中構築防禦工事，居高臨下地監視與封鎖着渡口和路口。
當时部隊望着坑盆江底滾滾的流水，正在發愁過不去，人叢中走出了金衆、洪友昌、石世喜、程誼德等六位
同志，他們到營長跟前自報奮勇地說道：
「首長！我們强渡長江時，參加了水手組；這次我們要在渡烏江時立功！」
他們說着，就脫下軍服，冒着敵人慌亂的射擊，躍身跳到深不可測的急流裹。他們的堅决革命意志打破了那
洶湧澎湃的激浪；他們爲人民事業的高度熱惰戰勝了十一月寒冷刺骨的江水。在火力掩護下，他們終於勝利地游
到對岸，搶過敵人控制着的兩隻渡船，不料在返轉時，敵人一顆砲弹正落在他們身邊，洪友昌臉部負了傷，金衆
同志犧性了，他倒在水裏被狂浪捲了去。敵人雖然打死了金衆同志，但換來的是它們本身的覆滅，部隊乘着那兩
隻渡船，一船一船地渡過了坑盆江，殲滅了防守龔灘的敵人。
扼守烏江西岸的敵人，目睹其左翼被殲，因害怕遭受同樣的命運，而向西逃跑了。這時我們迅速地渡過鳥
江，楔入敵人縱深。我各路大軍在彭水等地同時壓過烏江以後，敵人又開始了新的崩潰。
五、鋼鈇隊伍向前進攻
突破島江防綫以後，我軍有如山洪爆發，直瀉奔流，一場排山倒海的追殲戰展開了。
人變成機器，每天一百里、一百四五十里的追逐着。戰士們忘記了什麼是疲勞和飢餓，兩條腿好像不受神經
支配似地，機械地向前移動。從斡部到戰士的腦子裏、都被一件事情吸引着：「追殲敵人，打到重慶。」邊走邊
打，邊趕邊捉，神經之緊張，情緒之高昂，爲歷來進軍所罕見。部隊日日夜夜在公路上擁擠着，這個部隊如果休
息一下，或坐下吃點乾糧，另一部隊即馬上插到前面去了，戰士們常常開玩笑似地喊着：
「同志們不要擠呵！大路朝大，各走一邊。」
這樣浩浩蕩蕩的强大玫勢，這樣不顧一切的衝擊精神，是任何敵人抵擋不住的。喪魂失魄的敵人，摔掉了重
武器，官不管兵，兵不管官，沒命地向西逃跑。他們可能想到西邊有蔣介石在重慶，情況總歸要妙一點。跑呀！
跑呀！大官帶着太太坐汽車在前面跑，不大不小的官騎在馬上跑，小官和當兵的在後面用腿跑，順公路跑，鑽山
溝從小路跑，跑不動的把槍往地下一扔，大發脾氣地說道：
「格老子不跑了，投降了算球了！」
潰敗的敝人，每到一地燒殺搶掠，沿公路的城鎭铍洗劫一空，青年人甚至老頭子都被抓走了。我們到達武隆
縣城時，全城除了山坡上還有幾間房子以外，其餘只剩下一片瓦礫，沒有燒透的屋頂還在冒着靑烟，有兩個披頭
散髮的老太婆在那兒哭泣着，在廢墟上來回尋找什麼。
沿公路的牆壁、門板、石塊上，敵人用粉筆到處畫滿了箭頭和字，如：「德字部隊到南川集結」，「一四二
六部隊落伍官兵快趕到重慶」，「張興民兄：你的太太跟徐團長坐汽車先走了，你快趕路。」……
公路上敵人的屍體和被敵人打死的民伕的屍體，横一個直一個張牙裂齒地擺着。許多被殺後吃了肉只剩下馬
頭和馬尾的血淋淋的馬骨架，拋了錨以後被炸燬了的破十輪卡車，亂七八糟的文件碎片，砲彈、馬鞍、一片片和
着泥的稻草以及老百姓的傢具桌椅鍋盆碗盞等等觸目皆是。敵人丟盔棄甲，潰不成軍，我們常常捉住一批俘虜，
裹面就有幾個甚至十幾個敵軍部隊番號。有些傢伙帽子也跑丟了，鼻涕流在口邊，伸着發抖的手向我們要東西
吃。這就是蔣介石反動統治支柱土崩瓦解的象徵，會幾何時，它們騎在人民頭上耀武揚威，現在它們不得不埋葬
在自已挖掘的坟墓裹！
在追殲戰中，我們得到了沿途人民的熱烈援助，羣衆把埋藏的粮食挖出來給軍隊做飯吃，幫助帶路、送信、
偵察情祝、修橋補路：在敵人潰退時，還幫軍隊想辦法捕捉與殲滅敵人：某部一個營到達武東河附近時，據羣衆
報告有千餘敵人準備黑夜涉渡一條小溪流，該營當即由老鄉領路插小路趕到敵人前面，預先佔領兩處要地，並在
小溪對岸燒了幾堆大火，等敵人涉渡過了圍到火邊去烤火時，都一批批地當了俘虜。戰士們用英勇與機智取得的
勝利，是與人民的協助分不開的，許多「奇跡」都是由戰十和人民共同創造的，它們結合起來能够戰勝一切！
六、「川東大反攻夢幻曲」
當前綫打得正火熱的時候，匪首蔣介石在重慶的偽國防部的作戰室裹踱來踱去，前綫失敗的消息，每小時每
小時地刺激着他，使他懊惱不堪，他皺着眉頭，死勁地搔着那光禿的後腦杓子，他看了看军用地圓，然後把揑得
緊緊的拳頭在桌子土捶了幾下：
「組織反攻！組織反攻！胡宗南趕快調兩個軍來，前面用四個師堵住，堵不住砍腦袋！」
沙發的彈簧把閻錫山彈了起來，他望了望王陵基的驚惶的臉孔，說道：
『避個一定要在川東組織反攻，全體政府人員也要織成「戰鬥體」，配合主力作戰。在蔣總統的賢明領
導下，最後勝利一定是俺們的，這個這個……。』
川東大反攻命令下達了。胡宗南的兩個軍正在上汽車，在南川城一綫有四個殘破不全的師正在調過來調過
去，選擇這個山頭和那個山頭，尋找最保險的地方，但是那裏也不能叫他們如意。疲憊不堪的士兵在山嶺上挖着
工事，修筑自欺欺人的陣地，可是他們還沒有動工，從東面傅來的槍聲越響越近了。
蔣贼在那裏喊「川東大反攻」，而向西潰退的敵軍部隊却在不停息地向西逃命！不等到敵人的所謂「南川防
綫」佈置就緒，我們追擊的先頭部隊已經翻越了上下六七十里地高的白馬山，出現在正佈防的敵人面前了。於
是，驚惶失措的敵人又在開始了另一次新潰退，他們到底沒有找到保險的地方。蔣介石的「川東大反攻」，不過
是唱起來鎭靜自己的神經的「川東大反攻夢幻曲」罷了。
在摧毀了敵人的「南川防綫」以後，我們部隊分三路繼續前進，北路經涪陵沿江而上，中路由南川向西挺
進，南路出綦江向北迂迥，三把箝子一起向重慶鉗去。
七、重慶人民的歡呼
胡宗南的兩個軍被汽車運到了重慶，下車以後，立即利用長江天險開始構築新的防綫。他們對前綫潰退下來
的士兵用傲慢的腔調咒駡着，用亮幌幌的刺刀阻攔着，但是咒駡不聽，刺刀也堵不住，潰退的士兵依然像黄河决
堤似地氾濫而來。潰兵潰到那裹，驚慌與失敗的情緒就如傅染病一樣，蔓延到敵軍部隊的每個角落裹。而胡宗南
的部隊呢？大槪是肚子吃得飽些，坐了汽車不很疲勞，加上蔣介石一再的鼓吹，他們簡直是驕氣十足，認爲前綫
那樣的潰敗是胡鬧，是可恥。他們把蔣介石恭維他們的話：「保衛西南的中流砥柱」，太信以爲真了。
胡匪主力在長江以北防守，耩築所謂「新長江防綫」，以兩個團兵力在南岸耩築強固工事。當我們先頭部隊
進抵重慶南岸的南溫泉時，與防守的胡宗南部隊狠狠打了一陣，雙方傷亡都很大，陣地沒有被攻破。他們於是吹
噓起來：「我們究竟是胡宗南的部隊。」
當時我們指揮部根據這種情況，决心南路部隊迅速強渡長江，突破敵人防綫左侧翼迂迴到重慶西南面去，配
合東面主力部隊，鉗擊胡宗南匪軍。
十一月二十八日，我南路部隊乘輕便火車從綦江到達了長江邊的顺江場。我們又看見了長江，老朋友的上游
很窄，水是透明的，比前幾次見面的時候漂亮多了。當天晚上，我們乘敵人防禦工事尚未完全築成，即在强大砲
火掩護下打過了長江，在重慶西南的白市驛飛襪場附近激戰了一晝夜，與此同時，我北路部隊在各個渡口上舉行
了敵前登陸，這樣，蔣賊用它底「最後王牌」胡匪兩個軍來防守的「新長江防綫」，又一次地土崩瓦解了。
究竟是胡宗南的部隊，當它們沿成渝公路向西潰退時，並不比其它部隊跑得更慢（當然比它們坐汽車來時慢
得多了），它們有的搶上了汽車，一股勁地命令車夫：「開快！開快！」兩輛三輛汽車在公路上擠着跑，靠路邊
的一輛擠翻了，哄鼕哄鼕滾到山崖底下，運車带人砸得紛碎；前面汽車堵住了，後面一輛一輛地停了下來，像猪
一樣地哼叫着。後面槍聲一響，他們驚慌地從車上跳下來，也是成羣結隊的當了俘虜，歷史往往要嘲弄那些自誇
者的，這時候，他們一樣的狼狽，一樣丟去了帽子，鼻涕流到口邊，只是沒有人用剌刀阻攔他們到解放軍的俘虜
收容所去罷了。
整個重慶被濃霧籠罩着。白市驿那一方就像一片火海，一朵一朵的白光，騰入高空，在東北及正北方向，天
崩地裂的爆炸聲，建築物的倒塌聲，震得這塊土地都在顫動，敵人這種肆無忌憚的破壞，激憤得每個戰士咬牙切
齒。誓死復仇的决心，使他們一股氣衝到了重慶市中心。
一九四九年十一月三十日下午四時，重慶——這擁行一百二十萬人口的山城，從蔣介石匪帮的鐵錬羈絆下解
放了出來，人民親眼看見了自己的隊伍，興奮得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翹着大姆指，跳起來高呼：
「解放軍好！好！好！好！」
八、人民的勝利
由重慶潰退的敵人，繼續在向西逃命；北面胡宗南匪軍的主力也被我一野部隊從秦嶺方面打得垮了下來。幾
十萬殘兵敗將〓集在成都附近，吵吵嚷嚷，莫衷一是。有的主張就地設防繼續抵抗；有的說過雪山草地到西藏去
待機再起；有的認為最好是南下越南，經海路到台灣：聰明點的，心裹另有盤算……
劉賀鄧首長又發出了戰鬥的號令：「不給敵人喘息機會，繼續前進！」從貴陽、從遵義、從重慶、從陝南各
路強大的人民解放軍同時出動了，各個基地上伸出來進攻的箭頭像火舌一樣燎向一個中心成都。二野的南路
都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强渡了濁浪翻捲的岷江，楔入〓集在成都附近的殘敵的左側翼，切斷了敵人向西南逃跑
的後路：一野的主力不顧一切艱辛與困難，越過了巍峨峻險的秦嶺山脈，而從北面壓了下來，一個巨大的鉗形攻
勢形成了，機十萬殘敵成了「甕中之鼈。」
激戰在川西底開闊的平原和起伏的山巒上日以繼夜地進行着，戰士們在前綫和敵人拚命地撕殺，整師整軍地
殲滅着敵人的部隊。劉文輝、鄧錫侯諸位將領光榮地舉起了起義的旗帜，受到了人民的諒解與歡迎。蔣介石匪帮
用以在西南維持其反動統治的最後支柱崩潰了，它培植了數十年的「反共王牌」胡宗南匪軍最後地遭受到了覆滅
的結局，在十四年以前，紅軍爲了保衛祖國不受侵犯而北上抗时，正是這些反革命武裝，他們置民族利益於不
顧，爲了獻媚它們的帝國主義主子，會千方百計地阻撓我們的前進，逼迫我們通過那千艱萬苦的雪山草地，然而
中國人民和它的英勇的紅軍是不屈不撓的，他們在中國共產黨和毛主席的領導下不僅戰勝了萬惡的日本法西斯強
盜，而且也戰勝了美帝國主義支持下的蔣介石反動集團，這是人民的勝利！人民的力量無敵於天下！
隨着成都戰役的告捷，貴州、雲南、西康的人民也都在歡呼着自己的勝利，僅僅一個月另二十七天，我們前進
了三千里，殲滅了敵人九十萬，解放了七千萬西南同胞，在中國的大陸上完成了最後一次最大規模的殲滅戰！
西南人民正以主人翁的姿態，邁開了經濟建設的大步，他們正在團結各階層人民和各民族同胞，把被蔣匪幫
敲榨勒索得民窮財盡的西南逐步地建設成爲繁榮的工業化的西南；他們正在繼續戰鬥，撲滅和肅清那妄圖掙扎的
殘餘匪時；他們正在扛着那鮮紅的五星紅旗向着西藏高原挺進。把毛澤東的旗幟插到拔海八千八百公尺高的喜馬
拉雅山的埃佛勒斯高峯上去，讓它在全世界的最高空中迎風飄揚，它的光芒將光輝燦爛地照耀着日益覺醒的被壓
迫的東方，讓那些狂妄的帝國主義戰爭販子們存我們的紅旗前發抖吧！
我捫永遠站在國防的最前綫，保衛西南祖國的邊疆！
一九五〇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寫於重慶
永遠是戰關隊 鄰水九六團二營 張升
回憶一年來我的思想轉變過程
去年十一月四號，我們從湖南臨澧縣出發，向大西南進軍。二十多天的連續行軍作戰，不知翻了多少山，走
了多少難以通過的小道。加上大雨小雨一刻不停，同志們週身都是泥巴，只漏兩個眼睛。長期得不到適當的休
息，頭髮長得三指多長，眼睛裹都長滿了紅絲。雖然是極度的疲勞，但偉大的勝利鼓舞着我們，同志們仍都驕傲
的挺起胸瞠，唱着雄壯的解放軍進行曲，當我們配合友鄰部隊開入重慶的時候，我記得千萬的市民們，都帶着一
副無限歡欣的面孔，高呼着解放。到處都可以看見紅紅綠綠的歡迎解放軍標語。我們部隊在一連串的鞭炮聲，和
一陣陣的掌聲，參雜着歡呼聲中，被擁送到二十一兵工廠里。我還記得當時的工人弟兄們，歡喜欲狂的情形：同
志們的背包還沒放下來，就被他們圍起來了。一個個拉着戰士們的手，問長問短，訴說着他們所受蔣匪幫血腥的
統治和壓迫，就像久別的親人重逢一樣。伙房正想安下鍋灶，工人弟兄就讓出他們的鍋灶。炊事員同志去做飯，
被工人弟兄按到板橙上，硬叫唱歌子，擺戰鬥故事，叫他們扭秧歌舞。飯呢，爭的爭搶的搶給做好了。還行些女
工姊妹要給我們拆洗棉衣，好容易才被同志們謝辭掉。我們住的一所十數間的大樓，洋灰鋪的地面，兩個連可以
布裏面出操，晚上天一黑電燈就亮了，洗衣服有的是自來水，屋簷土有的是收音機，一天到晚在唱着西皮二簧。
生活方面，由於行軍作戰買不到菜，菜金節餘的不少，三天兩次吃肉。這時我躺在稻草舖的地舖上，想起在進軍
時，一天行軍一百五六十里，有時吃不上飯還得照樣的前進；想起到永順那夜，身上棉衣裏面是汗水，外面是雨
水加泥巴，部隊在大山上通不過去，一陣陣的寒風吹來，直向骨頭裹鑽，每個人的嘴裏，打着機關槍，宿了營一
雙泥鞋還沒有洗好，東方已發白了；想起在白馬山上冒雨露營，同志們用圓鍬燎包谷吃的滋味……。如今呢，
受着人民的熱愛，吃的是這樣的飯，住的是這樣的房子，我想這樣的日子是否能過得長久呢。
二、土匪到底在那裹？
不久，劉鄧首長給我們新的任務。號召我們：同志們，不要給目前的勝利冲昏頭腦了，我們的仗並沒有打
完，我們是來解除西南八民痛苦的，不要貪戀這花花世界。我們要清醒頭腦，堅决澈底、乾淨、全部地消滅殘飴
敵人，使西南人民享受真正的自由幸福日子。因此，同志們都積極的想辦法，訂計劃，下决心，表態度，堅决完
成上級所給的光榮任務。我呢，計劃是訂了，態度也表了，但思想上不忍與這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分別。部隊終於
一月二日開始出發，三天的行軍，爬大山，翻小山，到了目的地——郯水合流場。三面大山，脚下小河與公路
繞灣的地方，夾着一條不滿百戶的街道，街上除了一個賣豆腐乾的，想買一包火柴也很困難。幾個小孩子在打
着瓦片，墙根下蹲着幾位鬍子將白的老鄉，一聲不吭的吸他們的旱煙；很少有靑年男女存街上行走。連部住的房
子，劈竹的牆壁，房頂上有幾處漏着天，屋裹到處是灰，竹劈牆後邊，就是猪圈附帶廁所。進了門，一股臭氣直往
鼻了裹鑽。燒好洗腳水時，我向房東說：「老太太，請你借個脚盆用一用？」連問兩遍，老太太仍在破衣服上打着
補綻，理也不理。我摸着腦袋想了想，噢！是了！大槪我這北方人，說話她聽不懂，再不，就是她耳朵聋。於是我
向前靠近了一步，用手指着脚，又指着鍋裹燒的水，比劃着大聲的問：「老太太請你借個脚盆用」。老太太開腔
了，但與我判斷的大大相反；她三把兩把捲好她那一團破布，蹶着嘴，沉顛顛的說：「脚盆！遭殃军打這裹過，
桌兒凳儿燒個乾净，啷格會剩下脚盆！」说完，氣鼓鼓的把她内房鬥一鎖，走出去了；到門外嘴裏還是嘟嘟嚷讓
的，只是沒聽清楚她說的啥。我真氣火了，四川老鄕这樣的顽固，這遭殃军抄了你的家，解放軍並沒有動你一根
草棒子呀？燒洗腳水的柴火，也是在鄉公所領來的呀，脚盆借與不借，不該發皮氣，你眞是看我們解放軍好欺負！
剛才溫教導員講：「我們就在這裹安家」，就安的這樣家？！滿心裏不高興。住下來以後，部隊一運出去剿多少次
匪，捉住幾個淨是吸嗎啡的小偷，運一根抓子勾也沒繳到。有一次夜裏下着雨，營裹來命令叫部隊輕裝，馬上出
發，天黑的伸手不見指，灣曲的石板路比澆上油還滑，不時有人在摔筋斗。司號員郭吉同志摔下山溝裹，鋼盔都
摔爛了；滿口的廣西話，聽不清他是哭是駡，我摸着下去把他拉上來，嘴裹還是「吊你老貓發海」的不住聲。翻
過華鎣山趕到復場（歸岳池管），下午一點了。據老鄕說才六十里路，好難走的六十里路！進軍西南三千里，我
才摔了四個半筋斗，這六十里足足摔了二十多下，結果連個匪毛也沒捉到！我眞灰心極了，上級天天叫剿匪，這
土匪到底在那裏呢？
三、這是我自己的錯誤
快過舊歷年的時候，一天溫教導員在全營大會上報告。他說：同志們！我們的家已經安下了，但此地群眾由
於長期受反動派的統治和欺騙宣傳，對我們認識不够；同志們要大量展開宣傅工作，做好群眾紀律，做好滿缸運
動。最後着重的說：「只有搞好軍民關係，才能完成剿匪任務」。從此以後，同志們競賽的合老鄕挑水、挑糞、
刨地。舊曆年關幾天，各連表演秧歌、旱船、花棍、老鄕們來看的由少而多；接着我們就開始演戲宣傅，羣衆漸
渐的敢接近我捫了。有一天逢趕場，我們又演戲宣傳，看戲的老鄕時别多，大槪有六七百人，街上賣東西的也多
了，靑年男女也一天天的和我們靠攏了。三月二十歲號的一個晚上，我們得到老鄉的報告，說匪「川東游擊司令
」匪首葉世嵛，率三十餘名匪徒在九峯一帶進行搶劫。部隊當時出發了。當葉匪被我們包圍在蛤蟆洞裹時，羣衆
熱情的砍伐樹枝，在洞鬥口點起熊熊的烈火，不時向匪徒喊話，叫出來繳槍。喊話無效，就開始搬運石頭。依羣衆
的意見，要把土匪堵在洞裏。送開水送稀飯給我們開早飯。天黑時在我軍民聯合政洽攻勢下，匪徒們一個個舉着
各式备樣的武器，出來投降了。這時侯我心裹明白了，「就是有土匪」，上級說的話是非常止確的。我更想起溫
