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市图书馆

在我们这个偏僻山村里来了一个外地的理发匠。他约四十来岁，可稠密的头发却掺杂着几许银色。额角开朗，脸上却过早地爬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浓厚的眉毛下，双眼满含善意。
  他是电白县人。听说南海县很富，于是来闯闯“金山”。怎料南海县时髦发廊多如牛毛，哪儿也插不进，最后来到这条山村。一调查，这个无名小村也居然有发廊两间，另有三个小本经营的“剃头佬”，但“盘缠”已尽，于是硬着头皮租了一农户几平方米的地方挂起招牌来。尽管每剃一个头只收一元，比别人便宜得多，生意却很清淡。
  有天黄昏，小村里的理发店不知何因一下子饱和起来晚上7点半我因要开会，于是“士急马行田”昏头昏脑地走进了那间几平方米的地方，送上一句话：“快，20分钟内完成”“得！”这电白人爽快地答道。好家伙，他用电剪很快推好了头型，然后拿起了剪刀，那挥洒自如的手艺，似在我眼前表演精彩的剪技。接着是常规的刮脸毛，剃胡子。我一看表，十分钟，爽快，于是起身掏钱。但他说“才一半功夫”。我奇了，耐着性子任他摆布，只见他用剃刀尖“圈刮”耳朵，接着让我平躺下，用那老师傅的“真传手艺”，挑眼皮，挖眼屎。我敢说，这功夫绝不比什么按摩差劲，那畅快是没说的。这时，那台又小又旧的收音机里，传出了红线女的“昭君出塞”。时值黄昏落日，晚霞满天，我陶醉了，处于诗情画意之中。一会儿，又见他似如来佛双手一合，象运用气功，半蹲腿，对着我的额头“咯咯咯”地敲起来，那声音真象刚生蛋的母鸡，在快活地把喜讯告诉邻居。奇迹，经这么多工序，我浑身轻松，一天工作的倦意顿消。这等享受，我自认值几元，但他说“规矩，一元”。任你怎么塞他也不要。我见旁边有个男孩。料想是他的儿子，于是说：“这是叔叔给你买糖果的，拿着。”，孩子硬是不收。我再三表示诚意，做父亲的才说：“收下吧，快多谢叔叔。”孩子很乖，照办了。末了父亲加上一句“下次理发不收钱”。我走了，落日的余辉下还见他父子俩在小屋前向我挥手告别。
  我回过头再望望那小屋，那纯朴的父子，那精湛的手艺，那悠扬的曲子，那小而旧的收音机。别人在走向现代化，我却在欣赏他们，我惘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