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 那寨 那人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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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在三角梅盛放的热土上》 图书
唯一号: 200120020230002876
颗粒名称: 那山 那寨 那人
分类号: I267
页数: 6
页码: 090-095
摘要: 《那山 那寨 那人》是当代黎族作家高照清所作的一篇关于三亚的散文。
关键词: 散文 三亚 黎山

内容

黎山是家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黎山滋生出许多眷恋之情,碰上节假日,总是有事没事往黎山路上跑,或是一个人悠悠然然地逍遥,或者携妻挽子举家出动,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贴近那份乡音,那份乡情。所幸的是,我工作的单位与黎山相隔不远,半天时间来回已足足有余了。妻子总是笑我说:“你呀,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越老来就越想家呢?真像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面对妻子嘲笑,我只好用“家中尚有老母健在”来自我解嘲。
  30岁,是而立之年,是开始步向成熟的年龄。30岁的人想家,已没有30岁以前那么天真,那么单纯,而是开始带有一种复杂的乡情、乡愁和乡恋的心境。
  记得十多年前,血气方刚的我,似乎厌倦了住在家乡,住在那一片宁静的山水中的乡居生活,心底时时冒出一股闯出黎山,闯出这片被苍茫森林覆盖起来的绿色禁锢的冲动,到山外去,到山外那个精彩、充满诱惑的世界走一遭。后来,一个机会促使我,第一次离开那个生我养我育我的小村寨,也就是那次出山,让我改变了对家园的看法,初次离家的那段经历,让我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记得出门的那一天,母亲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煮好早饭给我吃。父亲则一改往日严厉的尊容,破例没有下地耕田,他用那双充满慈爱的眼睛看着我,千言万语尽在目光中流露。也许是我年轻,也许是我负气,我没有跟父亲说个话,打个召呼就出门了,满怀好奇心和新鲜感踏上离乡的路。
  当我独自一人从海南岛最南端的城市——三亚市,一路颠簸,风尘仆仆地赶到海南岛北部一个颇有名气的小城镇时,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了。因为那时候还没有高速公路,乘坐的班车是沿着柏油路行驶的,走了近10个钟头。在举目无亲的情况下,我只好到一家十分简陋的招待所住下,由于误了时辰错过了开饭时间,我便上街到一家小店里买了几块面包,回招待所后用白开水送着咽下。面对异乡黑沉沉的夜色,环视着空荡荡的房子,我第一次想家,想黎山。当时就想,此时若是在黎山,在我们那简朴的家里,全家老老少少围着暖烘烘的火塘,或是吃饭,或是说天道地,父亲的水烟筒定会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母亲的民间故事和神话传说定引人入胜
  哦,第一次离开黎山离开家,第一次独居在异乡想家,年轻的我,没有因为一路上颠簸劳累而感到困倦,反倒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着想着,不禁泪流满面。初次离家,让我自己领悟到黎山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的重要,那个熟视无睹的家是多么的亲切多么的宝贵,我终于品尝到思乡的苦楚,体会到乡愁的珍贵。