教導員的話，「只有搞好軍民關係，才能完成剿匪任務」。我的思想開始轉變了。不久我們又在九龍消滅了土匪
包老四一股，羣衆更進一步的靠近了我們，並且開始有了初步的組織。在他們積極的幫助下，三五成羣的散匪，
不斷的被我們消滅或向我們自新。至七月底止，華鎣山的地區，基本上宣告淨化。軍民關係更加密切了。我記得
部隊整編時，合流的婦女兒童，親手給復員同志戴花，並呼口號。以後每次開紀念大會，羣衆和部隊都聯合公演
節目。這一切鐵的事實，把我從夢中敲醒了，四川老鄕頑固嗎？不是的，完全是自己的錯誤。說羣衆頑固，就是
失掉自己的立場。在事實中我受到了教育。
四、要爲西南被壓迫人民的澈底翻身而奮鬥！
在幫助群眾秋收中，由於長期不從事濃業勞動，事先沒量自已的力氣，頭一趟挑二十把稻谷，由稻田挑至老
鄕家，足足有五里路，才爬了兩個坡，嘴張着像瓢一樣的喘，两个肩拐互相換着担，抬頭望了望，到老鄉家還有
二里路，我咬綮牙關，堅持到底。我不忍放下担子，把老鄉谷子撒個滿地。雖然吃了苦頭，但心裹很愉快，爲羣
衆出點力氣算個啥呢。一佃禮拜的秋收工作，我不但在勞動上，有了新的鍛鍊，而且也深深體會到西南農民的痛
苦。我記得在寬洪橋，幫老鄉秦洪老收割時，他敘述從前受地主剝削的情形，眼淚奪眶而出，我一想起，鼻子裏
就覚得有些酸，彷彿群眾的苦難就是自已的苦難一樣。最近，我們部隊上整風了，我把從前那些錯誤思想，在同
志們前面來一個澈底清算。上級叫我們學習滅租法，學習土改法，學習其他的各種政策。我要好好的學習，老老
實實的爲西南七千多萬基本群眾澈底翻身而奮鬥！
白市驛解放第一週追記
西南航空辦事處
張家駒
我是上海解放後才參加工作的一個青年，隨西南航空處進軍西南，十二月一日上午九時半，我們七個同志，
最先進入了白市驛鎭。街頭上冷清清的，看不到一個行人，比起鎭外的田野裏，更現得沉寂而無生氣。
〓的力側就是機場。重慶特有的晨霧還未散去，一片朦朧中，現出一排巨大的飛機的黑影，引誘着我們快步
向它走去。突然轰隆一聲巨響，震撼大地，使得整個機場都戰慄起來。在北面一陣陣的濃烟冲向天空，這是敵
人破壤的彈藥庫還在爆炸。
機場中的一切，都呈現着敵人溃逃時的驚慌、恐惧和狼狽，各色各樣的物資器材散滿機場，這裏一輛吉普，
那裹一輛十輪卡，在那兒都可以抓起一把子彈，甚至於在飛機跑道上，都可以拾起幾個完整無恙的真空管。飛行
管理室燒掉了，旁邊還遺棄着一些狼籍的行李、畫軸、照片，可是它們的「主人」早已夾着尾巴跑啦。
敵人也曾幻想過抵抗，留在機場的P-47型戰鬥機，都是加滿油掛好子弹，顯出準備作戰的恣態。還有那
些教練機AT-6，通訊機L-5，客運機大比奇，也都加足了油准备飞走，可是神速的進军使它們都成了人
民的勝利品。自然敵人想盡方法破壞它鬥，但我們既然擁有它們，就會修好它們的創傷。
霧漸漸的退了，西邊露出一條高崗，模糊的看見有十幾個人在搬運東西，我就拉開嗓子大叫：
「什麽人在拿東西！」
「把東西放下F來！」劉宇華同志也接着叫起來，岂知他們给我們的回答，竟是「〓！」的一槍！
這一槍却激怒了老劉，他揭開了手榴彈的保險蓋，我也在地上拾起了一把剌刀，就對着他們衝去，一邊不住
的大叫：
「把東西放下來！不然開槍啦！……開槍啦！」
這樣他們才吓跑了，偷的東西拋了滿地。高崗的前面有幾座帳篷吸引住了我們的注意，未再追趕。原來裏面
全是些嶄新的馬克沁重機槍，和新式的無座力砲，旁邊的引線子彈堆得像小山一樣高，多得使我們倒抽了一口
氣，可惜的是步槍沒有了，只剩下一些裝槍的空木箱子。我想目前最緊要的是警衛了。
直到傍晚，上士張登弟同志才把我們倆找着，中飯晚飯併成了一頓吃了。吃飯時才知首長已於昨晚進入重
慶，中午已和我們通過電話，指示我們繼續留在白市驛進行了解。直到深夜我們才整理完一切材料，窗子都是破
的，晚風冷得刺骨，把軍毯緊緊的纏在身上，就和衣倒在床上睡了。
第二天首長來電話要注意敵機的空襲。果不其然，下午四點多鐘，敵人一架B-25型轟炸機飛來作無望的
破壞一個多鐘點過去了，它並沒有什麼收穫，正計算着時間它該返航的時候，地面停着的一架P-47型戰鬥
機被掃射着火。油箱裹的汽油燒着了，随着時間的延長愈燒愈熾烈，機槍内的子彈也跟着爆炸，緊密得像鞭砲一
樣，不到兩公尺的旁边停止好幾架同樣的飛機，最討厭的，附近還有十幾颗一百公斤的炸彈，如果延燒起來其後
果就不堪設想了。情况是這樣的紧张，我們一面努力滅火，一面用電話報告給首長，首長給我們的命令是「用一
切方法撲滅火災，防止延燒，城裹立刻派人來幫助你們疏散飛機。」
天黑得好像特別早，火光照紅了半邊灭。王書林同志剛從倉庫裹跑回来，首先把附近已經烤得發燙的炸彈移
開，接着我和陶根榮同志，在消防班裏抱來两個滅火器，穩步的靠攏了燃燒的飛機，這時子彈的爆炸減少了，但
火烟却慢慢的移近其他的飛機。這樣緊要的關頭，可是再怎麼也扭不開滅火器。時間一秒鐘一秒鐘的過去，燎動
的火舌，擾亂了我的心，汗珠像雨般的流下來，後來也不知怎麼一扭，手也弄破了，一股濃濃的二氧化碳冲出
來，不一會彌漫了整個飛機，火勢才漸漸退了。張登弟的沙箱也抬了來，王書林找到兩把洋鍬，我們很快的把沙
蓋茬火上，最後也就整個的把飛機埋在土裏面。火熄了，四周黑洞洞的，現露着和我內心一致的宁靜。
這時，崔仁德同志由城裏又帶來幫助疏散飛機的民航局員工們也到了，在汽車的燈光裹，我發覚自己全身都
給汗、水、泥塗滿了。彷彿有些疲勞，但在同志們的有力的緊握的手中，這些疲勞如火一般的消失在黑夜裹。
在解放的第二天，民航的員工們就能不避危險，跑到幾十里以外的白市驛幫助我們工作，使我們很感動，在
大家圍結努力之下，所有飛機都在午夜疏散收藏完畢，這些飛機永速屬於人民的了。
敵人是不甘心將這些原來是人民的財產還給人民的，它們還要來轟炸、破壞。在大家的籌劃下，我們在機場
的四周佈置好了機槍，並且利用了三個整夜沒有閉一眼的時間，把近萬桶的汽油，疏散在每個隱蔽角裏。我們不
斷的努力，不斷的工作，終於勝利的完咸了反轟炸的任務。雖然敵機甚至每天要來兩次，但所留給我們的只是填
幾個炸彈坑的工作罷了。
一星期以後，敵機的老窩——成都，快解放了。它們才再不能來破壞我們了，我們轉入了正式的接管清查工
作。
時間過去得真快，已經是一年了，當我在塔台上瞰視着機場，看到南邊的小徑時，這一切情景就立刻印入我
的腦際，今天敵機又在我們的東北進行轟炸，我們必須要搗毀它俐的老窩，它們就再也不會來啦！
一九五〇、十一、三十。
康藏動脈在跳動！ 洪流
（一）一片荒涼
川康公路在一九四〇年會豺過一次「全線通車」，但是只「通」了一次車後，路就壞了。山洪冲毀了大部的
橋涵，塌陷的路面上叢生着草木，山羊野牛在公路上跑過，猴子在山裏的树上跳躍，還有熊蹧踏着路旁的莊稼。
少數的藏商，背着沉重的茶葉起，在高低不平的路上艱難的走着，白天担心土匪搶劫，晚上就息在破爛的民房裏
或縣岩下，吃着糌粑。
十年来，二郎山下就是這樣的一片荒凉。
（二）修橋
今年五月間，在人民解放軍工兵部隊的積極搶修下，川康公路上八大橋的便橋通了車，支援進軍西藏的運輸
車輛暫時是可以通車了。但是，如果保證運輸任務不中斷，就必須在山洪未到前，把便橋全部改成永久性的鋼
橋。六月，山頂上的積雪有一部分開始融化了，山下靑弋江上出現了最初的白沫——山洪的預兆。
「與山洪競賽」！響亮的口號提了出來，二郎山下熱鬧了。
（三）戰勝山洪
六月的天氣，青弋江的水溫也只在攝氏四、五度左右。江中心的主流，以每秒鐘五米的速度奔騰着，而做爲
架橋木料的金鋼木，却在水底沉着。（註：木料在江上游採下後，就放在水中任它流下，因過於堅實，能被沉在
水底）工兵戰士們在連長宗豐振帶領下，冒險跳進水去，用雞蛋粗的繩子縛住木料，拉上岸去。五天內，他們把
一百八十根大木料拉上去後，隨卽迅速地打好了橋基，在急雨中趕工，放下竹籠，打好了護橋磴。七月十九日，
山洪暴發了，一夜間就冲毀了全部的便橋，但是新橋的橋基，却已屹立在急流之中。
（四）與塌方作堅决鬥爭
沿川康公路的山嶺，是一種泥、沙、石及不易使土粘合的釸的混合土，岩石也不堅硬，一開路基上面的泥
彝民歡迎解放軍（木刻）
艾炎作
土、沙石就會一齊場下，少則幾十方，多則幾千方，不但阻塞交通，壓壞路基，工作同志也有被壓傷的。
而路口的修路部隊剛趕了五天夜工，掃除了塌方，停在兩頭的人馬車輛剛開始通行，但是載重汽車的急馳震
動，又震落了路旁山上的沙石，一千五百場方的泥、沙、巨石，挾带着大小樹木，一齐湧下了山嶺，越過公路，
发出五里路外都能聽到的「轟隆」巨響，衝進靑弋江中。公路又被阻塞了。
戰土們開始了新的鬥爭，清除了樹木、石頭，在路兩頭設上隨時注意着新的塌方的「觀察」，把部隊分成三
組，一組休息，兩組在塌方上擺開，每人都彎了腰，緊張地工作着。鐵剷以每秒鐘一次的速度有力地挥舞，泥土
被飛速地拋下縣岩。淋着雨，出着汗，同志們的棉襖、襯衣，很快就都濕透了。在臉上，雨水和着汗水一齐流下
來。又是一天一夜，七十九個英雄勝利地完成了任務，汽車又通行了。
（五）通車
川康公路於八月二十五日全綫通車。在新舖成的路面上，汽車飛馳而過；藏商帶着歡欣的微笑，輕快地走
着，裝滿了茶葉包的馬車，也出現在公路上。
入藏先遣部隊的汽車，在鑼鼓聲與歡呼聲中穿過修路部隊札起的彩門，向着康藏勝利進軍。入藏與修路兩支
兄弟部隊在告別時亙相道了珍重與祝賀：「祝勝利進軍西藏，解放藏族的苦難同胞」！「修路同志們辛苦了！以
堅决打下昌都，解放西藏來答謝你捫吧」！
兄弟的情誼深深地感動了路旁的藏胞，情不自禁地也高舉起了拳頭。
（六）藏胞的快樂
現在，二郎山下和過去是大不同了。
隨着公路的修復，部隊的生活也更美满起来。竹子紮的院牆、門窗、上面蓋了帳篷布，掛着牆報，帳篷與帳
篷之間，還修了路，路旁栽着香槐。沿山挖了厠所，蓋了浴窒，上面都掛着木牌。
路上來往的藏人多起來了，並且他们再也不像以前一樣，孤獨地在公路上走着。當他們用雙手托住用木棍頂
着的茶葉包，在帳篷前体息時，我們的戰士就端着熱茶，送到他們的嘴裹，有時戰士還不顧疲勞，代送一段路程
或與藏胞一齊趕着騾馬。藏胞有病，部隊就給他們治療，餓了，就招待他們吃飯，使藏胞感到從來沒有過的温
暖。他們擁抱我們的戰士，跳舞給同志們看，或伸出大拇指來表示讚揚與感謝。雖然言語不同，但是大家的心，
是融洽〓間的。
二郎山下的土匪已絕跡，猴子被汽車的馬達聲嚇跑了，熊也領教了戰士的槍彈，不敢再來了。現在山溝裏的
居民，在公路旁擺出了食攤，遠遠地就可以看到炊煙。有時我們演出晚會，幾十里外的老百姓也趕來看。
川康公路給康藏人民带來了幸福，改善了他們的經濟生活，擴大了，他們的眼界，幫助了他們文化的提高，使
他們看到將來美麗的遠景。對這一切，他們是知道應當感謝誰的。他們說：「使我們這樣安逸的，只有毛主席，
只有共產黨和解放軍！」
我們是勞動人民的兒子
西南軍區後動
學校宣敎科
樊振田
爲了正確執行戰鬥隊又是工作隊的任務，參加成渝鐵路的修建工作，西南軍區後勤學校開了個動員會；會上
校長說；「修路是有着歷史意義的，滿清和國民黨四十年沒有完成的事，我們要在二年內完成它。共產黨員是特
殊材料製成的，别人幹不好的事情，他可以完成。」文任說：「修路同志的名字將永遠記在西南人民的心裏，
記在新申國建設的歷史上。誰願意參加可以志願報名。」台下立卽哄動起來了，男的、女的、大的、小的，個個
寫了申請書，那個熱火勁兒真火。申請書雪片似的飛向主席台。陳傳針中隊長首先交上了志願書，陳玉琳同志急
着寫名字沒有紙，就地拾了個紙煙盒翻過來就寫，宣傳隊十六歲的女同志王德韻因爲年紀小不能去，急得哇哇的
哭起來。夜間二中隊學員王頌樂夢中還大叫「我要去修路」。
我們的修路隊伍在六月十五日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就出發了。這一百五十個人的隊伍裹面，有一半是新參加的
知識分子，一半是偽輜汽團解放過來的軍官，過去從未或很少參拥過體力勞動，但是大家都充滿了完成有歷史意
義的光榮任務的决心。
到達成渝路工地後，老鄉們都跑來着修路軍工。他們看到這幾十年沒有修起的成渝鐵路，現在共產黨來要認
真修起它，都非常高興。但是對於我們這些人能不能勞動，却都帶點不大相信的神氣。
中隊領導上爲了搞好修路工作，事先成立了工程委負會的羣衆性組織（通過民主選舉），下分力量調配、工
程設計、傢具保管、工資經管等四組，和「記好」委員會等組織。工程委員會事先即協同工程師，割分地段找中
椿研究修法，使我們的工程進行非常順利。在「記好」中我們提出反對爲記好而記好的現象，築路中我們還抽空
學習了鄧政委在開工典型上的報告，使同志們進一步領會到修路的意義。
修路四五天，果然不出老鄕所估計的，這些沒有參加過勞動的學生和舊軍官出身的同志普遍感到腰酸腿疼，
但由於領導上及時提川這是必然的現象，只要堅持下去就會好起來的。號召大家繼續努力。經過十天鍛煉，大家
的情緒又走向高潮，紛紛自動要求加工。
五班爲了爭取勞動時間，把飯送到工地上吃，八九二班爲了提前完成任務，午睡時間也去修路。周玉華同志
剛打過擺子，嘴上長滿了泡，運飯都不易下嚥，還是堅持上了工。余德鸿、袁立裘、周俊道同志，因下雨吹號收
工，但他們仍堅持工作不回來，衣服濕透了。他們表示：「衣服濕了還可以晒乾，時間去了却不會再回來。」
有一天早上，大家上工太早，看不見做活就坐右工地上等天明，一位老鄕起來解手碰見了，驚異的說：「你
們修路連覚也不睡嗎？」炊事員來送水，看見同志們拚命的幹活，放下水桶也幹起來。衛生、司號、通訊工作同
志也都參加了工作。指導員忙的午覚不睡，夜間忙到十二點，白天仍舊上工。二十六日爲了趕製鑽石頭的鋼釺，
他借了老鄕的打鐵爐，打了一整天的鐵，手上磨了幾個泡，到天黑時，終於打成了二十九根鋼針，節省下三斗米
的開支。余德鴻李克施，都一連幾個午覺不睡，用竹桿把壞土箕修補好，又編了幾個新的，李克施手刮破了皮，
鮮血直冒，但他仍不肯停止，甚至修理工具的費用都是同志們自己拿出來的。
每天吃過下午飯的遊戲時間，大家便忙着去做羣衆工作，担水、掃地、進行宣傳工作。徐明喜一個多月就担
了二百多担水。翟代遠還替老乡写信。四區隊幫老鄕拔了一畝多的雜草，感動得老鄕說：「你們辛辛苦苦修路，
還抽空幫助老百姓幹活，這眞是人民的好隊伍。」
在這樣上下一致的努力下，二個半月的任務四十多天就完成了。臨走那一天隊伍集合在修好的鐵路上，老鄉
們和來時一樣，圍成個圈圈，可也狗點不一樣：他們臉上都露着感激的笑容，沒有了不相信的神氣，手襄則拿
着紅紅綠綠的旗子——「你們是開路先鋒」「勞動神聖」「這眞是人民的好隊伍」。另外還拿了一面「擁政愛民
」的大紅旗，送給這支勞動人民的隊伍。隊伍走的很遠了，後面鞭炮聲還沒有停止。老鄕們站在橋欄杆上大聲喊
着：「有功夫還回來呀！」
試車船一天，老鄕們爬上車廂，在平坦的鐵路上行駛。幾十里以外的人們都來觀元解放軍修路的成績。他們
非常慼動，讚頌的話句不斷地從他們口裏傅出來。
我們怎樣接近群眾的
川南軍區某團九連戰士：
馬維富 李旺法 張賡
方吉才 彭植榮 陳保勝
王永開 吳顺章 彭重華
集體寫作
我連奉命到資中縣蘇家灣駐防，任務是剿匪協助政府徵糧。這裹的老鄕還沒見過解放軍，我們有事上街，他
們總是扭着臉，斜着眼睛，指指畫畫的，不知在說我們些甚麼，躲着走了。有時我們問他們，就很不自然的點點
頭説：「好！好。」不團結羣衆！勦匪就不容易，徵糧工作也不容易順利完成呀！
二月一日晚上，在一排排務會上——副連長李旺法同志也參加了，我們一起討論，怎樣去團結羣衆，討論了
半天，大家都認爲非宣傅不可，叫老鄕了解我們幹嗓的，是怎樣個軍隊，他們才能接近我們。這時馬雄富同志打
一砲，首先報了名，李定彬、黃振華、李振起、方吉才、張振範、張明山、羅貴起七個人，也搶着參加。我們又
選馬維富當組長，於是宣傅小組就馬上組成了。困難來了：我們戰士不懂徵糧政策，怎樣給老鄉講呢？副連長李
旺法提議向住在一塊的徵糧工作隊要一張徵糧條例來，先叫識字的同志唸，再由我們學習討論，然後向老鄉去宣
傳。另外我們還决定了：街上老鄉少就等；二、五、八逢場日子去宣傅。
第二天識字的方吉才同志，把材料弄來了，一字一句的讀給我們聽，八個人邊聽邊討論，慢慢的大家懂些
了。困難又來了：講演時上不了台，沉不住氣，臨時丟人把事弄壞了怎麼辨呢？我們請了一些同志當作羣衆，八
個人在他們面前開起講來，辦法是眞靈，學習兩天，摸着點門道，胆子也就大了。
二月四日農曆臘月十八那夭，正逢場期，吃過早飯，我們八個人便高高興興的帶着打仗時喊話用的那個廣播
筒喊着：「老鄉，這裏來開會呀！這裏來開會呀……」喊了一陣，一個也沒來，他們扭着臉，斜着眠睛，老遠的看
看我們，溜了。眞把我們蹩住了，怎麼辦好呢？急性開了個小會，討論討論，决定唱個歌子試試看。老鄕們一廳
見唱歌，漸漸圍上來啦！成了個小圈兒，李振起就開始講，他開頭便問：「老鄉，你們為甚麽怕俺？」沒有一個
