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市

乡里人都说舅父的命好，一连生了五个活蹦乱跳的儿子。在那个某些人想仔想到发傻的时候，有这么虎彪彪的五个小子，高兴都来不及，那还有什么烦恼呢！
  可我不止一次亲耳听到舅父诉说他的烦恼。
  舅父一家都在农村，他每天都要耕种，而舅母则在家里当个“总管”。一家七口人的柴米油盐，衣鞋被铺，都是从舅父那双粗糙有力的手指缝里流出来的，可想景况有多艰难。前些年极左思潮泛滥，连多养两只鸡，多种几棵菜，都说是资本主义尾巴，要割。你想，五张嗷嗷待哺的小嘴，天天要吃的、用的、穿的，只靠舅父的一双手怎么招架得住呢！？所以，在那段日子里，舅父家的生活就象破船偏遇顶头风——难捱。每餐有米下锅，不要亏待了肚子，就算阿弥陀佛了。就这样，舅父就象河岸上的纤夫，用粗砺的肩膀坚韧地拉着生活之舟，艰难地行进着，一把米，一扎菜，终于把五个儿子拉扯大了。可是，岁月的风霜，生活的重压，使舅父的头发也白了，腰也弯了，脸上的皱纹也如沟沟壑壑一样多了。
  按乡下的惯例，儿子大了，要成家了，做父母的就要筹足一笔钱，供儿子们娶媳妇建新房。所以，舅父来不及松一口气，马上又要积钱还“儿子债”。好在舅父承包了村里的一口鱼塘，又养了几十头猪，经过一段时间的勒紧裤带，日积月累，终于攒够了钱，为四个儿子娶回了媳妇。
  但最使舅父烦恼的还不是辛辛苦苦赚钱给儿子娶媳妇，而是为分家产的无聊纷争。开始是大儿子和二儿子为了房子的问题而打响了“头炮”，大儿媳首先发难。说舅父偏心，分给二儿子的房子面积比大儿子的大，而且位置也好，不公平。另外，在赡养费问题，儿子们也是推得了就推，卸得了便卸。最小的老五身有残疾，生活不能自理，吃的用的都需要其他四个兄长施以援手。而舅父舅母也因生活的重压而过早衰老了，需要儿子们的赡养。可是，他们却将这个问题当作皮球一样踢来踢去。见到这样的情景，舅父的心就象腊月吃雪条——冷透了。
  有一次舅父不小心摔倒在地，脑袋刚好碰到地上的一块石头，霎时血流满面，昏了过去。乡里人东找西寻唤来了儿子们，他们七手八脚用担架抬着舅父来到了镇医院。医生一诊断，说是脑震荡，需要输血、住院。但大儿子说：“住院需要很多钱，不住了。”结果只是稍事包扎了一下，便又抬回村去了。
  舅父每当回忆起这些往事，不禁伤感地说：“唉，本来以为多子多福，想不到我不但没享到福，而且还要受罪。看来，生仔不在多，最主要还是要能孝顺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