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市图书馆

“佛山！佛山！两元！两元！”
  “火车站！火车站！马上走！马上走！”
  几把火辣沙哑的声音扯高嗓子在招徕乘客，在盛夏黄昏的闷热空气中压倒了别的嘈吵声，使广州黄沙车站显得更加匆忙，更加拥挤。交通警已经下班了，各式车辆随心所欲地停在马路边。赶着回佛山的各式人等也在匆忙之中来回挑选车辆，讨价还价。在一辆跑长途的客车里，已坐满了八九成人，大家一个劲的叫热，催促着快点开车。一个穿横条纹T恤的瘦高个车上车下地奔忙着，招呼客人，争辩票价，安排座位，满头都是汗，嘴里不停地吆三喝四，脸上不断地变着表情。司机座上坐着一个结实矮墩，光着上身的年轻人，汗流浃背，也冲着车外大声帮腔：“佛山！佛山！有座位！马上走啦！”
  时近黄昏，赶路的人不少，汽车不时停下来上客。正在瘦高个卖票的当儿，矮墩司机让一个背着行李的小伙子上了车。轮到这个小伙子买票时，他小声地问是不是去湛江的。瘦高个不耐烦地说：“是去佛山的！要去湛江在大沥下车去截吧。决买票，一块五。’但那小伙子却用低得差不多听不到的声音说：“我没有钱”。瘦高个马上瞪大眼睛，大声喝道！“你有没有搞错啊？没钱也来学人家坐车！”看你这副样子也不是到湛江去的。你想坐‘霸王”车吗？没钱就快下车！下车！”车里静了下来，所有乘客都转脸看着他们二人。那小伙子脸上马上堆起一个难堪的笑脸求瘦高个“方便方便”。而瘦高个仍粗言烂语的大骂一通，弄得那小伙子尴尬不堪，忙把头低下，却没有下车的意思。这时候又有人上车，瘦高个对小伙子喝道：“快到后面坐去，别挡着人家！”随即就继续卖票。
  有些乘客忍不住问：“怎么？他不买票就算了？”瘦离个没好气地说：“他没钱，有什么办法？”
  “不会赶他下车？”
  “你动手拉他？”
  车还没到大沥，又上来三个背着行李的外省人。当瘦高个要他们买票时，其中一个却嗫嗫嚅嚅地说他们没钱买票，三个人可怜巴巴地用眼神向瘦高个求情。瘦高个依然大声地斥骂，还说要赶他们下车。可是当那三个外省人抓起行李正要起身的时侯，瘦高个却连声说道：“算了！算了！别耽了我们的时间。搭上你们真他妈的倒霉。”回到车头的位子上坐下以后，他仍然不停口地骂：“今天倒霉透了，净上半路客，还上了四个不买票的。这趟起码少了一半。”一直专注开车的司机转头问他：“那怎么办？”
  “怎么办？你说怎么办？拉他下车？那要磨蹭多长时间；不想再跑啦？”瘦高个连珠炮地轰了几个问题出来之后，缓了口气说：“这些外省人也够凄凉的。途长路远的来厂东找工做。工还没找到，钱就花光了。我看那三个‘老兄’不是没有钱。是因为还没找到工作，不想花钱。唉，少收几个钱也就算了。他们今晚说不定在什么地方‘蹲街边’呢。所以他们刚才要下车，我也没有让他们下”。
  一个男乘客插嘴说：“遇上你，他们走运走到小趾尖上去了，”旁边一个胖女人指着她两件胀鼓鼓的纤维袋，对瘦离个说！“你也算是好心了。我这两件东西还要买两张票哪。”瘦高个瞟了她一眼，笑着说：“你们有钱，多买张票算什么。我这是‘劫富济贫’嘛！哈哈哈！”一直沉默不语的司机脸上也挂着一个灿烂的笑容。
  车到佛山，乘客们忙着下车。那三个外省人走在最后。当他们走到门口时，其中一个拿着两张壹元钞票，递给瘦高个，怯生生地低声说：“同志，对不起，就这么一些了”。瘦高个愣了一下，随即把钱塞回去，语气平缓地喝道：“鸡嗉子一般少。快下车！快下车！”待他们三人下了车，车门一关，汽车就徐徐地开走了……