吭氣的，他又指着一個老漢問道：「你怕不怕？」老漢開腔啦！他說：「就是猫點怕。怕你們像中央军一樣，動
不動横眉豎眼，兇淤惡煞的駡人打人。」一個中年人接着說：「過去國民黨講共產黨殺人放火，所以怕。」李振
起就向他們說，那都是國民黨反動派造的謠言，接着他講俺人民解放軍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來，等他說到「老百姓
好比解放軍的父母，我們好比老百姓的兒了，是一家人……」的時候，老鄕都放心的笑了。最後他說我們到西
南來幹〓的：「俺是毛主席的隊伍，打到西南來，爲了解放西南人民，使人人有飯吃，有衣穿……」老李說到這
裏，忽然想起自已是北方人，就問：「老鄕，你們懂不懂。」「懂！」老鄕像從一個嘴裏說出來的。「不懂就不
懂，不然我講的都白費了。」有的老鄉笑着說：「有些地方不太明白。」馬维富立刻跳上台說：「我是四川人，
讓我來講。」當他講的正帶勁的時候，突然誰叫了一聲：「土匪來了！」群眾轟的都跑開了，再也集合不來。他
媽的，王八蛋特務真壞，造他媽的謠，今天看來是不成了。
回到連裹晚上開小組會，大家担心宣傅有沒有成績，於是就討論宣傳的缺黔和優點，大家直後悔有些地方記
不起了，於長又决定，下個場期講演時，小組選出一個人當記錄，好回來研究研究。
二月八日，臘月二十五那天又逢場，俺八個人一點也沒悲觀，仍高高興興的帶着廣播筒，跑到街上去。照樣
集合了一堆群眾，向他們開始講繳公糧和剿匪的政策。這次一開頭就由四川同志馬維富上台。他說：「我們政府
現在已經開始徵收公糧，我們軍隊已經開始勦匪，你繳的公糧和過去繳給國民黨反動政府的糧不同。他們是吃老
百姓的糧食來壓迫咱們老百姓的，一大部分就被官們貪沔了。我們人民政府替人民辦事，你們繳了公糧，政府是
用來辦對人民有益的事情。緻的辯法，多的多繳，少的少繳，也合理。而且我們每年只徵收一次，决不像蔣介石
那樣三天兩天來一次壯丁费啦！安家费啦！送丁费，鄕保隊彈藥費等等亂七八糟的费。」老鄕聽的很入神，眼睛
睜多太看着馬維富，他又說起來，現在土匪特務怎樣在擾亂、搶劫、造謠，弄得老鄕們都不安生。忽的他大聲嚷
着：「我們八民解放軍，爲了保護你們，堅决把土匪消滅乾淨。老百姓應該和我們團結起來剿匪。」說的老鄕們
一直點頭。最後他又講了「首惡必辦，脅從不問，立功受獎」的政策，還叫老鄕們回去宣傳，叫土匪特務趕快改
邪歸正，登記自新。講完了，我們八人又分別去問老鄕，算是找反映吧。一個老太太說：「頭場我沒來，我就住
在離這裹十多里的馬路邊，前頭你們解放此地時，有你們同志在我家住過，他們連我挖回家的紅苕（就是紅薯）
一個也沒動，你們和中央軍完全不一樣！」他臨走歡喜的說：「老鄕，二場我再叫點人來聽！」這一下子有成績
了，我們就告訴老鄕們，請他們回家時，將我們講的，說給沒聽過的人，老鄕才歡天喜地的散了。從此，老鄉和
我們就熟識起來了。我們一到街上，他們就圍着我們打招呼：「老鄕，講演一吧！」以後我們吃飯借菜鉢，他們也
都高興借給了。
過春節，我連同志組成秧歌隊，向老鄉借衣服，他們借給我們好多東西，連新娘子出嫁時穿的紅衣服也借來
了，還囑咐說：「老鄕，到街上來扭吧!」農曆正月初一下午，我們秧歌隊按照工農兵學商化裝到街上头給老鄕
拜年，人山人海的圍成一個大圈圈，他們指點着，笑着：「解放軍真行，能扭秧歌，又猛，又快樂活潑，難怪很
怏的把蔣介石打倒了，真是人民的隊伍。懂得多，不亂說話，又和氣，又樸素。好隊伍啊！」
我們就這樣一天天和老鄕們打成一片了。
（雙一敏、胡同代筆）
最有意義的一年
西南軍大川東
分校戰士
周志
回憶到西南一年來，我有着說不出的興奮和歡喜，因爲，一年來，我把自己大大的提高了；我能認、寫很多
字啦！能看報紙、能寫文章啦！去年的今年我還是一個大字不識的文盲哩！想起學文化來，真是味道長得很。
我們十二軍自從去年十月廿四號進軍，只一個月零四天，就打下了重慶，那時我真高興得很；我認爲這下可
「百事大吉」了，「現在可以休息了」，「應該回家團圓」了。如果班長對我說：「蔣介石還沒有死，台灣西藏
的老百姓還在受苦」的話，我們就會想：蔣介石七八百萬軍隊都被我們消滅了，大陸上除西藏外都解放了，還怕
今年六月間，上級號召要學文化，我聽到這就頭痛，心想，學了文化有啥用，我又不想當幹部，思想上老是
打不通。看不起文化教員文化教員在講堂上講得大汗長流，我却在下面打瞌睡，心裹總是想着：他沒有資格來
教我。大家都在聽文化教員教歌，我却想着，這大年紀唱起歌來多丟人，總是不肯開口。
有一天，老魏遞給我一對信，說是我家裏面來的，當時我要他給我唸唸，你道他當時怎樣對我說？他說：「
我和你一樣，不愛學習文化。」當時我像頭頂上挨了一棒似的，氣匆匆的跑去找班長，恰好班長到連部去開會去
了，心裏着急得要死，家裹好久沒有來信哪，只好又去找班裹的李矮替我唸唸。李矮更氣人，他拿着信紅八長三
結結巴巴的唸個不清。我把信一把抓過来，狠狠地扔在地上，心裏像刀子在割。結果才知道是他們故意商量起來
整我的，心裹眞不服氣，找着班長大發脾氣；但信總是不得不要，只好又去找指導員。當指導員唸完信後，我呆
得像一雙木鷄似的，直到指導員對我說話，才把我提醒過來。「老周，你看你媳婦多好，自已能够親手給你寫信
哪！她還是那個村子裏的學習模簏哩！」我一聲不啃地從指導員手裏奪過信來跑回去睡覺了；但在臨睡之前我仍
在想着：去你的學習模範吧！我就是不稀奇。你學習模範與我有什麼相于。
又有一次出公差，我到二家老鄉家裹去借籮筐，老鄕要我打張借條，那時我眞爲難，可是又不好說自己不會
寫，便只好說：「我沒有鋼筆」，遇着這老鄉也好像故意和我搗蛋似的，便對我說：「老鄕！你沒有鋼筆我家裏
有毛筆！」說着便要進去拿，那時我可眞着了慌，趁他進去拿筆，便一趟子跑掉了，跑回家來籮筐也沒有借到，
越想越覺得耳根子紅得發痛，漸漸地我思想上有些覚悟起來了；我體會到沒有文化實在難。因此以後有時我也學
幾個生字，但有時在課堂上坐上二十分鐘，便覺得腦筋漲得痛，自已便覺得自己腦筋笨，因而又對學習淡漠起來
了。
又有一次，文化教員要我交作業本子，我便推說，沒有本子和筆。晚上，文化教員找到我寢室裏來，拿着一
個本子對我說：「好好寫吧！天天寫着，對自己總是有好處的。」我真感動得很，我拿着本子不敢望他一望。接
着他又對我說：「在舊社会裏，咱們窮人進不了學校的大門，只有一辈子替别人當牛馬，那是舊社會給我們的；
可是現在呢，毛主席這樣關心咱們，咱們不學習，那就要怪自已哪！」文化教貝的話深深地感動了我，我忍不住
要哭出聲來。他又安慰我說：「只要從今天起努力學習，是會趕上大家的。把文化學習好了，才能掌握現代的軍
事技術，作一個毛澤東的好戰士！」
我漸漸地想通了，是的，我决不落後，我一定要學好文化才行。
從那天起，我和全班的同志也搞得好起來了。班長每大教我五個字，不知怎的我越學越有勁了；班長並教我
寫條子和日記。晚上，電燈熄了點上油燈我都要寫幾篇小字才睡。六個月學習以來，我已能認、寫許多字了，上
次還親手給母親寫了封信。
那天，文化教員替我們讀了一篇蘇聯短篇小說——「永不掉隊」後，更使我明確地認識了學習文化的重要
性：我很佩服書上那個葛洛巴他那種對祖國負責的精神，從而使我認識到過去對文化教員的不尊敬是錯誤的。今
天，在西南解放一週年慶祝聲中，我保證今後更加在文化教員的領導下學習文化，鍛煉本領，掌握現代文化軍事
技術，作一個文武雙全的好職士，建設祖國強大的國防軍，反對美帝侵略戰爭，堅决爲了保衛世界和平奮鬥到
底！
最寶貴的一課
葛洛
記解放軍某團五連戰士秦國正的話
我是河南洛寧縣人，從小在家給地主種地。一九四七年解放軍打到河南，農民翻身了，我報名參加了解放
軍，成爲解放軍的一個戰士。幾年以來，我們的部隊從中原打到江南，從兩廣打到西南，眼看着全中國窮苦老百
姓都翻了身，我心裹實在高興。可是在上課的時候，指導員總是對我們說：無產階級是中國革命的領導階級，我
們要站穩無產階級的立場，向工人弟兄們學習。這話是怎麼說呢？在我們連裏找不到一個當過工人的人，更沒有
工人來領導，還不是照樣打勝仗？難道我們這些從小給地主種地的，就不是無產階級麼？我心裏實在想不通。
西南解放以後，部隊進入昆明，我們五連接到任務，到城外的中央機器製造廠去担任警衛。出发以前，指導
員又對我們講：這一回我們要真的和工人弟兄們見面了，我們要好好向他們學習。我心裹想：好吧，我倒要親眼
看看工人到底有甚麼可貴的地方。
到了工廠以後，工廠裹的許多情形我都着不慣。廠裏的房子都是洋式的，比鄕下大老財住的地方還闊氣得
多。工人們每天工作八九個鐘頭，天快黑時汽笛一響，大家兩手往褲袋裏一插，都自自在在地回家去了。看到這
種情形，我想到我小時候給地主種地受的罪，想到我們解放軍的艱苦生活，心裹就很不舒服。每天我在工廠門口
放哨，故意在小事情上找工人們的岔子，向他們動態度，發脾氣。我心裹說：你們有甚麼了不起的地方呢？要不
是解放軍解放了你們，這樣自在的日子怕你們還過不成呢。
可是過了不幾天，却發生了一件討厭的事惰。一天下午，我帶着我們的互助小組到城裏去揹米。回來的時
候，天下了雨，公路上滑溜溜的，非常難走。正在這時候，一輛空汽車從後面開來了。我認得這是機器廠的車
子，就往汽車路當中一站，把車子擋住了。
司機停下車子，問我有甚麼事。我說：「要坐車。」司機銳：「車子載的太重，不能坐。」我說：「你這不
是哄小孩！車子明明是空的，你為甚麽反說載的太重？」司機說「好同志哩，汽車裝的是鋼板，不是稻草，等你
看到把車子載滿，車子不用開動也就壓壤了。車子壓壞事情還小，車上的材料都是廠裏等着要用的，耽誤了生產
可是大事情。」我說：「我不管你說的那一套，反正今天我要坐車。」……
正吵嚷中間，一個人從汽車上面站起來了。我認得這個人，人家叫他老陳，是工人的甚麽小組長，還是工會
甚麼委員，在一次會上我看見他站在台上向工人們講過話。他幫着司机勸我們，但是我却不聽他的。最後他和司
機咕嚕了一陣，就招呼我們上了車子。汽車開動起來了。
車上一共坐有四個工人，大家都騰出位置让我們坐。老陳還拿出幾根紙烟請我們抽。他同我們談着解放軍打
仗的英勇，毛主席領導的正確，還談到當前建設任務的重要……我暗想昆明解放才幾個月，工人懂得的道理却這
樣多。汽車像老牛一樣「哼哼」地叫着，在泥路上往前奔。後來要爬過一個土坡，汽車連着爬了三四次，都退了
下來。最後司機把汽車停了，從車上跳下來報告說：「車子載的太重，不能通過。」
工八們都下了車子，和司機共同商量辨法。最後老陳說：「這樣吧：解放軍同志們辛苦了，咱們讓出車子給
他們坐。咱們留下一個人招呼材料，剩下的步行。」我心裹想：「你這不是在意給我們難看麼？」我把幾個戰士
叫下車來，老陳的招呼我也不搭理，就揹上米袋子走了。真是——汽車沒有坐成，倒落得一身霉氣。
可是事情還沒有完結。回到工廠以後，在第二天下午，指導員找我去談話，問我和工人中間發生了甚麼事
情。原來是這麽一回事：昨天强坐汽車的事情發生以後，工人們回到工廠，就在工會裏進行討論，决定在用汽車
往城裹送貨和運材料時，捎带給我們連裹運糧食。他們得到廠長的同意，把這决定通知了指導員。這時指導員疑
心到戰士們和工人中間發生了甚麼問題，就找昨天去揹米的幾個戰士談了話，把事情的根根底底都瞭解了。現在
他要我好好反省這一件事，還說戰士們和工人團結不好，銳明戰士們思想上有問題，要抓緊開展一次教育。說老
實話，昨天强坐人家的車子，事情過後我就覺得自己理屈。老陳用那樣好的熊度對待我們，更使我不好意思。現
在又聽到工人們自動給我們運粮食，我的心裏越發不自在起來。但是我的嘴還挺硬，我對指導員說「我反省個
啥呢?！」
過了兩天，指導員帶我們到工廠裹去參觀。一進廠房的大門，找幾乎頭暈目眩起來。幾十幾百架叫不出名字
的機器在轉動，發出「轟隆隆」的響聲，兩個人對面講話都不能聽清楚。火花從機器上，往四下濺着，像過年時
放的煙火。工人們都站在機器旁邊，累得滿頭大汗，像在戰壕裏一樣緊張。我看見了老陳，他也像別的工人一
樣，正在機器旁邊忙碌着。他笑着向我們打了招呼，就一面工作一面和我们扯談起來。他對我們講着各种机器的
名稱，講着工人們生產出來的東西，甚麼鉋床，發動機，還有印刷機，縫衣機，抽水機——用這種抽水機抽水澆
地，小的每天可以澆幾十畝，大的每天可以澆幾百畝。他還談到爲着提前完成這個月的生產計劃，工人們自動提
出加夜班，延長工作時間。有一個工人的老婆快要生小孩，但他不去管她，還是照舊去加夜班，當他作罷工回到
家裹，小孩子已經落了地。……
經過這一次參觀，把我瞧不起工人的思想連根挖去了。參觀過後，全連開討論會，我把我和工人鬧不團結的
事情都一件件作了反省。後来指導員講話，他說工人階級覺悟高，圍結性强，整體觀念好，革命要依靠他們才能
勝利，我都覺得說的很對。可是他又說：「工人階級爲甚麽覺悟高？是因爲他們在舊社會受的壓迫最重，痛苦最
深。」這一點我還不很明白。
但是不久以後經過了另外一件事情，這一點我就完全明白了。
在一個星期日，我們連裏開訴苦會，幾個工人也來旁聽，裹邊有一個就是老陳。戰士們一個個訴說着過去受
地主的壓迫，有流淚的，有發誓下决心的，大家都是又傷吣又氣惱。最後老陳站起來說：「解放軍同志們，聽了
大家訴的苦，我心裏很不好受，我也想把我的苦水在同志們面前倒一倒。」於是他就說起來了。他說他祖傳三代
都是當工人，爺爺是在機器出事時壓死的，父親是在生病時被資本家退了工，沒錢買藥，沒錢買吃的，十冬臘月
天活活凍餓死的。他自己在十幾歲就開始當工人，因爲年輕不懂事，叫機器壓壞了一個手指。他說到他學手藝時
怎樣受師傅的打駡；最大後失了業，怎樣到處去流浪，從人家的垃圾堆裏找東西來充饑。他還說到他參加工人們
的罷工鬥爭，國民黨警察怎樣開槍打他們，用水澆他們，但是工人們却沒有一個屈服的。……全體同志都被老陳
的話吸引住了。文化斡事带領大家喊起口號來：
「工人是我們的親兄弟！」
「向工人弟兄們學習！」
「大家團結起來向敵人作鬥爭！」
我也跟大家一起喊口號，而且喊的聲音最高最響。……
一九五〇年十二月十一日
八千里路雲和月
馮牧
紀念人民解放軍渡江勝利一週年
人民解放軍勝利渡過長江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年了。
一年，對於整個歷史來說，不過是一段短暫的時間。但對於人民來說，這却是一個驚天動地的年代。在這一
年裹，歷史車輪飛速地前進，通常需要經過幾十年的偉大歷史事變，都壓縮在這一年裹了。這是翻天覆地、震撼
世界的一年。
在這一年裹，我們經歷了很多很多，但它們可以用很少的字來槪括，這就是：『從勝利到勝利。』將使我永
遠引爲光榮的是，我和我們的隊伍一起完成了這一段歷史的行進。當我用比例尺在地圖上量着從長江到珠江到紅
河的距離的時候，我想起了一句古話：『八千里路雲和月。』越過無數田疇、江河、山巒和僻野度過無數飢餓
疲憊、餐風露宿、艱苦困難的日子，我們走完了祖國大地上最後的八千里路。去年今天，在漫天的白霧和稠密的
砲火下，我們隨着突擊隊的小船渡過了白浪滔天的長江，跟着戰士們把一面红旗插上江南岸敵人的要塞頂上；而
在一年後的今天，我們又隨着同一支突擊隊，穿過邊陲地帶的荒山僻嶺和瘴癘之区，把鮮明耀目的五星紅旗插上
了紅河畔上的祖国邊疆。看見這一面紅旗飄揚在燦爛的陽光下，同時又想起一年前的另一面紅旗時，人們是無法
抑止住心頭的狂烈的跳動的，這不是一個人的激動，這是一種歷史的情感。我們的歷史終於寫完了它的新頁（而
這是百年來的仁人志士所夢寐以求和全力以赴的），中國人民頭上的陰雲是烟消霧散，一去不復返了。
我們時時說起勝利，但勝利究竟從何而來？在進軍中，在工作裏，在會議上，你可以隨時隨地聽到戰士們用
感激、崇敬和信任的口氣在談論着毛主席的英明指揮和人民的偉大支援。而在戰鬥中，只构當你親自參加作戰
时，你才能體驗到毛主席的命令和指示帶給我們的部隊以何等的信心和力量。但這裹我却想说起另一件事：這就
是戰士們的堅強意志，關於這，人們會創造過種種的比喻。但是，一切的比喻都沒有事實本身更動人。鋼鐵並不强
過戰士的意志。我會經親耳聽過一個戰士在進軍中說：『人說咱們是鐵腿，就是鐵腿，也早磨短了！』。這句詼
諧的話包含一個動人的真理：『勝利就在我們腿上。』毛主席會經引用斯大林的話而又加以補充說我們共產黨
人和人民解放軍是用特種材料製成的。我們是用松木和柳木製成的，松樹可以忍受任何冰雪風霜而堅韌不拔，柳
樹可以適應任何荒野僻壤而到處生根。誰要親身體驗過這一年來的艱辛苦鬥的日子，誰就將會更加珍重我們的每
一個勝利果實，誰就知道我們的軍隊以他們無限的堅忍和頑強在人類史上造成了何等的奇蹟。
當我翻開日記追憶起一年來的時日時，八千里路的艱苦行進就像圖畫似的掠過我的眼前。就像着見了我們勝
利建築上的一木一石一樣，我看見了許許多多可紀念的日子。