  从此以后,无论我走到哪里,也无论我是怎样地飘泊不定,我都把黎山装进心里,让它生根,让它发芽,让它根深蒂固。我知道,黎山已经和我的灵魂融合了,并与我的血脉相通。10多年来,我到过不少地方,住上过不少的宾馆酒店,但总心里觉得缺少什么。如在海南的首府海口,走在那一条条车潮如流的大街上,挤在那接踵摩肩的人群中,大都市的那份纷繁,那份喧嚣总搅得你心慌意乱。于是我便想起我的黎山,想古木参天郁郁葱葱的峰峦,想悠悠流淌曲曲折折的涧溪,想弥漫鸟语花香亭亭玉立的槟榔林,想依山傍水清幽静谧的村寨,想流青溢翠蜂飞蝶舞的原野……我睡着了,梦里沾着黎山的那浓浓的泥味,伴着我度过一夜又一夜。事后,匆匆踏上回家的路途,归心似箭,当我风尘仆仆走进黎山,站在乡村那片灿烂的阳光下,呼吸着散发着椰风稻香的新鲜空气,遥望着稔熟的山山水水,我的心便像黎山的天空一样晴朗,像黎山的空气一样纯净。
  不久前,有江西的文友来我们黎山采风,我热情地接待他们,并当起向导,带他们走遍整个黎山,观遍了黎乡的民俗风情。他们十分惊讶地问我:“你好像十分了解这个地方?”我回答道:“因为这里是我灵魂的栖息地呀。”
  乡村·乡人
  家乡地处偏远,在三亚市西北部山区,坐落在茫茫的大山深处,依山、傍山、靠山。村寨就像一颗点缀在苍茫大山深处的明珠,年年岁岁被青翠欲滴的森林拥抱着,清幽而宁静。
  小村娇小玲珑,呈东西走向。村前是片水田。农忙耕作时,水田蓄满了水,清清亮亮的田面就像是一面镜子,把全村的房屋树木倒映水中,被浓郁清新的泥土气息揉着,亲吻着,小小的村落,就生出一份浓浓酽酽的质朴。
  在风日丽的日子里,田里的稻苗泛青了,与青翠的树木融为一体,小村就隐藏在浓浓酽酽的绿意深处,便有了鸟语花香,便有了蜂飞蝶舞,便有了蛙声一片。收获的季节,总在人们的期盼中显山露水,村寨子便少了一份清闲,少了一份舒逸,多了一份繁忙。全寨人,老老少少急急切切地涌向田野,挥动着手中镰刀,抛洒着脸上的汗水,轰轰烈烈地收割艰辛,把一年的盘算,一年的收成收集起来。乡野上,被汗水浇透了的夕阳,咸咸地把一片红艳艳的迷恋,抛洒得淋漓尽致。村寨上空,悠悠升起的缕缕炊烟,留下了一幅永恒而且绚丽多彩的山乡风景画。
  乡村质朴,乡村厚实,乡村养育出的是一群朴实无华的人。他们生在乡村,长在乡村,就像他们脚下的土地,坦然自若的,那土色的脸,总带着憨憨的笑,流露出坦诚相待的真情厚意。沾染泥土气息的方言,让你一听,就倍感亲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乡村人为生计而忙碌,为日子过得富足,过得红火而劳作。只有傍晚时,忙碌一天的人们才有闲情,吃好喝好后,便汇聚到村里的古树下乘凉,说说笑笑,弹弹唱唱的,好不热闹。
  乡人心肠儿直,而且心地善良。一村一寨的人,都是乡里乡亲;一坡一岭的人,都是拐弯抹角的亲戚。村村寨寨坡坡岭岭的人们,居家过日子,人人都打开心扉,坦诚交往,无拘不束。乡人憨厚朴实,人与人之间交往,就少了许多虚伪,少了许多勾心斗角。他们的日子虽然过得清淡,吃的是自家地里种的五谷杂粮,喝的是自家自酿的米酒甜酒,活得踏踏实实,逍遥自在。乡人自豪地说,这些都归功于这片土地的恩赐,只有这片广博而厚实的乡土,才能孕育出这样淳朴的民风。
  10年前,父亲大病初愈,我把他从医院接到我那住。这里是一个小城镇,虽说比不上大都市繁华,但每天亦是车来人往的,十分热闹,生活条件比乡下好得多了。本想让父亲静下心来好好调养,没想到他刚住几日,便滋生出度日如年的烦躁来,天天闹着要回乡下的家。我无计可施,只好送他回去。从此,老人再也不肯离开乡村,他生活在那个充满泥土芳香的乡下,直到古稀之年,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我们,离开这个他辛辛苦苦、忙忙碌碌一生的世界,最终和乡土融为一体。
  近年来,渐渐长大的孩子问起家乡,我总是不厌其烦,娓娓地向他们叙说。此时的我才醒悟过来,那片乡土,不仅属于父亲,更是我生命的源头。当我向孩子描述家乡的风土人情时,情不自禁地把父亲植根给我的乡情,在不知不觉中又移到孩子幼小的心灵深处。
  母亲的村寨
  母亲独自来的时候,应该是去年的事情。记得那天我下班回家,远远就看见母亲坐在家门口。我十分惊喜,急忙请她进屋,问她是怎么来的。母亲说,她一早就从乡下来了,一路上走走停停,共计歇了4回,刚刚才到。我忍不住责怪起母亲,说若要来,怎不事先打个招呼,或者叫弟弟们开车送送也行。母亲说他们都很忙,没时间,现在趁自己身体还硬朗,腿脚还能走动,跑跑一下,这样对身体也好。年近80岁的母亲,耳不聋,眼不花,只是腿脚有些不灵便。