我記起了一年前的四月二十一日。漆黑的夜。爲了把船隻從十里外的隱秘港口拉到江邊，戰士們連夜裏挖成
了幾里長的溝渠，把幾百條船只從平地上一尺一寸地拖到江邊。而在拂曉以後，當戰士在緊密砲火下乘風破浪直
駛江心時，每個人的心情却是出人意料的鎮定。沒有人想到危險，沒有人想到失敗，一直到突擊隊衝上南岸，紅
旗迎風飄揚，人們心裏才開始感到激動，一種莊嚴的、感到完成了一件歷史任務的激動。
我記起了江南人民的狂歡和我們軍隊的忘我的奮勇追擊。一路上的鞭砲聲幾乎震驚了我們所有的馬匹。冒着
大雨和泥濘，部隊不分日夜的前進，指挥員和戰土們一起無數次地摔倒在泥濘裹又爬起來，大部分人沒在鞋子，
連副師長趙華青也一樣赤着脚走路。暴風雨毁壞了全部雨傘，傾盆大雨也沒有片刻阻止部隊的前進。就這樣，幾
天幾夜沒有乾過衣服的，我們的隊伍從長江追到了浙贛綫，殲滅了從江防潰竄的敵人。
我記起了當我們進入江西老蘇區以後的混合着歡欣與凄涼的感情。我們看见了每一個被洗劫了的農村和人
民，青壯年在匪徒們的殘害下幾乎絕跡了，老年人帶着渴望和抱怨的目光迎接了我們。但是，這一切悲憤凄凉之
情很快被一個霹雷般的消息一掃而空了；我們聽到了毛主席莊巖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鋼鐵的聲音，收音機
前經常擠滿了人，用興奮的目光在静聽着，一切感傷的心情都消逝了，人們長久的浸沉在狂熱的情緒中。
我記起了五嶺山脈和粤江兩岸的艱苦進军。在南方的炎熱裏，隊伍翻過了連綿無垠的崇山峻嶺。牲口一羣羣
的死掉，糧食一天天稀少。戰士們揹着山砲扛着粮食和文件，在陡峭曲折的山路上艱難的移動着脚步。而當剛剛
翻越了大山，隨着又展開了追擊，沒行片刻的休息。沿着公路和大路，沿着山嶺和江邊，沿着一切可以走的道
路，隊伍像五個手指一樣的插向逃跑的敵人。这是難忘的日子，在羣山環抱中的江水上、船上的敬聲和岸上的歡
呼混成一片，燈光和波光交相輝映。
我記起了粤桂戰場上的日日夜夜。連續的追擊，運續的戰鬥，連續的秋雨，連續的山巒與河流。人們除了走
路和戰鬥以外，似乎一切都忘記了。忘記了睡眠，忘記了吃飯，忘記了日與日、夜與夜的間隔。衣服被風雨和汗
水蝕破了，鞋子變成了奢侈品，在深山的寒冷中，人們不得不披起稻草過夜。在無休止的一個月的追進中，我們
的隊伍越過了積雪的雲霧山和勾漏山，渡過了沒頸的海潮區，進入了艱險的十萬大山，在凛冽的寒風裹，戰士們
打着火把越過一條條縣崖絕壁上的小道。有的人受不了艱苦的侵襲，失足跌下了百丈深崖，變成了齋粉；牲口全
部被遺棄了；師政治主任薛波在勞累中吐了血，但他仍然支撑着前進，等到戰士們完成了清剿，回到集結地區領
到一件棉衣遮體時，天氣已轉暖了。
我記起了從桂西到滇南的遠程大奔襲，被我們俘擄的戰犯湯堯惶惑的說：『這個行勤違犯了戰術原則！』我
們的勝利就因爲我們能够以我們的意志來創造新的原則，在十天中我們的隊伍挺進了一千三百里。沒有馬匹，沒
有行李，沒有重武器，人們是憑着兩絛腿和敵人戰鬥（就是軍政委劉有光將軍和副軍長陳康將軍也是用腿走完這
一千三百里）。不顧道路的艱險，不顧瘴癘的侵襲，不顧有許多人生了病，有許多人體力不支掉了隊，我們的軍
隊不停的前進。我記起了我們軍的指揮員周希漢將軍，在馬達的叫囂聲中，他們因多日不眠的嗄啞的聲音每天都
在前衛部隊中響澈着：「前進，不顧一切的前進！必須抓住敵人！不管前面有多少困難，不管部隊有多麼疲勞，
不管有多少掉隊減員，必須前進！這是毛主席的命令！這是歷史的命運！」就這樣，部隊不休息的前進；就這
樣，消滅了大陸上最後一股最大的殘敵，人們幾乎忘記了身體是屬於自已的，直到戰鬥最後結束，人們才發現，
要在我們隊伍中找出一對完好無損的脚來，也是困難的。
我記起了很多很多，但它們同樣也可以用很少的字來槪括，這就是：「從艱苦到艱苦」。人們問：「勝利從
何而來？」我們說：「勝利從艱苦而來。」一年前，我們也時常談起勝利，但那時勝利還是一個遠景。而現在，
勝利已經和我們在一起了。我們也知道了勝利是如何得來的。一年前，當我們從江南出發時，部隊中流傅着一句
口號：「江南站隊、雲南點名。」現在我們已經在雲南點過了名，我們悲痛在我們隊伍中已經失去了很多過去會
和我們一起憧憬勝利的戰友。爲了這個勝利，他們流了血，乃至付出了生命。沒有他們的艱苦奮鬥的英勇犧牲，
就沒有今天我們的勝利，他們用鮮血和生命爲我們鋪平了前進的道路。「勝利從何而來？」勝利就從這條道路上
向我們走來。願我們的英雄們永垂不朽！
進軍西南一年間
西南軍區政治
部人民戰士報
呂栾
從軍事報道中看進入西南一年來的人民解放軍
進入重慶整整一年了。一九四九年的十二月八日，我們無限興奮地踏上了儲奇門碼頭，在「一二九」的晴
日，我們初次巡禮在歡慶解放的街頭。人們對解放軍流漏着衷心的尊崇，當我們路過民權路時，一對不過五歲的
小弟弟，一式穿着深藍色的毛衣袴，他們雙燮跑過來，舉起小手向我們敬了一個禮，又天真地笑着逃開了，旁邊
也并沒有大人的指示。人民連小孩也是這樣對於解放軍衷心的愛戴，使我非常感動。每到深夜人静，工作得有點
疲倦之際，但當我想起這些愛戴的時候，常常就精神加倍起米。我們必須對得起人民的希望！我想，我們全體進
入到西南來的人民解放軍，人人也都抱着决心，要爲西南人民更好的服務。但是由於我們部隊的報道工作者和報
紙工作者工作做得不好，因此，使部隊同志無數英勇艱苦卓絕的事跡，未能隨時傅達給人民知道。際此西南解放
一年之際，除深感抱愧外，也願意把我軍一年來的英雄事跡，作萬一的縷述，以見一斑。
對於我軍英雄事跡的報道，我們是做得很差的，但卽使是片斷的報道傅播，也可以看出我們軍隊廣大指戰員
的艱苦崇高，他們不論在戰鬥與建設中，都是自我犧牲地完成了人民付託的任務。
翻開我們的報紙，從重慶解放起，立卽連篇躍入眼簾的是解放軍的英勇進軍，他們夜以繼日，冒雨前進，戰
士們在路旁貼着口號：「光榮泥，勝利跤，越跌得多越英豪」！他們分成無數箭頭，就像山洪暴發直瀉奔流，他
們在雲霧密林的貴州高原和武陵山上，攻下懸岩邊的敵人陣地。他們在鳥江邊上寫下繼承十八英雄光榮傳統的詩
句，猛進長追解放重慶，搶救了百萬人民的生命財產，未遭蔣匪重大破壞。在邛峽山邊三天激戰，殲滅了胡匪宗
南數十萬人，活捉了宋希濂、王陵基、李文等蔣匪高級軍官。在雲南追殲李瀰匪部戰鬥中的戰士，腳上血泡裂開
了，用針線縫住繼續再追，尤其是今年三月下旬，我軍進軍西昌，戰士們用被子把槍裹起來緊紧縛在背上，前後互
相抓着皮帶，一步一步的移過金沙江上的懸岩，徒涉過金沙江寒冷的急流。山頂刮下的卵石打得鋼盔鐺鐺地響，
在陡得無法立腳的山頂上抓住草根，或用皮带拴住樹斡喘一口氣繼續前進，六天六夜毫不休息，最後解放西昌。
這些艱苦的功績，西南人民是將永遠銘心不忘的。
與此同時的報紙中，活躍着入城部隊參加接管與警備城市的報道。他們緊張地參加了接管工作。尤其是警備
部隊，一晚上站三四班崗，盡職的護衛着人民，護衛着祖国的工廠、倉庫、資財。他們帶來了廉潔奉公、忠于職
守、大公無私、拾金不昧等等美德，報紙上經常出現了招領失物的啟事，使新解放城市人民耳目一新。他們準確
地完成了破獲特務的工作，保障社會安全，赤誠愛護廣大人民，把迷路的小孩善為收留，護送回家，得到人民普
遍的讚頌。
從二、三月份以後，艱苦的剿匪成了部隊的主要工作。報紙上出現了像鄰水那樣軍民聯合、軍政結合剿滅股
匪的典型。剿匪中很多時候是沒有飯吃，晝夜窮追，在西南多雨的天氣，戰士們衣服一天乾濕三遍，滿身被荆棘
掛爛。「鋼心鐵脚十二天」的戰十們，十二天中行程一千一百六十餘里，有的赤脚走了六百里，追殲叛匪，吃不
到油鹽，拾地皮、揀螺蛳作菜，在沒有居民的深山，用鋼盔、茶缸、水壺、鈇鍬當鍋做飯。「千里風雪捉匪首」
的同志們，在松潘山區，赤着脚、淋着雨，爬過六十里的華子嶺，從天不亮爬到天昏暗。山顶上風雪父加，凍得
不敢停脚，積雪耀得頭暈眼花。他們聽到帶路的老鄕說：這條路上曾絰走過紅軍，馬上想到雪山、草地、兩萬五
千里，鼓足了精神，一氣走了一百二十里。下了山又上山，一連走過四十餘座獨木橋，腳上打了許多血泡，經三
晝夜，終於捉到了匪首。在川東和貴州數十路的鉄壁合圍，形成了天羅地網，在川西，勇猛的追擊，把匪首追得
吐血就擒。出現了像王學志這樣的靑年英雄，對付藏在山崖石洞中頑抗的土匪，用背簍装上石灰手榴彈，進行火
攻，巧計最後殲匪。出現了像李殿增那樣的剿匪英雄，他用化装的方法，一槍不發，一天半中接連殲滅三股土
匪，半年中率領一個排殲匪一千三百多名。尤其是出現了蕭國寶、林志奇、展成英這樣永垂不朽的英雄們。在十
一月十三日，活捉巨匪曹紹華的戰〓中，貴州軍區一四〇團的副班長蕭國寶，連負兩傷，忍痛擊斃匪首，最後以
肉軀撲向匪機槍，將機槍壓倒，壓制了匪制高火力。林志奇、展成英兩同志在作戰中奮不顧身，連負重傷，仍奪
得匪機槍兩挺。他們都最後光榮犧牲了，但他們完成了殲匪的任務。他們爲人民獻身犧牲的精神，將永遠活在全
軍指戰員和西南人民的心裏！
在政治攻勢中，出現了許多像「石得勝營長的武裝宣傅隊」，他們自編自演，用演戲、講話結合軍事進剿，
艱苦瓦解土匪取得成績。戰士們解决了「我們怎樣和群眾打成一片」的問題，他們自己反覆討論演習，向羣衆宣
傳政策，從「群眾總是不敢接近我們，有時躲着我們走」，做到「人山人海的團成一個大圈圈」看解放軍扭秧
歌、開大會，幫助剿匪。戰士們模範地執行政策紀律，深夜到達村莊，寧可在冬夜露營，不去驚擾人民。戰士盧
明鄕把自已的軍衣脫下包裹老鄕逃避土匪時扔下的裸體嬰孩。他們展開助收、滿缸等運動，緊緊團結了羣衆。
進軍西藏的部隊創造了歷史上偉大的事跡。他們從石岩間開出路來，在急流的山間架橋，龐大數量的物資搶
渡過每秒流速七公尺的大渡河。克服空氣稀薄的困難，在二郎山、折多山上修路。用繩子綁着身體，拴在两岸，
在寒冷的急流中打椿。他們把總長一二十公里的陷地，打入木椿，舖上石條木板，造成供汽車通行的木板路。他
們克服了一切天候、地形條件的不慣，在康藏高原土建立了新天地，在草原上建設了「戰士樂園」，爲藏胞帶去
文明與幸福的遠景，他們模範地執行了團結藏胞的政策，給藏胞治病，幫助藏胞勞動，親切地接近藏胞，藏胞對
軍隊表現了無限的愛護與支援。
在以上這些繁重任務同時，部隊指戰員不辭辛苦的參加了國家的生產建設。今年一月起，剛一結束向西南的
進軍，立卽緊張地投入修築川西、川北、西康的都江等二十條堰、七個堤的水利工程，戰士們提出了「過去打仗
當英雄，這次修堰當模範」的響亮口號，使人民數百萬畝良用得以灌溉。在修建成渝鐵路中，頑強的喊出了「堅
决向高山堅石打仗，向烈日暴雨鬥爭」的戰鬥號召，發揮了高度的勞動熱情。光着背，皮膚晒脫了一層又一層，
蚊子咬就用稀泥塗在腿上，學會了技術，克服了困難。使四川人民渴望了四十年的理想正在實現，機車已開始在
軍工爲主修成的一段人民鐵道上冒煙和奔馳。
我們的報道中，也反映了部隊蓬勃的學習熱潮。廣大指戰員不論在剿匪的前綫，在建設的工地，在後方機關
的學校課堂，奮發的學習文化。大批開辦了文化學校、連隊學校，大量地消滅文盲。出現了這樣發憤學習的形
王連長（一三○團九連）學文化，
下的决心硬是大。
日頭止南到偏西，
屁股沒有動一下。
口中唸、手下劃，
偏有個「他」字認不下。
王連長，生氣啦！
這個「碉堡」要攻下，
最後，我們也报道了全军指战员堅决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堅強意志。指戰員憤怒的控訴了美帝國主義的罪
惡，他們舉槍高呼：「我們手裏握着武器，我們热爱祖國，熱愛和平，為了保衛祖國，保衛和平，我們將貢獻出
我們的一切！」對美國侵略者的仇恨正在增長，成為冲倒一切侵略者不可抗拒的洪流。
我們軍隊永遠是祖國人民忠實的戰鬥隊，我們部隊報道和報紙工作者，也誓將永遠一手握着槍，一手舉起我
們的筆，努力虛席，更好的使用我們筆的武器。永遠鼓舞着并和我們全體指戰員在一起，提高警惕，作好準備，
為鞏固建設西南、保衛國防、打倒美帝國主義的侵略勢力而舊闘到底！
兩手緊緊捧腦袋，
半癡牛呆的說開話：
「他」是「人」旁一個「也」，
「人」「也」聯合就是「他」。
愛頑皮的戰士們聽見了，
叫聲「連長、連長
哈哈哈……」
這樣學習的好精神，
人人都要學習他！
— 102 —
前二野十二軍政治都主任
唐平绯
一、同志們，前進吧！
八月底灼熱的太陽，輝煌地照耀在被解放了的南京城頭上。在市中心新街口，擁擠着成千上萬的人羣。第二
野戰軍的戰士們，從歡送人羣交織着的狂熱的歌聲和口號聲中徐徐地前進着。人們搶着和戰士鬥握手，送鮮花，
在慢慢前進的汽車上貼標语、放鞭炮、送錦旗……。整個南京市沸騰起來了。每個前去解放西南的战士們，感
到了無比的榮譽！
在下關江岸，我們舆第三野戰軍的戰友們握手告別。回想在四倜月以前，我們兩支大軍會經手攜手地在從南
京到漢口的漫長的戰綫上，突破了长江天險，迅速地解放了京滬杭与江南廣大地區。現在，我們又在長江邊告別
了。看到了长江的流水，也好似重逢了故人，它底滔滔的浪花轻轻拍打在轮船的鐵板上，使人感到格外的親切，
好像它也在預祝我們西進勝利似的。
津浦路的火車向北急馳着，車轮底轰隆轰隆的聲響，使我們想起在前不久的日子，敵人還在用鐵路火車來封
鎖我們，運兵來進玫我們。事惰變得眞快啊！幾個月的時閒，我們就能乘上火車進軍去殲減敵人了。我們在津浦
路、隴海路、平漢路上，看到被敵人撤退時炸燬了的淮河、洛河大鐵橋以及無數大小橋樑全部修復了，這都是鐵
道兵團與鐵路工友們在蘇聯朋友幫助下所獲得的卓越成就。他們在「軍隊打到䣆裹，鐵路修到那裹」的口號下，
把別人幾年辦不好的事情，幾個月就辦好了。
火車經過所有城鎭的大小車站，都受到當地人民熱烈的歡迎與支援。工人、學生們熱情地端着熱水要戰士洗
臉，送饅頭和茶水作早餐，一些女同學拿着針綫到隊伍中幫助戰士們縫補衣服……。千千萬萬人民的支援鼓舞
着戰士們前進的心，記得在鄭州的軍民聯歡大會上，一位女學生这樣鼓勵戰士們说：
「親愛的同志們！你們前進吧！我們後方的人，一定努力生產，用一切力量支援你們。同志，前進吧！我
們在等待着們解放西南的勝利消息，讓全中国人民迅速看到紅旗的飘扬。祝你們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當我們和準備并肩解放西南的第四野戰軍的兄弟們握手言歡的时候，我們听到十月一日中华人民共和國宣佈
成立和毛主席當選爲中央人民政府主席的消息，战士們都興奮欲狂，高呼：「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毛主席
萬歲！」新中國好像初昇的紅日，從地平綫上昇起來了。它底萬丈光芒，普照在被解放的國土上，在不久的頃刻
它將透過一曆薄雲，直射到祖國西南的邊疆；而中國底最後的反動王朝蔣介石政權，却正像一隻破船從歷史上沉
沒下去了。
二、從何着手呢？
在一次師以上高級斡部會議上，兵團首長傅達了劉鄧首長的進軍作戰命令。
進軍大西南，殲滅九十萬殘敵，解放西南七千萬同胞，全體同志光榮地接受了這一任務。但從何着手呢？用
富時戰士門的話來說：殺那九十斤重的肥豬，從何處開刀呢？
有的戰士說：「我們武器裝備好，作戰英勇頑強，四川隊伍稀鬆，一打就垮，一號召就投降！」
有的說：「我們力量強大，可以硬打進去！」
有的提出反對意見說：「還有胡宗南的隊伍，那可不能一槪而論呵！」
更有少數解放戰士無信心地說：「四川那塌塌，可不好打呵！日本人都莫得打進去！」
戰士們的這些舆論，反映到高幹會議上，作爲一個進軍的戰術問題被反覆討論着。戰士們的顾虑不是偶然
的，因爲要解放那山嶺迴環，河流縱橫，且有九十万敵軍把守的西南地区，的確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當时
我們先頭部隊在鄂西的宜都一带集結待命，離那兒五六十里地就是敵人重兵防守的漁洋關，爲了阻擋我們的進
軍，殘匪宋希濂以八個軍的兵力，在川鄂交界的叢山峻嶺申佈置了所謂「川湘鄂防綫」；從四川的彭水、黔江到
湖北的恩施一綫上，擺成數百里的長蛇陣，其先頭部隊一直伸到我們「鼻子下面」，我們一出門就得大打特打。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怎樣下手呢？
兵團首長在傅達了進軍作戰命令以後，給大家講了一個劉司令員所打的比喻。劉司令員會這樣說：「宋匪這
十來萬兵力，好比對我們伸出來的一個拳頭。我們不跟它拳頭碰拳頭，先狠狠照準它腋窩打一拳，它伸出的拳頭
自然就會縮回去。」這就是說：我們要打得巧，不從敵人正面攻擊，從敵人側翼包抄過去，促使敵人全綫崩潰。
我們的戰術是鉗形攻勢，因此我們要進軍得神速，要與進入雲南貴州的兄弟部隊，要與從陝南入川的一野主力同
時並進；乘着敵人的潰亂，打它幾個大殲滅戰。說着，兵团首長兩手猛力地在地圖上接連合攏了三下，使人們彷
彿覚得有好幾十萬敵人已經在彭水、重慶與成都幾個地區被我殲滅一乾二淨似的，其實這種「彷彿覺得」並不是
憑空而來的「紙土談兵」，而是從我們歷次作戰的經驗中所證實了的對劉鄧首長正確指揮底無限信賴的表現，我
們常常從地圖上預感到勝利。
「所以」，兵團首長接着說：「問題在於各級指挥員要善於在上級意圖下大胆地機動作戰，不顧疲勞，不畏
飢寒，不怕犧牲，勇猛地靈活地逭殲敵人。」「問題還在於各兵種的協同配合，與友鄰部隊之間的相互支
援與協助。』……
三、向腋窩打一拳
十月二十四日，進軍的先頭部隊出發了。我們沒有向着敵人預先設防的漁洋關前進；不，當天我們也有部隊
到漁洋關去打了一陣，在砲火打得正激烈，敵人滿以爲我們攻不動的時候，我們的主力却朝着另一個方向，逕直
地向湖南的北部前進了，向敵人的左側翼，向它的腋窩前進了。
當我們踏進斜貫湘西北綿亘數百公里的武陵山脈時，正碰上運續不斷的秋雨。爲了早日入川殲敵，部隊不辭
任何疲勞與艱辛，每日以八十至一百里的行程，冒着風雨，在泥濘及胫的蜿蜒的崎嶇小道上跋涉着。不少同志像
孩子初學走路似地，跌倒了爬起來，爬起來又跌下去。山区村少人稀，有時走到半夜找不到房子宿營，战士們就
一堆一堆地背靠背坐在雨地裹休息，雨傘被風打得七零八落，人們凍得渾身發抖，牙齒碰得直響，臉上起了一層
層的雞皮疙瘩，然而就是在這種風雨交加的寒夜里，到處還是聽得到甜蜜的鼾聲，到第二天，仍是在一片雄壯而
悠揚的歌聲中繼續前進！
十幾日的行程，我們經過了湘北的石門、慈利、大庸、永順、保靖及永綏等縣城，前進了一千多里，我們已
經迂迴到了敵人的左側後面，敵人向我伸出的那只「拳頭」，已經變成了「脚板」，我們要向他的「腰」開刀
了。
部隊進抵永綏縣城時，守敵一個營駭跑了，逃跑時燒燬了川湘交界的茶洞大橋。部隊趕到河邊，當地群眾幫
助搭了一架臨時的浮橋，讓部隊通過。那兒是三省交界的地方，老百姓叫做「三不管」，河東是湖南的永綏，河
西是四川的秀山，西南是貴州的松桃。我們在那裏看見不少苗族同胞，苗女們穿的寬袍大袖的衣服，衣邊、袖口
和褲脚上都綉有寬邊的花紋，頸子上、胸前、手上都掛滿了銀首飾，頭上纏着很大的黑包頭。他們有的也會说漢
話，和漢人一道幫助我們搭橋，送開水，打着小紅旗歡迎、喊口號。……
戰士們通過浮橋，踏上河西的第一塊石階，都興奮得叫了起來：「到了四川了！啥子呵！」有的把腿一邁，
喊蓍「一——二！」就跳了過來。
到了「天府之國」的四川，戰士們驚異地望着那擁擠在道旁的群众，他們穿的襤褸不堪，有的衢直半裸着身
體，房屋也是凋零破舊，有的已被敵人燒燬，只有徵糧、催穀、抓壯丁的蔣匪佈告，却還在殘垣上張貼着。
當我們經過湘北進入四川境地時，果然不出所料，在川鄂交界防守的十餘萬匪軍開始了手忙脚亂的潰退，敵
人的尾巴成了腦袋，不要命地向西逃跑。那時我們配合四野主力一部分兩路鉗擊退却的敵人：一路從秀山西陽出
彭水，一路經咸豐出黔江，湖北軍區的部隊則順巴東南下抄敵人後路。這樣把敵人截成兩段，在黔江地區一個合
擊，殲敵萬餘，殘敵由宋匪希濂率領，在彭水放了一把大火，統統退過了烏江以西。
四、第二次來到烏江
碧綠的島江，在叢山峭鐾的懸岩脚下咆哮着。浪花打在两岸的石頭上發出嗶嗶的聲響，間或幾隻白鷺在河邊
飛翔，白雲不時從灰藍的遠山的腰際穿了過去，絲絲的細雨打在臉上怪癢癢的。黨我們看見烏江這樣情景時，不
禁使我們憶起：在十四年以前，工農紅軍北上扰日時會一度突破烏江天險，經過二萬五千里長征，達到了抗日最
前綫，完成了八年的抗日戰爭。想不到十幾年以後的今夭，長征過的老戰友們又和他們的繼承者一道，第二次來
到烏江，不過這一次是在全國行將勝利的時候來到的。慌慌張張退到烏江以西的敵人，正在從彭水稻龔灘二百餘華里的地帶上，利用烏江天險，佈置新的防綫。他
們把沿河的船隻統統拉到河西岸，有的索性打沉了，並隔河向我砲擊，阻擋我軍的前進。
敵人這種倉促築成的防綫，是經不起一擊的，但困難是烏江的阻隔。當時我們决定從這防綫的薄弱點，從它
的最南端——龔灘首先突破烏江，又一次地從敵人的左側翼迂迴過去，插入敵人的縱深。
龔灘素稱鳥江天險，位於島江與坑盆江之間的交岔處。人們要想從東面進入市區，首先要渡過那寬約五十公
尺的坑盆江，然後才能沿着一條崎嶇小道上達該地，冉從那裏渡過烏江。在我們部隊到達以前，敵人已有一個營
的兵力從彭水趕來了，連夜在亂石堆中構築防禦工事，居高臨下地監視與封鎖着渡口和路口。
當时部隊望着坑盆江底滾滾的流水，正在發愁過不去，人叢中走出了金衆、洪友昌、石世喜、程誼德等六位
同志，他們到營長跟前自報奮勇地說道：
「首長！我們强渡長江時，參加了水手組；這次我們要在渡烏江時立功！」
他們說着，就脫下軍服，冒着敵人慌亂的射擊，躍身跳到深不可測的急流裹。他們的堅决革命意志打破了那
洶湧澎湃的激浪；他們爲人民事業的高度熱惰戰勝了十一月寒冷刺骨的江水。在火力掩護下，他們終於勝利地游
到對岸，搶過敵人控制着的兩隻渡船，不料在返轉時，敵人一顆砲弹正落在他們身邊，洪友昌臉部負了傷，金衆
同志犧性了，他倒在水裏被狂浪捲了去。敵人雖然打死了金衆同志，但換來的是它們本身的覆滅，部隊乘着那兩
隻渡船，一船一船地渡過了坑盆江，殲滅了防守龔灘的敵人。
扼守烏江西岸的敵人，目睹其左翼被殲，因害怕遭受同樣的命運，而向西逃跑了。這時我們迅速地渡過鳥
江，楔入敵人縱深。我各路大軍在彭水等地同時壓過烏江以後，敵人又開始了新的崩潰。
五、鋼鈇隊伍向前進攻
突破島江防綫以後，我軍有如山洪爆發，直瀉奔流，一場排山倒海的追殲戰展開了。
人變成機器，每天一百里、一百四五十里的追逐着。戰士們忘記了什麼是疲勞和飢餓，兩條腿好像不受神經
支配似地，機械地向前移動。從斡部到戰士的腦子裏、都被一件事情吸引着：「追殲敵人，打到重慶。」邊走邊
打，邊趕邊捉，神經之緊張，情緒之高昂，爲歷來進軍所罕見。部隊日日夜夜在公路上擁擠着，這個部隊如果休
息一下，或坐下吃點乾糧，另一部隊即馬上插到前面去了，戰士們常常開玩笑似地喊着：
「同志們不要擠呵！大路朝大，各走一邊。」
這樣浩浩蕩蕩的强大玫勢，這樣不顧一切的衝擊精神，是任何敵人抵擋不住的。喪魂失魄的敵人，摔掉了重
武器，官不管兵，兵不管官，沒命地向西逃跑。他們可能想到西邊有蔣介石在重慶，情況總歸要妙一點。跑呀！
跑呀！大官帶着太太坐汽車在前面跑，不大不小的官騎在馬上跑，小官和當兵的在後面用腿跑，順公路跑，鑽山
溝從小路跑，跑不動的把槍往地下一扔，大發脾氣地說道：
「格老子不跑了，投降了算球了！」
潰敗的敝人，每到一地燒殺搶掠，沿公路的城鎭铍洗劫一空，青年人甚至老頭子都被抓走了。我們到達武隆
縣城時，全城除了山坡上還有幾間房子以外，其餘只剩下一片瓦礫，沒有燒透的屋頂還在冒着靑烟，有兩個披頭
散髮的老太婆在那兒哭泣着，在廢墟上來回尋找什麼。
沿公路的牆壁、門板、石塊上，敵人用粉筆到處畫滿了箭頭和字，如：「德字部隊到南川集結」，「一四二
六部隊落伍官兵快趕到重慶」，「張興民兄：你的太太跟徐團長坐汽車先走了，你快趕路。」……
公路上敵人的屍體和被敵人打死的民伕的屍體，横一個直一個張牙裂齒地擺着。許多被殺後吃了肉只剩下馬
頭和馬尾的血淋淋的馬骨架，拋了錨以後被炸燬了的破十輪卡車，亂七八糟的文件碎片，砲彈、馬鞍、一片片和
着泥的稻草以及老百姓的傢具桌椅鍋盆碗盞等等觸目皆是。敵人丟盔棄甲，潰不成軍，我們常常捉住一批俘虜，
裹面就有幾個甚至十幾個敵軍部隊番號。有些傢伙帽子也跑丟了，鼻涕流在口邊，伸着發抖的手向我們要東西
吃。這就是蔣介石反動統治支柱土崩瓦解的象徵，會幾何時，它們騎在人民頭上耀武揚威，現在它們不得不埋葬
在自已挖掘的坟墓裹！
在追殲戰中，我們得到了沿途人民的熱烈援助，羣衆把埋藏的粮食挖出來給軍隊做飯吃，幫助帶路、送信、
偵察情祝、修橋補路：在敵人潰退時，還幫軍隊想辦法捕捉與殲滅敵人：某部一個營到達武東河附近時，據羣衆
報告有千餘敵人準備黑夜涉渡一條小溪流，該營當即由老鄉領路插小路趕到敵人前面，預先佔領兩處要地，並在
小溪對岸燒了幾堆大火，等敵人涉渡過了圍到火邊去烤火時，都一批批地當了俘虜。戰士們用英勇與機智取得的
勝利，是與人民的協助分不開的，許多「奇跡」都是由戰十和人民共同創造的，它們結合起來能够戰勝一切！
六、「川東大反攻夢幻曲」
當前綫打得正火熱的時候，匪首蔣介石在重慶的偽國防部的作戰室裹踱來踱去，前綫失敗的消息，每小時每
小時地刺激着他，使他懊惱不堪，他皺着眉頭，死勁地搔着那光禿的後腦杓子，他看了看军用地圓，然後把揑得
緊緊的拳頭在桌子土捶了幾下：
「組織反攻！組織反攻！胡宗南趕快調兩個軍來，前面用四個師堵住，堵不住砍腦袋！」
沙發的彈簧把閻錫山彈了起來，他望了望王陵基的驚惶的臉孔，說道：
『避個一定要在川東組織反攻，全體政府人員也要織成「戰鬥體」，配合主力作戰。在蔣總統的賢明領
導下，最後勝利一定是俺們的，這個這個……。』
川東大反攻命令下達了。胡宗南的兩個軍正在上汽車，在南川城一綫有四個殘破不全的師正在調過來調過
去，選擇這個山頭和那個山頭，尋找最保險的地方，但是那裏也不能叫他們如意。疲憊不堪的士兵在山嶺上挖着
工事，修筑自欺欺人的陣地，可是他們還沒有動工，從東面傅來的槍聲越響越近了。
蔣贼在那裏喊「川東大反攻」，而向西潰退的敵軍部隊却在不停息地向西逃命！不等到敵人的所謂「南川防
綫」佈置就緒，我們追擊的先頭部隊已經翻越了上下六七十里地高的白馬山，出現在正佈防的敵人面前了。於
是，驚惶失措的敵人又在開始了另一次新潰退，他們到底沒有找到保險的地方。蔣介石的「川東大反攻」，不過
是唱起來鎭靜自己的神經的「川東大反攻夢幻曲」罷了。
在摧毀了敵人的「南川防綫」以後，我們部隊分三路繼續前進，北路經涪陵沿江而上，中路由南川向西挺
進，南路出綦江向北迂迥，三把箝子一起向重慶鉗去。
七、重慶人民的歡呼
胡宗南的兩個軍被汽車運到了重慶，下車以後，立即利用長江天險開始構築新的防綫。他們對前綫潰退下來
的士兵用傲慢的腔調咒駡着，用亮幌幌的刺刀阻攔着，但是咒駡不聽，刺刀也堵不住，潰退的士兵依然像黄河决
堤似地氾濫而來。潰兵潰到那裹，驚慌與失敗的情緒就如傅染病一樣，蔓延到敵軍部隊的每個角落裹。而胡宗南
的部隊呢？大槪是肚子吃得飽些，坐了汽車不很疲勞，加上蔣介石一再的鼓吹，他們簡直是驕氣十足，認爲前綫
那樣的潰敗是胡鬧，是可恥。他們把蔣介石恭維他們的話：「保衛西南的中流砥柱」，太信以爲真了。
胡匪主力在長江以北防守，耩築所謂「新長江防綫」，以兩個團兵力在南岸耩築強固工事。當我們先頭部隊
進抵重慶南岸的南溫泉時，與防守的胡宗南部隊狠狠打了一陣，雙方傷亡都很大，陣地沒有被攻破。他們於是吹
噓起來：「我們究竟是胡宗南的部隊。」
當時我們指揮部根據這種情況，决心南路部隊迅速強渡長江，突破敵人防綫左侧翼迂迴到重慶西南面去，配
合東面主力部隊，鉗擊胡宗南匪軍。
十一月二十八日，我南路部隊乘輕便火車從綦江到達了長江邊的顺江場。我們又看見了長江，老朋友的上游
很窄，水是透明的，比前幾次見面的時候漂亮多了。當天晚上，我們乘敵人防禦工事尚未完全築成，即在强大砲
火掩護下打過了長江，在重慶西南的白市驛飛襪場附近激戰了一晝夜，與此同時，我北路部隊在各個渡口上舉行
了敵前登陸，這樣，蔣賊用它底「最後王牌」胡匪兩個軍來防守的「新長江防綫」，又一次地土崩瓦解了。
究竟是胡宗南的部隊，當它們沿成渝公路向西潰退時，並不比其它部隊跑得更慢（當然比它們坐汽車來時慢
得多了），它們有的搶上了汽車，一股勁地命令車夫：「開快！開快！」兩輛三輛汽車在公路上擠着跑，靠路邊
的一輛擠翻了，哄鼕哄鼕滾到山崖底下，運車带人砸得紛碎；前面汽車堵住了，後面一輛一輛地停了下來，像猪
一樣地哼叫着。後面槍聲一響，他們驚慌地從車上跳下來，也是成羣結隊的當了俘虜，歷史往往要嘲弄那些自誇
者的，這時候，他們一樣的狼狽，一樣丟去了帽子，鼻涕流到口邊，只是沒有人用剌刀阻攔他們到解放軍的俘虜
收容所去罷了。
整個重慶被濃霧籠罩着。白市驿那一方就像一片火海，一朵一朵的白光，騰入高空，在東北及正北方向，天
崩地裂的爆炸聲，建築物的倒塌聲，震得這塊土地都在顫動，敵人這種肆無忌憚的破壞，激憤得每個戰士咬牙切
齒。誓死復仇的决心，使他們一股氣衝到了重慶市中心。
一九四九年十一月三十日下午四時，重慶——這擁行一百二十萬人口的山城，從蔣介石匪帮的鐵錬羈絆下解
放了出來，人民親眼看見了自己的隊伍，興奮得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翹着大姆指，跳起來高呼：
「解放軍好！好！好！好！」
八、人民的勝利
由重慶潰退的敵人，繼續在向西逃命；北面胡宗南匪軍的主力也被我一野部隊從秦嶺方面打得垮了下來。幾
十萬殘兵敗將〓集在成都附近，吵吵嚷嚷，莫衷一是。有的主張就地設防繼續抵抗；有的說過雪山草地到西藏去
待機再起；有的認為最好是南下越南，經海路到台灣：聰明點的，心裹另有盤算……
劉賀鄧首長又發出了戰鬥的號令：「不給敵人喘息機會，繼續前進！」從貴陽、從遵義、從重慶、從陝南各
路強大的人民解放軍同時出動了，各個基地上伸出來進攻的箭頭像火舌一樣燎向一個中心成都。二野的南路
都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强渡了濁浪翻捲的岷江，楔入〓集在成都附近的殘敵的左側翼，切斷了敵人向西南逃跑
的後路：一野的主力不顧一切艱辛與困難，越過了巍峨峻險的秦嶺山脈，而從北面壓了下來，一個巨大的鉗形攻
勢形成了，機十萬殘敵成了「甕中之鼈。」
激戰在川西底開闊的平原和起伏的山巒上日以繼夜地進行着，戰士們在前綫和敵人拚命地撕殺，整師整軍地
殲滅着敵人的部隊。劉文輝、鄧錫侯諸位將領光榮地舉起了起義的旗帜，受到了人民的諒解與歡迎。蔣介石匪帮
用以在西南維持其反動統治的最後支柱崩潰了，它培植了數十年的「反共王牌」胡宗南匪軍最後地遭受到了覆滅
的結局，在十四年以前，紅軍爲了保衛祖國不受侵犯而北上抗时，正是這些反革命武裝，他們置民族利益於不
顧，爲了獻媚它們的帝國主義主子，會千方百計地阻撓我們的前進，逼迫我們通過那千艱萬苦的雪山草地，然而
中國人民和它的英勇的紅軍是不屈不撓的，他們在中國共產黨和毛主席的領導下不僅戰勝了萬惡的日本法西斯強
盜，而且也戰勝了美帝國主義支持下的蔣介石反動集團，這是人民的勝利！人民的力量無敵於天下！
隨着成都戰役的告捷，貴州、雲南、西康的人民也都在歡呼着自己的勝利，僅僅一個月另二十七天，我們前進
了三千里，殲滅了敵人九十萬，解放了七千萬西南同胞，在中國的大陸上完成了最後一次最大規模的殲滅戰！
西南人民正以主人翁的姿態，邁開了經濟建設的大步，他們正在團結各階層人民和各民族同胞，把被蔣匪幫
敲榨勒索得民窮財盡的西南逐步地建設成爲繁榮的工業化的西南；他們正在繼續戰鬥，撲滅和肅清那妄圖掙扎的
殘餘匪時；他們正在扛着那鮮紅的五星紅旗向着西藏高原挺進。把毛澤東的旗幟插到拔海八千八百公尺高的喜馬
拉雅山的埃佛勒斯高峯上去，讓它在全世界的最高空中迎風飄揚，它的光芒將光輝燦爛地照耀着日益覺醒的被壓
迫的東方，讓那些狂妄的帝國主義戰爭販子們存我們的紅旗前發抖吧！
我捫永遠站在國防的最前綫，保衛西南祖國的邊疆！
一九五〇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寫於重慶
永遠是戰關隊 鄰水九六團二營 張升
回憶一年來我的思想轉變過程
去年十一月四號，我們從湖南臨澧縣出發，向大西南進軍。二十多天的連續行軍作戰，不知翻了多少山，走
了多少難以通過的小道。加上大雨小雨一刻不停，同志們週身都是泥巴，只漏兩個眼睛。長期得不到適當的休
息，頭髮長得三指多長，眼睛裹都長滿了紅絲。雖然是極度的疲勞，但偉大的勝利鼓舞着我們，同志們仍都驕傲
的挺起胸瞠，唱着雄壯的解放軍進行曲，當我們配合友鄰部隊開入重慶的時候，我記得千萬的市民們，都帶着一
副無限歡欣的面孔，高呼着解放。到處都可以看見紅紅綠綠的歡迎解放軍標語。我們部隊在一連串的鞭炮聲，和
一陣陣的掌聲，參雜着歡呼聲中，被擁送到二十一兵工廠里。我還記得當時的工人弟兄們，歡喜欲狂的情形：同
志們的背包還沒放下來，就被他們圍起來了。一個個拉着戰士們的手，問長問短，訴說着他們所受蔣匪幫血腥的
統治和壓迫，就像久別的親人重逢一樣。伙房正想安下鍋灶，工人弟兄就讓出他們的鍋灶。炊事員同志去做飯，
被工人弟兄按到板橙上，硬叫唱歌子，擺戰鬥故事，叫他們扭秧歌舞。飯呢，爭的爭搶的搶給做好了。還行些女
工姊妹要給我們拆洗棉衣，好容易才被同志們謝辭掉。我們住的一所十數間的大樓，洋灰鋪的地面，兩個連可以
布裏面出操，晚上天一黑電燈就亮了，洗衣服有的是自來水，屋簷土有的是收音機，一天到晚在唱着西皮二簧。
生活方面，由於行軍作戰買不到菜，菜金節餘的不少，三天兩次吃肉。這時我躺在稻草舖的地舖上，想起在進軍