  参加工作后,我离开乡下,现居住在农场场部,距乡下的黎山,有将近五公里的路程。母亲这次突然到来造访,是因为她十分挂念我们,老人就想来看看儿子,儿媳妇和孙子。我十分内疚,自己住得这么近,平时总是以工作繁忙,脱不开身为理由和借口,一推再推,极少回村去看望她。我把母亲请进屋,急忙张罗起午饭来。
  母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黎族妇女,一生都在黎族山寨里居住,从未出过山门,就连25公里开外的三亚市都没去过。母亲是独生女,名叫月英,小时候读过书,念到初小,现在的名字就是那时候读书时,老师给起的。我不知道那时候初小水平的文化程度有多高,而且相当于现在的小学几年级。但是,我十分清楚,母亲所学的那些知识,早被生活的负担和生儿育女的艰辛榨取干了,随着岁月的流逝而烟消云散。
  母亲住在乡下,她在那块淳朴的乡村住了一辈子。记得10年前,父亲因病住院,病愈后和母亲到我这儿住,也不过是两三天的时间,但是对两位老人来讲,简直是度日如年。到了第四天,二老就闹着回村寨,无论我们怎么劝,也劝不住。从此以后,母亲想着看看儿子孙子时,久不久就来一趟,却不愿住下。她总是说:“我在你们这里住,你们一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我守着空荡荡的家觉得憋闷,若想串个门,找个人说说话都没有,不比咱们村寨,想串门就串门,爱上哪儿就上哪,自由自在的。”我十分理解母亲,她在村寨里住了大半辈子,她的生命已经和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花草树木融为一体,密不可分了。50多年前,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母亲被一群年轻的姐妹们簇拥着,欢天喜地地来到现在的村寨,成为一间茅草屋的女主人。从此,她和父亲一起,开始精心营造一个贫困却温馨的家。在岁月的漫漫长河中,母亲和父亲相亲相爱,风雨同舟,甘苦与共,他们一生经营的事业,就是乡村里的那片土地,无论春夏秋冬,还是严寒酷署,都周而复始耕种、播种、收获。然而,在那个集体劳动,用工分来分配来计酬的年月里,无论父母亲怎样的起早贪黑,怎样拼死拼活地忙碌,都无法填饱一家10口人的肚子。直到分田到户,我家分到几亩水田,在母亲和父亲的辛勤耕作和忙碌下,一家人的温饱才逐步解决。勤劳而朴实的父母亲很精明,他们把村寨旁那些边边角角的荒地开垦出来,起早贪黑地在地里忙碌,有水的,作为水田,种上水稻;旱地的,则种上玉米、地瓜、木薯等农作物。几年下来,收获的五谷杂粮够全家人吃了,日子也脱离了困境,逐渐宽裕起来。后来,母亲又跟别人买来槟榔苗,在自家周围的空地上种下了200多株槟榔,一家人精心管理,不出5年的时间,槟榔树就开花结果,出售槟榔果的收入成为家里主要的经济来源。我们兄弟几个,就是靠家里那200多株槟榔卖果的收入来读书,并成了家,立了业。俗话说,生仔方知父母恩。时值今日,当已为人父、为人母的我们,被一两个孩子折腾得心慌意烦的时候,我们才想母亲,想起她一生为了抚养我们而付出的艰难和辛劳,不由得感慨万分。
  母亲不愿在我这里住,我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也许,我还没能够理解母亲的心情。但我想,村寨的山,村寨的水,村寨的花草树木,村寨的水田庄嫁,还有村寨那片肥沃的乡土,都令她难以忘怀。因为,村寨除了有椰风稻香和浓郁的泥土芬芳外,没有城镇车水马龙的嘈杂,也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带来的喧器,更没有铁门、防盗门阻隔起来的隔阂与陌生……母亲的村寨哟,天,总是蓝的;云,总是白的;水,总是清的……一年四季,都蓄积在纯朴的鸡啼狗吠、鸟语花香、虫鸣蛙唱的气氛中,它是母亲心目中的世外桃源,是母亲心灵深处的乐土和天堂,更是母亲赖以生活与生存的根源之地。

知识出处

在三角梅盛放的热土上

《在三角梅盛放的热土上》

出版者:作家出版社

本书分散文、散文诗、诗歌、小说四辑,收进60位作者共125篇(首、章)作品。反映了三亚文学的基本风貌:拥有一支充满活力的文学创作队伍;文学创作活跃,体裁多样并都已取得一定成绩;初显三亚地域文学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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