時，一天行軍一百五六十里，有時吃不上飯還得照樣的前進；想起到永順那夜，身上棉衣裏面是汗水，外面是雨
水加泥巴，部隊在大山上通不過去，一陣陣的寒風吹來，直向骨頭裹鑽，每個人的嘴裏，打着機關槍，宿了營一
雙泥鞋還沒有洗好，東方已發白了；想起在白馬山上冒雨露營，同志們用圓鍬燎包谷吃的滋味……。如今呢，
受着人民的熱愛，吃的是這樣的飯，住的是這樣的房子，我想這樣的日子是否能過得長久呢。
二、土匪到底在那裹？
不久，劉鄧首長給我們新的任務。號召我們：同志們，不要給目前的勝利冲昏頭腦了，我們的仗並沒有打
完，我們是來解除西南八民痛苦的，不要貪戀這花花世界。我們要清醒頭腦，堅决澈底、乾淨、全部地消滅殘飴
敵人，使西南人民享受真正的自由幸福日子。因此，同志們都積極的想辦法，訂計劃，下决心，表態度，堅决完
成上級所給的光榮任務。我呢，計劃是訂了，態度也表了，但思想上不忍與這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分別。部隊終於
一月二日開始出發，三天的行軍，爬大山，翻小山，到了目的地——郯水合流場。三面大山，脚下小河與公路
繞灣的地方，夾着一條不滿百戶的街道，街上除了一個賣豆腐乾的，想買一包火柴也很困難。幾個小孩子在打
着瓦片，墙根下蹲着幾位鬍子將白的老鄉，一聲不吭的吸他們的旱煙；很少有靑年男女存街上行走。連部住的房
子，劈竹的牆壁，房頂上有幾處漏着天，屋裹到處是灰，竹劈牆後邊，就是猪圈附帶廁所。進了門，一股臭氣直往
鼻了裹鑽。燒好洗腳水時，我向房東說：「老太太，請你借個脚盆用一用？」連問兩遍，老太太仍在破衣服上打着
補綻，理也不理。我摸着腦袋想了想，噢！是了！大槪我這北方人，說話她聽不懂，再不，就是她耳朵聋。於是我
向前靠近了一步，用手指着脚，又指着鍋裹燒的水，比劃着大聲的問：「老太太請你借個脚盆用」。老太太開腔
了，但與我判斷的大大相反；她三把兩把捲好她那一團破布，蹶着嘴，沉顛顛的說：「脚盆！遭殃军打這裹過，
桌兒凳儿燒個乾净，啷格會剩下脚盆！」说完，氣鼓鼓的把她内房鬥一鎖，走出去了；到門外嘴裏還是嘟嘟嚷讓
的，只是沒聽清楚她說的啥。我真氣火了，四川老鄕这樣的顽固，這遭殃军抄了你的家，解放軍並沒有動你一根
草棒子呀？燒洗腳水的柴火，也是在鄉公所領來的呀，脚盆借與不借，不該發皮氣，你眞是看我們解放軍好欺負！
剛才溫教導員講：「我們就在這裹安家」，就安的這樣家？！滿心裏不高興。住下來以後，部隊一運出去剿多少次
匪，捉住幾個淨是吸嗎啡的小偷，運一根抓子勾也沒繳到。有一次夜裏下着雨，營裹來命令叫部隊輕裝，馬上出
發，天黑的伸手不見指，灣曲的石板路比澆上油還滑，不時有人在摔筋斗。司號員郭吉同志摔下山溝裹，鋼盔都
摔爛了；滿口的廣西話，聽不清他是哭是駡，我摸着下去把他拉上來，嘴裹還是「吊你老貓發海」的不住聲。翻
過華鎣山趕到復場（歸岳池管），下午一點了。據老鄕說才六十里路，好難走的六十里路！進軍西南三千里，我
才摔了四個半筋斗，這六十里足足摔了二十多下，結果連個匪毛也沒捉到！我眞灰心極了，上級天天叫剿匪，這
土匪到底在那裏呢？
三、這是我自己的錯誤
快過舊歷年的時候，一天溫教導員在全營大會上報告。他說：同志們！我們的家已經安下了，但此地群眾由
於長期受反動派的統治和欺騙宣傳，對我們認識不够；同志們要大量展開宣傅工作，做好群眾紀律，做好滿缸運
動。最後着重的說：「只有搞好軍民關係，才能完成剿匪任務」。從此以後，同志們競賽的合老鄕挑水、挑糞、
刨地。舊曆年關幾天，各連表演秧歌、旱船、花棍、老鄕們來看的由少而多；接着我們就開始演戲宣傅，羣衆漸
渐的敢接近我捫了。有一天逢趕場，我們又演戲宣傳，看戲的老鄕時别多，大槪有六七百人，街上賣東西的也多
了，靑年男女也一天天的和我們靠攏了。三月二十歲號的一個晚上，我們得到老鄉的報告，說匪「川東游擊司令
」匪首葉世嵛，率三十餘名匪徒在九峯一帶進行搶劫。部隊當時出發了。當葉匪被我們包圍在蛤蟆洞裹時，羣衆
熱情的砍伐樹枝，在洞鬥口點起熊熊的烈火，不時向匪徒喊話，叫出來繳槍。喊話無效，就開始搬運石頭。依羣衆
的意見，要把土匪堵在洞裏。送開水送稀飯給我們開早飯。天黑時在我軍民聯合政洽攻勢下，匪徒們一個個舉着
各式备樣的武器，出來投降了。這時侯我心裹明白了，「就是有土匪」，上級說的話是非常止確的。我更想起溫
教導員的話，「只有搞好軍民關係，才能完成剿匪任務」。我的思想開始轉變了。不久我們又在九龍消滅了土匪
包老四一股，羣衆更進一步的靠近了我們，並且開始有了初步的組織。在他們積極的幫助下，三五成羣的散匪，
不斷的被我們消滅或向我們自新。至七月底止，華鎣山的地區，基本上宣告淨化。軍民關係更加密切了。我記得
部隊整編時，合流的婦女兒童，親手給復員同志戴花，並呼口號。以後每次開紀念大會，羣衆和部隊都聯合公演
節目。這一切鐵的事實，把我從夢中敲醒了，四川老鄕頑固嗎？不是的，完全是自己的錯誤。說羣衆頑固，就是
失掉自己的立場。在事實中我受到了教育。
四、要爲西南被壓迫人民的澈底翻身而奮鬥！
在幫助群眾秋收中，由於長期不從事濃業勞動，事先沒量自已的力氣，頭一趟挑二十把稻谷，由稻田挑至老
鄕家，足足有五里路，才爬了兩個坡，嘴張着像瓢一樣的喘，两个肩拐互相換着担，抬頭望了望，到老鄉家還有
二里路，我咬綮牙關，堅持到底。我不忍放下担子，把老鄉谷子撒個滿地。雖然吃了苦頭，但心裹很愉快，爲羣
衆出點力氣算個啥呢。一佃禮拜的秋收工作，我不但在勞動上，有了新的鍛鍊，而且也深深體會到西南農民的痛
苦。我記得在寬洪橋，幫老鄉秦洪老收割時，他敘述從前受地主剝削的情形，眼淚奪眶而出，我一想起，鼻子裏
就覚得有些酸，彷彿群眾的苦難就是自已的苦難一樣。最近，我們部隊上整風了，我把從前那些錯誤思想，在同
志們前面來一個澈底清算。上級叫我們學習滅租法，學習土改法，學習其他的各種政策。我要好好的學習，老老
實實的爲西南七千多萬基本群眾澈底翻身而奮鬥！
白市驛解放第一週追記
西南航空辦事處
張家駒
我是上海解放後才參加工作的一個青年，隨西南航空處進軍西南，十二月一日上午九時半，我們七個同志，
最先進入了白市驛鎭。街頭上冷清清的，看不到一個行人，比起鎭外的田野裏，更現得沉寂而無生氣。
〓的力側就是機場。重慶特有的晨霧還未散去，一片朦朧中，現出一排巨大的飛機的黑影，引誘着我們快步
向它走去。突然轰隆一聲巨響，震撼大地，使得整個機場都戰慄起來。在北面一陣陣的濃烟冲向天空，這是敵
人破壤的彈藥庫還在爆炸。
機場中的一切，都呈現着敵人溃逃時的驚慌、恐惧和狼狽，各色各樣的物資器材散滿機場，這裏一輛吉普，
那裹一輛十輪卡，在那兒都可以抓起一把子彈，甚至於在飛機跑道上，都可以拾起幾個完整無恙的真空管。飛行
管理室燒掉了，旁邊還遺棄着一些狼籍的行李、畫軸、照片，可是它們的「主人」早已夾着尾巴跑啦。
敵人也曾幻想過抵抗，留在機場的P-47型戰鬥機，都是加滿油掛好子弹，顯出準備作戰的恣態。還有那
些教練機AT-6，通訊機L-5，客運機大比奇，也都加足了油准备飞走，可是神速的進军使它們都成了人
民的勝利品。自然敵人想盡方法破壞它鬥，但我們既然擁有它們，就會修好它們的創傷。
霧漸漸的退了，西邊露出一條高崗，模糊的看見有十幾個人在搬運東西，我就拉開嗓子大叫：
「什麽人在拿東西！」
「把東西放下F來！」劉宇華同志也接着叫起來，岂知他們给我們的回答，竟是「〓！」的一槍！
這一槍却激怒了老劉，他揭開了手榴彈的保險蓋，我也在地上拾起了一把剌刀，就對着他們衝去，一邊不住
的大叫：
「把東西放下來！不然開槍啦！……開槍啦！」
這樣他們才吓跑了，偷的東西拋了滿地。高崗的前面有幾座帳篷吸引住了我們的注意，未再追趕。原來裏面
全是些嶄新的馬克沁重機槍，和新式的無座力砲，旁邊的引線子彈堆得像小山一樣高，多得使我們倒抽了一口
氣，可惜的是步槍沒有了，只剩下一些裝槍的空木箱子。我想目前最緊要的是警衛了。
直到傍晚，上士張登弟同志才把我們倆找着，中飯晚飯併成了一頓吃了。吃飯時才知首長已於昨晚進入重
慶，中午已和我們通過電話，指示我們繼續留在白市驛進行了解。直到深夜我們才整理完一切材料，窗子都是破
的，晚風冷得刺骨，把軍毯緊緊的纏在身上，就和衣倒在床上睡了。
第二天首長來電話要注意敵機的空襲。果不其然，下午四點多鐘，敵人一架B-25型轟炸機飛來作無望的
破壞一個多鐘點過去了，它並沒有什麼收穫，正計算着時間它該返航的時候，地面停着的一架P-47型戰鬥
機被掃射着火。油箱裹的汽油燒着了，随着時間的延長愈燒愈熾烈，機槍内的子彈也跟着爆炸，緊密得像鞭砲一
樣，不到兩公尺的旁边停止好幾架同樣的飛機，最討厭的，附近還有十幾颗一百公斤的炸彈，如果延燒起來其後
果就不堪設想了。情况是這樣的紧张，我們一面努力滅火，一面用電話報告給首長，首長給我們的命令是「用一
切方法撲滅火災，防止延燒，城裹立刻派人來幫助你們疏散飛機。」
天黑得好像特別早，火光照紅了半邊灭。王書林同志剛從倉庫裹跑回来，首先把附近已經烤得發燙的炸彈移
開，接着我和陶根榮同志，在消防班裏抱來两個滅火器，穩步的靠攏了燃燒的飛機，這時子彈的爆炸減少了，但
火烟却慢慢的移近其他的飛機。這樣緊要的關頭，可是再怎麼也扭不開滅火器。時間一秒鐘一秒鐘的過去，燎動
的火舌，擾亂了我的心，汗珠像雨般的流下來，後來也不知怎麼一扭，手也弄破了，一股濃濃的二氧化碳冲出
來，不一會彌漫了整個飛機，火勢才漸漸退了。張登弟的沙箱也抬了來，王書林找到兩把洋鍬，我們很快的把沙
蓋茬火上，最後也就整個的把飛機埋在土裏面。火熄了，四周黑洞洞的，現露着和我內心一致的宁靜。
這時，崔仁德同志由城裏又帶來幫助疏散飛機的民航局員工們也到了，在汽車的燈光裹，我發覚自己全身都
給汗、水、泥塗滿了。彷彿有些疲勞，但在同志們的有力的緊握的手中，這些疲勞如火一般的消失在黑夜裹。
在解放的第二天，民航的員工們就能不避危險，跑到幾十里以外的白市驛幫助我們工作，使我們很感動，在
大家圍結努力之下，所有飛機都在午夜疏散收藏完畢，這些飛機永速屬於人民的了。
敵人是不甘心將這些原來是人民的財產還給人民的，它們還要來轟炸、破壞。在大家的籌劃下，我們在機場
的四周佈置好了機槍，並且利用了三個整夜沒有閉一眼的時間，把近萬桶的汽油，疏散在每個隱蔽角裏。我們不
斷的努力，不斷的工作，終於勝利的完咸了反轟炸的任務。雖然敵機甚至每天要來兩次，但所留給我們的只是填
幾個炸彈坑的工作罷了。
一星期以後，敵機的老窩——成都，快解放了。它們才再不能來破壞我們了，我們轉入了正式的接管清查工
作。
時間過去得真快，已經是一年了，當我在塔台上瞰視着機場，看到南邊的小徑時，這一切情景就立刻印入我
的腦際，今天敵機又在我們的東北進行轟炸，我們必須要搗毀它俐的老窩，它們就再也不會來啦！
一九五〇、十一、三十。
康藏動脈在跳動！ 洪流
（一）一片荒涼
川康公路在一九四〇年會豺過一次「全線通車」，但是只「通」了一次車後，路就壞了。山洪冲毀了大部的
橋涵，塌陷的路面上叢生着草木，山羊野牛在公路上跑過，猴子在山裏的树上跳躍，還有熊蹧踏着路旁的莊稼。
少數的藏商，背着沉重的茶葉起，在高低不平的路上艱難的走着，白天担心土匪搶劫，晚上就息在破爛的民房裏
或縣岩下，吃着糌粑。
十年来，二郎山下就是這樣的一片荒凉。
（二）修橋
今年五月間，在人民解放軍工兵部隊的積極搶修下，川康公路上八大橋的便橋通了車，支援進軍西藏的運輸
車輛暫時是可以通車了。但是，如果保證運輸任務不中斷，就必須在山洪未到前，把便橋全部改成永久性的鋼
橋。六月，山頂上的積雪有一部分開始融化了，山下靑弋江上出現了最初的白沫——山洪的預兆。
「與山洪競賽」！響亮的口號提了出來，二郎山下熱鬧了。
（三）戰勝山洪
六月的天氣，青弋江的水溫也只在攝氏四、五度左右。江中心的主流，以每秒鐘五米的速度奔騰着，而做爲
架橋木料的金鋼木，却在水底沉着。（註：木料在江上游採下後，就放在水中任它流下，因過於堅實，能被沉在
水底）工兵戰士們在連長宗豐振帶領下，冒險跳進水去，用雞蛋粗的繩子縛住木料，拉上岸去。五天內，他們把
一百八十根大木料拉上去後，隨卽迅速地打好了橋基，在急雨中趕工，放下竹籠，打好了護橋磴。七月十九日，
山洪暴發了，一夜間就冲毀了全部的便橋，但是新橋的橋基，却已屹立在急流之中。
（四）與塌方作堅决鬥爭
沿川康公路的山嶺，是一種泥、沙、石及不易使土粘合的釸的混合土，岩石也不堅硬，一開路基上面的泥
彝民歡迎解放軍（木刻）
艾炎作
土、沙石就會一齊場下，少則幾十方，多則幾千方，不但阻塞交通，壓壞路基，工作同志也有被壓傷的。
而路口的修路部隊剛趕了五天夜工，掃除了塌方，停在兩頭的人馬車輛剛開始通行，但是載重汽車的急馳震
動，又震落了路旁山上的沙石，一千五百場方的泥、沙、巨石，挾带着大小樹木，一齐湧下了山嶺，越過公路，
发出五里路外都能聽到的「轟隆」巨響，衝進靑弋江中。公路又被阻塞了。
戰土們開始了新的鬥爭，清除了樹木、石頭，在路兩頭設上隨時注意着新的塌方的「觀察」，把部隊分成三
組，一組休息，兩組在塌方上擺開，每人都彎了腰，緊張地工作着。鐵剷以每秒鐘一次的速度有力地挥舞，泥土
被飛速地拋下縣岩。淋着雨，出着汗，同志們的棉襖、襯衣，很快就都濕透了。在臉上，雨水和着汗水一齐流下
來。又是一天一夜，七十九個英雄勝利地完成了任務，汽車又通行了。
（五）通車
川康公路於八月二十五日全綫通車。在新舖成的路面上，汽車飛馳而過；藏商帶着歡欣的微笑，輕快地走
着，裝滿了茶葉包的馬車，也出現在公路上。
入藏先遣部隊的汽車，在鑼鼓聲與歡呼聲中穿過修路部隊札起的彩門，向着康藏勝利進軍。入藏與修路兩支
兄弟部隊在告別時亙相道了珍重與祝賀：「祝勝利進軍西藏，解放藏族的苦難同胞」！「修路同志們辛苦了！以
堅决打下昌都，解放西藏來答謝你捫吧」！
兄弟的情誼深深地感動了路旁的藏胞，情不自禁地也高舉起了拳頭。
（六）藏胞的快樂
現在，二郎山下和過去是大不同了。
隨着公路的修復，部隊的生活也更美满起来。竹子紮的院牆、門窗、上面蓋了帳篷布，掛着牆報，帳篷與帳
篷之間，還修了路，路旁栽着香槐。沿山挖了厠所，蓋了浴窒，上面都掛着木牌。
路上來往的藏人多起來了，並且他们再也不像以前一樣，孤獨地在公路上走着。當他們用雙手托住用木棍頂
着的茶葉包，在帳篷前体息時，我們的戰士就端着熱茶，送到他們的嘴裹，有時戰士還不顧疲勞，代送一段路程
或與藏胞一齊趕着騾馬。藏胞有病，部隊就給他們治療，餓了，就招待他們吃飯，使藏胞感到從來沒有過的温
暖。他們擁抱我們的戰士，跳舞給同志們看，或伸出大拇指來表示讚揚與感謝。雖然言語不同，但是大家的心，
是融洽〓間的。
二郎山下的土匪已絕跡，猴子被汽車的馬達聲嚇跑了，熊也領教了戰士的槍彈，不敢再來了。現在山溝裏的
居民，在公路旁擺出了食攤，遠遠地就可以看到炊煙。有時我們演出晚會，幾十里外的老百姓也趕來看。
川康公路給康藏人民带來了幸福，改善了他們的經濟生活，擴大了，他們的眼界，幫助了他們文化的提高，使
他們看到將來美麗的遠景。對這一切，他們是知道應當感謝誰的。他們說：「使我們這樣安逸的，只有毛主席，
只有共產黨和解放軍！」
我們是勞動人民的兒子
西南軍區後動
學校宣敎科
樊振田
爲了正確執行戰鬥隊又是工作隊的任務，參加成渝鐵路的修建工作，西南軍區後勤學校開了個動員會；會上
校長說；「修路是有着歷史意義的，滿清和國民黨四十年沒有完成的事，我們要在二年內完成它。共產黨員是特
殊材料製成的，别人幹不好的事情，他可以完成。」文任說：「修路同志的名字將永遠記在西南人民的心裏，
記在新申國建設的歷史上。誰願意參加可以志願報名。」台下立卽哄動起來了，男的、女的、大的、小的，個個
寫了申請書，那個熱火勁兒真火。申請書雪片似的飛向主席台。陳傳針中隊長首先交上了志願書，陳玉琳同志急
着寫名字沒有紙，就地拾了個紙煙盒翻過來就寫，宣傳隊十六歲的女同志王德韻因爲年紀小不能去，急得哇哇的
哭起來。夜間二中隊學員王頌樂夢中還大叫「我要去修路」。
我們的修路隊伍在六月十五日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就出發了。這一百五十個人的隊伍裹面，有一半是新參加的
知識分子，一半是偽輜汽團解放過來的軍官，過去從未或很少參拥過體力勞動，但是大家都充滿了完成有歷史意
義的光榮任務的决心。
到達成渝路工地後，老鄉們都跑來着修路軍工。他們看到這幾十年沒有修起的成渝鐵路，現在共產黨來要認
真修起它，都非常高興。但是對於我們這些人能不能勞動，却都帶點不大相信的神氣。
中隊領導上爲了搞好修路工作，事先成立了工程委負會的羣衆性組織（通過民主選舉），下分力量調配、工
程設計、傢具保管、工資經管等四組，和「記好」委員會等組織。工程委員會事先即協同工程師，割分地段找中
椿研究修法，使我們的工程進行非常順利。在「記好」中我們提出反對爲記好而記好的現象，築路中我們還抽空
學習了鄧政委在開工典型上的報告，使同志們進一步領會到修路的意義。
修路四五天，果然不出老鄕所估計的，這些沒有參加過勞動的學生和舊軍官出身的同志普遍感到腰酸腿疼，
但由於領導上及時提川這是必然的現象，只要堅持下去就會好起來的。號召大家繼續努力。經過十天鍛煉，大家
的情緒又走向高潮，紛紛自動要求加工。
五班爲了爭取勞動時間，把飯送到工地上吃，八九二班爲了提前完成任務，午睡時間也去修路。周玉華同志
剛打過擺子，嘴上長滿了泡，運飯都不易下嚥，還是堅持上了工。余德鸿、袁立裘、周俊道同志，因下雨吹號收
工，但他們仍堅持工作不回來，衣服濕透了。他們表示：「衣服濕了還可以晒乾，時間去了却不會再回來。」
有一天早上，大家上工太早，看不見做活就坐右工地上等天明，一位老鄕起來解手碰見了，驚異的說：「你
們修路連覚也不睡嗎？」炊事員來送水，看見同志們拚命的幹活，放下水桶也幹起來。衛生、司號、通訊工作同
志也都參加了工作。指導員忙的午覚不睡，夜間忙到十二點，白天仍舊上工。二十六日爲了趕製鑽石頭的鋼釺，
他借了老鄕的打鐵爐，打了一整天的鐵，手上磨了幾個泡，到天黑時，終於打成了二十九根鋼針，節省下三斗米
的開支。余德鴻李克施，都一連幾個午覺不睡，用竹桿把壞土箕修補好，又編了幾個新的，李克施手刮破了皮，
鮮血直冒，但他仍不肯停止，甚至修理工具的費用都是同志們自己拿出來的。
每天吃過下午飯的遊戲時間，大家便忙着去做羣衆工作，担水、掃地、進行宣傳工作。徐明喜一個多月就担
了二百多担水。翟代遠還替老乡写信。四區隊幫老鄕拔了一畝多的雜草，感動得老鄕說：「你們辛辛苦苦修路，
還抽空幫助老百姓幹活，這眞是人民的好隊伍。」
在這樣上下一致的努力下，二個半月的任務四十多天就完成了。臨走那一天隊伍集合在修好的鐵路上，老鄉
們和來時一樣，圍成個圈圈，可也狗點不一樣：他們臉上都露着感激的笑容，沒有了不相信的神氣，手襄則拿
着紅紅綠綠的旗子——「你們是開路先鋒」「勞動神聖」「這眞是人民的好隊伍」。另外還拿了一面「擁政愛民
」的大紅旗，送給這支勞動人民的隊伍。隊伍走的很遠了，後面鞭炮聲還沒有停止。老鄕們站在橋欄杆上大聲喊
着：「有功夫還回來呀！」
試車船一天，老鄕們爬上車廂，在平坦的鐵路上行駛。幾十里以外的人們都來觀元解放軍修路的成績。他們
非常慼動，讚頌的話句不斷地從他們口裏傅出來。
我們怎樣接近群眾的
川南軍區某團九連戰士：
馬維富 李旺法 張賡
方吉才 彭植榮 陳保勝
王永開 吳顺章 彭重華
集體寫作
我連奉命到資中縣蘇家灣駐防，任務是剿匪協助政府徵糧。這裹的老鄕還沒見過解放軍，我們有事上街，他
們總是扭着臉，斜着眼睛，指指畫畫的，不知在說我們些甚麼，躲着走了。有時我們問他們，就很不自然的點點
頭説：「好！好。」不團結羣衆！勦匪就不容易，徵糧工作也不容易順利完成呀！
二月一日晚上，在一排排務會上——副連長李旺法同志也參加了，我們一起討論，怎樣去團結羣衆，討論了
半天，大家都認爲非宣傅不可，叫老鄕了解我們幹嗓的，是怎樣個軍隊，他們才能接近我們。這時馬雄富同志打
一砲，首先報了名，李定彬、黃振華、李振起、方吉才、張振範、張明山、羅貴起七個人，也搶着參加。我們又
選馬維富當組長，於是宣傅小組就馬上組成了。困難來了：我們戰士不懂徵糧政策，怎樣給老鄉講呢？副連長李
旺法提議向住在一塊的徵糧工作隊要一張徵糧條例來，先叫識字的同志唸，再由我們學習討論，然後向老鄉去宣
傳。另外我們還决定了：街上老鄉少就等；二、五、八逢場日子去宣傅。
第二天識字的方吉才同志，把材料弄來了，一字一句的讀給我們聽，八個人邊聽邊討論，慢慢的大家懂些
了。困難又來了：講演時上不了台，沉不住氣，臨時丟人把事弄壞了怎麼辨呢？我們請了一些同志當作羣衆，八
個人在他們面前開起講來，辦法是眞靈，學習兩天，摸着點門道，胆子也就大了。
二月四日農曆臘月十八那夭，正逢場期，吃過早飯，我們八個人便高高興興的帶着打仗時喊話用的那個廣播
筒喊着：「老鄉，這裏來開會呀！這裏來開會呀……」喊了一陣，一個也沒來，他們扭着臉，斜着眠睛，老遠的看
看我們，溜了。眞把我們蹩住了，怎麼辦好呢？急性開了個小會，討論討論，决定唱個歌子試試看。老鄕們一廳
見唱歌，漸漸圍上來啦！成了個小圈兒，李振起就開始講，他開頭便問：「老鄉，你們為甚麽怕俺？」沒有一個
吭氣的，他又指着一個老漢問道：「你怕不怕？」老漢開腔啦！他說：「就是猫點怕。怕你們像中央军一樣，動
不動横眉豎眼，兇淤惡煞的駡人打人。」一個中年人接着說：「過去國民黨講共產黨殺人放火，所以怕。」李振
起就向他們說，那都是國民黨反動派造的謠言，接着他講俺人民解放軍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來，等他說到「老百姓
好比解放軍的父母，我們好比老百姓的兒了，是一家人……」的時候，老鄕都放心的笑了。最後他說我們到西
南來幹〓的：「俺是毛主席的隊伍，打到西南來，爲了解放西南人民，使人人有飯吃，有衣穿……」老李說到這
裏，忽然想起自已是北方人，就問：「老鄕，你們懂不懂。」「懂！」老鄕像從一個嘴裏說出來的。「不懂就不
懂，不然我講的都白費了。」有的老鄉笑着說：「有些地方不太明白。」馬维富立刻跳上台說：「我是四川人，
讓我來講。」當他講的正帶勁的時候，突然誰叫了一聲：「土匪來了！」群眾轟的都跑開了，再也集合不來。他
媽的，王八蛋特務真壞，造他媽的謠，今天看來是不成了。
回到連裹晚上開小組會，大家担心宣傅有沒有成績，於是就討論宣傳的缺黔和優點，大家直後悔有些地方記
不起了，於長又决定，下個場期講演時，小組選出一個人當記錄，好回來研究研究。
二月八日，臘月二十五那天又逢場，俺八個人一點也沒悲觀，仍高高興興的帶着廣播筒，跑到街上去。照樣
集合了一堆群眾，向他們開始講繳公糧和剿匪的政策。這次一開頭就由四川同志馬維富上台。他說：「我們政府
現在已經開始徵收公糧，我們軍隊已經開始勦匪，你繳的公糧和過去繳給國民黨反動政府的糧不同。他們是吃老
百姓的糧食來壓迫咱們老百姓的，一大部分就被官們貪沔了。我們人民政府替人民辦事，你們繳了公糧，政府是
用來辦對人民有益的事情。緻的辯法，多的多繳，少的少繳，也合理。而且我們每年只徵收一次，决不像蔣介石
那樣三天兩天來一次壯丁费啦！安家费啦！送丁费，鄕保隊彈藥費等等亂七八糟的费。」老鄕聽的很入神，眼睛
睜多太看着馬維富，他又說起來，現在土匪特務怎樣在擾亂、搶劫、造謠，弄得老鄕們都不安生。忽的他大聲嚷
着：「我們八民解放軍，爲了保護你們，堅决把土匪消滅乾淨。老百姓應該和我們團結起來剿匪。」說的老鄕們
一直點頭。最後他又講了「首惡必辦，脅從不問，立功受獎」的政策，還叫老鄕們回去宣傳，叫土匪特務趕快改
邪歸正，登記自新。講完了，我們八人又分別去問老鄕，算是找反映吧。一個老太太說：「頭場我沒來，我就住
在離這裹十多里的馬路邊，前頭你們解放此地時，有你們同志在我家住過，他們連我挖回家的紅苕（就是紅薯）
一個也沒動，你們和中央軍完全不一樣！」他臨走歡喜的說：「老鄕，二場我再叫點人來聽！」這一下子有成績
了，我們就告訴老鄕們，請他們回家時，將我們講的，說給沒聽過的人，老鄕才歡天喜地的散了。從此，老鄉和
我們就熟識起來了。我們一到街上，他們就圍着我們打招呼：「老鄕，講演一吧！」以後我們吃飯借菜鉢，他們也
都高興借給了。
過春節，我連同志組成秧歌隊，向老鄉借衣服，他們借給我們好多東西，連新娘子出嫁時穿的紅衣服也借來
了，還囑咐說：「老鄕，到街上來扭吧!」農曆正月初一下午，我們秧歌隊按照工農兵學商化裝到街上头給老鄕
拜年，人山人海的圍成一個大圈圈，他們指點着，笑着：「解放軍真行，能扭秧歌，又猛，又快樂活潑，難怪很
怏的把蔣介石打倒了，真是人民的隊伍。懂得多，不亂說話，又和氣，又樸素。好隊伍啊！」
我們就這樣一天天和老鄕們打成一片了。
（雙一敏、胡同代筆）
最有意義的一年
西南軍大川東
分校戰士
周志
回憶到西南一年來，我有着說不出的興奮和歡喜，因爲，一年來，我把自己大大的提高了；我能認、寫很多
字啦！能看報紙、能寫文章啦！去年的今年我還是一個大字不識的文盲哩！想起學文化來，真是味道長得很。
我們十二軍自從去年十月廿四號進軍，只一個月零四天，就打下了重慶，那時我真高興得很；我認爲這下可
「百事大吉」了，「現在可以休息了」，「應該回家團圓」了。如果班長對我說：「蔣介石還沒有死，台灣西藏
的老百姓還在受苦」的話，我們就會想：蔣介石七八百萬軍隊都被我們消滅了，大陸上除西藏外都解放了，還怕
今年六月間，上級號召要學文化，我聽到這就頭痛，心想，學了文化有啥用，我又不想當幹部，思想上老是
打不通。看不起文化教員文化教員在講堂上講得大汗長流，我却在下面打瞌睡，心裹總是想着：他沒有資格來
教我。大家都在聽文化教員教歌，我却想着，這大年紀唱起歌來多丟人，總是不肯開口。
有一天，老魏遞給我一對信，說是我家裏面來的，當時我要他給我唸唸，你道他當時怎樣對我說？他說：「
我和你一樣，不愛學習文化。」當時我像頭頂上挨了一棒似的，氣匆匆的跑去找班長，恰好班長到連部去開會去
了，心裏着急得要死，家裹好久沒有來信哪，只好又去找班裹的李矮替我唸唸。李矮更氣人，他拿着信紅八長三
結結巴巴的唸個不清。我把信一把抓過来，狠狠地扔在地上，心裏像刀子在割。結果才知道是他們故意商量起來
整我的，心裹眞不服氣，找着班長大發脾氣；但信總是不得不要，只好又去找指導員。當指導員唸完信後，我呆
得像一雙木鷄似的，直到指導員對我說話，才把我提醒過來。「老周，你看你媳婦多好，自已能够親手給你寫信
哪！她還是那個村子裏的學習模簏哩！」我一聲不啃地從指導員手裏奪過信來跑回去睡覺了；但在臨睡之前我仍
在想着：去你的學習模範吧！我就是不稀奇。你學習模範與我有什麼相于。
又有一次出公差，我到二家老鄉家裹去借籮筐，老鄕要我打張借條，那時我眞爲難，可是又不好說自己不會
寫，便只好說：「我沒有鋼筆」，遇着這老鄉也好像故意和我搗蛋似的，便對我說：「老鄕！你沒有鋼筆我家裏
有毛筆！」說着便要進去拿，那時我可眞着了慌，趁他進去拿筆，便一趟子跑掉了，跑回家來籮筐也沒有借到，
越想越覺得耳根子紅得發痛，漸漸地我思想上有些覚悟起來了；我體會到沒有文化實在難。因此以後有時我也學
幾個生字，但有時在課堂上坐上二十分鐘，便覺得腦筋漲得痛，自已便覺得自己腦筋笨，因而又對學習淡漠起來
了。
又有一次，文化教員要我交作業本子，我便推說，沒有本子和筆。晚上，文化教員找到我寢室裏來，拿着一
個本子對我說：「好好寫吧！天天寫着，對自己總是有好處的。」我真感動得很，我拿着本子不敢望他一望。接
着他又對我說：「在舊社会裏，咱們窮人進不了學校的大門，只有一辈子替别人當牛馬，那是舊社會給我們的；
可是現在呢，毛主席這樣關心咱們，咱們不學習，那就要怪自已哪！」文化教貝的話深深地感動了我，我忍不住
要哭出聲來。他又安慰我說：「只要從今天起努力學習，是會趕上大家的。把文化學習好了，才能掌握現代的軍
事技術，作一個毛澤東的好戰士！」
我漸漸地想通了，是的，我决不落後，我一定要學好文化才行。
從那天起，我和全班的同志也搞得好起來了。班長每大教我五個字，不知怎的我越學越有勁了；班長並教我
寫條子和日記。晚上，電燈熄了點上油燈我都要寫幾篇小字才睡。六個月學習以來，我已能認、寫許多字了，上
次還親手給母親寫了封信。
那天，文化教員替我們讀了一篇蘇聯短篇小說——「永不掉隊」後，更使我明確地認識了學習文化的重要
性：我很佩服書上那個葛洛巴他那種對祖國負責的精神，從而使我認識到過去對文化教員的不尊敬是錯誤的。今
天，在西南解放一週年慶祝聲中，我保證今後更加在文化教員的領導下學習文化，鍛煉本領，掌握現代文化軍事
技術，作一個文武雙全的好職士，建設祖國強大的國防軍，反對美帝侵略戰爭，堅决爲了保衛世界和平奮鬥到
底！
最寶貴的一課
葛洛
記解放軍某團五連戰士秦國正的話
我是河南洛寧縣人，從小在家給地主種地。一九四七年解放軍打到河南，農民翻身了，我報名參加了解放
軍，成爲解放軍的一個戰士。幾年以來，我們的部隊從中原打到江南，從兩廣打到西南，眼看着全中國窮苦老百
姓都翻了身，我心裹實在高興。可是在上課的時候，指導員總是對我們說：無產階級是中國革命的領導階級，我
們要站穩無產階級的立場，向工人弟兄們學習。這話是怎麼說呢？在我們連裏找不到一個當過工人的人，更沒有
工人來領導，還不是照樣打勝仗？難道我們這些從小給地主種地的，就不是無產階級麼？我心裏實在想不通。
西南解放以後，部隊進入昆明，我們五連接到任務，到城外的中央機器製造廠去担任警衛。出发以前，指導
員又對我們講：這一回我們要真的和工人弟兄們見面了，我們要好好向他們學習。我心裹想：好吧，我倒要親眼
看看工人到底有甚麼可貴的地方。
到了工廠以後，工廠裹的許多情形我都着不慣。廠裏的房子都是洋式的，比鄕下大老財住的地方還闊氣得
多。工人們每天工作八九個鐘頭，天快黑時汽笛一響，大家兩手往褲袋裏一插，都自自在在地回家去了。看到這
種情形，我想到我小時候給地主種地受的罪，想到我們解放軍的艱苦生活，心裹就很不舒服。每天我在工廠門口
放哨，故意在小事情上找工人們的岔子，向他們動態度，發脾氣。我心裹說：你們有甚麼了不起的地方呢？要不
是解放軍解放了你們，這樣自在的日子怕你們還過不成呢。
可是過了不幾天，却發生了一件討厭的事惰。一天下午，我帶着我們的互助小組到城裏去揹米。回來的時
候，天下了雨，公路上滑溜溜的，非常難走。正在這時候，一輛空汽車從後面開來了。我認得這是機器廠的車
子，就往汽車路當中一站，把車子擋住了。
司機停下車子，問我有甚麼事。我說：「要坐車。」司機銳：「車子載的太重，不能坐。」我說：「你這不
是哄小孩！車子明明是空的，你為甚麽反說載的太重？」司機說「好同志哩，汽車裝的是鋼板，不是稻草，等你
看到把車子載滿，車子不用開動也就壓壤了。車子壓壞事情還小，車上的材料都是廠裏等着要用的，耽誤了生產
可是大事情。」我說：「我不管你說的那一套，反正今天我要坐車。」……
正吵嚷中間，一個人從汽車上面站起來了。我認得這個人，人家叫他老陳，是工人的甚麽小組長，還是工會
甚麼委員，在一次會上我看見他站在台上向工人們講過話。他幫着司机勸我們，但是我却不聽他的。最後他和司
機咕嚕了一陣，就招呼我們上了車子。汽車開動起來了。
車上一共坐有四個工人，大家都騰出位置让我們坐。老陳還拿出幾根紙烟請我們抽。他同我們談着解放軍打
仗的英勇，毛主席領導的正確，還談到當前建設任務的重要……我暗想昆明解放才幾個月，工人懂得的道理却這
樣多。汽車像老牛一樣「哼哼」地叫着，在泥路上往前奔。後來要爬過一個土坡，汽車連着爬了三四次，都退了
下來。最後司機把汽車停了，從車上跳下來報告說：「車子載的太重，不能通過。」
工八們都下了車子，和司機共同商量辨法。最後老陳說：「這樣吧：解放軍同志們辛苦了，咱們讓出車子給
他們坐。咱們留下一個人招呼材料，剩下的步行。」我心裹想：「你這不是在意給我們難看麼？」我把幾個戰士
叫下車來，老陳的招呼我也不搭理，就揹上米袋子走了。真是——汽車沒有坐成，倒落得一身霉氣。
可是事情還沒有完結。回到工廠以後，在第二天下午，指導員找我去談話，問我和工人中間發生了甚麼事
情。原來是這麽一回事：昨天强坐汽車的事情發生以後，工人們回到工廠，就在工會裏進行討論，决定在用汽車
往城裹送貨和運材料時，捎带給我們連裹運糧食。他們得到廠長的同意，把這决定通知了指導員。這時指導員疑
心到戰士們和工人中間發生了甚麼問題，就找昨天去揹米的幾個戰士談了話，把事情的根根底底都瞭解了。現在
他要我好好反省這一件事，還說戰士們和工人團結不好，銳明戰士們思想上有問題，要抓緊開展一次教育。說老
實話，昨天强坐人家的車子，事情過後我就覺得自己理屈。老陳用那樣好的熊度對待我們，更使我不好意思。現
在又聽到工人們自動給我們運粮食，我的心裏越發不自在起來。但是我的嘴還挺硬，我對指導員說「我反省個
啥呢?！」
過了兩天，指導員帶我們到工廠裹去參觀。一進廠房的大門，找幾乎頭暈目眩起來。幾十幾百架叫不出名字
的機器在轉動，發出「轟隆隆」的響聲，兩個人對面講話都不能聽清楚。火花從機器上，往四下濺着，像過年時
放的煙火。工人們都站在機器旁邊，累得滿頭大汗，像在戰壕裏一樣緊張。我看見了老陳，他也像別的工人一
樣，正在機器旁邊忙碌着。他笑着向我們打了招呼，就一面工作一面和我们扯談起來。他對我們講着各种机器的
名稱，講着工人們生產出來的東西，甚麼鉋床，發動機，還有印刷機，縫衣機，抽水機——用這種抽水機抽水澆
地，小的每天可以澆幾十畝，大的每天可以澆幾百畝。他還談到爲着提前完成這個月的生產計劃，工人們自動提
出加夜班，延長工作時間。有一個工人的老婆快要生小孩，但他不去管她，還是照舊去加夜班，當他作罷工回到
家裹，小孩子已經落了地。……
經過這一次參觀，把我瞧不起工人的思想連根挖去了。參觀過後，全連開討論會，我把我和工人鬧不團結的
事情都一件件作了反省。後来指導員講話，他說工人階級覺悟高，圍結性强，整體觀念好，革命要依靠他們才能
勝利，我都覺得說的很對。可是他又說：「工人階級爲甚麽覺悟高？是因爲他們在舊社會受的壓迫最重，痛苦最
深。」這一點我還不很明白。
但是不久以後經過了另外一件事情，這一點我就完全明白了。
在一個星期日，我們連裏開訴苦會，幾個工人也來旁聽，裹邊有一個就是老陳。戰士們一個個訴說着過去受
地主的壓迫，有流淚的，有發誓下决心的，大家都是又傷吣又氣惱。最後老陳站起來說：「解放軍同志們，聽了
大家訴的苦，我心裏很不好受，我也想把我的苦水在同志們面前倒一倒。」於是他就說起來了。他說他祖傳三代
都是當工人，爺爺是在機器出事時壓死的，父親是在生病時被資本家退了工，沒錢買藥，沒錢買吃的，十冬臘月
天活活凍餓死的。他自己在十幾歲就開始當工人，因爲年輕不懂事，叫機器壓壞了一個手指。他說到他學手藝時
怎樣受師傅的打駡；最大後失了業，怎樣到處去流浪，從人家的垃圾堆裏找東西來充饑。他還說到他參加工人們
的罷工鬥爭，國民黨警察怎樣開槍打他們，用水澆他們，但是工人們却沒有一個屈服的。……全體同志都被老陳
的話吸引住了。文化斡事带領大家喊起口號來：
「工人是我們的親兄弟！」
「向工人弟兄們學習！」
「大家團結起來向敵人作鬥爭！」
我也跟大家一起喊口號，而且喊的聲音最高最響。……
一九五〇年十二月十一日
八千里路雲和月
馮牧
紀念人民解放軍渡江勝利一週年
人民解放軍勝利渡過長江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年了。
一年，對於整個歷史來說，不過是一段短暫的時間。但對於人民來說，這却是一個驚天動地的年代。在這一
年裹，歷史車輪飛速地前進，通常需要經過幾十年的偉大歷史事變，都壓縮在這一年裹了。這是翻天覆地、震撼
世界的一年。
在這一年裹，我們經歷了很多很多，但它們可以用很少的字來槪括，這就是：『從勝利到勝利。』將使我永
遠引爲光榮的是，我和我們的隊伍一起完成了這一段歷史的行進。當我用比例尺在地圖上量着從長江到珠江到紅
河的距離的時候，我想起了一句古話：『八千里路雲和月。』越過無數田疇、江河、山巒和僻野度過無數飢餓
疲憊、餐風露宿、艱苦困難的日子，我們走完了祖國大地上最後的八千里路。去年今天，在漫天的白霧和稠密的
砲火下，我們隨着突擊隊的小船渡過了白浪滔天的長江，跟着戰士們把一面红旗插上江南岸敵人的要塞頂上；而
在一年後的今天，我們又隨着同一支突擊隊，穿過邊陲地帶的荒山僻嶺和瘴癘之区，把鮮明耀目的五星紅旗插上
了紅河畔上的祖国邊疆。看見這一面紅旗飄揚在燦爛的陽光下，同時又想起一年前的另一面紅旗時，人們是無法
抑止住心頭的狂烈的跳動的，這不是一個人的激動，這是一種歷史的情感。我們的歷史終於寫完了它的新頁（而
這是百年來的仁人志士所夢寐以求和全力以赴的），中國人民頭上的陰雲是烟消霧散，一去不復返了。
我們時時說起勝利，但勝利究竟從何而來？在進軍中，在工作裏，在會議上，你可以隨時隨地聽到戰士們用
感激、崇敬和信任的口氣在談論着毛主席的英明指揮和人民的偉大支援。而在戰鬥中，只构當你親自參加作戰
时，你才能體驗到毛主席的命令和指示帶給我們的部隊以何等的信心和力量。但這裹我却想说起另一件事：這就
是戰士們的堅強意志，關於這，人們會創造過種種的比喻。但是，一切的比喻都沒有事實本身更動人。鋼鐵並不强
過戰士的意志。我會經親耳聽過一個戰士在進軍中說：『人說咱們是鐵腿，就是鐵腿，也早磨短了！』。這句詼
諧的話包含一個動人的真理：『勝利就在我們腿上。』毛主席會經引用斯大林的話而又加以補充說我們共產黨
人和人民解放軍是用特種材料製成的。我們是用松木和柳木製成的，松樹可以忍受任何冰雪風霜而堅韌不拔，柳
樹可以適應任何荒野僻壤而到處生根。誰要親身體驗過這一年來的艱辛苦鬥的日子，誰就將會更加珍重我們的每
一個勝利果實，誰就知道我們的軍隊以他們無限的堅忍和頑強在人類史上造成了何等的奇蹟。
當我翻開日記追憶起一年來的時日時，八千里路的艱苦行進就像圖畫似的掠過我的眼前。就像着見了我們勝
利建築上的一木一石一樣，我看見了許許多多可紀念的日子。
我記起了一年前的四月二十一日。漆黑的夜。爲了把船隻從十里外的隱秘港口拉到江邊，戰士們連夜裏挖成
了幾里長的溝渠，把幾百條船只從平地上一尺一寸地拖到江邊。而在拂曉以後，當戰士在緊密砲火下乘風破浪直
駛江心時，每個人的心情却是出人意料的鎮定。沒有人想到危險，沒有人想到失敗，一直到突擊隊衝上南岸，紅
旗迎風飄揚，人們心裏才開始感到激動，一種莊嚴的、感到完成了一件歷史任務的激動。
我記起了江南人民的狂歡和我們軍隊的忘我的奮勇追擊。一路上的鞭砲聲幾乎震驚了我們所有的馬匹。冒着
大雨和泥濘，部隊不分日夜的前進，指挥員和戰土們一起無數次地摔倒在泥濘裹又爬起來，大部分人沒在鞋子，
連副師長趙華青也一樣赤着脚走路。暴風雨毁壞了全部雨傘，傾盆大雨也沒有片刻阻止部隊的前進。就這樣，幾
天幾夜沒有乾過衣服的，我們的隊伍從長江追到了浙贛綫，殲滅了從江防潰竄的敵人。
我記起了當我們進入江西老蘇區以後的混合着歡欣與凄涼的感情。我們看见了每一個被洗劫了的農村和人
民，青壯年在匪徒們的殘害下幾乎絕跡了，老年人帶着渴望和抱怨的目光迎接了我們。但是，這一切悲憤凄凉之
情很快被一個霹雷般的消息一掃而空了；我們聽到了毛主席莊巖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鋼鐵的聲音，收音機
前經常擠滿了人，用興奮的目光在静聽着，一切感傷的心情都消逝了，人們長久的浸沉在狂熱的情緒中。
我記起了五嶺山脈和粤江兩岸的艱苦進军。在南方的炎熱裏，隊伍翻過了連綿無垠的崇山峻嶺。牲口一羣羣
的死掉，糧食一天天稀少。戰士們揹着山砲扛着粮食和文件，在陡峭曲折的山路上艱難的移動着脚步。而當剛剛
翻越了大山，隨着又展開了追擊，沒行片刻的休息。沿着公路和大路，沿着山嶺和江邊，沿着一切可以走的道
路，隊伍像五個手指一樣的插向逃跑的敵人。这是難忘的日子，在羣山環抱中的江水上、船上的敬聲和岸上的歡
呼混成一片，燈光和波光交相輝映。
我記起了粤桂戰場上的日日夜夜。連續的追擊，運續的戰鬥，連續的秋雨，連續的山巒與河流。人們除了走
路和戰鬥以外，似乎一切都忘記了。忘記了睡眠，忘記了吃飯，忘記了日與日、夜與夜的間隔。衣服被風雨和汗
水蝕破了，鞋子變成了奢侈品，在深山的寒冷中，人們不得不披起稻草過夜。在無休止的一個月的追進中，我們
的隊伍越過了積雪的雲霧山和勾漏山，渡過了沒頸的海潮區，進入了艱險的十萬大山，在凛冽的寒風裹，戰士們
打着火把越過一條條縣崖絕壁上的小道。有的人受不了艱苦的侵襲，失足跌下了百丈深崖，變成了齋粉；牲口全
部被遺棄了；師政治主任薛波在勞累中吐了血，但他仍然支撑着前進，等到戰士們完成了清剿，回到集結地區領
到一件棉衣遮體時，天氣已轉暖了。
我記起了從桂西到滇南的遠程大奔襲，被我們俘擄的戰犯湯堯惶惑的說：『這個行勤違犯了戰術原則！』我
們的勝利就因爲我們能够以我們的意志來創造新的原則，在十天中我們的隊伍挺進了一千三百里。沒有馬匹，沒
有行李，沒有重武器，人們是憑着兩絛腿和敵人戰鬥（就是軍政委劉有光將軍和副軍長陳康將軍也是用腿走完這
一千三百里）。不顧道路的艱險，不顧瘴癘的侵襲，不顧有許多人生了病，有許多人體力不支掉了隊，我們的軍
隊不停的前進。我記起了我們軍的指揮員周希漢將軍，在馬達的叫囂聲中，他們因多日不眠的嗄啞的聲音每天都
在前衛部隊中響澈着：「前進，不顧一切的前進！必須抓住敵人！不管前面有多少困難，不管部隊有多麼疲勞，
不管有多少掉隊減員，必須前進！這是毛主席的命令！這是歷史的命運！」就這樣，部隊不休息的前進；就這
樣，消滅了大陸上最後一股最大的殘敵，人們幾乎忘記了身體是屬於自已的，直到戰鬥最後結束，人們才發現，
要在我們隊伍中找出一對完好無損的脚來，也是困難的。
我記起了很多很多，但它們同樣也可以用很少的字來槪括，這就是：「從艱苦到艱苦」。人們問：「勝利從
何而來？」我們說：「勝利從艱苦而來。」一年前，我們也時常談起勝利，但那時勝利還是一個遠景。而現在，
勝利已經和我們在一起了。我們也知道了勝利是如何得來的。一年前，當我們從江南出發時，部隊中流傅着一句
口號：「江南站隊、雲南點名。」現在我們已經在雲南點過了名，我們悲痛在我們隊伍中已經失去了很多過去會
和我們一起憧憬勝利的戰友。爲了這個勝利，他們流了血，乃至付出了生命。沒有他們的艱苦奮鬥的英勇犧牲，
就沒有今天我們的勝利，他們用鮮血和生命爲我們鋪平了前進的道路。「勝利從何而來？」勝利就從這條道路上
向我們走來。願我們的英雄們永垂不朽！
進軍西南一年間
西南軍區政治
部人民戰士報
呂栾
從軍事報道中看進入西南一年來的人民解放軍
進入重慶整整一年了。一九四九年的十二月八日，我們無限興奮地踏上了儲奇門碼頭，在「一二九」的晴
日，我們初次巡禮在歡慶解放的街頭。人們對解放軍流漏着衷心的尊崇，當我們路過民權路時，一對不過五歲的
小弟弟，一式穿着深藍色的毛衣袴，他們雙燮跑過來，舉起小手向我們敬了一個禮，又天真地笑着逃開了，旁邊
也并沒有大人的指示。人民連小孩也是這樣對於解放軍衷心的愛戴，使我非常感動。每到深夜人静，工作得有點
疲倦之際，但當我想起這些愛戴的時候，常常就精神加倍起米。我們必須對得起人民的希望！我想，我們全體進
入到西南來的人民解放軍，人人也都抱着决心，要爲西南人民更好的服務。但是由於我們部隊的報道工作者和報
紙工作者工作做得不好，因此，使部隊同志無數英勇艱苦卓絕的事跡，未能隨時傅達給人民知道。際此西南解放
一年之際，除深感抱愧外，也願意把我軍一年來的英雄事跡，作萬一的縷述，以見一斑。
對於我軍英雄事跡的報道，我們是做得很差的，但卽使是片斷的報道傅播，也可以看出我們軍隊廣大指戰員
的艱苦崇高，他們不論在戰鬥與建設中，都是自我犧牲地完成了人民付託的任務。
翻開我們的報紙，從重慶解放起，立卽連篇躍入眼簾的是解放軍的英勇進軍，他們夜以繼日，冒雨前進，戰
士們在路旁貼着口號：「光榮泥，勝利跤，越跌得多越英豪」！他們分成無數箭頭，就像山洪暴發直瀉奔流，他
們在雲霧密林的貴州高原和武陵山上，攻下懸岩邊的敵人陣地。他們在鳥江邊上寫下繼承十八英雄光榮傳統的詩
句，猛進長追解放重慶，搶救了百萬人民的生命財產，未遭蔣匪重大破壞。在邛峽山邊三天激戰，殲滅了胡匪宗
南數十萬人，活捉了宋希濂、王陵基、李文等蔣匪高級軍官。在雲南追殲李瀰匪部戰鬥中的戰士，腳上血泡裂開
了，用針線縫住繼續再追，尤其是今年三月下旬，我軍進軍西昌，戰士們用被子把槍裹起來緊紧縛在背上，前後互
相抓着皮帶，一步一步的移過金沙江上的懸岩，徒涉過金沙江寒冷的急流。山頂刮下的卵石打得鋼盔鐺鐺地響，
在陡得無法立腳的山頂上抓住草根，或用皮带拴住樹斡喘一口氣繼續前進，六天六夜毫不休息，最後解放西昌。
這些艱苦的功績，西南人民是將永遠銘心不忘的。
與此同時的報紙中，活躍着入城部隊參加接管與警備城市的報道。他們緊張地參加了接管工作。尤其是警備
部隊，一晚上站三四班崗，盡職的護衛着人民，護衛着祖国的工廠、倉庫、資財。他們帶來了廉潔奉公、忠于職
守、大公無私、拾金不昧等等美德，報紙上經常出現了招領失物的啟事，使新解放城市人民耳目一新。他們準確
地完成了破獲特務的工作，保障社會安全，赤誠愛護廣大人民，把迷路的小孩善為收留，護送回家，得到人民普
遍的讚頌。
從二、三月份以後，艱苦的剿匪成了部隊的主要工作。報紙上出現了像鄰水那樣軍民聯合、軍政結合剿滅股
匪的典型。剿匪中很多時候是沒有飯吃，晝夜窮追，在西南多雨的天氣，戰士們衣服一天乾濕三遍，滿身被荆棘
掛爛。「鋼心鐵脚十二天」的戰十們，十二天中行程一千一百六十餘里，有的赤脚走了六百里，追殲叛匪，吃不
到油鹽，拾地皮、揀螺蛳作菜，在沒有居民的深山，用鋼盔、茶缸、水壺、鈇鍬當鍋做飯。「千里風雪捉匪首」
的同志們，在松潘山區，赤着脚、淋着雨，爬過六十里的華子嶺，從天不亮爬到天昏暗。山顶上風雪父加，凍得
不敢停脚，積雪耀得頭暈眼花。他們聽到帶路的老鄕說：這條路上曾絰走過紅軍，馬上想到雪山、草地、兩萬五
千里，鼓足了精神，一氣走了一百二十里。下了山又上山，一連走過四十餘座獨木橋，腳上打了許多血泡，經三
晝夜，終於捉到了匪首。在川東和貴州數十路的鉄壁合圍，形成了天羅地網，在川西，勇猛的追擊，把匪首追得
吐血就擒。出現了像王學志這樣的靑年英雄，對付藏在山崖石洞中頑抗的土匪，用背簍装上石灰手榴彈，進行火
攻，巧計最後殲匪。出現了像李殿增那樣的剿匪英雄，他用化装的方法，一槍不發，一天半中接連殲滅三股土
匪，半年中率領一個排殲匪一千三百多名。尤其是出現了蕭國寶、林志奇、展成英這樣永垂不朽的英雄們。在十
一月十三日，活捉巨匪曹紹華的戰〓中，貴州軍區一四〇團的副班長蕭國寶，連負兩傷，忍痛擊斃匪首，最後以
肉軀撲向匪機槍，將機槍壓倒，壓制了匪制高火力。林志奇、展成英兩同志在作戰中奮不顧身，連負重傷，仍奪
得匪機槍兩挺。他們都最後光榮犧牲了，但他們完成了殲匪的任務。他們爲人民獻身犧牲的精神，將永遠活在全
軍指戰員和西南人民的心裏！
在政治攻勢中，出現了許多像「石得勝營長的武裝宣傅隊」，他們自編自演，用演戲、講話結合軍事進剿，
艱苦瓦解土匪取得成績。戰士們解决了「我們怎樣和群眾打成一片」的問題，他們自己反覆討論演習，向羣衆宣
傳政策，從「群眾總是不敢接近我們，有時躲着我們走」，做到「人山人海的團成一個大圈圈」看解放軍扭秧
歌、開大會，幫助剿匪。戰士們模範地執行政策紀律，深夜到達村莊，寧可在冬夜露營，不去驚擾人民。戰士盧
明鄕把自已的軍衣脫下包裹老鄕逃避土匪時扔下的裸體嬰孩。他們展開助收、滿缸等運動，緊緊團結了羣衆。
進軍西藏的部隊創造了歷史上偉大的事跡。他們從石岩間開出路來，在急流的山間架橋，龐大數量的物資搶
渡過每秒流速七公尺的大渡河。克服空氣稀薄的困難，在二郎山、折多山上修路。用繩子綁着身體，拴在两岸，
在寒冷的急流中打椿。他們把總長一二十公里的陷地，打入木椿，舖上石條木板，造成供汽車通行的木板路。他
們克服了一切天候、地形條件的不慣，在康藏高原土建立了新天地，在草原上建設了「戰士樂園」，爲藏胞帶去
文明與幸福的遠景，他們模範地執行了團結藏胞的政策，給藏胞治病，幫助藏胞勞動，親切地接近藏胞，藏胞對
軍隊表現了無限的愛護與支援。
在以上這些繁重任務同時，部隊指戰員不辭辛苦的參加了國家的生產建設。今年一月起，剛一結束向西南的
進軍，立卽緊張地投入修築川西、川北、西康的都江等二十條堰、七個堤的水利工程，戰士們提出了「過去打仗
當英雄，這次修堰當模範」的響亮口號，使人民數百萬畝良用得以灌溉。在修建成渝鐵路中，頑強的喊出了「堅
决向高山堅石打仗，向烈日暴雨鬥爭」的戰鬥號召，發揮了高度的勞動熱情。光着背，皮膚晒脫了一層又一層，
蚊子咬就用稀泥塗在腿上，學會了技術，克服了困難。使四川人民渴望了四十年的理想正在實現，機車已開始在
軍工爲主修成的一段人民鐵道上冒煙和奔馳。
我們的報道中，也反映了部隊蓬勃的學習熱潮。廣大指戰員不論在剿匪的前綫，在建設的工地，在後方機關
的學校課堂，奮發的學習文化。大批開辦了文化學校、連隊學校，大量地消滅文盲。出現了這樣發憤學習的形
王連長（一三○團九連）學文化，
下的决心硬是大。
日頭止南到偏西，
屁股沒有動一下。
口中唸、手下劃，
偏有個「他」字認不下。
王連長，生氣啦！
這個「碉堡」要攻下，
最後，我們也报道了全军指战员堅决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堅強意志。指戰員憤怒的控訴了美帝國主義的罪
惡，他們舉槍高呼：「我們手裏握着武器，我們热爱祖國，熱愛和平，為了保衛祖國，保衛和平，我們將貢獻出
我們的一切！」對美國侵略者的仇恨正在增長，成為冲倒一切侵略者不可抗拒的洪流。
我們軍隊永遠是祖國人民忠實的戰鬥隊，我們部隊報道和報紙工作者，也誓將永遠一手握着槍，一手舉起我
們的筆，努力虛席，更好的使用我們筆的武器。永遠鼓舞着并和我們全體指戰員在一起，提高警惕，作好準備，
為鞏固建設西南、保衛國防、打倒美帝國主義的侵略勢力而舊闘到底！
兩手緊緊捧腦袋，
半癡牛呆的說開話：
「他」是「人」旁一個「也」，
「人」「也」聯合就是「他」。
愛頑皮的戰士們聽見了，
叫聲「連長、連長
哈哈哈……」
這樣學習的好精神，
人人都要學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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